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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不错,这样好,不定日后得罪了人,把胡子一刮,仇家都不认得了。”习武之人放得开,心态宽,李九被感染,打着哈哈。
“行,就听爷的,派几个糙汉,这个简单。”笑几声扯着伤口屁股疼,宋子仁嘶了几声。
“好了你休息吧,”李九告辞,“对了可知道李卫平日里在哪儿?”
“修剪花草那老头儿?”宋子仁摸着脑门,循着印象,“平日应是在后院,那儿有个小草房,他一般在那里。”太子找他做什么,虽算是宫中的老人,却从未与人有来往过。
“宋大哥你好好休息吧,天赐下回再来瞧你。“李九放下一枚莹润的平安扣,”听胭脂说,你媳妇刚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小玩意儿便给他玩儿了。“回头笑笑,推门离去。
看这情况,皇后的手伸不到军中,起码这护卫们小多半不是皇后的人吧。
宋子仁摸着手中的玉扣,水润通透,丝丝的莹绿染在其中,不是便宜货,也非什么不可外露的大财之物,小小平安扣,圈了红绳,可人喜庆,“你老爹我失职挨了板子,没被主子爷罚,倒得了奖赏,臭小子定是个福气的娃娃,回头带给你耍了!”微微一笑,将平安扣收入怀中。粗声喊着弟兄,赶紧选几个粗犷的家伙守门去!
绕过内园,是一道暗黄色的宫墙,垂着树藤,十分眼熟的植物,却是像平日里见过的狗尾巴草一般,叫不出名字。墙后过去,是一涴不大的池子,漂着浅色的荷叶,丢丢大,还未长成,水中冒着些微的水气,各色的鱼儿欢快窜过。再往后走,便有些杂乱,枯叶落花,并未扫去,一间小小的房子,搭着茅草,垂着晒干的玉米,与这太子宫,或者说与这整个皇宫,有那么些格格不入。
“李卫?”李九踩着枯叶,四处瞧着,她个子矮,影影绰绰洒满全身。
小门吱吱呀呀的打开,老头探出头来,些许浑浊的眼睛朝外看着,见是李九,有些惊讶,忙要下跪行礼。
李九上前扶住他,“自己宫中,无需虚礼。“也没客气,自顾自的进了屋。
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这小屋子简洁却不简单,应有尽有,还收拾得十分得体好看,李九寻了张木椅子,在李卫面前坐下,示意老者也坐。
“太子爷有何事吩咐。“李卫侧身,躬腰站着,没有坐下的意思。
“我可以信任你吧。“李九歪着头,甩着小短腿。询问的语气,肯定的神情。
李卫没有说话,慢慢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小主子。粉面淡眉,朱唇皓齿,眼神清澈,秀气,不谙世事的小公子模样。
“奴才是太子宫的人,自是太子爷可以信任的人。”重新垂了头,李卫慢慢说话。
“张大夫,”李九盯着李卫,“张司民大夫与您有交情吧,今日也是你传了信,他才过来给胭脂他们诊治的是吗?”皇后要立威,定是要做足全套,让小太子爷知晓,和自己作对的话,在这整个宫中,他便是孤立无援的。
李卫没有说话,静静的站着。
“我不是来质问什么,也不是来逼你承认什么,“李九认真起来,诚恳道,“李叔,我现在需要帮助。”
“太子有何疑难?”李九说话慢,声音低哑。
“这宫中,有没有人可用?”李九坐直,“我需要可以信任的人。”
“穆四娘可信,宋子仁可用,张年可观望,苏兰芝,全善请主子爷要小心。”李卫没有废话,却字字掷地有声,十分有用。“小福子,可以利用。”瞥了一眼李九,补了一句,希望这个小主子能听明白。
张年?那个书生,她潜意识的都把他给忘记了,总感觉是要检查课业的先生,看着都想溜边走。
“我收了两个丫头,原先叫菊花和梅花,我给改了名字叫喜鹊和百灵,”李九觉得自己名儿取得还是比皇后好听得多,“收成内侍了,可是妥当?”
“百灵有个养母,是四殿下宫中的人。“李卫抬头,出声提醒。
“我若把她的养母要过来,是否就能放心用她?“自己果然没看错人,李卫这老头儿什么都知道!
