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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沐王爷和戏楼走得近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沐芹生有事没事往戏楼里跑, 和戏楼其他人也很熟稔,今夜是皇太后的寿宴,从皇帝请了戏楼里的人唱戏,却独把最好的戏子留下,老板就知道,今晚的戏楼, 怕是不会平静。
“承颢啊,你赶紧走吧, 皇上既然没请你,就是在给你一个机会, 只要你现在离开, 他不会再刁难你。”
戏楼外, 进宫唱戏的人已经在筹备,赶着马车走向宫门, 言诺一身广袖红袍,拖着长长的裙摆,对着戏楼老板点头,目送着其他人远去。
四周拍摄设备全方位进行拍摄, 顾长宁站在街道对面, 看着那答应了要离开的人,又缓缓走回了戏楼。
宫里和戏楼的两场戏是分开拍的, 宫宴已经拍摄完成, 所以本该在皇宫里的沐芹生, 此时以演员的身份,目睹着曾经他没能看得见的一幕。
承颢刚唱完一场戏,他又再次站上了戏台,时辰晚了,看戏的人陆续走了,周围的灯火熄灭之后,从戏楼里面窜出来几道人影,在戏楼的角落,泼上了油,点燃了木屋一角。
火燃起来了,戏台上的戏开场了,没有浓妆遮盖的脸上,和扑了粉一样苍白,就算明知是化的妆,也止不住揪心的疼,顾长宁站在场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
熊熊火光中的一场独角戏,艳红的戏服像是染了血一样,似骄阳的热烈仿佛能盖过外围的火光冲天,镜头拉近,戏楼里其他人开始疯狂逃窜,对着戏台上的人焦急的呐喊,又怕来不及逃出去而踌躇,镜头落在台上那张平静的脸上,无尽的凄凉。
红袍触及火光燃了一角,迅速往上蔓延,顾长宁心底一颤,下意识往前。
“化妆师,化妆。”
导演的一句提醒让他回神,那只是磷火,连纸都点不着的。
戏只拍到承颢身上的道具服完全点燃,工作人员开始灭掉周围燃起的真正的火,顾长宁被化妆师带他一边补妆,为了拍摄效果,他今天穿的是一身月白色宫装,接下来的一场戏是他在废墟里寻找承颢的尸体 ,白色的衣服脏乱之后更能体现他的狼狈。
他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从皇宫的方向急速赶来,一头黑发被狂风吹打地有些凌乱,还未至戏楼前,他从马上直接跳下,没有丝毫准备的拍摄人员同时发出一声惊呼,直到他平稳落地才松了口气,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赞叹。
设备就位之后,天空开始人工降雨,燃烧的戏楼已经化作了一片废墟,成功逃出来的人又了跑回来,在戏楼外张望,急促的马蹄声靠近,他刚一侧头,就被拽住了衣领:“承颢呢?”
眼前的人浑身湿透,发冠歪斜,全没了昔日的尊贵,那人适时地愣了一瞬,指向废墟:“承颢他还在戏楼里……王爷!”
