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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这一串粽子, 后来还是陈红竹过来给解的绑。
那会儿都已经是夜深人静了。蒲苇放话让他们反省, 又塞给了陈红竹一些糖,让她踩着夜深再过来给这些欠收拾的人松绑, 她就回屋睡去了。
非但陈红竹很老实, 蒲苇说什么时候, 她就什么时候弄;就连陈家的那些粽子们, 也很老实,也没敢开口让陈红竹提前解绑, 生怕不小心再会惹出什么事来。
最后这一批人重新生火做饭, 再洗洗睡下,就更是晚了。
还要重新做饭,是因为那本来做出来该是一家人吃的粥, 在孩子们都吃完之后,蒲苇都给吃了,锅底都给捞干净了。
也是这一晚这一家人被收拾得太惨, 所以面对这种情况, 也只能叹着气, 老老实实给认了。
第二天还得继续上工, 继续得起个大早。这家人全部没精神,蔫头耷脑的样子, 惹得村里的人又是议论纷纷。有那继续嘲弄的,陈家人这次沉着脸, 只装作没听到。
打人呢, 是不可能打人的。他们曾经差点被斗过, 当时留下了阴影,没了那个胆子,所以只能忍气吞声。
这一家最后也就蒲苇看着精神些,没事人一样地继续和林小双凑成一堆,在她那不停地打听各种消息,好尽快了解这个村子、这片区域、这个世界。
两人聊得欢快,中午下工的时候,稍微耽误了一会儿,那林小双的丈夫陈武就来骂了。
这人长得挺高,超过一米八了。相比很多人的面黄肌瘦,他看上去身上有肉,瞧着该是壮的。但这样的人,一脸凶相地上来就骂人,实在是让人败尽了好感。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给我回去做饭!聊聊聊,就知道聊,就知道偷懒,我娶你何用。妈的,一只不会下蛋的鸡,也就上了床还能有点用。简直是废物!”
甚至,他还动起手来,用手指使劲地戳了戳林小双的脑袋。
这个举动,看上去是挺侮辱人的。
林小双却像是已经习惯了,冲着蒲苇抿唇笑了笑,低低地说:“先走了啊。”
蒲苇的眉头就皱紧了。
盯着那高大的陈武,心里有一簇小火苗,微微跳动。
陈武察觉到了,就很冲地问:“看什么看!”
他瞪蒲苇。
晒得黑黄黑黄的脸,配着那铜铃般的大眼,是一副凶相外露的长相,让人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人。正常人,尤其是女人,见他这个模样,早就该躲过去了。
可蒲苇不是,她依旧盯着他看,眼里没有半点害怕。反而,乌黑的眼,闪着冰色的光芒,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漂亮。
陈武诧异,想起了一件事,心里就有了异动。他再仔细地看了看这位传闻中傻了好多年又重新变好的小媳妇,发现她长得其实并不赖,并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瘦得就像是鸡爪子,而是有些肉的。那小脸圆圆的,跟个小姑娘似的,透出一种青涩的可爱。
而且,她的皮肤也和村里的其他女人有些不太一样,同样是黄黄的,却没有一块又一块的黑斑,瞅着倒是挺……挺细腻的。
是“细腻”这个词吧?
反正,看着她,他就想起了供销社里摆放着的那种比普通瓷实的肥皂要贵上一些的有些透的黄皂了。
有点诱人。
心头的邪念缓缓冒气的时候,他一下收了凶相,挂上了笑。
“你就是道南媳妇吧?”
蒲苇没回他。
他又笑着说:“道南这一走,又不知道得过几年才能回来。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太冷清,就来找我家小双玩啊。我们家别的谈不上,但你来了,吃的喝的,肯定是有的。”
一边林小双一僵,抿紧了唇。
“走吧。”她拽了拽他。
可她又挨批了。
“急什么!”仿佛先头骂她不急的人不是他了。
他继续笑笑着看着蒲苇,“你婆婆家可厉害了,对儿媳一直不好,你知道不知道?前头道南还有个媳妇,就是被逼死了。哎,那个可怜的啊,你可不能走上那位的老路啊。听哥一句劝,以后有什么事,就赶紧往外躲。你可以来找我,我肯定能罩得住你。在这村子里,我还是能说得上一些话的。”
妈的,渣男!
蒲苇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当着自己老婆的面,就敢对别的女人这么不规矩,就该绑起来狠狠揍一顿!
还敢用吃的、用武力来诱惑她,这都是末世渣男用烂了的招数!
