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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氏语重心长地教训面前的林谨容:“你十三,他十六,年龄已然不小,虽说是至亲,却也要注意避嫌,不该胡闹的不要胡闹……”
“我哪有?如果不是您让我去瞧他,我才懒得去。”林谨容心中暗恨,她什么时候和陆缄不避嫌了?陶氏昨日还叫她去看陆缄呢,这会儿却又这样说,是什么人乱嚼舌头呢?
陶氏不悦地皱起眉头看着女儿:“还学会回嘴了么?我问你,为何要让桂圆去污了他的书?又要刮破他的书?幸亏他是个大度的孩子,不但不计较,还护着你。本来没有什么,你只是顽皮,可一来一往的,传到有些人耳朵里,又不知要说什么。到时候你又要难过。”
他是个大度的,不计较,还护着她?伪君子!看吧,所有人都觉着他好,光凭一个色相,就可以让桂圆发蠢;凭着一张嘴,又让林世全对他刮目相看;一张渔网和一盒糖果就让苗丫可怜上了他;现在他栽赃陷害了她,陶氏还说他大度护着她。他可真成功,永远都这么成功。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林谨容气急反笑,认真回答陶氏:“娘教训得是,女儿以后不会了。为了避嫌,以后女儿都在自己房里吃饭吧,他出门我再出来。”
“那也不至于做得这样刻意,你少顽皮就是了,大姑娘就要有大姑娘的样子。我回去就要给你五哥说亲,接着就是你了。”陶氏说了半日,有些倦了,便挥手叫林谨容出去:“去吧,桂圆留下。”
桂圆害怕地看着林谨容,林谨容不看她,径自出了门。到了外头,正好瞧见林世全陪着陆缄主仆二人从西跨院走出来,旁边还站着个铁二牛,铁二牛腰间挂着渔网和鱼篓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瞧见她便笑嘻嘻地朝她弯腰行礼:“姑娘好。”
凭什么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得到现在这一切,陆缄一来就抢走了大半?林谨容即便是理智上知道在林世全等人的心目中陆缄的份量未必超过了她,心里终究颇不是滋味儿,臭着脸谁也不看转身进了东跨院。
陆缄瞥了她一眼,回头问林世全:“林三弟,我们今日先去清凉寺里拓碑,然后再去河里捉桃花鱼,我要亲自试试。”声音比平日平白高了许多。
肿着脸的桂圆从陶氏院子里回来后就发起了高热,口里不停地喊胡话,不住地喊:太太我不敢了,姑娘救救我,又哭着喊娘。
荔枝虽然厌憎她年纪小小就轻薄不守规矩,给林谨容脸上抹黑,却又念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少不得精心照顾,怕她就此死掉。
林谨容已知并不是胭脂事件发作,陶氏只是让龚妈妈使劲搧了桂圆几个大耳光,问她以后姑娘再犯横,她是还要助纣为虐呢,还是要拦着?桂圆当场立了保证发了誓,也就给放了回来。这症状看着凶险,也不过是因为她心里有鬼,自家把自家吓坏了,缓过来就好了。不过说起来,这桂圆如此蠢笨加胆小怕死,当初怎会有那胆子去爬床?是因为确信有人会保她呢,还是确信自己不会把她怎么样?林谨容淡淡地道:“有水老先生在她就死不了。她这都是心虚的。”荔枝看了林谨容一眼,垂下了眼帘。
林谨容晓得她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原来自己那般纵容桂圆,此刻却如此无情。却也不想解释什么,对着桂圆的耳朵道:“你若是再不好起来,太太就要把你赶到外院去。再想回到我身边过清闲日子,可就难了。”
果然桂圆的眼珠子在眼皮下迅速转了几转,就不再喊胡话了,再过了一会儿,就连早先急促的呼吸都显得平缓了许多。
林谨容直起身来,低声道:“荔枝,凡是心里真念着我的,我也会念着她,心里没有我的,我也不会念着她。”
荔枝立刻就原谅了她,扶着她柔声道:“好姑娘,奴婢都知道,桂圆太给您丢脸啦。留着她已然太让您为难了,您放心,日后奴婢会好好看着她的。”
林谨容微微一笑:“你不用看着她。路是自己选的,想死的人,谁也拦不住。”
当天晚上,林谨容说到做到,果然不去陶氏房里吃晚饭。陶氏晓得她犯了拧巴,也不和她计较,只叫人给她送了饭菜来。林谨容看到那碟子焦黄酥香的油酥桃花鱼,想到是某人捉来的,本想叫人端出去喂猫,转念一想,昨日那人不要脸地吃了她那许多鱼,还不要脸的栽赃陷害她,不吃白不吃,她不能吃这个亏,当下恨恨地将那鱼吃了个干干净净。
过得两日,陆缄养好了病,却不提回诸先生那里去住的事情,而是问陶氏要了一匹马,每日天未明就去诸先生那里求学,散了学又回来协同林世全或是铁二牛四处游玩。笑容竟是多了许多,饭量也好了许多,连连说铁槐家的手艺好,经常赏钱赏物,刺激得铁槐家的拿出浑身解数,绞尽脑汁日日翻新变花样,恨不得把山野里的所有能吃的野菜山花都弄来给他尝一遍。
