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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不悔把五百银票平均分给二十名奴仆,让他们各自散了,日后若是有机会,他们还可以回来,若没了机会,那就各自安家,这笔钱也足够他们生活好几年了。
遣散了奴仆,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溃败的,失落的,谢公公派人催了几次,她们恋恋不舍,不愿离去,这是王府,她们的家,她们在这里生活了半辈子,她们留恋,哭泣,相互安慰,心中却对未来产生了惶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也回来,或许,一辈子都回不来。
玉容和玉媚搂在一起大哭,玉侧妃和李侧妃眼睛红肿,云侧妃沉着脸,王妃失魂落魄,每个人都王府都留恋不舍,哪怕是楼嫣然和云不悔,她们对王府也有不可磨灭的记忆。
“母亲,我们还能回来吗?”玉容问,云侧妃摇头,她也不知道,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玉媚紧紧地抓着李侧妃的手,玉致和玉妩陪在自己母亲身边。她们在大院里面面相觑,相顾流泪。
一个时辰早过,谢公公等得不耐烦,御林军过来催促,直把她们赶出王府,几位侧妃带的东西多,零零碎碎被御林军丢到王府外面,散了一地。众位女眷愤怒,玉致差点和一名御林军打起来,云不悔着急地拉着她,谢公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查封了王府,贴上了封条。
关门沉重的声音如锤子在每个人心中沉重地响起,敲响了她们的心痛。
王妃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的家……她们的家就在他们眼前被查封了,这显赫的朱红大门,如此沉重地在她们面前关闭了,她们还有回来的一天吗?
世界在她们眼前天旋地转,天仿佛都变了。
围观群众指指点点,有的同情,有的看戏,各有纷纭,谁都不曾想到,显赫如宣王府也会有如此落魄的一天。
玉致等几位小姑娘哭得狼狈,凄苦,楼嫣然和云不悔反应倒是冷淡许多,两人都是沉静惯的人,面上看不出什么,楼嫣然失神愤怒过,最终也变得安静。就如云不悔,不可改变的事实,她素来不会做太多努力,如今她想的是,以后怎么办,该如何应对这场变故。
谢公公扣下王府的侍卫队,这是当初皇上给的侍卫队,如今一人都不许跟着她们走,清风也被扣下,反抗间被一名御林军以刀威胁,只能死死地隐忍着。程慕白那批死忠们沉默寡言,目光只看着云不悔,听她的意思。程慕白不在,这就是他们的主子,云不悔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寡不敌众,没必要的牺牲能免则免。
她们是老弱妇孺,谢公公想必也不会为难。
王妃突然冲到谢公公面前,她放低姿态,求谢公公让她见王爷一面,谢公公说,王爷罪不可赦,皇上有令,谁都不准见。王妃挥开玉妩的手,缓缓地跪在谢公公面前,磕了三个头,再求谢公公网开一面。
众人都吓傻了,没想到王妃会当街跪下,一时没人去扶她,谢公公冷笑说,要见面可以,十万两白银。他说罢,上了轿子,扬长而去。
玉致和玉妩慌忙冲过去扶起王妃,她整个人如离了谁的鱼,脸色甚是难看,云不悔说,“母亲,此事不急,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再从长计议。”
王妃点头,几位侧妃没人反对,她们收拾自己的行李,在众人的流言蜚语,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挺直了背脊,慢慢地离开王府。
那朱红大门慢慢地远离她们,每个人眼睛都浸满了泪水。
王府的产业都被查封,她们又是钦犯家属,不知谁下了命令,凤城所有的客栈都不允许她们落脚,她们走了一天,累了一天,找不到一处落脚之处。楼嫣然让秋霜回去楼家报信,希望楼震天能收留王府一家老小,楼震天拒绝,大夫人想要出门带楼嫣然回去,被楼震天缩在府中,寸步不行。
朝廷钦犯,又是落难家属,谁都不愿意和他们扯上关系。
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人情世故,皆是如此。
楼嫣然仰天长叹,那是她的爹爹,最疼她的爹爹,没想到也见死不救。
傍晚时分,冰月回到云不悔身边,俯身和她说了几句,云不悔说,“母亲,几位姨娘,我哥哥有一座山庄在南城,我们去那边落脚吧。”
她们又饿又累,凤城没人愿意收留她们,也没人愿意租房子给她们,甚至没有一家酒楼愿意接待她们,溏心楼也是如此,这是云不悔给溏心楼的命令。
她们早想寻一个地方落脚,一致没意见,楼摇光已在门口等她们。
危难见真情,难得她愿意收容,王妃自然感激不尽,可又怕给他们带来麻烦,楼摇光说,“王妃,您就别客气,就我哥对玉妩郡主的心思。再说,嫣然和云不悔都是王府的媳妇,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家都累了,厢房都收拾好了,先收拾,用了晚膳再说。”
然而,就在刚进去山庄时,门口突然来了一队御林军,凤城知府亲自带人把山庄围得水泄不通,挥手让人进去搜,楼摇光大怒,云不悔伸手拉住她,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是来找程佑天和程穆东的,他们在家里粗暴地翻找,打坏不少家具,楼摇光气得发抖,最终没寻到人,王妃冷冷地看着知府,这位和王爷交情不错的旧友,如今在她们心上又插了一刀。
知府说,“程夫人,您也体谅我们的难处,实在没办法。”
言下之意,他也是奉命行事。
这山庄是不能住了,官兵在外面虎视眈眈,这山庄又属于楼开阳,王妃不愿意给他们带来麻烦,没坐热就要走,云侧妃不愿意走,这走了一天,能去哪儿。这山庄景色秀雅,吃得舒服,睡得舒服,出去难不成要在街头过夜吗?王妃冷冷地看着她,今天一日她已心力交瘁,不想理会她的撒泼。
楼摇光也为难,没料到形势如此严峻,云不悔知道这儿住不下去,否则要连累楼开阳,楼摇光说还有一处宅子能住人,地方不大,比较破旧,只是要委屈她们一些日子。
王妃说,“能有一顿饱饭,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我们就满足了。”
云侧妃仍不愿意走,楼嫣然说,“母亲,您还想见到佑天吗?”