但这会儿形势不同,不是在末世,又要考虑林小双,蒲苇想想,先忍了。
但口头上的教训,是必须要有的。
“不用你费心,我婆家对我好着呢。你说的那些,永远都不可能出现。再有,我要是真有难处,也用不着来找你吧,你能比我男人厉害?我男人可是军人,打你,估计只用一只手就能搞定吧。我想,这个村子里应该不会有那种不识抬举的,来找我的麻烦。否则,等我家男人回来了,我就让我男人揍死他!”
咝——
陈武在心里偷偷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女人,好胆气!
眼瞅着她扔下这话,又根本就不掩饰地瞪了他一眼,直接转身走人,不知道怎么的,他这心里就更痒了。
这样的小媳妇,要是能拿下,肯定特有滋味吧。
不能比那杨鹃儿差吧。
他垂涎地想着,身体起了骚动,然后见蒲苇走远了,就舔了舔嘴角,转身,恶狠狠地看向了自家媳妇,铁掌粗暴地抓紧了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就使劲将她往家拽。
林小双被拽着,脚步踉跄,身影凌乱,却面无表情着。
*
下午上工的时候,蒲苇找了一圈,没找到林小双。想到她之前看过的那一幕,她这心里就晃过了阴影。偏头去看林小双的男人的时候,也是巧了,那男人正好也看了过来。
目光对上的时候,他还咧嘴一笑。
蒲苇心生厌恶,连瞪他都觉得是抬举了他,直接就收了眼。
熬到下工的时候,赶在大家还没走远之前,她一路飞跑,直接就跑到了记分员的面前。
这人,是她上午就已经偷偷记好的。要想找,也好找。
“我是陈道南的媳妇,是你昨天给我记的2.5工分,说我只值5工分的?”
这质问一出,喜好八卦的村里人基本就不走了,反而还围了过来,要看热闹。
记分员,同时也是这村里的会计,俗称陈会计,点了点头。
“好。”蒲苇看着这位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头,微微一笑,打算先礼后兵。
“不知道你是凭什么给我定的工分?又是凭什么给别人定的工分?”
陈会计一听,就知道这人是来兴师问罪来了。他心里想着这可真是傻人傻大胆,这头却是老脸一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盯上了陈铁牛。
“铁牛,还不赶紧把你家儿媳给领回家去。一个小媳妇跑我面前嚷嚷,像什么话!”
陈爸爸没吱声,老脸也是黑沉黑沉的。
陈会计就有些诧异。
“怎么,你们家还真成了这小媳妇当家作主了?”
蒲苇替陈爸爸接了这茬,“我们家当家作主的,那肯定是我公公、婆婆。但我自己的事,用不着我公公婆婆费那个劲,我自己能整明白。陈会计,我看你还是别东拉西扯了,直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吧。你这样回避着,我看着,只会认为你心里有鬼。”
“谁心里有鬼!”陈会计下意识反驳。也的确是心里有鬼的他,一下就被激怒,大声嚷嚷,“你一个小媳妇,就只有十八岁,给你算5工分,哪里不对?”
这老头一下大嗓门起来,还有点吓人。换作其它小媳妇,估计要被他给镇住。昨日陈爸爸就是和他嚷嚷了一会儿,败在了这大嗓门之下,最后窝着火回来的。
但这点大嗓门,在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蒲苇面前算个屁啊!
她冷眼一眯,也大嗓门地回他。
“就是不对,才来找你。否则,你当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啊!”
这么横,完全出乎陈会计的预料啊,还莫名地让他有点心慌。想了想,他赶紧看向了周围人。
“大家都来说说,给道南的小媳妇算5个工分,你们同意不同意?”
嘿,同意,哪有不同意的!
这村里人,巴不得可以把别人的工分给算低一些呢。这样年底,他们也可以多分一点粮食。而且,这道南家的都那么能干了,下河抓了那么多的鱼,这要是再给她算那么多工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人群中表示同意的声音很大。
陈会计很满意,微微一笑,看像蒲苇。
“你看到了,给你算五工分,大家可都是同意的。”
“哦,他们同意,我就得认啊?这工分又不算在他们的头上,他们自然可以胡咧咧。是我的工分,到底值多少,那得我自己说了算!”
陈会计立刻就哼了一声,“你说了算?你一个小媳妇,有什么资格说了算?”
蒲苇也学他,哼了一声,“那你又有什么资格说了算?”
陈会计气个仰倒,大吼:“凭我是大队的会计,这工分都归我记,就由我说了算!”
