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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李长泽气呼呼的进了自己的房间,回身重重的把房门关上,跟在他身后的曹安青险些被门拍了脸,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后轻轻推开门进来,看到太子脸色怒白的坐在椅子上,像是在想什么事,眼神有些飘忽。
“现在倒好了。”
太子啪的一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我弟弟长烨掉下悬崖,他身为臣下当然要奋不顾身去救,可是军中居然有人议论,说我在长烨身边见死不救!我待长烨如何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怎么会不救长烨!就连父皇看我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难不成父皇以为是我把长烨推下去的?”
曹安青垂首:“殿下不用想的太多,那些无知小人说什么殿下何须在意?陛下也不会有责怪殿下的意思,那只是个意外。”
太子道:“风头都让沈冷出了,你说怎么没摔死他?”
曹安青心中暗叹了一声,一个都没摔死,确实是不应该。
他自然不会告诉太子,几天之前,就是陛下刚刚定了要举行冬狩之后,他立刻安排人偷偷来过燕山行宫,在瞭望台的护栏上做了手脚,表面上看不出来,动手脚的不只是护栏,还有别的地方。
曹安青当然不会知道会有谁摔下去,也不确定会不会有人摔下去,这无所谓,没有人摔下去的话就当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真的有人摔下去死了……对他来说,不管是谁摔下去都好。
如果是皇帝摔下去了,太子顺利即位,他身为太子身边最亲信的人,理所当然就会成为如今代放舟那样的角色,甚至比代放舟更有权限,他相信自己对太子的影响会很大。
如果是太子摔下去了,那当然也很好,毕竟阁老希望皇帝儿子死绝,若是二皇子摔死了,也一样的效果。
不管谁摔死了,总是会要查查为什么会出这样的意外。
曹安青觉得自己已经快疯了,一个勉强还能保持着些许理智的疯子。
得知阁老已经死了之后,曹安青觉得自己半边天都坍塌下来,他也很想继续按照阁老的安排去执行,可是他心中的恨意已经快要控制不住,阁老的仇,他必须要报。
“问你件事。”
太子看向曹安青:“廖维清的事你确实不知道?”
“奴婢真的不知情。”
曹安青扑通一声跪下来:“奴婢实不知道原来廖维清也是沐昭桐安插进东宫的人,他应该就是要在东宫监视太子殿下的一举一动,沐昭桐这个人实属狼子野心,廖维清和廖少贤还有冯鹏的事,奴婢完全不知情。”
“唉……”
太子叹了口气:“起来吧,我也不是真的怪你,只是当时出于愤怒,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却没有一点挽回的本事,枉我对你还那么信任,我让你把沐昭桐那边的线清一清,这事你不要以为做完了,谁知道如廖维清这样的人东宫里还有几个,再出什么意外,父皇对我就真的会失望透顶。”
曹安青心道这正是我要做的啊,可是却一脸诚挚的说道:“是奴婢顾虑不周,如果能仔细勘察的话,这样的隐患可以排除,奴婢以后必会更加小心。”
“你记住就好。”
他看了曹安青一眼:“你说奇怪不奇怪,为什么就能掉下去?”
曹安青垂首道:“那地方年久失修也正常,这样的意外,谁也不可预料。
与此同时,陛下的寝殿。
灯火下,皇帝动作轻缓娴熟的在煮茶,屋子里的茶香逐渐弥漫起来,韩唤枝和卫蓝两个人站在皇帝对面,两个人都低着头,等着皇帝说话。
“查了吗?”
皇帝洗了一遍茶,抬头看了那两个人一眼:“别告诉朕这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臣仔细查过围栏断口。”
卫蓝道:“围栏的木头有胳膊粗细,每个月都有人例行检查,如有破损的地方会及时修缮,就在五天前,为了迎接陛下到来,这地方还专门有人检查过,臣观察发现木头断开的地方中空,粗粗看起来像是被虫蛀,不过里边的木屑看着又不像是被虫蛀出来的。”
韩唤枝道:“陛下……”
他把带来的盒子打开,双手放在皇帝面前:“这是二皇子殿下交给臣的。”
皇帝微微皱眉:“长烨交给你的?什么东西。”
他把盒子拉过来看了看,里边是一截木头,把木头取出来仔细看了看,皇帝的脸色一变:“果然!”
