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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倪溪停驻了脚步, 疑惑问道:“不知教授有何事?”
吴用从后面大步走过来,清亮的眼眸望向她, 只听他说道:“娘子家中之事小生已听说,事已至此, 还望娘子莫要太过忧心才是。”
仔细看, 可以看出他的眼里带着淡淡的担忧, 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时软了一些。
这秀才是在安慰她?
倪溪一呆,心头热热的,涌出一股暖流来。不管怎么样,有人关心自己总归是好的。
她柔柔一笑, 谢道:“多谢教授关心。”
吴用又关切的询问道:“不知阎公身体怎样了?可曾用药?”
提起阎公,倪溪不由得眉头紧蹙,面露哀愁之色:“阿爹年纪本来就大了,如今又被那郑屠一脚伤了根本,整日卧床害心口疼,去药铺买的那几帖药, 也一直在吃着……”
原本她们一家三口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谁曾想到阎公会受这一遭罪, 如今阎公病重,阎婆年迈,她又是一个弱女子,家中无人担当, 倪溪便主动挑起了家中的大梁。
那郑屠倒是赔了十五两银子, 够阎公看病吃药的钱还有点剩余, 可她宁愿不要这钱,惟愿阎公阎婆二老身体健康,比什么都好。
每每看到家中阎公那蜡黄虚弱的脸色,倪溪只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对那郑屠下手再狠点。
这天杀的郑屠!
吴用叹了口气,安慰道:“阎公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倪溪无奈一笑:“但愿吧。”
吴用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小袋碎银,递给倪溪,“想必娘子最近生活拮据,这是小生的一点微薄之力,还望小娘子收下。”
“教授不必如此。”倪溪一愣,连忙推拒道。
这袋碎银最起码也有十两了,足足抵得上她两个月的月钱,可是看着碎银,倪溪没有去接。
如今的生活虽然拮据可还能勉强维持下去,再说这秀才教书一个月也得不了多少钱,还未娶妻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平白无故她何必再去接受他的恩惠。
不过这份心意,倪溪倒是记下了。
见倪溪执意这样,吴用也不好再相劝,只能收起碎银,“娘子若遇为难之事,尽管找小生帮忙。”
倪溪垂着头低低的应了声是,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看着倪溪这几日来苍白的脸色,还有那眼底深处的疲惫,吴用突然心疼起来。
这几个月,越接触倪溪越发现她的不同之处。
原本以为她是一朵只会依附别人汲取养分的菟丝花,没想到是他看走了眼,这哪里什么是菟丝花,分明是那野蛮生长的野草,柔中带刚,坚韧顽强,凭借自己的努力生活下去。
阎公之事还是吴用问王婆才知道的,得知这件事,一种从未有过的的感觉浮上了心头……
鬼使神差的,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意,吴用低声加了一句:“娘子最近都瘦了许多,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倪溪这下是真的愣住了,这话听起来就像情人间的绵绵关心,温柔至极,怎么这秀才突然说出这话来。
她胡乱的点了点头。
红着脸抬眸一看,只见吴用也似发现了不对劲,俊脸上神情略微有些不自在。
一时之间,莫名的尴尬气氛萦绕在两人中间,暧昧而又玄妙。
倪溪清咳一声,想要打破尴尬:“你……”
“你……”
谁知吴用也正准备开口说话,两人就这样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
四目相对,皆是讶异。
这下是更尴尬了,倪溪赶紧头一低,把自己像个鸵鸟一样包起来。
只听头顶上方吴用带着笑意低沉的说道:“娘子你先说吧。”
倪溪局促的推让道:“还是教授你先说吧。”
看着她这幅面红耳赤模样,吴用忍不住挑眉说道:“刚才娘子形迹慌慌,想必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小生,还是娘子先说吧。”
然而问题是倪溪哪有什么想说的,她只是想让气氛不那么尴尬而已。
情急之下,倪溪就随便扯了个理由开口道:“奴想问问教授明日可有什么想要的吃食,奴好提前准备一下。”
这是哪门子重要事?