蒲苇哼哼,“说你胖,你还真给喘上了!我还从来没听说过,一个会计能有那么大能耐,直接用眼看人就能断工分呢。你这么能耐,那咱俩找书记说说去?”
陈会计的脸上流出了显而易见的慌张。
但他自忖自己一个长辈,不能让一个年轻小媳妇给吓住了,就绷起了脸。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村里的人,哪个见了书记等干部,不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躲着走。他就不信,这小媳妇敢真的去找书记。
但,蒲苇怎么会不敢?!
“行,我自己去就自己去。不过,你没胆见人,就先跟着我走吧。等我见了书记,让他出来主持公道,我还是要再和你理论理论的。”
说完,她就先走了一步。
陈会计再度诧异,目光闪烁不定,但在蒲苇走出一段路之后,面带轻蔑地转身冲他喊,“还不赶紧跟上来”,他就气得跟上了。
哼!
他还真就不信,这人敢去找书记!
于是,一群爱看热闹的人,也怕会错过好戏地赶紧跟上了。这一路走过去,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村民,见了这浩浩荡荡的队伍,也凑了过来,然后又很自然地成为了这队伍的一员。
等蒲苇到达大队部的时候,几乎整个村的人都跟来了。
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蒲苇进楼了。
这是要真的去找书记评理啊?
这小媳妇胆子可真大,竟然还真的不怕见领导!
人群哗然,议论纷纷。
陈会计脸上阴晴不定,不敢置信,但又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等蒲苇真的跟在书记后头走出来,看样子是真的和书记谈过了之后,他赶紧硬着头皮,带着讨好的笑就迎了过去。
“书记,这给道南家的记5工分的事,是经过大家同意的。她现在就在无理取闹,你可别听她的。”
陈永青书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可是,他既然会出来,自然也是听进去了蒲苇的话。这位参过军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虽然在整个生产大队,不插手干预生产队的事,只管政治上的,但这队里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事还找上了他,他也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而且,他是参过军的,陈道南也是参军的。现在军人的家属来找他,他会天然地倾向于蒲苇这一边。
“事情我了解了。”他沉声说,又环顾了一圈围观的村民,“虽说大家都同意,可是,我们也得尊重当事人的意见。道南家的不服,就按照当时划工分的程序,也给她来一遍。我们要做到以德服人、以理服人嘛。”
“这……”陈会计迟疑着,心里又有了主意,“既然书记你这么说了,那行吧。不过划工分的程序繁琐,这会儿大家都忙,也干了一天的活了,累得够呛,这重新划工分的事,就等着年底再一起弄吧。反正这也快要到年底了,就先照5工分给她记着。”
“不行!”蒲苇从书记身后走了出来,“该是我的,一分都不能少。而且,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我给你出个招,你们去年定的10工分的人是谁,让他出来。我打赢了他,自然证明我比他厉害。到时候,你直接给我记上10工分就行。”
哗——
人群一下炸了,看着蒲苇,就像是在看着个傻子。
你说你一个女的,瘦瘦弱弱的小媳妇,你说什么大话,要去和一个十工分的壮劳力比拼。简直傻到没边了。
人群中都有人开口笑了,“这道南家的其实根本就没好利索,还是个傻子吧?”
还有人看好戏,“陈铁牛,你不赶紧出来管管。这要是再不给拽回家去,可就要丢大脸了。”
诸如此类的话,层出不穷。
陈铁牛一家听着,面沉似水,但却没一个人动的。
人群中就有那啧啧称奇的,觉得陈铁牛一家,今天似乎改了性了,透着一股大大的不对劲。
“不会……那道南家的真的很厉害吧?”有人小小声地发出了这个疑惑。
也有人开始提到,似乎道南家的天生力气就大。
所以,这人大概是真没傻,而是觉得自己力气大,所以不服那五工分。但你力气大归大,一口气就要单挑十工分的,是不是就有些自大了?
陈会计也是如此认为的,但他可是巴不得如此走向的。
他嘿嘿一笑,立刻接道:“道南家的,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这被打疼了,哪块受伤了,你可不许找人家赔钱、赖着人家。”
“不会。”蒲苇大声应了。
倒是陈永青书记瞄瞄蒲苇的小胳膊小腿,有些担心她,替她换了一个主意,“道南家的,一口气是吃不成胖子的。你别急着找10工分的,先可着低的试试感觉,比如,七工分的如何?”