原声有些破音,场外有人抿唇忍笑,顾长宁并没受影响,毅然冲进了戏楼里,跟拍摄像师跟进戏楼,内部进行定点拍摄,经火烧过又被浇灭的横梁廊柱一片漆黑,沐芹生站在废墟上,瞥见一抹红影,他空洞的目光重新聚焦,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接下来的戏是在废墟里刨出奄奄一息的人,承颢气绝身亡,他的死是推动剧情的一个重要契机,沈导对这场戏十分重视,为了拍好准备了很多东西,只是地方有限,很多想现场观看的工作人员就只能退到了戏楼废墟外。
“你别说话!”凄厉的一声怒吼,将要离开的群众又拉回了现场。
在被焚毁的戏台上,化好妆被塞到废墟里的人已经被挖了出来,只是腿部被木桩贯穿,不能挪动,他口中吐着血水,却还顽强地说着话。
沐芹生不断用手扒着压在承颢身上的残墟,脸上发丝和水沾在脸上,湿润一片,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他对承颢腿上的伤无计可施,他比谁都明白这场火是谁放的,请不到大夫,救不了人,他无助地跪在受伤的人身边,嘶哑低喃:“你别说话了……”
他脸上的痛苦太过真切,负责拍摄的人忍不住和他的表情同步,躺在地上的人,却嘴角带笑,艰难地抬手似乎想要抹去他脸上的泪水,最终也只能带着遗憾闭上了双眼。
沉浸在戏里的两人,言诺一身残破的红衣,浑身血色,如地狱尽头绽放的曼珠沙华,妖艳而凄美,顾长宁一身白衣脏乱不堪,跪在凉透了尸体前,如一尊呆滞的木偶,目光涣散,雨越下越大,从缝隙里滴落下来,溅在两人身上。
“什么身份有别,什么皇家颜面,我的好皇兄啊……”顾长宁念着不属于台本里的台词,将刺在言诺腿上的道具扯开,隐藏的血袋被扯破,血色四溅,染红了他温润的脸,他缓缓勾唇,一脸凄苦:“承颢,我带你走……”
戏外看了剧本的人面面相觑,视线转向摄像机后的沈轻城,他看的专注,并没有要咔戏的意思。
顾长宁饰演的沐芹生抱着没有温度的承颢,一步步走出废墟,在暴雨冲刷的街道上跪下,仰天一声怒喊,再低头时,苦痛的眼神渐渐转变成了坚定和仇恨,场外的人远远观望,都能感受到他满腔的恨意。
“咔!”沈导从废墟楼里跟出来:“辛苦了辛苦了,今晚的拍摄就到这里了,长宁,言总,没事吧?”
人工降雨可是货真价实的水,在入冬的天气淋成这样拍戏,肯定给冻坏了。
“你……”言诺刚一睁眼,震惊于刚才的戏,刚伸出手人已经转过了头。
顾长宁将抱在怀里的人一扔,迅速爬起来,尴尬道:“对不起沈导,刚才的台词,我把剧本和原著里的台词记混了,要不我们重来一遍吧!”
言诺:“……”
他一脸真诚,沈轻城看了眼被扔在地上干脆开始清理血迹的言诺,嘴角微抽,摆手道:“不用重拍,剧本本就是根据原著改编,你临时发挥的不错。”
他欣慰地夸了几句,转身让人收拾现场。
这部剧里沐芹生和承颢的关系是一大卖点,他怕的是人不肯演,现在都演出来了,哪里还有重拍的道理。
顾长宁打发了导演,低头看向还蹲在地上的人,目光复杂,忽然低身道:“言总您还好吧?”
言诺抬眼和他对上,还是刚才那副狼狈的模样,眼神却恢复了平日里的亲和讨好,似是要确认什么,两人久对视,谁也不肯先移开眼。
“言总,顾老师,去洗一下吧,会着凉的。”
助理低声提醒,顺便阻止了对面一群迷妹疯狂拍照片的举动。
顾长宁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有泥有血有水还有烧过的黑炭,简直惨不忍睹,他自己都忍不住开始嫌弃,利落地起身跟着工作人员去换衣服。
换回自己的衣服,一身干爽,顾长宁坐在化妆台前,让人吹着湿漉漉的头发,手里翻着已经拍摄结束的剧本。
戏楼里的大火是皇帝命人放的,剧本里的目的是为了逼迫承颢离开京城,和沐王府断了联系,承颢的死只是无意之失,因为邑坤帝是男主,也是历史上的明君,为了塑造他完美的形象,他所做的一切都必须有一个迫不得已的原因,可真相却并非如此。
要说贴近真相,原著《煜阳皇后》的确是做到了。
邑坤帝放这把火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取承颢的性命,并不是为了维护皇家颜面,而是为了私欲。
沐芹生是他的义弟,是他的臣子,更是他了解朝臣暗中动向的最有利的一颗棋子,而承颢的出现,让这颗棋子生了脱离棋盘的心,为了让他歇了离开京城的心思,承颢必须得死,只是他的计划百密一疏,他估算错了承颢在沐芹生心中的分量,让这颗他引以为傲的棋子,彻底生了反心。
顾长宁将剧本一开一合,看了眼拍摄结束后,又守在了他化妆间外的凶神恶煞,将剧本合上,扔在了化妆台上。
“您手背上的伤,我给您用粉遮一下吧?”
