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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懦夫”
朗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也不知是在说越临希,还是在说自己。
兜兜转转,晏晨真正的亲笔家书,终于送到晏欢手里。晏欢看着那洋洋洒洒的几笔,终于破涕为笑,只不过脸上的表情比哭了还难看。
“小妹,我与父亲、大哥在边关重逢。这几月战事吃紧,暂不能回家,请家中切勿挂念。为兄立了军功,如今已是父亲身边的副将。小妹,照顾好奶奶与你嫂子,等待着我们凯旋归来。”
这信上的词汇像极了晏晨的口吻,让晏欢更加确定。晏欢甚至能想到晏晨在提笔书信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莲心院
白娉婷几日来一直心绪不宁,找了几个大夫来看,都是一样的结果。她轻抚自己的腹部,美丽的脸庞有着轻愁,正躺在床上怔怔出神。
蓦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原是晏欢进来了。
“欢儿,你来了。”白娉婷朝她柔柔一笑,连笑容里都有几分贤良淑德得意味。
晏欢看着白娉婷,最初见到这个女人还是在茶楼之中,那时她是琴艺惊艳的白老板,与越临希是故交。再相见,她成了晏晨的心上人,而后被风光迎娶进晏府,做晏晨明媒正娶的夫人。
到底人心是善变的,便是像白娉婷这样对越临希死心塌地的人物,竟然也会移情晏晨。
丫鬟为晏欢奉上座椅,晏欢坐上,伸手挥退了左右,房间里只余晏欢和白娉婷二人。
“欢儿,你莫不是有事要与我说?”白娉婷难得见晏欢这般郑重其事,不免一问。
却见晏欢挑了嘴角“也没有什么事,不过是我二哥的家书到了,想与嫂嫂一同看看罢了。”
晏欢不咸不淡地道,却让白娉婷猛然变了脸色,唇角刷地苍白了起来。
“二嫂嫂,你是最熟悉二哥手笔的人,你且看看,这是不是二哥的亲笔手信。”晏欢将信拿出,送到白娉婷面前。白娉婷紧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呵呵,晏欢见状冷笑了一声,双眼微微眯起“还是说,二嫂嫂是做贼心虚不敢看了?也是,仿写二哥字迹这等小事,对二嫂嫂来说简直易如反掌。不愧是夫妻,这般心心相印。”
白娉婷听闻猛地抬起头,嘴唇开始轻颤,不可置信地看着晏欢。却在看见对方眼中的冷意之后,刹那间犹如一朵颓败的花蕊,迅速枯萎了下去。
原来你都知道了..白娉婷喏喏地开口,神情中难掩的疲惫。
晏欢调整了自己的坐姿,好整以暇地看着白娉婷。对她的颓然之态并未有丝毫同情,反而有些好奇地问道“我想知道理由?”言罢停顿了一声“让你背弃我二哥,背弃晏府,与我作对的理由。”
白娉婷的面色惨白一片,捂住腹部的手蓦然一紧。在听到晏晨两个字时眼中有明显的暗痛,这让晏欢有些侧目。
白娉婷心中煎熬,半晌才缓慢道“他对我有大恩,如若没有他我可能就要沦落风尘。我不能枉顾他对我的恩情。欢儿,你信我,这是我唯一做过的一件错事。我知道你不会再原谅我,对不起。”
曾经也有一个人让晏欢信他,可是晏欢却将这个人推下了万丈深渊。如果一句对不起就能挽回所有,那么世间又岂会有那么多误会和伤痛。
哦?晏欢挑眉,循循善诱道“那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
其实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只不过想听白娉婷亲口说一说,才能够确认。那一日断肠崖那最后一眼,让晏欢刻骨铭心到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白娉婷眼中剧烈挣扎,一边是恩情一边是亲情,在晏欢压迫的视线中,白娉婷心中的天秤一再倾斜。最终吐露出一个让晏欢印象极深的名字。
果然如此。
晏欢听完从座椅上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白娉婷“白娉婷,你要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你的丈夫晏晨。你为了帮助他不惜伪造晏晨的亲笔书信,误导我以为我父亲在边关身受重伤。白娉婷,你的心机这般厉害,晏晨回来会怎么看你?他那样烈性的男儿如何会承受他的妻子心中始终挂念着另外一个男子。你若不爱我二哥,当初又何必嫁给他。”
晏欢的言语淬着毒,将白娉婷伤的体无完肤。见晏欢转身要走,白娉婷竟急速地起身,堪堪拉住晏欢的衣袖,哀求道“欢儿,是我做错了,我不奢望你的原谅,可是我对晏晨是真心的我从未想要利用和欺骗他。”
白娉婷的身子虚弱得很,几乎是半跪在地上。那一双美目如今夹杂着痛苦和悔恨,看起来楚楚可怜。
晏欢曾经也羡慕过这个女人,年纪轻轻便经营了那么大的一家茶楼。不曾想这背后居然有高人助力。
也许从一开始一切就是一个局。这个局设得太过巧妙,让晏欢这等身在局中的人辨不清是真是假。
如今,这个女人匍匐在她的脚下,口口声声她爱晏晨。爱吗?晏欢看不清。
“这些话,你留给晏晨说吧。”晏欢扯掉白娉婷的手,无情地道。
她没有那么多赋闲的时间,再去看这个女人惺惺作态的表演。可还未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极轻的声音。
晏欢转过头,皱眉盯着白娉婷“你说什么?”