他们这边,给妇女算工分的时候,顶了天就八工分。基本整个公社也就那么几位。剩下的能给算成七分的,也很是稀少。基本都是六分、五分的,还有再差的,都有给算四分的。
七分不少了。
他想着这女子能有勇气直接找上他,心里肯定是有几分底气的。但七分就已经很好了,稳中求胜嘛。
对这好意,蒲苇心领了,却不能同意。
“书记,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看向了陈会计,“来吧,陈会计,你挑人吧。”
嘿!
陈会计在心中窃笑,暗想,自己肯定要好好找出个人来,使劲地打这小媳妇的脸。顺带,也长长自己的威信。以后啊,可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来他跟前闹什么工分不公平。
陈会计想到一个人。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报出这个人的名字,人群中就有一人站了出来。
“陈会计,先让我来试一试,如何?”
站出来的人,赫然就是陈武。
这心里有了邪念的人呐,就很难控制心里的那股念头了。瞅着蒲苇这一路像领头羊走在前头,又直接找上了书记的胆气劲儿,陈武这心里只有越发痒痒的。见她要挑战人,他觉得机会不错,干脆就自己跳了出来。
一个小女人,他这么大的个儿,还能收拾不了?
他可是自信得不得了。
想想中午那会儿在他身下不停哭求的自家媳妇儿,再瞅瞅面前这个跟自家媳妇儿个头差不多的小女人,他都已经止不住地开始幻想,呆会儿要怎样借着和她对打的时候,名正言顺地摸她、压她。
陈武冲蒲苇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转头,又冲着陈会计使了一个眼神。
这两人,平日里关系就走得近。陈会计一看,哪有不答应的。陈武是九个工分的壮劳力,比起那十工分的,就差那么一点点的,收拾一个小媳妇,那不就跟玩一样吗?
但陈会计答应,蒲苇可不答应。
“他就是那十工分的?”
陈武替陈会计回答了,“不是,是九工分的。但和你打,绰绰有余了。”
“哈。”蒲苇讥笑,“我要的是十工分的,一个不过九工分的上来凑什么热闹?和你打,浪费我这体力!”
陈武被羞辱到了,心里一下就冒气了火,连心里对她的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就被这股火给烧得暂时没了影。他本来就是脾气暴躁的,又有家暴的恶习,又天生看不上女人,现在蒲苇这样看轻他,他今天还真就打定她了。
他闷声,“你说要跟十工分打,十工分的就得应你啊?你当你是谁。想打,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蒲苇可不会被他给轻易激怒。
“你算哪根葱哪根蒜啊?这里有你的地儿吗?连书记和陈会计都同意了我的提议,你凭什么给否定?”
陈武越发怒不可遏,瞪着蒲苇,恨不能吃了她。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女人,看他一会儿不打断她的牙!
“那就用一斤虾皮跟你打。你要赢了,我就给你一斤虾皮!”
“切,才一斤虾皮,当我稀罕!”
陈武差点忍不住就要冲过去揍她。
一斤虾皮不老少了,值不少钱呢,对村里人来说,可是个稀罕物,是逢年过节给人送礼的佳品。她还表示不稀罕!
这臭女人!
“那就两斤虾皮!”他咬牙翻了倍。
蒲苇不太清楚这虾皮的具体价值,但不妨碍她从面前这人稍显狰狞的面庞上,看出他的心疼。似乎这个数,真的是他能喊出的极致。
而她本来就有教训他的心思,眯眼想了想后,就同意了。
但有人不同意。
“不行!”陈道石跳了出来,“陈武,你那么壮,不小心把蒲苇给打坏了怎么办?”
而且,村里谁不知道陈武心狠,对女人,他是能真的下得了手的。
陈武恶狠狠地瞪了陈道石一样,“滚一边去,这里没你的事。”
陈道石被看得有点心慌,但还是壮了壮胆子,大声道:“你下去,我和蒲苇打,我是8.5工分的。”
“你算哪根葱哪根蒜,用得着你出马?你喊道南媳妇喊得这么亲密,谁知道你到时候是不是会故意让着她?”
陈道石猛地爆红了脸,被陈武的话里有话给逼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众人看着他的目光,也开始有些怪怪的。
关键时刻,还是三大爷站了出来,撇清那股脏水。
“道南走的时候,有拜托我们家帮着照顾蒲苇。我们家的人一直就这么喊她的,喊习惯了。道石和道南的关系更亲密,可说是穿着一个裤A裆长大的,自然更担心道南的媳妇儿会出事,回头他不好向道南交代,所以忍不住站了出来。
但让他和蒲苇打,的确是不太合适,哪怕是输了,估计也会被人说闲话。
道石,你下去,让蒲苇和陈武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都得尊重她。”
“可是陈武他——”陈道石试图解释。
但三大爷沉下了脸,厉声:“闭嘴!下去!”
