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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天眼两眼一瞪,呵斥道:“小子,你真是个混大胆子,这时候还没过夜,你知道地下到底是个什么厉害的东西,冒冒失失地挖开,再把咱们几个的小命给搭进去,等到明天正午,我再摆个护阳气的阵势,再挖也不迟”。
老朱说的有道理,这会儿确实是不太合适。
三更半夜地挖死尸,这主意听着都让人后背发凉。
我们两人也熬了一夜,精疲力竭,不如先睡上他一觉,明天一早天光大亮,再想办法。
商量好后,我俩回了屋子,倒头便睡,这一觉睡得是实实在在。
当我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屋子中已经是空无一人了,刺眼的阳光从窗户外面射了进来,照在脸上。
我摸出手表一看,吓了一跳,竟然已经快要正午十二点了。
我赶紧一轱辘坐起身子,醒了醒神儿,正想着朱天眼和白小青去了那,就听见院子里面传来了小青的吆喝声。
“师傅们就这,就这个位置”。
我赶紧翻身下了床,推门闯了出去,正看到白小青手指着昨天冒出阴鬼的地方,身边围着四五个民工模样的壮汉,全都握着家伙,低头看着地面,窃窃私语。
而朱天眼则是面无表情,盯着地上,站在一边。
这阵势让我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自己睡过了头,这朱天眼和白小青已经动起手来了。
我赶紧凑了过去,原来朱天眼已经把昨天夜里的事告诉给了白小青,本想等着我醒来,商量一番再动手。
可白小青这个急脾气那等得了人,已经提前从附近的工地临时雇了几个民工师傅,又照着朱天眼的吩咐,准备了一通,中午工地工休,师傅们很快聚齐,这伙人就等着下手了。
“这会儿就开挖,行吗?”,我拦住他们问道。
朱天眼一撇脑袋,说:“我都准备好了”。
他抬头看了看正烈的日头,点了点头说:“时候也差不多了”。
我顺势四下一看,这才发现院子的四周有东西,在正南正北正西正东的四个方向上整整齐齐地堆了四个土堆。
我一眼就看了出来,阴门录中有描述,还有画图,这叫四合土,这是一种聚合阳气的方法,能够抑制阴气。
“师傅们,开始吧,只要挖出东西来,一人再加一百块钱”。
白小青一声令下,这几个壮汉便抡开了架势,镐头,铁铲轮番上阵。
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挖出了一个小半米多深的坑,又下了几铁锹,隐隐地从地底下露出一个奇怪的东西,看上去像是植物的枝条捆着什么。
再往下挖,渐渐冒出来一个一人大小的包裹,清干净泥土才看明白,这包裹的外面原来都是柳树的枝条。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预料到这东西怕不是什么好玩意。
因为柳叶枝条本就是封阴隔阳之物,书中描述过很多使用柳条的阴阳之法。
我看了看朱天眼,老朱绷着脸,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妙。
几个师傅将柳条一层层地抽开,这才发现这些柳条僵硬的很,而且包裹缠绕的十分紧密,几乎就是用柳条编成了一个盒子,费了好一番的力气,才算是把它们给抽了出来。
很快,柳条下面的东西就隐隐约约地冒了出来。
其中一个师傅离得近,看到后一声尖叫,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神色慌张地指着它,哆哆嗦嗦吼道:“死…死,是具死尸”。
正像是这师傅所说的,被柳条紧密包裹的正是一具死尸。
我赶紧上手将枝条完全剥开,尸体整个露了出来。
这是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皮肤还没腐烂,只是严重脱水,变成了黄褐色,皮下的脂肪和肌肉似乎都已经风干,干涩的皮肤紧贴在骨头之上。
脸上也是如此,脸皮紧粘在头骨上,两只眼睛已经彻底烂透,黑洞洞两个窟窿,整个人就像是一副骷髅糊上了一层泛黄的窗户纸。
这种模样的尸体还真是奇怪,我也办了不少的人命案子,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状态的死尸。
“卤尸”,朱天眼站在一边,语调生硬地冒出来一句。
卤尸。
我恍然想了起来,关于这两个字,阴门录中有一行很短的记载,尸存于桧,尸不糜,曰卤尸。
我一直没搞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今天朱天眼一说,想他可能知道这卤尸的蹊跷,便问道:“老朱,你知道卤尸?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
朱天眼却一摇头,“我也是知道些皮毛,这种用柳条编成的东西叫做桧,是一种尸棺,这是一种很古老的阴阳术,听说这种法子能减缓人死后尸体的腐烂速度,你看这些尸体,看样子也得有不少的年头了,可还没全都腐烂掉”。
说话的功夫,白小青像是有什么发现,从兜里掏出一副手套来,凑到尸体的脑袋边,从两个黑窟窿一样的眼眶里取出了一样东西,看模样像是银色的珠子。
拿到我和朱天眼的近前,三个人凑近仔细一看,不约而同地说道:“是水银”。
白小青赶紧爬下去仔细看,发现在这眼眶之中还残留着很多这种白色的颗粒,用手一捏便成了一颗颗小银珠子,“这是,水银,这具死尸的眼睛里被人灌过水银”。
“水银,是,鬼迷目”,我和朱天眼异口同声叫道。
鬼迷目又叫鬼迷眼,阴门录中记载,是一种封尸之法,银液遮目,阴无路寻。
这种话的意思是,人死后以水银灌入双眼,便可让阴魂找不到循环往生之路,变成孤魂野鬼。
而实际上,水银可以阻止人体内阴阳二气的正常转化,引发“咒症”。
“鬼迷眼,这么恶毒的招术都用上了,真是热闹呀”,朱天眼紧绷着脸,没有一点的笑模样,说得虽是调侃,但语气却很沉重。
