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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昭华又看了两页,见赵睿还在屋里,心里烦得慌,便放了书,让竹风扶自己坐起来。
“方家与我娘的确是有些渊源,不过方家是你们家自己找上门的,就算方老先生问过我娘赵家的事情,也只是想打探一下,我娘据实以告,并未添油加醋,后来提亲更与我娘没有关系,你们应允难道是我逼的?成亲乃是人生大事,你们之间生了变故,倒来问我这个局外人,岂不好笑?”
赵睿被顾昭华一口一个“你们”弄得心烦意乱,忍不住恼道:“别忘了你是广平侯夫人,赵家的当家主母!”
顾昭华顿时哧笑,明美的脸上带着浓重的嘲讽,“当家主母?大库钥匙在何处?账簿在何处?管家可听我调谴?不说别的……”她起身快步到床头小柜处开锁取物,回身将一张纸拍到桌上,“单说这十万两的借据我还无处找人偿还,也不知广平侯是不是要赖账!”
桌上放的自然是赵睿亲手画押过的十万两借据,赵睿面上一滞,探手便要来抢,顾昭华快一步将借据收起,“赵睿,你别逼我到顺天府弄了拓本为证。”
赵睿气得火冒三丈,哪还有刚刚的淡然态度?“顾昭华,你我都知道这借据是怎么来的,不过是夫妻一时意气,你倒当了真?”
顾昭华冷笑连连,“十万两银子堆起来能将这屋子填满,足够我和离之后安然度日,我为何不当真?”
赵睿沉了面色,神情之中带着不可置信,“你还要和离?”
顾昭华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又像是在看一个疯子,“还要展示我们另一张合约么?”
赵睿涨红了脸,好看的嘴唇抿得紧紧,胸膛急剧起伏,若非他剑伤已愈,顾昭华真怀疑他的血是不是会从他胸口喷出来。
真可惜,没气死他。
此时知春掀了帘子从屋外进来,带进一股寒气。
顾昭华看见她手里抱着一个布包,不欲多问,便让她先出去。倒是赵睿见了问:“拿的什么?”
赵睿被气个半死,本来不会留意知春,可顾昭华的态度有些急躁,好像不愿他发现什么似地,他就偏偏要问。
顾昭华皱了皱眉,却也没有阻止。
知春低头避过赵睿将布包放在了桌上,几步的距离已想好说辞,“是姑娘爱吃的豆沙糕。”说着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食盒,打开来,里面的豆沙糕还微微冒着热气,显然刚做出不久。
赵睿没了兴致,狠剜知春一眼,又朝顾昭华轻哼一声这才走了。
知春直到赵睿出了门这才敢抬头,眼中带了几分慌意,“姑娘,这是极乐王……”
顾昭华摆摆手示意知道了,前几日凤行瑞差人把他车里的几本游记送了过来,想来是李福寿与他说了自己看了一路,这才有此举动,顾昭华自觉与凤行瑞的交情不至于此,可毕竟是一番好意,又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有拒绝,不过心里装了这事,今日收了相国府送来的一筐南边来的鲜橘,虽然知道凤行瑞必不会缺吃少喝,却也仍是让知春送了过去,权当回礼,而眼前的豆沙糕,显然是另一份“回礼”。
这么回来回去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顾昭华没心情去猜凤行瑞的想法,便不再提回礼的事情,挥手让知春出去了,豆沙糕也没吃,让小丫头分了。
赵贞到底是知道了赵家想悔婚的事,跑来找顾昭华的时候发髻都松了,手里还捏着绣针,脸色苍白如纸。
“是不是你?”赵贞用捏了绣花针的手指着顾昭华,喘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呀?”顾昭华微微躲了一下,赵贞手里可是有凶器的,后来也不用多想就明白了,招手示意赵贞坐下,“你知不知道让方家同意来提亲,我花了多大力气?”
方家是书香门第,又曾栽在官场,自是不愿再与权贵扯上关系,不过让方家同意这门亲事顾昭华也是取了巧,并未怎么费心思,可对赵贞却又不是这么说的。
赵贞呆了呆,顾昭华平静地端起桌上小暖炉上温着的米酒倒了两盅,抿一口,米香四溢酒味清淡,相当的入口。
“我们之间是有协定的。”顾昭华慢慢地喝完一盅才又开口,“虽然你至今也没把二郎交还给我,可我还是一直履行着我们之间的协议,从来没给你下过什么绊子。”
顾昭华说得随意,却没有丁点的虚假之意,赵贞看得出来,可正因如此,心里才更加矛盾,“你会这么好么?再怎么说,是我……”
顾昭华放下手里的白玉盅,淡淡地道:“你再三提醒我那件事,是嫌我报复得不够?”