他能被村里人尊称一声“三大爷”,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看陈家人今日做派,再看看道南媳妇从头到尾的气定神闲,就知道,今日这一出,水深着呢。
水落石出之前,谁能知道,那到底是一颗顽石,还是一块璞玉?
三大爷将陈道石给按了下去。
但还是有几个和陈铁牛家关系不错的,凑到陈铁牛身边,小声地劝他要不要将小儿媳给拽回来的。但陈铁牛一概摇头。
这些人就心想:这人可真是心狠。
这陈铁牛家的小儿媳,就跟中了咒似的,个个都是苦命的。
不少人摇摇头,将目光投向了前方的空地。
此时,大家有意往后退,给蒲苇和陈武让出地儿来。
陈武冷哼,看着蒲苇的目光,带着满满的恶意。
“你来喊开始?”
蒲苇淡定地点了点头,“那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陈武就像是一头大蛮牛似的,猛地朝蒲苇冲了过去,眼瞅着这人就要重重撞上蒲苇,可能一下就要将她给撞飞的时候,胆小的人都稍稍抬手来捂眼了,却见蒲苇往侧边一闪,就给躲了过去。
那迅捷的身影,让人诧异的同时,也让人群中的好事之徒爆了一声——“好”!
简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鼓噪的一声出,陈武体内的血液,就更“呼呼呼”地燃烧了起来,眼眶里也开始爬上让人害怕的血丝。
他再次冲蒲苇冲过去的时候,不再撞了,而改为抓。
他要抓住这个女人,好好地揍一通。
但是他凑到近前,大掌伸出去的时候,手腕却反倒是被一只柔软的手给抓住了。
这手好软!
他心头一荡,不由地分神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人给抓住,身子被抛高,然后落下,重重地被摔在了地上。
好疼!
疼的是他的手腕、他的屁股、他一身的骨头。
他这是怎么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蒲苇,惊疑不定。
人群也跟着轰然。因为,他们是眼睁睁看着,那像蛮牛一样冲撞的陈武,最后却像个棉花袋一样,被蒲苇给轻轻松松扔了出去。
这……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少人伸手,忍不住去擦自个儿的眼睛,有些担心是自己看岔了。
可再睁眼,没错啊!
被摔出去的,真的是陈武啊!那站着的,还真是蒲苇啊!
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听得场内的蒲苇呵呵一笑。
“陈武,用不着你让我啊。我家男人可没拜托你来照顾我,你真用不着。赶紧起来,要打,那就来真格的,否则,一会儿你也不好向大家交代啊。”
众人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陈武让了啊。就说嘛,那么壮的陈武,怎么会被一个小女人给甩出去呢。
可陈武让什么让,真是的!
以往,打女人,你不是最有劲的嘛。
爱看热闹的一些个好事之徒憋不住了,在人群里开始喊。
“陈武,你让个屁啊!”
“你这孙子,好好打,给我们男人长长脸!”
“赶紧的,让什么让,那又不是你媳妇,用不着你怜香惜玉!”
“你给我来真格的。打赢了,请你喝酒。”
……
陈武这会儿,却已经是惊疑不定了。他分心了,那是肯定的。分心中招了,也是有可能的。可是,他手腕部的剧痛,那是骗不了人的啊。
有点不对劲。
但周围鼓噪的人那么多,他又不能给这个村的男人丢脸,就赶紧爬了起来,再次冲蒲苇冲了过去。
这次,他绝绝对对,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他捏起拳头,瞄向了蒲苇的肚子。但再一次的,他的手腕被人一抓、一挡,感觉自己好像一下被一堵墙给拦下的时候,眼前那个娇小的女子,侧身一转,他就感觉到犹如大锤一般的手在他后背使劲砸了一下。他在闷哼中,双腿一跪,竟然不由自主地给跪趴在了地上。
“你……”
他偏头看她的时候,双眼忍不住瞪得大大的,看着蒲苇,就像是看着个怪物。
“哎呀,”蒲苇嘻嘻笑,“你怎么还让着我啊,这多不好意思啊。快,快起来别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跪着向我认输呢。你这样,也太给男人丢脸了吧。”
“陈武,你个龟孙!赶紧打啊!”