韩唤枝道:“谁都不会想到,二皇子殿下从围栏处跌落下去的时候,竟然还抓着这一截木头没松手,按理说,这东西掉到山下深涧之中哪里还能找得到,所以动手脚的人应该觉得不用担心,可是二皇子殿下却把东西带回来了,并且没有给任何人看,直接找到臣,把东西交给臣,二皇子殿下担心,有人想害陛下。”
皇帝欣慰的点了点头:“长烨,没有让朕失望。”
韩唤枝继续说道:“二皇子殿下担心如果直接交给陛下,万一他猜错了会因此而让陛下对群臣猜疑,所以他想到了臣,臣仔细看过这截木头,断口处依稀还能看出来是锯过的,不过动手脚的人很仔细,特意处理过,所以并不明显。”
皇帝淡淡道:“想害朕的人并不确定朕会不会摔下去。”
他看向卫蓝,卫蓝道:“臣亲自仔细的看了三遍,围栏处还有好几个地方有问题,如果力度大些的话,甚至可能导致整个围栏断开。”
皇帝道:“所以,这个人的目标是朕父子三人,能杀一个杀一个,能杀三个自然最好。”
韩唤枝心里松了口气,他真害怕皇帝怀疑太子殿下,这事怎么看应该都和太子殿下无关,殿下不会蠢到用这样的手段……况且韩唤枝始终都对太子抱有希望,他也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家臣之一,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皇帝和太子之间出现问题。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不要大张旗鼓的查了,这件事表面上当做朕不在意,暗中去查查。”
“是。”
卫蓝和韩唤枝同时垂首。
“卫蓝你先出去吧,朕和韩唤枝再说些事。”
卫蓝连忙点头,俯身一拜后退出房间,韩唤枝问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安排人把廖少贤和冯鹏送到北疆去,有人替他们求情,既然死罪难逃,那就送到北疆去吧,能杀一个黑武人也算是死得值了。”
“是沈冷求的情?”
韩唤枝试探着问了一句。
“是。”
皇帝看了韩唤枝一眼:“朕知道你的心思,你是当初王府里的老人,是看着太子一点一点长大的,从少儿到成年,可你更应该明白,那是朕的儿子,连你都不愿意相信的事,难道朕就愿意相信?”
韩唤枝道:“臣,明白。”
皇帝叹了一声:“朕为什么明知有隐患,却执意要让他留守长安?”
韩唤枝终于明白了,上次陛下说给太子机会的意思是什么,这是给太子殿下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陛下不在长安,太子真的做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陛下也就不会再给太子殿下希望了。
可这是天家的事,韩唤枝纵然是陛下家臣出身,也不敢乱说话。
“你知道,朕最难过的是什么?”
皇帝把煮好的茶往前推了推,韩唤枝连忙过来双手端起来,皇帝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脸色很差,他看向韩唤枝:“沐昭桐临死之前给朕写的那封信你也看过了,他在信里说,他失去了一个儿子,所以也要让朕失去一个儿子,朕始终想的都是沈冷,可是后来又想到不对劲,他信里还写着……他打算再为朕做一件事,他要把他自己在大宁留下的痕迹,把皇后在大宁留下的痕迹,都抹掉……”
皇帝的眼神里竟是有一种害怕一闪即逝。
“长泽……才是皇后留在朕身边最重的痕迹。”
韩唤枝的后背猛地一凉。
“朕知道,那不是长泽的错,那是他被的悲,朕一次一次都只查不办,就是想给长泽醒悟的机会。”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摆了摆手:“你去吧。”
韩唤枝把茶杯放下,躬身出门。
他出门的时候又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恍惚中,发现陛下两鬓的白发竟是那么多了……陛下连皇后都舍不得动,又怎么可能真的舍得动太子?那是他的儿子啊。
韩唤枝心里一阵阵发堵,好像有块大石头在那,上不去下不来。
沈冷的房间,二皇子问过好几次之后终于确定沈冷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放心下来,才过十岁的孩子,似乎已经有了成年人才能有的智慧和心态,他转身把房门关上,走到沈冷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师父……我从瞭望台掉下去的事,我觉得不正常。”
沈冷看了他一眼:“陛下说了不准你再喊我师父,你为什么这么想?”
“我不在父皇面前喊就是了……师父,当时我手里抓着一块木头没松手,掉下去的时候脑子里甚至还想着,这应该是有人要害我,这块木头是证据,如果我松手了,找到我尸体的时候,父皇连给我报仇都不能……可是后来我想到,这应该不是针对我的才对,所以……”
他看向沈冷:“师父,你觉得是不是有人要害父皇?”
沈冷伸手在二皇子脑袋上揉了揉:“这不是你这个年纪该去想的事,你现在就应该去想想怎么让自己更优秀才行。”
“我知道你也在怀疑。”
二皇子道:“我觉得,大哥好像也在怀疑,沈将军……有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哪怕是对韩唤枝都没说,在瞭望台上,父皇手扶栏杆,我也一样,只有大哥他……”
沈冷立刻说道:“不许乱说!”
二皇子连忙闭嘴。
沈冷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太子殿下待你好不好?”
“好,大哥待我很好。”
“那就记得这些好。”
沈冷看向窗外:“一直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