这还不算完。
我们又认真地盘查了尸体,很快就发现了另外的蹊跷之处。
在这尸体的头顶尸狗之处,以及双脚脚心的臭肺之处,插着两根白色的针一样的东西,小心翼翼得拔出来后,发现这两根针竟然是两块骨头磨成的。
递给朱天眼一看,竟然让他大惊失色,下意识说了句:“是蛇骨”。
蛇骨,乃至阴之物,用蛇骨做成针形,而后扎入七魄穴位之处,这在阴门录中有详细的记载,名为七魄楔子。
这是用来封住阴气的一种方法。
封阴的方法有很多种,而这七魄楔子是最复杂的一种,也是最险恶的一种。
因为通过七个穴位的不同组合,不仅可封存阴气,还可以控制阴魂的戾气,进而可以驱使控制死者的尸体,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阴阳术。
阴门录中多次提及:此术毒而恶,念众生之悯,慎之。
怪不得金国生到处去淘换雄黄粉,看来是这七魄楔子折磨的阴魂难以招架,所以染了阴气的金国生自然受了感染,到处想找雄黄,去解身上的蛇骨之毒。
看到这,老朱倒吸了一口凉气,嘀咕道:“卤尸,鬼迷目,七魄楔子,小子,看来这摊子事不简单呀”。
这会儿,我也感觉到脑门发凉。
先是以卤尸棺保存尸体,而后用水银灌目,阻止阴阳转换,再用七魄楔子控制尸体,这一连串的手法高超而歹毒。
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蹲下身子,仔细观察。
这具死尸的容貌虽然已经是面目全非,但看着看着就发现了问题。
这个人,似乎不是昨天夜里,从地下爬上来的那位。
我心里咯噔一下,朱天眼也早就看出来不对劲了。
我俩互相看了看,心领神会,难道,难道这地下不止这一具尸体。
“再往下挖,下面恐怕还有东西”,朱天眼淡淡地说道。
可挖出了死尸,把这几位师傅吓得够呛,说什么也不敢再往下挖了。
白小青一气之下又加了工钱。
幸好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除了两个说什么不再干了的师傅之外,剩下三个人勉强应了差事。
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一伙人足足掏出了一个三四米见方的大坑,竟然一口气挖出了三具死尸,惊得我们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这三具死尸一字排开,无一例外,全都用紧密的柳条包裹着。
其中有一具有些特别,与其他三具不太一样,便是这柳条破了一个大口子,足够钻出来一个人,从残破的地方往里一看,那钉在臭肺处的蛇骨已经碎裂成了粉末。
就是他,一定是地下的蛇虫蛀坏了桧棺,又破坏了蛇骨楔子,才导致这卤尸中的阴气苏醒了过来。
而这楔子的效用并未完全消失,所以才会出现昨天夜里的那一幕,这阴鬼想爬出地下,本能让他想要摆脱楔子的折磨和控制,但又无法完全挣脱。
朱天眼看到这,从一边凑了上来,他扒开柳条,露出了尸体的脑袋,贴到近前仔细观察。
虽然这具尸体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空洞,死皮紧包着骨头,但老朱还是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他的脸色突然骤变,说话都变了声调,”这,这人我好像,见过,我说怎么闻着这味道这么熟悉呢”。
“老朱你说什么?你见过这个人?”,我和白小青都很惊讶,齐声问道。
“这要是一说,可得有个十几年的光景了,我记得那是九几年来着,那会刚改革开放,这八卦阴阳什么的又有人信了,文革前我家老爷子就有点名气,那会又时兴下海做生意,好多人都愿意来找他算个吉凶,定个风水,我记得那是个冬天,家里来了客,说是找老爷子来治病,这人的面相很凶,我记得老爷子当时很紧张,打发他走后好几天都不让我家小妹进门,他说女人身子弱,扛不住”。
“扛不住?”,我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记不得了,但这人的面相我记得很清楚,还有…”,老朱停顿了片刻,接着说:“我印象最深的是除了他的模样,就是他身上带着一股子味道”。
“味道?是阴气的味道吗?”,我搭话道。
朱天眼冷冷一笑,点了点头。
“那他当时得了什么病?”。
朱天眼的两只眼睛眯成了一道线,喃喃说道:“我记得,他说,他得了鬼疯子”。
“鬼疯子”,我几乎是喊了出来,又是这个病。
还没等我缓过神儿来,朱天眼又缓缓说道:“我,我想起这人叫什么了”。
“啊?”。
“黑龙,他说他叫黑龙”。
黑龙,鬼疯子,我听了大吃一惊。
这个黑龙不正是黑老所长的小弟吗?
我赶紧仔细看这人的模样,虽然他的模样已经是模糊不堪,但从五官轮廓上看,还真与黑所长的小弟有些相似,之前黑所长给我们看过黑龙的照片。
真的是他,这个叫黑龙的人当年还去过朱天眼那里,他说自己得了鬼疯子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拼命地琢磨着,想要把这些蹊跷给串起来,可一时间脑袋里全乱了。
“黑龙,他就是将魑玉卖给金铜的古董贩子黑龙,这人是得了鬼疯子病死的吗?”。
没想到朱天眼却摇头,嘀咕着:“我们老爷子说,他没得鬼疯子病”。
“没得?”。
“他没染上鬼疯子,不过我听说,他有两个手下,却全都是因为这鬼疯子病,一命呜呼了”。
朱天眼说着,扫了一眼傍边的两具死尸,“看来今儿个是对上数了”。
“那这个黑龙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又和这二个手下被埋在这个地方了?”。
朱天眼冷笑一声,“这怕是只有天知道了,不过,有一点确实很奇怪,黑龙说,他去过鬼庙山,可是,他没染上这鬼疯子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