赵贞一惊,才认识到自己竟然在提醒顾昭华自己害了晗哥儿的事。
是啊,她怎么能不这么想?如果不是顾昭华从中作梗,那便是她的家人想毁了这门亲事,她虽不再掺与赵睿的事情,可也从心底不愿失去家人、不愿相信是她最亲的人在阻止她去寻找她最爱的人,否则,赵仁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如今的赵仁不再去书院读书,见了他们也会点头说话,可却再不是往日那个赵仁了,他心里有恨,他恨赵睿毁了他最后的机会,赵贞不想变成那样,可……
赵贞最终还是去找了赵夫人,拿了把剪子横在颈前,说不嫁进方家就去死。
赵睿这几天本就被顾昭华气个够呛,现在赵贞还来找事,心里烦得要命,当下脸色一黑,“死吧!除非你现在就死在这里,否则方家的亲事退定了!”
赵贞心里一片冰冷,她抖着手,看着赵睿眼里淡淡的嘲讽,反手一割,一束发丝落在地上。
“我不死,”赵贞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不嫁进方家,我就削发为尼,赵睿,我说到做到。”
赵睿的脸色变得很差,继与赵仁兄弟失和后,连赵贞这个最崇拜他的妹妹也与他走到了刀剪相向的地步!
赵夫人唬得够呛,趁赵贞不注意连忙让人抢下剪刀,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赵贞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你看我一时不能看我一世,现在你把剪子拿走了有什么用?剪子还在我心里。”
赵夫人这回是真害怕了,没过几天就修书给方家,说赵贞病情已愈,还是按两家原订计划三月中旬成亲。
方家很快就给了答复,说万事俱备,新房院子已然收拾妥当,只等赵家派人去量尺寸,以便打床柜嫁妆。
赵家这才算真正为赵贞的婚事忙活起来。
因为之前的惫懒,准备嫁妆这事让赵夫人忙得脚不沾地,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又是赵睿得势后赵家第一次办大事,自然不能失了脸面。
反正顾昭华是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方家的亲事有问题,她之前已给了赵贞机会,既然错过了,她也不会刻意提醒,因为她对赵贞心里有恨,虽说不像赵睿这样两辈子恨了又恨,却也没有丝毫减淡,之前婚事有阻碍时她没有火上浇油已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方家的婚事赵睿自是不满意,可无奈赵贞乐意,赵睿再丧心病狂也不会真的逼妹妹去出家,最后只得闷声默认,心里自是不痛快的,幸亏他得了圣眷后官路畅通,进宫当差短短半月已又升了职,现为正四品御前护卫,随侍在永昌帝左右,是正经的天子近臣了。
可以随时跟在永昌帝身边这当然是好事,可对赵睿来说,他又不得不面对另一个困扰。
雅公主最近爱上了进宫请安,从前三两个月进宫气一气太后,最后半个月已经跑了五趟。这很不正常,连太后都直接问她,“是不是又惹了什么麻烦?”
雅公主不屑轻笑,“这天下还有儿臣惹不得的麻烦?”
太后想想也是,不过还是连番叮嘱,近来她被雅公主连番刺激,现在连说话都直白了,告诉女儿私下搞搞也不是不行,但是别搞到朝野里来,尤其是忠臣良臣,别让皇帝跟着受言官的笔诛口伐。
雅公主笑了笑,“母后,我还真瞧上个人。”
太后当即打了个激灵。
雅公主从太后宫里出来就让人去问皇帝的行踪,得了回报后马不停蹄地往南书房去了。
今天正轮到赵睿轮值,他守在南书房前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脂粉香气,不用回头都知道谁来了,当下苦了脸,偷偷和身边同僚商量一下,如果永昌帝问起就说他突然肚子疼换班了。
那位同僚无比同情地点点头,雅公主摸着了赵睿的轮值表,只要赵睿轮值她一准出现,打的什么心思不言而喻,也就是赵睿平日在同僚中人缘不错,大家也不等着看他笑话,但更多也没有了,顶多跟他换个班什么的,毕竟雅公主不好惹。
赵睿躲着雅公主,雅公主也不傻,远远地一看没有赵睿的人影,转身便往值护司去了,赵睿今天进了宫,这是妥妥的事情,就算躲着她要出宫,也必须来这里换腰牌。
于是赵睿就被逮了个正着。
“你往哪去?”堵着了人,雅公主不气不恼,看着三月阳光下直身而立的俊秀男子,心里只觉痒动,哪还会与他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