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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宁平楚心中懊恼的要死,面上却是强作平静,道:“周世子没有任何证据却指认我是杀害秀容郡主的凶手,难道不是为了给季裳华脱罪吗?方才你说我蓄意陷害,而你现在又有什么不同?”
的确,即便众人知道了秀容郡主联合延平郡王蓄意谋害益阳郡主和季裳华,中间又有宁芷汀的参与,可是这并不能就直接说明秀容郡主是宁平楚杀的,因为那天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其中的缘由,只是看见延平郡王和秀容郡主争吵,然后延平郡王失手将秀容郡主推下了楼。
周子祺说不出话来了,嘲讽一笑,“到了这个地步了,宁世子还能为自己辩解,真是好本事!”
宁平楚想要再说什么,但关键时刻住了口。他知道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利的好时机,他不想再多说一句话被季裳华抓住错处。
思及此,他轻笑道:“既是有冤,我自然要辩解。”他回头看着皇帝,又磕了一个头道,“陛下,芷汀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她向来乖巧胆小,我实在很难相信。微臣大胆猜想,或许她是被秀容郡主胁迫。而臣着实不知季小姐及笄礼那天发生的事情,芷汀也从未告知过我,是以,臣绝对不会为了陷害季小姐而杀死一国郡主,请陛下明鉴!”
益阳郡主怒道,“宁平楚,你的口才我还真是佩服,如今秀容不在,宁芷汀也不在,是与不是还不是凭着你一张嘴?你又何必这样狡辩,你以为在座的各位都是傻子,任由你欺骗吗?”
“自然不是!”宁平楚立刻道,“正因为陛下是英明睿智之人,所以微臣相信陛下不会轻易被人欺骗,心中定是已经有了思量!”
季裳华觉得好笑,论起口才,宁平楚比之自己也是不遑多让啊,知道这件事情的发展已经越来越混乱,所以就趁这个机会浑水摸鱼,以洗脱嫌疑。
就听宁平楚接着道:“陛下,此事扑朔迷离,怎么能全凭猜测?若是微臣没有记错,最先发现秀容郡主中毒而死的是安太医,所以微臣才会误会季小姐就是杀人凶手,请陛下明察!”
益阳郡主冷若寒霜,“宁平楚,你是企图转移视线吗?别忘了,现在我们说的是及笄礼那日发生的事!是你为了给自己的好妹妹报仇,为了给长平公主出气,所以陷害裳华!”
宁平楚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郡主说的我自然不敢忘,但是微臣既是大凉官员,自然不敢知法犯法,所以郡主安排给微臣的罪名,微臣不敢认。再者,从头到尾,牵扯出这些事情,最初的起因不应该是诊断秀容郡主中毒而死的安太医吗?我们不是应该先询问他吗?”
宁平楚虽然有为自己狡辩的嫌疑,但是他此话不无道理,再看皇帝,褪去了些许怒意,像是在思考宁平楚的话。
季裳华可以猜得到,皇帝虽然不喜甚至防备宁家,但是他是不想杀了宁家人的,至少现在不是,宁家的势力,他还没有把握连根拔起。
益阳郡主不甘道:“皇伯父……。”
皇帝安抚的看她一眼,然后道:“朕知道这次的事情是你受委屈了,放心,朕定会为你出口气,即使孙秀容是被人谋害,但是她对你做出那种事情,朕也是不会绕过她的,至于宁芷汀——”皇帝眸光淡漠望向宁平楚。
宁平楚立刻表忠心,“所谓国有国法,她虽是微臣的妹妹,但也应接受惩罚。”他本就对宁芷汀没有多少兄妹之情,将她交给皇帝惩处,他除了惋惜不能接着利用,也没什么可心疼的。“只是事情的主谋是秀容郡主,芷汀也是被逼无奈,是以微臣斗胆请求陛下从轻惩罚。”
语罢,又砰砰磕了几个头,额头都青肿了起来,看在众人眼中,他真是一个好兄长,为了自己的妹妹不怕触怒皇帝。
皇帝并没有立刻下旨惩治,吩咐人道:“来人,将安太医和宁芷汀带来!”看起来,皇帝是要审问了,这和季裳华预料的一模一样。
虽然,皇帝宠爱益阳郡主,只不过在自己的计划和利益面前,这些都是可以放放的,以后除掉宁家,在为益阳出气也不迟。
这两人都是在南明侯府参加丧礼,一起带来倒也便宜。
安太医对于皇帝的旨意没有任何惊讶,他以为他是要去金殿去作证秀容郡主是中了砒霜而死,可是等他到了之后,看到跪在地上的宁平楚和隐隐有暴怒之势的皇帝,才发现自己错了,因为他看到了宁平楚看他的眼神,那眼神就是在告诉他,计划失败了。
瞬时之间,他如坠冰窟,明明是六月的天气,却是冷得似要冻僵…。
好半天,他才挪动了脚步,猛地跪下叩拜,他的声音和身形似乎一下子颓唐了许多,“微臣拜见陛下。”
宁芷汀只在孙家等着看好戏,却是没想到会被招进宫,还没明白是什么情况,只能先行礼,“臣女拜见陛下。”
皇帝没有叫两人起身的意思,更没有给宁芷汀一个眼神,“安太医,秀容是否是中了砒霜而死?”