吴用哑然失笑道:“娘子看着来就好,不过,小生想说的是——”
他的眼神一暗,像是看见什么,突然靠近倪溪,近在咫尺之间的距离,温热的气息就那样肆意的洒在倪溪肌肤上,洒在那诱人的带着浅浅红晕的面颊上。
“娘子你的簪花歪了。”
只见吴用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指,往她的发髻一侧随意作弄了两下,而后低低一笑:“好了。”
这一番动作极快,快的倪溪还未反应过来,吴用动作已经好了。
她怎么感觉,这秀才是在调戏她呢?
倪溪迟疑了下,用手摸了摸发髻右侧的那朵杏白流苏簪花,正稳稳的戴在发上。
再看吴用,俊眉秀目,目光遥望远方,一脸的风轻云淡。
一定是她的错觉,这秀才平日行事风光霁月怎么可能做出那登徒子之事。
可不管怎样,刚才那动作都是太过亲密了。
“多谢。”
倪溪半信半疑的道了声谢,又接着说道:“只是男女之防还望教授多加注意些才是。”
“是小生唐突了。”
吴用面不改色,从容的道歉。
这下让倪溪不好在说什么了,她看了看天色,方才两人在这说了许久的话,没注意到天色已经黑了。
倪溪连忙福了福身子,“奴该回去了。”
吴用却是含笑说道:“还是小生送娘子你回去吧。”
怕倪溪误会,他又说道:“夜已黑,你一个小娘子回去恐怕不安全。”
倪溪听到这话,把拒绝的话语咽到了嘴里,轻声嗯了一声。
“有劳教授。”
……
深秋时节,昼短夜长,所幸今晚的月亮很大,月色如水,倾泄在地面洒下一片清辉。
村子里的人忙碌了一天早已经回屋歇着了,从窗户里透出来的点点灯光,给这漆黑的夜里添了些许光亮。
倪溪与吴用并肩走在乡间小路上。
一路上空气静悄悄的,整个天地间都静谧的仿佛只有她与他两人,只听见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孤男寡女,黑灯瞎火,两人随便闲聊了几句后,倪溪就找不出什么话题了,默默无言。
身旁吴用那强烈的男性气息无形中压迫着倪溪,让她不敢去看,只能梗着脖子朝前一直走。
“小心!”吴用猛的一声清喝。
倪溪正想问怎么了,突然发现她面前道路出现了块黑突突的大石头,还没来得及收住脚,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脚踢在了石头上。
脚尖针扎一样的剧痛,倪溪惊呼一声,不由自主坐在了地上。
吴用匆忙蹲下身,带着焦急问道:“娘子你还好吗?”
倪溪蹙着秀眉,眸子里水光粼粼,刚才那一下疼的她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好痛……”
吴用迟疑了下,“要不小生帮你揉揉?”