化妆师的目光在他手背上看了很久了,那上面有红痕,像是烫伤,听说今晚的戏是有火场,人有道具防身,那些木头却是实打实地烧了,不小心碰到,很难不受伤。
“不用了。”顾长宁笑了笑,不在意地将手收进了袖子里。
这样持续的疼痛,他已经很久没体会过了。
忙完之后,顾长宁跟着言诺去吃饭,今天承颢的戏份杀青,虽然角色不大,但身份在那,沈导坚持要请他吃饭,顾长宁说累了,然后回了酒店。
空荡荡的酒店套房,只有两只鬼跟着。
顾长宁看着电视,里面放着言诺演过的电影,他端着奶茶靠坐在沙发上,突然开口:“他问过你们什么吗?”
凶神恶煞摇头:“没有。”
“……”
转头瞥了他们一眼,顾长宁咬着吸管,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转身继续盯着电视:“你们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对不起夫人,总裁交待了寸步不离。”
“……”
顾长宁暗中翻了个白眼:“去我看不见的地方待着。”
“是。”
被强行拽到角落的凶神不解挠了挠头,这几天的夫人,似乎变了很多,脾气也大了。
言诺开门进来的时候,角落里的两人,一个委屈不解,另一个垂首沉思,视线落在沙发上坐着的人,顿了顿道:“怎么没去休息?”
顾长宁眨眼,呆呆地指了指角落里的人:“他们寸步不离,我……我睡不着。”
躺枪的兄弟俩双眼瞪如铜铃:“……”
这和刚才让他俩消失的不是同一个人吧!
凶神刚要解释,被兄长拉了回去。
言诺没将他的控诉当回事,走近沙发边将西装外套扔下,看了眼垃圾桶里扔着的快餐盒,皱眉道:“你就吃这个?”
顾长宁点头:“我看你吃过这个,还吃的挺香,就点了一份儿。”
顺着他的视线转头,背后的电视屏幕里还放着电影,言诺饰演的程序员正盯着电脑,抱着快餐盒,吃的的确挺香。
“……”
见他哑口,顾长宁适时拘谨地站起来:“言总要喝什么?我去给您拿。”
拒绝的话还没出口,那人已经走向了冰箱,为了不让他白跑一趟,言诺道:“绿茶。”
“好的。”顾长宁换了个方向,用饮水机烧水。
凶神恶煞的目光跟着移动的身影落在饮水机上,停了半天,又慢慢朝着沙发移动。
苍白的手,端着新泡好的茶,递到言诺身前:“好像没有绿茶了,您喝红茶吧。”
“不会吧,我记得……”凶神刚要开口,被恶煞阻止,顾长宁给他一个懂事的微笑,恶煞回以心照不宣的眼神,瞬息之间达成了默契。
“我记得刚到您办公室的时候,您给我泡的就是红茶,喝红茶您不介意吧?”
“……”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言诺愕然抬眼,顾长宁立即道:“如果您不喝红茶的话我现在下楼去买。”
毕竟他现在还兼职着助理的工作。
刚刚升起的猜疑被他这副工作认真的态度打消了,言诺道:“不用了,我不挑。”
说着去接他手里的绿茶,端着茶杯的手骨节分明,白皙纤长的手指怕烫一样只端在杯沿,手背上一条清晰的红痕,言诺目光一凝,一把抓过他的手腕:“你的手怎么了?”