对于皇帝的话,他已经心中有数,答道:“是,陛下。”
皇帝的眼睛眯起,带着危险的气息,就像潜伏在草丛中的雄狮,“果真?没有人指使你?”
“没……没有……。”面对皇帝,即便心中已经有了说辞,他不禁还是因害怕而感到浑身战栗。“若是陛下不信,再派太医去也是可以的……”
皇帝收回了眼神,安太医顿时觉得压力移开,“宁爱卿,你说呢?”
宁平楚知道,这是皇帝要看他的态度,以皇帝的精明,未必看不出他的心思,他现在也是无可奈何。不知道皇帝知道多少,或许皇帝只是猜到了他为了报复季裳华而栽赃季裳华,但是因为没有证据而无法治他的罪过吧?
还有一种猜测,如今皇帝肯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许是看在宁家的面子上,但是这不代表皇帝会放过其他人,若今天不这件事雷声大雨点小,那么他这个皇帝岂非是变成了泥塑的?他的威信何在?
想清楚的之后,宁平楚道:“陛下,微臣却不这样认为。”
皇帝似乎觉得讶异,“哦,宁爱卿改了看法?”
“是。”宁平楚满面羞愧,“当时微臣急于查出杀害秀容郡主的凶手,便没有细想。如今想来,这似乎颇有疑点。安太医的出现是不是太凑巧了些?秀容郡主去了好几日,安太医都没有发现什么,偏偏在出殡的那一天当着众人的面说出秀容郡主中了砒霜而死,接着就被南明侯府的人搜出了丫鬟房间本不属于季小姐的信,微臣不得不怀疑,一切都是安太医与人计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陷害季小姐,然后利用微臣的手将季小姐送进刑部大牢,或许之后背后之人再做些手脚让季小姐死在大牢也未可知!”
就算季裳华再厌恶这个宁世子也不得不为他在心中叫好,不愧是宁平楚,就连害人都为自己留下了一条退路,三言两语直接就意图扭转乾坤,将安太医变成联合孙家陷害季裳华的恶人。
而安太医先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转而又是一脸颓丧,他明白了宁平楚的做法,宁平楚是要推他出去顶罪啊。虽然他也不想这样做,但是谁让自己的把柄在他手中呢,否则当初他也不会被宁平楚收买证明秀容郡主是中了砒霜而死。
实际上,秀容郡主的确是中了砒霜,但却是在死后被人灌下去的!而幕后指使就是宁平楚。
他这些年来为宁惠妃和宁平楚做事,不过是因为当年那件事有他的参与,如今他定是无法再活下去,这样就再也不必成为他们的威胁了,他也不必再被他们威胁。
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面对皇帝冷厉的眼神,哆哆嗦嗦道:“陛下,微臣…。微臣……。”
皇帝打断道:“你只需说,你到底有没有?”
“是……”安太医最终道,“是微臣被人收买,当众说明秀容郡主是被人下了砒霜而死,实际上,我早就查看出来,秀容郡主是死后被人下了毒……”
“哦,那个收买你的人是谁?”皇帝问道。
“是……是南明侯夫人!她知道了秀容郡主和季小姐的恩怨,也知道了季小姐及笄礼上秀容郡主对益阳郡主做的恶事,就想先下手为强,收买了微臣,以除掉季小姐!”
竟然是南明侯夫人!