这是云侧妃的死穴,她没办法,只能随着她们出去。
到了这座院子,她们才知道楼摇光所谓的委屈,这地方已久没人居住,破破烂烂,屋内都有蜘蛛网,老鼠蟑螂四处跑,透出一股腐朽发霉的味道。
就一个大院,几个房间,再一个花厅,非常在脏乱,简直不是人住的的地方。
王妃和几位侧妃都僵住了。
她们享尽了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何曾在这种地方住过,云侧妃立刻嚎叫,不愿意在这种鬼地方住下去,玉致等几位小姑娘也是不曾受苦的,面面相觑,这样的地方对她们而言简直是恶魔。
楼摇光把云不悔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你打什么主意呢,这地方能住吗?去你的山庄吧。”
云不悔淡淡一笑,“落难就得有落难的法子,你走吧,别管我们。”
“不悔,你……”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云不悔说道,楼摇光点头,于是和众人道别离开,冰月说,“外头有官兵。”
云不悔叹息,几位侧妃已吵成一团,谁都不愿意住这种地方。
王妃骤喝一声,“闭嘴,都吵什么吵,都这时候,你们还想去哪儿,凤城还有去处吗?”
她们又是一阵争辩,云不悔让灵溪和灵心领着侍女们去烧热水,打扫房间,暂时收拾住下,这地方虽然破落,脏乱,收拾一下总能住人的。好在院子里还有一口井,打水也方便,厨房就不用了,生了半天火才升起来,菊青和竹青几人就去打扫了。
各位主子的大房侍女都跟着,灵溪、灵心、冰月、菊青、竹青、吉祥、秋霜、小萍、青萍、春秋。侍女就有十人,办事也利落,云不悔眼看天色就要暗下来,赶紧让冰月带两人去买点食材回来,房间收拾好了,这么多人不够住,都是两人一间,李侧妃和玉媚,云侧妃和玉容,玉致和玉妩,云不悔和楼嫣然,王妃和玉侧妃一间。诸位侍女只能挤在一起了了过了,一屋子都是女人,附近不远又荒凉,风呼呼地吹,门板咯吱响,静得有点吓人。
冰月等人在酒楼买了一些食物回来,又买了油盐柴米酱醋茶,手头有些钱,东西备置的也多,众人虽又饿又累,吃的却不多,每个人都在想着明天怎么办,以后怎么办。
这顿饭吃得很沉默,云不悔食不知味,楼嫣然勉强塞进去一点食物,玉媚和玉容等人病怏怏的,李侧妃和玉侧妃看起来也憔悴多了。
“佑天和穆东他们会不会被抓了?”玉侧妃问。
云侧妃一个厉眸扫过去,“佑天不会被抓的。”
她们至今都想不明白,这飞来横祸究竟是为何?云不悔说,“两位姨娘莫要惊慌,他们一定没事,官兵在不远处守着,若是抓到人就不会守着了。”
用了晚饭,王妃把众人召集起来,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一共有两万多,她问,“你们谁手上还有一些钱,我们得见王爷一面。”
云不悔和玉致、玉妩都拿出钱,两位小郡主例银不多,存下来的也不多,云不悔手上就三百两,三人凑在一起也就三千多两。除了她们三人,没人有动静,王妃面色沉痛地掠过她们,云侧妃面无表情,玉侧妃和李侧妃都低下头,王妃说,“你们都不想见王爷一面吗?他落入他谢公公手里,不知道会不会受到虐待毒打,你们都不担心吗?”