饭菜的味道好得连带着陶氏和林谨容都长胖了一圈,林谨容原本只是小窝窝头的胸部也开始往小馒头的方向发展,内衣渐渐紧了起来,心情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她先是尽量避开与陆缄见面,后来也就视他为空气,反正见面不相识,她不是没有做过,不是做不到,苗丫说得好,和人家生气不过是自己难过而已,何必呢?陶氏怪她做得不好看,她十分严肃地道:“女儿大了,端庄娴静第一。”
陶氏也拿她没辙,只得任由她去。
于是日子照旧地过,林谨容除了再没有机会爬墙往山里河里去玩以外,隔三岔五仍然去清凉寺里烧香拜佛诵经凫水。转眼过了月余,清凉山上的桃花梨花早已经败了,气温越来越高,林谨容在池子里游上一圈之后就热得不行,终于耐不住,爬上岸去躺在椅子上喘气。
苗丫体力比她好,在池子里游了两圈才停下来,趴在她脚边神秘兮兮地道:“姑娘,您知道么,表少爷在跟我哥哥学凫水。”
林谨容大惊,立时坐了起来:“真的?”
苗丫十分不满:“当然是真的。难道我还会骗姑娘?他们每天就在上次落水的那个地方游。比我们好玩多了。”
“你就知足吧你,能有这么个地方已经是菩萨的恩惠了。”林谨容点了苗丫的头一下,脑子迅速开动起来,哼哼,他以为他是什么呀?什么都想学?
苗丫见她突然沉默下来,眼珠子盯着明瓦不动了,忙轻轻推推她:“姑娘,您想什么那?”
林谨容回头看着苗丫亲切一笑:“苗丫,有件事我没和你说过,你知道表少爷为何会在这里赖着就不走了吗?”
苗丫想当然地道:“当然知道啊,他要和诸先生学本领嘛。每次要考试,诸先生这里总是会有许多人来求学的。”
“错!这只是原因之一。”林谨容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主要的原因是,我姑母太厉害了。有一年,他家一个家仆禁不住他的哀求,领着他上街玩了一趟,回来就被我姑母打个半死卖了。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为什么会那么恨他?也是因为我姑母。她要是知道你二哥教他游水,再有我娘护着,一顿打是少不掉的……”
“啊?!”苗丫吓了一跳,“姑太太这么凶?”
“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你没见表少爷上次回家去来,脸色阴沉了好几日才缓过来?”林谨容无视荔枝不赞同的眼神,很肯定地点头:“你让你二哥小心些吧。挨打是小事,就怕背后被阴。”
苗丫坐着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我让我二哥把表少爷送他的东西全还回去。虽然很对不起表少爷,但是姑太太实在太凶了,我们惹不起……”
林谨容道:“他送了你二哥什么,我回头让人也给你二哥一份就是了。”
“其实送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只是我二哥喜欢,却没什么用,我爹娘舍不得给他买。”苗丫抱着林谨容,感动地道:“姑娘,您真是个大好人。”
“呵呵……”林谨容两眼望天,摸了摸头:“太热了,收拾收拾,回吧。”
苗丫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铁二牛。
陆缄主仆二人满脸细汗,欢天喜地的回来,就见铁二牛拿了一大堆东西站在门口,红着脸不敢看他,结结巴巴地话都说不明白。虽然之后铁二牛还是又红着脸把东西拿走了,但陆缄这日下午就没有再出过门,西跨院安静得如同没有人住。
林谨容决定去吃晚饭,趁着陶氏还没上桌,她笑眯眯地看着肤色明显变黑了,明显很沉默的陆缄道:“二表哥,今日下午怎么不见你出去游玩,陶冶情操?”
她本以为陆缄会沉默不语,谁知陆缄只是沉默片刻就抬起眼来看着她道:“被狗咬了,心情不好。”
“咳!”林世全见林谨容眼里露出杀气来,赶紧咳嗽了一声:“陆二哥,你听说了吗?从今年的春赋开始,就要买银入贡了。外面现在都闹翻了,不过两日功夫,银价已经从每两八百文涨到了九百文,看样子还要涨,那些没银子的又要倒霉了。”
“真的?”林谨容激动地握紧双手,甚至忘了自己才被陆缄骂,欢喜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见陆缄和林世全都奇怪地看着自己,索性饭也不吃了,乐颠颠地回了房,一头扎在床上,打了两个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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