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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东见此情景,赶紧站了起来。
“张老板,你既然有事,那我就先回了,至于小姜的事,咱们以后再聊,反正也不急在一时。”他客气的说道。
张力维似乎犹豫了下,随即也站起了身,走过来,笑吟吟的握着他的手道:“老弟啊,每次和你聊天,都是意犹未尽啊,这样吧,改天我再约你喝茶,咱俩还得进一步深谈,话不说不明,说开了,一片乌云便散了呀。”
他真不知道往下该怎么说,于是便微微笑了下,未置可否,然后转身朝门外走去。张力维则热情的将他送到了电梯口,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脸上的笑容瞬间被冷峻的表情所替代,转回身,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司机,用低沉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司机下意识的往周围看了看,其实,大半夜的,办公楼里空无一人。
“刚刚忽然来了一大帮警察,把王胖给抓走了。”司机压低了声音说道。
张力维听罢一愣,眉头随即拧成了一个疙瘩,也不说话,只是缓步朝办公室走去,司机见状,只好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进了房间,关好了门,张力维这才沉吟着问道:“警察?哪里的警察,市局的?”
“好像......不是......当时我在场,不光看着面生,口音好像也不是本地的,感觉应该是南州市那边的人。”
南州距离省城足有三百公里,与临省的云山市接壤,没听说王胖在那边有啥事啊......
“你确定吗?”他又问了一句。
“确定,我姑家就在南州,对那一带的口音很熟悉,都是那股子海蛎子味儿,跟省城这边完全不同。”司机想了想,肯定的道。
他没吭声,低着头沉思了片刻,朝司机挥了挥手。
“你先去吧,告诉今天晚上值班的人,要注意保密,任何人也不许走漏消息。”他道,司机则连连点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王胖的本名叫做王大勇,和丁老四一样,也是早年在药材批发市场的时候,就跟在张力维身边的得力助手之一,与丁老四好勇斗狠、敢打敢杀的性格不同,他则天生一副细皮嫩肉、胖乎乎的形象,再加上戴个近视镜,冷眼看去,就跟一个机关干部差不多,而且是那种憨乎乎、很好说话的机关干部。
可实际上,王胖却是个典型的笑面虎,别看外表憨态可掬,但动起手来一点不含糊,更关键的是,他心思缜密,遇事比较冷静,不光可以冲锋陷阵,而且还是个难得的参谋和组织人才,和丁老四刚好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儿,这么多年以来,在张力维兼并和垄断市场的过程中,几乎经历了所有的大事件,是维康创业初期,张力维非常倚重的人。
这些年,他也比丁老四收敛得多,深居简出,很少在外面出什么风头,丁老四走后,王胖便顺理成章的成了保安部的一把手。他也是光棍一个,吃住几乎全在公司。
难道跟日报和网上的那两篇文章有关?想到这里,张力维的心不禁一阵紧缩。按理说不应该的呀,这两篇文章刚刚出台,虽然反响很强烈,但就算有关部门要介入调查,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再说,市里面要是有什么行动,我怎么会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呢?南州的警察来抓人,该不会是王胖在南州方面犯了啥事吧?
想来想去,头疼的几乎想要裂开似的,他实在坚持不住,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出几片强力镇痛药,就着茶水吃了下去,用手揉了下发木的太阳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犹豫了良久,最后还是放了下去,毕竟此刻已经是后半夜两点多了,这个时候打电话,显然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还是等明天再说吧,他默默的想,点上一根雪茄,刚抽了一口,手机却响了。
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司机的来电。又出什么事了?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将电话接了起来。
“张总,又来了一帮警察,还是南州那边的口音,押着公司财务赵总监,现在正在财务中心,把账本带走了不少。”司机的声音很小,应该是躲在某个角落里偷摸打的这个电话:“我正盯着呢,他们现在还没有离开,您需要下来看一下吗?”