在古代,就要遵守古代的规则,男女授受不亲,女子的脚怎能轻易被人瞧了去。
疼痛让倪溪满脑子顾不上其他,胆子也变大了些,她用那水汪汪的眸子使劲瞪了吴用一眼,说道:“你背过身去,不准回头。”
这一眼含羞带怒,颇有一番风情。
吴用一怔,真的背过身去了。
倪溪这才脱下秀鞋罗袜,去查看脚上的情况。
那只秀足白白嫩嫩,娇小可人,可脚趾前端那里一道深深的口子,两边血肉往外翻出来,还在不断的溢血,整个右脚都要疼的麻木了。
“嘶,”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伤口,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伤的如何?”吴用背对着倪溪,努力忍住想回头的欲望。
“见血了……”
倪溪带着哭腔回道,声音软软的,像个孩子一样极其委屈。都说十指连心,脚趾的疼牵连着神经一抽一抽的刺痛,这下她整个人都是疼的。
吴用听的心疼,偏偏他又不好回头,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来,背着手递给倪溪。
“你先包扎一下。”
倪溪委委屈屈的接过了,那是一条浅蓝色的帕子,颜色素雅,洗的干干净净的。
只是用来包脚上的伤口,会不会太浪费了?可她自己又没带帕子。
倪溪拿着帕子迟疑了会儿,对吴用小声说道:“改日给你买条新的。”
那头吴用轻笑一声,笑声动听。
“不用了,娘子拿去用便是。”
等倪溪忍着痛磨磨蹭蹭的包扎玩后,勉强套上鞋子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
“可以了,你转过来吧。”她轻轻对吴用说道。
吴用这才转过身来,只见倪溪跛着脚站在那儿,咬着唇一副泪眼濛濛的可怜模样。
看来真是疼坏她了,吴用心里叹息。
“还能走吗?”他低声问道。
倪溪点头,她试着走了两步,没想到那股钻心的疼又起来了,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辛亏身后那双有力的大手及时扶住了她,见倪溪行动不便的模样,吴用索性蹲下身子说道:“娘子上来,我背你吧。”
“可是……”倪溪犹豫不决,迟迟不肯上去。
明白她的担忧,吴用用温和的语气说道:“离县里还有段距离,娘子放心,快到的时候小生就把你放下来,不用担心被人看到。”
也只能这样了。
倪溪轻轻的嗯了一声,她又四处张望了下,见四周静悄悄确实没人,才忍着羞意爬上了吴用的后背。
吴用待她稳了后顺势直起身,就这样背着倪溪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
虽然背上背着一个人,可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不紧不慢,没有让倪溪产生不适之感。
没想到这秀才看起来斯斯文文,体力倒是挺好的嘛,背着她走了这么久了也只是微微的喘气,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回去的路漫长,倪溪趴在他宽厚的肩膀上,胡思乱想着。
她偷偷拿眼去瞧,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俊秀的侧面,长挑入鬓的眉毛,鼻梁高高的,眼睛狭长,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总是在微笑着。
长得真好看。
她心想,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家小娘子。
正想着,一个清朗的声音带着戏谑在她耳边响起,“小娘子可是又看呆了?”
什么叫又?这秀才把她说成花痴一样。
这清凉的月色下,心情也愉快了许多,没有了那么多拘束。
倪溪忍不住回嘴道:“有个词语叫做秀色可餐,都怪教授容貌太甚,长得花容月貌,让人无法清心寡欲,看了一眼又想看第二眼。”
“好好好,都是小生的错。”吴用苦笑。
难怪古人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小娘子竟然到现在还记恨着初见时他说的那番话了!
平日里她面对他的时候刻意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原来这才是真的她,如此的活泼生动有趣。
倪溪轻哼一声,没有回答。
她没有看到,身前的吴用,嘴角漾起那抹温柔笑意。
吴用背着倪溪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快到了,眼见周围也渐渐有人的身影出现,倪溪从吴用背上跳了下来,感觉脚没有那么痛了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奴要回去了。”
“你……”
她顿了一下,声音小小的说道:“天黑路滑,教授也要当心些。”
吴用颔首,用那双深深的眼眸直视倪溪:“小生知道了。”
这人干甚用这种眼神看她?
弄得人怪不好意思的,倪溪红着脸别过头去,催促道:“你快些走吧。”
吴用这才嘴角含笑慢悠悠的转身离去。
等看着他的身影走出老远一截,倪溪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哀叹一声。
都怪这月色太美丽,都怪这美色太诱人!