众人不禁目瞪口呆,任谁也不会想到幕后主使竟是那个为女儿的死而悲痛不已的南明侯夫人吧。
宁芷汀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张张嘴,又意识到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能按捺住了。
这时候,宁平楚的眼神从她身上扫过,她瞬时觉得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再回头去看的时候,宁平楚的目光已经不再她身上了。
“听安太医所言,此事的幕后主使只在南明侯夫人一人?”宁平楚问道。
依照目前的状况,就算安太医再傻也听得出宁平楚的弦外之音,他道:“是,只有南明侯夫人一人,原本……她也要效仿秀容郡主再去逼迫宁小姐一次的,让宁小姐证明季小姐对于秀容郡主的恨意,但是宁小姐已经不再想受她的胁迫,不想冤枉季小姐,便誓死不从,无奈之下,南明侯夫人只能一个人计划这一切。”
三言两语,就将宁芷汀摘了出去。
正在呆怔之际,即看见宁平楚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立刻开口道:“陛下,臣女的确不是要故意害益阳郡主的,是秀容郡主胁迫臣女,她威胁臣女,若是不配合她,就到太后跟前说臣女的坏话,让太后惩治臣女,不得已,臣女只好……只好配合她……。但是臣女很后悔,所以后来便拒绝了南明侯夫人的要求,臣女不想铸成大错,可没想到,季小姐还是被人陷害了。是臣女的错,臣女应该早些将南明侯夫人的计划提前告知季小姐的,但是臣女实在是被吓坏了,所以忘记了这一点……。”
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好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就像谁欺负了她似的,不愧和宁平楚是同父异母的妹妹!
“宁芷汀,你——”胡说八道,颠倒黑白!
可是关键时候,季裳华却对益阳郡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现在明摆着,皇帝要结束这件事,要找一个人惩治,无论是谁都好。这个时候,益阳郡主不可轻易打乱皇帝的计划。
对于季裳华,益阳郡主还是相信的,她忍住心中不忿,没再说下去。
皇帝冷声道:“你说言属实?”
“句句属实!”实际上,宁芷汀对于益阳郡主的沉默也感到奇怪,这若在平日,益阳郡主岂会忍受她的胡言乱语,今日怎地如此沉默?
她话音刚落,就听皇帝勃然大怒道:“来人,去将南明侯夫人带来!”
石公公道:“陛下,是带到这里吗?”
他看得出来皇帝已经有些疲惫了。
皇帝摆摆手,“不必,先关进刑部大牢吧,由刑部尚书审理此案。”
石公公并不觉得意外,低头退下,“是。”
可是众人想的却是,南明侯夫人可是孙家的人,皇帝这样做就不怕得罪太后吗?
就连季裳华也是这样想,可是在看到皇帝那漠然的神情时,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又不敢确定,前世她最了解的是大凉各大家族和萧承泽的对手,对于孙太后和孙家还真是不甚了解……
现在已经有人去带孙夫人了,想必又要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了,而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轮到宁芷汀了,虽然她是被逼无奈,但是也要稍作严惩……
这时候,就听皇帝道:“宁芷汀虽然是受人胁迫,但也是参与了谋害益阳之事,从今日起,就回去闭门思过吧。”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宁芷汀感激涕零道:“谢陛下。”
“宁平楚,没有多作详查,就相信安太医之言,实属失职。从现在起,你的刑部侍郎就不要做了。”
宁平楚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他一脸感激,“谢陛下开恩。”
皇帝站起身,“带下去吧。”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安太医,不是因为忘记了他,而是因为他已经是个必死之人了。
待人都下去,皇帝招招手,“益阳,你过来。”
益阳委委屈屈的走过去,“皇伯父。”
周家人也要退下之际,皇帝却道:“周夫人和周子祺也留下吧。”
……
季裳华和萧承佑一起走在宫道上,看着萧承佑的背影越发奇特,按照以往的惯例,皇帝不是会留下萧承佑吗,这次为何没有?反而留下了大舅母和周子祺?
萧承佑身材高大挺拔,如松似竹,投影在地上如剪影一般,似乎是知道季裳华跟不上,他不经意间放慢了脚步。
季裳华微笑道:“还未感谢世子今日愿意为我圆谎,关于那些书法……”
萧承佑侧目看他一眼,虽然依旧是如雪般孤寂,却是比往日少了很多冷漠,“无妨,我说过,只要你需要我帮助,大可以来找我。”
季裳华知道他向来守信,笑道,“只是,这样不会为世子带来麻烦吗?”说得自然是京都人对两人之间的误会,恐怕又会有人传言晋王世子对季裳华有意了。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形成斑驳的光圈,落在他如黑玉般的发上,他望着前面道:“比起我给你带来的麻烦,你说的这些都不算什么。我母妃给你带来的流言蜚语,好像还没有散去。”
季裳华一愣,然后突然失笑,是啊,反正关于两人的流言早就传遍了京都,也不差这一点了。这样也没有人敢轻易到季家提亲了,因为他们不知道晋王妃是否歇了要季裳华做世子妃的心思。
反正她也不想嫁人,也许这样倒可以为她省去不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