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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是个轻易蒙骗得了的人。意识到这点,岑心苦苦地笑了一下,睁开了一双明艳如花却满是矛盾的眼睛。
“霍凌宵,我不想欠你的。你不缺什么,我也给不了你什么,今天就让我用这种不入流的方式偿还你的好。”说完,她再次扑过去。
霍凌宵伸手将好搂了过去,却用臂压紧了她,不许她再做什么。他把下巴压在她的发顶,沉了一腔痛楚:“不要,我不要你这样子。”
她十八岁也曾主动过,但却并没有给予他如此时这般的感受。心,沉沉地痛,像有把刀在割,无声之下划成两半!他是个不喜表露心情的男人,但并不是一个不会心痛的男人!
他将她压得更深,用力压入自己的胸口,狠不能将她嵌在那儿。他不停地摇头:“这样的你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是一个心甘情愿跟在我身边、快乐的可心,不是这个为了报恩而献身的你。可心,这样的你,我不要!”
岑心软在他怀里,闭眼任由泪水滚了下来。她永远都没办法做到这一点!
“告诉我,怎样你才会开心,告诉我!”霍凌宵声声轻问,感触着她身上的根根瘦骨,心口又是一阵阵地泛疼。
岑心无力地摇头,眼泪尽数撒在了他的胸口,“没有办法了,没有办法了。霍凌宵,没有办法了。”
在她带着他去找父亲的保险柜的那一刻,在她当着他的面输入密码的那一秒,就注定了她的悲剧命运。她将终生活在罪恶当中,无法自拔,她若是开心一下,便会生出沉重地罪恶感,这种感觉能将她吞没!她会羞愧难当,会生不如死!会活不下去……
可爸爸说了,一定要好好活着!
她的心太伤太伤,根本没有办法说出这些话来,只能由着眼泪无尽地滚落!
“可心,可心,可心。”霍凌宵声声呼起了她的名字,她痛,他更痛。他曾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人,此时才发现,原来自己竟如此弱小,弱小到连让最爱的女人开心都不能!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一定会拒绝那次任务,一定会躲得远远的,绝对不要认识那个叫岑可心的女人!即使参加那次任务,他也应该用刻薄的方式去打击她,让她对他彻底生厌,然后离他远远的!
从来不会把人生寄托在如果上的人,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如此地希望这个“如果”是真的。霍凌宵将脸埋首于她的发中,几乎从不流泪的眼里终是滴出了几滴男儿泪!
好久,他才将岑心轻轻推开,双手捧上了她的脸。他脸上的泪迹已然不见,只有一副严肃的表情。
“岑心,你听着,不管以前经历过什么,你都要开心起来。这是我给你的任务。为了完成这个任务,我可以无条件配合你,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给……哪怕,我们离婚!”
说到最后两个字,他的声音明显沉重,眉宇痛楚地拧了起来。
岑心的心里一片凌乱,在听到“离婚”两个字时,又是一阵扯痛。原来她的快乐,他看得这样地重!只是,他看得再重,都无法改变什么。
如果当年的身份略有换动,他不是卧底的军人,或者她不是黑帮大佬的女儿,他们的命运是否会有所不同?又或者,他长得没有那么吸引人,她就不会爱上他了?还或者,她在他的冷淡之下渐渐觉得乏味,自动放弃他,就不会如现在这般痛苦了?
这些问题,她想过不止一次!只是,世界上永远不可能为想着“如果”的人准备出路。
她再次闭紧了眼,没办法马上给予他答案,只能低声出语:“让我……想想。”
霍凌宵自是不会逼她的,他默默点头,拾起她的衣服,慢慢地给她穿了起来。他垂着眼皮,穿得很认真,先是掬起她的手,让她的两只臂伸进衣袖里,而后将衣领套了进去。他,像在给一个孩子穿衣服。
他的眼皮垂下,眉宇间全是疼惜,没有半点情欲的味道。
给她穿好衣服之后,宽大的掌在她的肩膀上轻拍了两拍,而后,他转头,重新启动了车子。一路上,他没有再说什么,只将眉头深锁。他没有去汤馆,将她直接送回了家。
送她进房,而后将她按在沙发上,将她的身体压在了椅背,让她舒服地半躺在上面。他转身,却了洗漱室,片刻,拧了毛巾出来。
他用毛巾给她擦残余的眼泪。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夹着宠溺,连眉宇都柔了下来。毛巾每一次落下,都暖暖的,温温的,轻轻的,生怕将她弄疼一般。
他的指最后停在她的耳侧,以宠溺之姿将她的脸捧住,他说:“休息一会儿,什么都不要想。我去给你做饭,醒了就吃。”他放下毛巾,顺势将她抱了起来。
岑心将像一个洋娃娃,由着他抱,从头至尾,眼睛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脸。为什么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恩怨情仇后,她会爱他更深?她的爱,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了!