倪溪站在衙门口踟蹰了下,终是走上了台阶。
刚上去就被拦住了,两柄□□横在身前,那衙役一声威呵:“衙门重地,闲人不得擅闯。”
倪溪忙福了福身子,轻声说道:“奴有冤情要上诉,烦请两位大哥行个方便。”
妇人上诉,还是如此年轻的妇人,实为罕见。
可那衙役见倪溪神情认真,实在是不似作伪,他犹豫了下,说道:“小人无法做主,今日雷都头当值,此事需先禀明都头才可。”
“劳烦两位大哥。”
倪溪道了个谢后,便在衙门口等待。
过了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膀粗腰圆,紫棠色面皮,做都头打扮的男人来。
“你这妇人,可知衙门不允许胡闹!”那雷姓都头一上来便高声喝道。
倪溪柔柔行了一礼,“奴和阿爹两人被恶人欺辱,实无活路,望都头可怜奴父女两个。”
雷姓都头听了,问道:“你要状告的那恶人是谁?”
“奴要状告那郑大户。”她的声音干脆利落。
“可是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雷姓都头又问道。
倪溪掷地有声的回了个是,心里却在犯嘀咕,这雷都头说的这么详细莫非认识那郑屠?
没想到她这一回答,雷姓都头顿时变了脸色,下巴的那一扇圈胡须随着他的大声呵斥而颤动。
“那郑屠我识得,不是那为非作歹之人,你这妇人,如何在此胡言乱语,污蔑好人。”
郑屠怎么可能是好人,这不是在睁眼说瞎话吗?倪溪一惊,连忙抬头说道:“奴敢保证奴所说句句属实。”
雷姓都头却是不信,蛮横的指使两边衙役:“把这妇人叉下去,休让她再胡闹。”
衙役领命,只是念在倪溪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放柔了语气说道:“小娘子还是请回吧。”
倪溪现在是看出来了,这姓雷的都头就是在包庇那郑屠,突然想起先前有人给她说过,郑屠与县衙里的都头称兄道弟,想必就是这位雷都头了。
偏偏她就撞上了,心里不得不哀叹一声倒霉。
只是她又怎么能回去,一旦今日之事作罢,可想而知后面她们一家三口要面对郑屠多么厉害的报复。
“冤枉啊!”
倪溪决意不回去,眼见那姓雷的都头快要进去了,她索性心一横,高声叫道:“奴今日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都头若还是不信,奴便撞死在衙门口得了!好教那六月飞雪沉昭奴的冤情。”
说罢,便作势要便门口那根红漆柱子上撞去。
没想到这妇人如此烈性!
雷姓都头这下慌了,那郑屠是他的酒肉兄弟不错,可跟都头得位置一比,又算得了什么?他如果今日真让倪溪撞死在这里,知县问责起来,这都头的位置也别想做了。
他连忙让衙役拉紧了倪溪,放缓了语气劝道:“罢了,你这是做甚,我去禀了老爷便是。”
他又闷声说道:“不过知县老爷见不见你,我就不知道了。”
“只要都头禀了便是。”只要那知县知道了,听天由命便是。
明明说话的态度很强硬,倪溪却偏偏低垂着眉眼让人实在生不起气来。
雷姓都头哼了一声,走了进去。
他先不去找知县所在的后院,而是径直走进衙门后门,门口一个仆役打扮的汉子笑迎了上去,问道:“劳烦都头,郑大户求的事情办妥了?”
“那小娘子不肯走,非得见知县老爷才行。”
说起倪溪,雷横也颇觉无奈,臭着脸说道:“我已经答应了她去禀知县老爷。”
那仆役大惊,“这如何是好?还望都头从中周旋。”
雷姓都头心不在焉,没有搭话。
仆役涎着脸从怀里掏出一包碎银,递给雷姓都头,“劳烦都头了。”
雷横随手掂了掂,这才露出了点笑意说道:“郑屠是我兄弟,自然该帮他。不过具体还得知县老爷决断,我尽力而为。”
也只能这样了,那仆役躬身谢道:“再好不过了。”
两人说完这番话后,雷横才去了后院,穿过厅堂,走几步路就到了。还没进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雷横整了整衣领,端正了态度,才大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