突然的动作让茶杯里的水洒了大半,顾长宁赶紧缩手,却被人死拽着,他只能解释:“可能是拍戏的时候划到的,没什么事。”
“不可能在拍戏的时候……”
他突然停住,顾长宁追问:“什么?”
“没什么。”言诺摇头,对还在角落里的两人道:“药。”
“是。”恶煞立马拿了药扔过来。
他又选择了缄默不言,顾长宁眸色微暗,盯着他紧拧的眉头,在心中暗叹一声,换了一副担忧的脸,指着某人的手臂道:“言总,您……不烫吗?”
他手里端着的绿茶可是滚烫的水泡的!
言诺后知后觉,看着自己湿了一大片的衣袖和衬衫,身体僵硬了片刻,无所谓道:“先上药。”
“……”顾长宁任他抹了不知道叫什么的药油,抹上之后疼痛的确缓解了不少。
“谢谢言总。”
涂药的手指微微顿住,言诺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继续抓着他的手细心擦药。
等他手背上的红痕被摩挲地快要扩散的时候,言诺才放开他的手,开始处理他自己手臂上的“烫伤”,顾长宁多次确认他的确没烫着,“放心”地回了房间。
只要不是一个人独处,保镖的存在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回到房间的顾长宁,难得的清净,他躺在床上,张开五指看着手背上已经消得差不多的红痕,微微眯起了眼。
这上面的伤,是他自己弄的。
用片场里无意发现的黑狗血,抹在了手背上,他本来是一时兴起,却真的留了伤。
老祖宗们传下来的一些方法,果然不全是胡诌乱造的。
在并不疼痛的手背上吹了吹,他苦笑一声,闭上眼假寐,之所以不是睡觉,因为在他闭眼之后,还有客人会来。
十分钟后,背后的床垫准时凹下去一块,比白天里接触的更阴冷的气息,笼罩了他的全身,他不觉得寒冷,反而像是某种缺失的东西得到了填补,他随时可能因为这舒适的感觉而睡过去。
他已经不指望这人有胆子在第二天早上光明正大地面对自己,却也不想舍了这点时间有限的温存,在熟睡之前,他闭着眼睛转身,窝进了身后的怀里。
连续几天同样的状况已经让某人适应了他的动作,言诺看着再次埋进他怀里的人,勾了勾唇,自然而然地将人搂住,不小心力度大了点,大概是埋头呼吸不畅,怀里的人仰起头,冲他的脖子吐息。
言诺低头,正好对上他微张的嘴,唇红齿白,气息清冷,他喉咙一紧,低头印了上去。
和记忆中一样,柔软甘醇,他忍不住张口含住,将两片唇瓣挤压变形,将均匀的呼吸堵住,鼻尖交错,他无意间抬眼,骤然僵住。
那本该闭眼熟睡的人,正微瞪着眼,片刻后眨动了一下。
顾长宁正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被捂住了鼻子,他本能地抬头,紧接着一片冰凉印在了唇上,睁眼看到一张俊颜,正垂着眼帘,在摩挲自己的唇。
他唇动了动,言诺瞳孔一缩,下意识退开,搂在他腰上的手也缩了回去。
顾长宁一脸愣怔:“言总?”
“……”
“您刚才……”
“刚喝了点酒,我走错房间了。”言诺僵硬地打断,坐起身准备下床。
顾长宁一把按住他撑在床上的手,质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言诺一只脚落在床沿,被拉住却不敢转身,顿了顿,他僵硬的身体放松,故作轻松道:“你以为是为什么?外面的谣传你还不知道吗?”
谣传?
顾长宁愣了愣,想起外界关于他靠爬床上位的言论,不可思议地看了眼身前的人:“你帮我的原因也是这个?”
言诺回过头,一脸冷漠道:“没有所图的话,你觉得我凭什么要帮你?”
他忽然凑近,眼神暧昧,紧盯在顾长宁的脸上,等着他惊讶的脸上出现惊慌失措或者屈辱厌恶的神情,对峙了半晌,顾长宁突然勾唇:“可以啊!”