白娉婷捂住自己的腹部,一脸泫然欲泣“欢儿,我已有三个月的身孕。算我求求你好吗?”
三个月?这么算来是在晏晨出征时的事了,难怪那时白娉婷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想是因为这个原因。
晏欢纵然心狠,却在听闻这个消息时,止住了脚步。白娉婷的腹中是晏晨的亲生骨肉,她未来的侄子,如何能够弃之不顾?
晏欢紧紧闭了眼睛,良久叹息出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罢了,你且以你的名义将那人约出来罢。白娉婷,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长安楼
京城暴雨如注,已经好几天都不曾停歇。街上倾泻着大雨,叫过往行人纷纷闪躲。
为这个寒冬末尾,贴了几分湿冷。
晏欢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手中握着一个汤婆子。在温暖干燥的雅间,沉默地坐着。桌上摆放的那杯清茶已经失了温度,时间在缓慢地流淌。
半晌,听得门外传来一声轻响,有人推开了雅间的门走了进来。晏欢抬起头,四目相对之时两人都是齐齐一怔。
“原来真的是你。”良久,听得晏欢这样感叹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寡淡,让人猜不透心事。
越临希从门外进来,一如初见时的白袍加身,风流不羁。只是如今细看,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隐藏着太多的阴鸷,根本不似表面的那般潇洒放浪。
到底为什么会看走了眼?晏欢给不出任何的答案。
这个男子在初见时对她仗义执手,免于骏马的践踏,之后一次又一次的帮助她。晏欢本以为与他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却不想直至今日才发现这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越临希似乎早已猜到了雅间之人时晏欢,对此并未表露出惊讶的神态。坐到晏欢对面的椅子上,潇洒落座。
扫了一眼晏欢的手腕,微微蹙了眉头。
晏欢手上的那道疤痕,如今已经结痂成疤,狰狞的一条暴露在视线之中。可想而知当初划得有多么坚决。
越临希沉着一张脸,整个人看起来冷冷清清。身上还沾染着外面的湿意,挥动衣袍间带起了一股冷风。
“听说长业的明凰公主不日便要到达京城。如今,你的心腹大患已经除去,不知作何感想?”晏欢为越临希添了一杯清茶,平淡地道。
没人想到再见面居然会如此心平气和。
越临希端起茶杯,隔着茶雾注视着晏欢,“还不错。”
越临希诚实的回答,省去了扭捏作态。
晏欢见越临希这般坦诚,扯了扯嘴角“借刀杀人,与白娉婷里应外合。离间了我与越临雍的感情,在断肠崖上凶相毕露,只为给越临雍致命的一击。这等精彩绝伦的心术,真是叫人叹服。”
是了。明凰公主要进越国招选驸马,越国众皇子之中只有越临希和越临雍未立正妃,那日与越临希一同被人谋杀,越临希讲出越临雍阴暗不堪的过往,直把所谓的真相剖露在晏欢面前。
晏欢信以为真。
这些不过是怀疑的种子,真正的导火索是晏光耀身负重伤的消息。朝中与晏光耀作对的只有越临雍,当日抢军功不成起了报复之心,也是有理有据。配合白娉婷的仿写手信,叫晏欢深信不疑。
再然后,便有了断肠崖上的一遭。这一遭,改写了晏欢的一生。
越临希的表情很淡,淡漠地听着晏欢的诉说,一直未多说什么。
听得晏欢突然道“临希,我很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动了杀机?是在断肠崖的时候?还是借着越临雍的名义给我送来草莓的时候?又或者在初见那天,你就想让那匹马踩死我?”
越临希手中猛地一抖,茶杯一个不稳,倾泻出大半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