霍凌宵细心地给她掖好被子,在她额际吻了一吻,而后走出去。
额上残留着他的唇印,岑心蓦然想起,十八岁的时候,她对他说:“我的爱人不需要做太多,因为我什么都不缺。只要他每天把我抱上床,在睡前给我一个晚安吻就可以了。”
那时的她即使是全双龙帮里最瞩目的焦点,人前富贵傲骄的公主,亦有缺失的东西,那便是爱。
母亲不近,父亲忙着处理帮中的大小事务,有时半月难得一见,即使爱也没有时间给。她数次晚间路过杨莲花的房间,都见着她抱着熟睡的岑鸿鹄走过长长的走廊,而后把他放在床上,在他眉间轻轻一吻。
她最羡慕岑鸿鹄的,便是这一点,也曾梦想能得到沈婉冰的如此相待。杨莲花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她的小心思,一次状丝无意般道:“以你妈对你的态度,怕是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好了。不过,这事也不是非做妈的才行啊,等你找到了男人,让那男人这么对你不就成了?你没看电视吗?里面的男人都是这么对自己女人的,那才叫真爱。”
她向来看不起杨莲花,但她说的那句话却记在了心底。她特意去看了偶像剧,看到男生对女生如此时,心呯然跃了一下。她知道,她也是渴盼的。于是,把那些话说给霍凌宵听。
记得当年霍凌宵听了后,和平常一样没有半点反应,连眉头都没有挑一下。她以为,他不曾听在心里,没想到,竟会在今时今日做出来。
一切,本就错位!
眉头,再次痛楚地拧成了一团。她紧紧地闭上了眼,再也不愿意睁开!
岑心是在深夜醒来的,确切说,是给饿醒的。她爬起床,走了出去,看到厨房还亮着灯。本能地走过去,看到了温在炉子上粥和菜,这些,都是霍凌宵做的。
霍凌宵的手艺向来不差,她早就知道。她走过去将那些搬到桌上,低头吃了起来。明明很美味的东西,吃到喉咙却一阵阵发哽,噎在喉咙里吞咽不下!她最终被噎得眼泪横流,不得不用力喝水。
其实,她自己亦知道,噎她的,并非食物,而是心境!
……
关于离婚这个问题,岑心想了很久很久。其实,这本不是一个需要想很久的问题,横在两人面前的鸿沟注定了他们的无缘无份,所以答案早就有了。只是,每每想到与霍凌宵这唯一的纽带都要断掉,心里就会一阵阵地难过。她难以忘记那个由着她胡来,数次以命相救的男人,更难忘记那天,他给她擦脸,抱着她说“你休息一会儿,醒了就吃饭”的样子,还有他在她额间留下一吻时的温暖。
世界上怕是没有哪个男人能比得过他了。
为了让自己下定决心,她去了老宅,在那个黑暗无光的大院子里站了一整晚。那一晚,她只听到呼呼的风声从屋子的顶楼刮过,有腐朽的木板打落,发现巨大的响声,耗子吱吱喳喳从脚边掠过,争抢贫乏的一点口粮。
她却似乎听到了父亲爽朗的笑声,弟弟牙牙的念书声,还有自己在练枪时那呯呯的打击声……
如果没有霍凌宵,这一切都不会变。
天亮时,她终于掏出手机,拨了霍凌宵的号码。
“可心?”那头,很快被接起,传出霍凌宵略微沙哑的声音。
岑心压紧了指间的手机,出声:“霍凌宵,我们……”话未说完,那头传来了霍凌宵无法抑制的咳嗽声。
“你感冒了?”她忘了说要离婚的话,变成了对他的关切。
霍凌宵又咳了几声,方才用更哑的声音回答:“嗯,有一点儿。”
“怎么会感冒?”霍凌宵的身体是极好的,几乎没有生过病。
那头的霍凌宵低低笑了一下:“别担心,医生说是抵抗力低下引起的,过不了几天就会好。”
抵抗力低下几个字提醒了岑心,他曾为她挡过一枪,正中肾脏。他的抵抗力之所以会低下,必定因肾脏受伤而起。
一股自责涌起,她忘了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