“……”言诺神色一僵:“你说什么?”
顾长宁道:“我说可以。”
他神情镇定,直视总裁大人的眼睛:“我很感激言总给了我如今拥有的一切,我身份低微,给不了像样的报答,言总既然肯捧我,如果您看上的是我的话,我可以用我的身体和您做这笔交易。”
“……”
状况出乎意料,被反将了一军,言总大脑瞬间短路。
他脸色微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长宁道:“是您说的。”
虽然话不一样,却是同一个意思。
言诺再次哑然。
顾长宁勾了勾唇,突然抬手勾上他的脖子:“还是说,言总刚才的话是骗人的?你不会真的……”
“说你的条件!”
话被打断,顾长宁干脆道:“我要你捧红我,到比杜琪仂更高的高度。”
他跪在床上,言诺坐在床头侧着身子,抬眼看向上方的人,四目相对,沉眸道:“这是你答应的。”
“是……嗯?”
重心一转,身体被人按在床上,两人位置颠倒,枕着柔软的枕头,顾长宁睁眼,看着出现在自己上方的人。
言诺启唇:“你别后悔。”
顾长宁轻笑,直接将人拉下来吻在了一处,虽然在下方,却瞬间掌握了主动,发泄般的啃咬,将那本就红润的唇啃地越发娇艳。
唇皮被咬破,言诺吃痛,不属于人界的鲜血带着诡异的冰凉,血腥的气息像打开了某道闸门,他双目渐渐变红,害怕身下的人看见,他闭了眼,相触的地方感觉更加清晰,紧贴的唇瓣辗转碾磨,他压抑着已经觉醒的欲望,那人却毫无危机感地四处点火。
那片冰凉从自己唇上移开,向后滑落在耳根处,顾长宁喘息不稳,看着错开脑袋而贴近自己的脖颈,他张口就咬了上去,不带一点儿情面,留下深深的齿痕才肯作罢。
短暂地分开,再次对上眼睛是血色的红,顾长宁还没来得及看清,眼睛就被蒙住,唇再次被堵住,强硬地撬开齿冠,有东西滑了进来。
察觉到一只手在解自己的衣扣,他顺从地摊开双手,转而去扯他身上的衣服,同样冰凉的两具身体逐步升温,却始终越不过正常的体温,交颈而卧,当两人之间没有障碍阻隔,丝滑的触感,鼻息间异样的馨香,言诺蓦然怔住,单手撑起身体。
紊乱的呼吸渐渐平复,看着身下衬衫已经褪到臂弯里的人,他在那两片红红的唇瓣上狠吻了一记,强自将赤红的眼睛化为漆黑,松开遮住那人眼睛的手,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艰难地从他身上移开。
“我不会强人所难,等你拿到了你要的,我会找你讨回来。”
他背对床上的人,一颗一颗将扣子扣回原位,起身走向房门。
这车刹的猝不及防,顾长宁目光落在他某处明显有了反应却没得到抒解的地方,再看他红了耳根却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在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垂下头道:“谢谢言总。”
言诺“嗯”了一声,拉开房门出去:“早点睡。”
那人逃一样地离开房间,门一关,房里的人瞬间变脸,被子蒙过头,却完全睡不着。
真不愧当影帝的,说的他都差点信了!
不做就不做,谁还不会演戏了!
怂货!
在被子里翻了几个白眼,想到之前看到的红色的眼睛,顾长宁掀开被子,望着头顶的灯,想了一会儿,他决定侧身蒙头睡觉。
第二天出了房间,总是等着他一起吃早餐的人却没在客厅里,茶几上的早餐还是给准备了。
看了眼尽忠职守的俩保镖,他拿起一块面包:“他去哪儿了?”
恶煞道:“总裁去了公司。”
“哦。”
这是开始躲着他了?