“依奴才看,主子您心中已经自有打算。“李卫不再多说,看来这小儿已打听清楚。
“好,“李九跳下椅子,她想知道的东西已经知道了,还不算太坏,起码还有可信可用之人。”多谢李管事了,我会常来找你的,可别嫌我烦了。“心情一好起来,又傻笑起来。
“主子,“看着踏出门的李九,李卫终是没忍住,跟了出来。
“恩?“李九回头。
“主子是何时看出来的?“李卫问出口。
“回来后看出来的呀。“李九嬉皮笑脸,看着李卫一脸憋屈,老皱纹的脸实在难看,又补上一句,”你们俩呀,都有一样的臭老头味儿。“大步跑开。
李卫愣在门口,老脸淡然一笑,推门回屋。
怎么看出来的,李九心中苦笑,没娘的孩子谁不敏感,她是太子爷,人人看他都是这个称谓,不管是敬是怕是不屑,而只有这两个老头儿,打从一开始,看她便像看孙儿,看晚辈,偷偷瞧着,带着温度,而让他认定此事的,不仅是李卫在这园中的日子久,还有两人的字。张司民写药方的字与园子中标记花草牌子上的字是相同的字体,相同的潦草,相同的不好看,相同的,错字,错得一模一样。
他俩上学堂的时候互相抄了功课不成?李九摸摸脑门,小步子跑了出去,日头要下了,该去她母后大人准备的接风宴了。
“小虎……红红……“扯着嗓子远远喊着。
两个侍卫黑着脸,无奈的快步朝他走来。
“走着,咱去清宁宫吧,“小少年脸色映着烧红的晚霞,点在梨涡中,大力的招手。
“属下去找全善公公准备轿子。“路红红行了个拱手礼,他觉得自己该求老爹换个名字了。
“不用了,走走吧。“李九依旧是淡淡的笑容,双手负在背后,宽大的袖子左右晃荡,走在前头,偶尔回头招呼他们快一些。
苏小虎和路红红快步追了上去,两高一矮,奇特的影子染了红晕。
“你说你们俩在我宫中做事,又领着羽卫的俸禄,我都不用出钱,我是不是很占便宜呀。“李九不时抬头与两人扯着闲话,脑中慢慢捋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去见了特别特别喜爱的太奶奶,路上还得罪了齐贵妃,因为遣回了两个丫头,皇后娘娘派了嬷嬷来她宫中示威,为了胭脂和侍卫,她将皇后的人打了,哦对了,还在李天沐那里蹭了顿饭,李九笑笑,先对付了今晚这场鸿门宴再说。
“双份。“路红红有些脸红。
“啊?“李九思绪飘得有些远。
“我们俩领的是双份俸禄,羽卫和太子宫都上册的。“苏小虎解释。
“捡便宜的是这俩家伙啊,他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财产,哪里来的收入呢,李九忽然想起这茬,小财迷寻思,没错晚上回去得记得问下胭脂才行,此刻满脑子已经成小财奴了。
“爷,清宁宫到了。“路红红停了脚步,负手站到里李九身后。
规矩的建筑,不算豪华的宫门,李九抬头,瞧着琉璃瓦上的光晕,叹了口气,真不想进去啊。
“你俩守外头吧,若出了什么事情,“若出了什么事情,也没谁能帮她,只有太奶奶,李九苦笑,怎会去劳烦太奶奶,”若有什么事,你俩见机行事,别被我连累了。“如今的他,也许自身都难保,他不想再有谁受他的牵连。
“主子万事小心。”两人拱手,立于宫门外,目送小太子迎着夕阳,大步跨进了清宁宫。
清宁宫一派小桥流水,江南人家的派头,李九左瞧瞧右看看,这该是多么温婉可人的女子,才想得出这般细致的建造。
“唷,小九九。”一声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李九闻声回头,还未反应过来,便一阵天旋地转,被一不太高却力气奇大的人一把抱了起来,晃得失了魂,攥得生疼。
“李昭容,这儿可是清宁宫。”是大哥的声音,好凶的样子,李九晕乎乎。
“我可许久没见着九弟了,”刚被放在地上,又埋进了一姑娘的胸口,咯的真疼,李九伸手将人推开。
眼前是个红衣华髻的少女,与李天沐差不多高,肤色带蜜,双眉飞扬,眼上细细描了妆,硬生生将小女儿画出几分俏丽。
“小九你真忘事儿了啊!”一巴掌拍在李九脑门上,这个小太子一个趔趄差点栽水里。
“二姐。”李九无奈的喊人,捂着脑袋朝一边躲着,老二李昭容,自小跟着老八混军营的,力气还真是可怕。本来胭脂就跟她说了名字和寥寥几句形容,以为自己认不出来,这下好,还需要费神认么。
“听说你今天把齐贵妃给气着了?哈哈哈哈。”李昭容还想上前抱李九,被李天沐挡了去,也不介意,跑上来继续道,“今日老六那丫头被她娘给扣屋里了,说是受了气卧床,要女儿侍疾呢。”
“还有这一出?”李天沐交叉了双臂,背靠着桥栏,有些兴趣的瞧着李九,“这又是何时的事情,李九我发现你本身愈发大了。“
“路上遇到,聊了几句天,“李九讪笑,消息传真快啊。
“老六不来也好,免得哭哭啼啼的看了闹心。”李昭容嗤之以鼻,拽起李九,朝内院走去。
“七哥八哥呢?”李九被拽得走路飞起,费劲的回头问李天沐。
“来不了了,”李天沐沉着脸,眼神中带着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