他忽然感到一阵寒意,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抓王胖,抓财务总监,到公司的财务中心封存账本,这绝对不是王胖自己惹了什么事,肯定是冲着公司和他来的。妈的,这是谁啊,下手这么快!他不禁有点慌了。
“你给我盯住了,有啥事随时通知我。”他说了句,随即挂断了电话。
不行,事态看起来很严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必须赶紧处理,否则,耽误一分钟,都有可能出大麻烦。想到这里,他拿起手机,便拨通了秦岭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怎么可能!他的额头上开始冒出了冷汗,秦岭贵为副省长,手机是绝对不可能关机的,他想了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继续拨打秦岭家里的座机,然而,一直响到掉线,也无人接听。
肯定是电话线被拔掉了。他想,秦岭家里是有值班秘书和勤务人员的,就算本人睡得再死,但这些工作人员也一定会接电话的,当然拔掉外线电话也不耽误领导的生活和工作,秦家还有专线电话可以用,只不过,专线电话外人是根本打不进去的。
这么多年,他经历过无数的凶险,但第一次感觉有点慌了。还能打给谁呢?思来想去,将电话打给了省厅的一位领导,此人就是吴桐在采访笔记中所提到的,当年药材市场的派出所所长,他与张力维相交莫逆,可以这样说,他能官至如此高位,完全是张力维用人民币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所致,当然,张力维也从中获得了巨大的利益,这些自然尽在不言中。
这位仁兄的电话倒是畅通,响了一阵之后,便听电话那一端传来慵懒的声音:“老张啊,这大半夜的,你抽什么疯啊,啥事这么急啊,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吗?”
他苦笑了下,尽量不慌不忙的说道:“兄弟啊,这事还真挺急的,老哥我遇到麻烦了。”
“扯淡,谁敢找你的麻烦?”那人笑着说道。
他连忙把刚刚发生的情况说了一遍,说完之后问道:“你在厅里,听说过什么消息吗?”
“南州的警察,不可能吧!”那人明显精神了许多:“郭厅长出差去北京了,现在我主持厅里的工作,调用南州的警力,怎么可能一点不知道呢?我说老张啊,你是不是搞错了呀?只不过是有南州口音,未必是南州的警察吧?市局里面也有人是南州口音啊,局长杨二愣子,还一张嘴都是平原县的苞米茬子味儿呢!”
这倒也是完全可能的,或许执行抓捕的人有南州口音,而司机误以为来的都是南州的警察。他默默的想,可半夜抓了财务总监,并且来公司查封账目,这同样是非常大的举动啊,要知道,大半夜的对维康集团采取行动,绝对不会是某个领导一拍脑门,就能临时做出来的决定,肯定是有周密的部署和计划,才能付诸行动的。
“你先挂了吧,我和市局方面联系下,看看是否有什么动作。”那人说完,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他忽然感觉一阵眩晕,止疼药丝毫没起任何作用,头疼得简直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他来回在房间里走了几圈,不停的用拳头捶打着额头。
时间好像过得异常缓慢,十多分钟的光景,竟然像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当电话再次响起的时候,他的心都一阵狂跳,赶紧抓在手里,接了起来。
“市局那边没什么行动,我刚刚给南州市局也打了电话,他们那边也不知情,只是听说,省厅从下属的一个分局刑警队抽调了部分人员,但具体谁签署的命令,去执行什么任务,都还不清楚。”那人的声音也有些焦虑:“老张,你没给秦副省长挂个电话问一问吗?”
他苦笑了下:“你在省厅都不知情,他不是公安系统的,怎么可能知道啥内情呢,挂了也没用啊。”
两个人一时无语,不免都有些焦虑,半晌,还是相约等明天了解下情况再商量对策,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他站起身,来回在房间里走着,甚至好几次动了念头,想到楼下的财务中心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不要慌,也不能慌!他这样对自己说道。看来,丁苗苗和胡扬的这两篇文章,只不过是投石问路的石子儿而已啊,目的就是为了先探一下我的虚实,实际上有人早就暗中准备好了,就等着舆情一旦被调动起来,便立刻动手了。
遇到高手了呀!他默默的想道,只是不知道,这个始终隐藏在角落里的高手是谁呢?还有,秦岭为啥要躲了呢?莫非他提前听到了什么消息?
正被这些问题搞得心烦意乱,房门却被轻轻敲了几下,还没等他说话,司机已经推门进来了,神色异常慌张的走到他的身边,低声说道:“张总,宏运公司那边应该是出事了,光头和白老七都被抓了,刚才光头媳妇把电话打到保安部了,应该是想找王胖问问发生了什么,是我接的,已经安抚住了。我大致算了下,好像已经有十多个人被抓了。”
张力维默默的听着这个消息,忽然感觉司机的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似的,空荡荡的还带着些许回音,他不禁有点纳闷,努力的睁大了眼睛,然而眼前却出现了一团红色的雾气,让他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隐隐约约的都罩上了一层血色.......
“张总?张总,您怎么了?”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感觉那声音飘飘荡荡的,像一阵风似的在耳边滑过,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