人群有局部的沸腾,是有些男人受不了了。
陈武听了,在心里直骂娘,更是有苦说不出。
让?
让个屁!
他这次百分百没有让!
他这是让这个邪门的女人给打了!
还被她给耍了!
老子才没有跪她!
妈的!
心里的怒火,猛地蹿升,彻底烧毁了陈武的理智。他再次爬了起来,向蒲苇冲过去,这次,他改为用脚。但再一次,蒲苇两手扣住他的脚,再向前一步,狠狠使劲往外一推,就让陈武倒飞了出去。
哄——
人群再次哗然,可再也没有一个人,说那些让陈武揍蒲苇,狠狠揍,别客气的话了。
因为,只要是不傻的,都应该看到,如果说蒲苇前两次打趴陈武,是有“取巧”的成分,但这一次,蒲苇的确是用自己的双手,将陈武给甩了出去的。
甩了出去啊!
陈武多高啊,一米八的大个儿,得有一百二三十斤吧,就这样说被人家给甩出去,就甩了出去。
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女人!
这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
而这不是结束。被甩出去的陈武,又爬了起来,冲蒲苇冲了过去,而这次蒲苇只是一抬脚,就再次将他给踹了出去。
踹飞了!
飞了!
了!
陈道东和陈道西两兄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感受着那隐隐的作疼,心里却诡异地起了隐秘的爽快感。
看!
就是这一脚!
保准你被踹了,能记住一辈子!
那陈武也是一根筋的,都被踹得那么狠了,竟然还爬了起来,还冲蒲苇冲过去,自然,他就又挨了一脚。
然后这一次,陈武“嗙”地一声落地之后,所有人都觉得心惊肉跳的同时,也看到他嘴角冒出了血。
陈会计吓坏了,有心想说什么,但一时胆颤得嘴唇哆嗦了半天,就是没成功发出声音来。
还是陈书记发了话。
“好了,点到即止,是蒲苇赢了。蒲苇,别打了。乡亲们,你们可有什么疑义?”
这个女人用自己的武力值,成功让陈书记刮目相看,从喊她“道南家的”,到“蒲苇”。
这代表着一种人格上的绝对认可!
乡亲们自然个个把脑袋给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妈啊,这道南家的这么彪悍,谁敢说个不字?
然后下一秒,他们齐齐瞪大了眼,惊恐地看向了蒲苇的身后。
因为,再一次挣扎着爬起来的陈武,在用手恶狠狠地擦了一把嘴角的血之后,就那样带着染血的下巴和牙齿,面目狰狞着,双眼血红着,无声地冲蒲苇扑了过来,跟一只恶鬼似的。
感觉都能吃了蒲苇!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陈红竹更是失声喊了一句:“小心后面!”
但可能晚了,陈武已经冲到蒲苇身后了,眼瞅就要将她给狠狠扑倒了。
陈红竹害怕地捂住了嘴。
但她又看到,自家小嫂子就跟后面长了眼睛似的,千钧一发之际,娇小的身子再度往侧边鬼魅般地移了一下,就躲了开,然后又是一抬脚,就踹上了陈武的屁股,将他狠狠地给踹倒在地,短时间内竟然都没爬起来。那么大个人,就在那抽搐了。
人群,鸦雀无声!
再次以目瞪口呆的状态,保持了好久。
期间,蒲苇走到陈武身边,抬脚,似是轻轻地碰了碰他。
“还能再打吗?”
气定神闲的样子,以及那仍旧还能笑得出来的口吻,简直让所有人都心慌。
怕啊!
而蒲苇还在那笑着,且笑得更欢了。
“书记的话,我是没有疑义的。你要是还有疑义,我还是会给你机会的。这样,我数十下,你要是还想打,你就举手示意一下,我绝对奉陪到底。
一、二、三……十!哎呀,你不想打了啊,真是可惜!”
这一声真切的惋惜,让所有村民都觉得恶寒。
这道南家的,是真的还想打啊!
这不会是什么李逵转世吧?这么好打好杀!
瞅她那小小的身板,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这一刻,所有人都下定了决心,以后一定要离这个女人远一点。
武力值太高!
太能打!
实在是惹不起啊!
那人还笑眯眯地偏头看着他们问:“那这次比试,就是我赢了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众人几乎是点头如捣蒜。
蒲苇就笑眯眯地——盯上了噤若寒蝉,脸色苍白如纸的陈会计。
“陈会计,那就言归正传吧。咱们队哪个是十工分的,你给我叫出来吧,我再和那人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