“王爷是皇上的胞弟,他们敢。”云侧妃理直气壮的。
王妃冷笑,“我们已经被贬为庶民,家都没有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敢?”
没人说话,王妃冷笑起来,“王爷待你们不薄,如今事到临头,你们却……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玉侧妃说,“姐姐,我们也不是不愿意,眼下日子艰难,什么都要钱,谢公公开口就要十万,我们凑齐了给他,我们怎么过日子?”
李侧妃也说,“小玉说得是。”
楼嫣然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她的嫁妆,这两年的存银加起来,足足有三万两,云侧妃匆忙把楼嫣然的银票拿回来,厉声问,“你做什么?傻瓜吗?”
楼嫣然说,“母亲,这是我的嫁妆,如果佑天在,他也想我把钱拿出来。”
王妃微有些动容,云不悔更是诧异,没想到楼嫣然会是第一个挺身而出,楼嫣然把手放在小腹上,面色晦涩,她想给自己的孩子积德。
玉侧妃和李侧妃想了想,也把自己的闲钱拿出来,一人一万,一人五千,合起来就有七万两,还差三万,云侧妃并无拿出私房钱的意思。
李侧妃刻薄地说,“都这份上了,你也出一点吧,守财奴啊,三万你没有吗?你自己贪的钱都不止三万吧。”
“我没钱。你凭什么说我贪王妃的钱?”云侧妃甩袖,怒瞪李侧妃,李侧妃也不甘示弱,两人于是就吵起来,导致最后差点打起来。
玉侧妃劝架也劝不住,玉容把自己的钱袋拿出来,带着哭音说,“你们别为难母亲,我这里有一万两,都拿去吧。”
云侧妃把玉容的钱袋抢回来,众人愤怒地看着她,玉容又一把夺过来,脸色涨得发红,十分羞愧,把钱丢到桌子中央。八万两,还差了两万两。云不悔说,“我们身边值钱的东西还有一些,明日去典当,凑足十万两应该不成问题。”
云侧妃讥诮地看向云不悔,“世子妃不是一向很阔气吗?花了五百两安置奴仆,怎么就拿出三百两,王爷的命还没这些奴仆值钱吗?”
云不悔淡然说,“世子的朋友出了点急事,急需一大笔钱,世子把家里的银票都带走,只余下八百多两。那些奴仆为了王府劳苦一辈子总要安置妥善,我身边就只剩下三百两。”
“谁知道你说真说假,还这么赶巧了。”
云不悔不想和她争辩,云侧妃越发讥诮。王妃把钱凑在一起管理,云不悔夜不能寐,寻来冰月,“明天一早派人去华云典当行打声招呼。”
“明白,把价格抬高是吧。”
“压低,尽量压低,给两万两就好,别多给。”云不悔说。
冰月瞪圆了眼睛,云不悔说,“给别的典当行打招呼,谁也别收我们家的货。”
“小姐,这太狠了吧,我们带出来的玩意当这个价钱,不能吧。”
“今非昔比,怎么不能?”
“知道了。”冰月虽然不解,倒是很听话,这东西典当给华云,以后定然原封不动还回去,这几万两算是白给了,这一想她就觉得云不悔的做法是对的。
冰月和云不悔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她唯命是从,想通了也有点小纠结,“小姐,你要干什么啊?”
云不悔微笑问,“你说我要干嘛?”
“好的房子不住,偏要来这破地方,我估摸着所有值钱东西加起来能典当七八万,你就给两万,不让溏心楼的人接待王府的人……小姐,怎么看都是落井下石啊。”冰月挠挠头,笑得尴尬,似乎这么想自己主子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
云不悔温柔地摸摸冰月的脸,冰月毛骨悚然,云不悔笑说,“冰月啊,你家小姐一向不是很擅长落井下石吗?”
冰月,“……”
云不悔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和楼嫣然睡在一个床上,冰月和灵溪、秋霜把这里收拾得很暖和,顾及楼嫣然是孕妇,被褥什么的都是买好的,空气中的霉味被沉水香冲散,虽是简陋,倒也过得去。
两人躺在一个被窝,云不悔有点膈应,翻来覆去睡不着,楼嫣然也睡不着,对王府的人来说,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楼嫣然问,“不悔,我们还能回王府吗?”
云不悔说,“我不知道。”
沉默。
楼嫣然叹息,“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睡觉特别不安稳,特难受,怕我背后捅你一刀。”
“表姐怎么会这么想我呢,我真没这么想过。”云不悔笑说道,“都说有身子的人喜欢胡思乱想,说得还真不错,你早些睡吧,孩子也需要休息。”
“能睡得着吗?”
“睡着睡着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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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就一更,没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