他满脸写着不高兴,凶神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个昨晚……您和总裁……”
顾长宁抬眼:“我和他怎么了?”
被他视线一扫,凶神壮起来的胆儿又没了,赶紧摇了摇头。
顾长宁味同嚼蜡地啃着面包,咽下去了又道:“他昨晚从房间里出来,之后去了哪里?”
恶煞道:“浴室。”
“做了什么?”
“不知。”
“……”不知就不知,你红什么脸?
视线转向凶神,他更是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宫主从夫人房间里出来的时间比平时要早,还知道宫主出来的时候……很狼狈。
得不到像样的答案,想到自己昨晚憋了一晚上,那人估计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暗骂了声活该,他一口闷了一杯牛奶,收拾收拾出了酒店。
言诺带在身边的助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成了给他专职的了。
今天进剧组的拍摄,就是沐芹生黑化之后的了,他性情大变,连带着戏外给人的感觉都有了变化。
兄弟俩等在拍摄场地外,看着场内已经游刃有余的新晋演员,凶神感慨道:“夫人是不是太入戏了?”
恶煞睨他一眼,“不是。”
“可他最近像变了个人似的,他该不会是……”
“……”恢复记忆了!
“精神错乱了?”
“……”
说错话的鬼差,不出意外又被兄长大人拍了一记后脑勺。
拍摄进入到后期,顾长宁的戏份开始增加,他成了大晟朝最大的毒瘤,从相互扶持的兄弟转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所以整天的拍摄,基本没有休息时间。
趁着间隙他给言诺发了条短信,本来以为那人不会回复,出人意料他是秒回。
顾长宁:今天拍摄结束会很晚。
言诺:嗯。
顾长宁:你在哪里?
言诺:公司。
顾长宁:忙吗?
言诺:一般。
顾长宁:那你来看我吧。
……
聊天结束。
良久没有回复,顾长宁撇了撇嘴,关了手机。
下一场戏是和女主的对手戏,杜琪仂饰演的秋蓝烟此时已经升到了妃位,为了护住要保护的人,为了除掉视她为眼中钉的皇后,他要那现任皇后的母族开刀,而扳倒皇后母族的重要证据,掌握在沐芹生的手里。
他们相互威胁,相互利用,但秋蓝烟终究是站在帝王一边,这也注定了沐芹生最后的败北。
一场戏拍下来,沐芹生对皇兄的仇恨,犹豫,和因挚友被害死而变得偏执,狠戾,他的步步算计,伪装隐忍,被顾长宁演绎得淋漓尽致,几乎将杜琪仂女主的风采,都压了下去。
“你进步很大。”
顾长宁正打开手机,同样在休息的杜琪仂站到他身边,笑的亲和。
“是杜姐演技好,受你影响超常发挥了。”
杜琪仂挑眉,也不否认,关切道:“你身体怎么样?上次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伤到哪里吧?可以的话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就不好了。”
就怕他去医院溜一圈,第二天他关于他身体有问题的猜测就会被记者报道。
顾长宁笑了笑道:“谢杜姐关心,只要威亚别再突然故障,我想我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话要表达的东西太明显,杜琪仂眸光微闪,又关心了几句才转身走开。
“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了。”
3D环绕式的声音在耳边如同鬼魅,顾长宁环顾四周,从牙缝里说话:“上次的事,多谢了。”
完全没能将人吓到,一道虚影出现在顾长宁身边:“看来你记起来了。”
顾长宁道:“托您的福。”
“你们酒店楼下的那间咖啡厅,下班之后一起聊聊。”
“好。”
身后的气息消失,短短几句话的交流,在其他人眼里,不过是顾长宁一个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拍摄结束之后,恐吓了凶神恶煞不许跟着,顾长宁一个人走进咖啡厅,悄然跟在他身后的兄弟俩,慢一步进去,已经不见了人影,连气息都搜索不到。
在两人隐去身形绕来绕去找人的咖啡厅里,角落的位置,顾长宁坐在桌前,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女孩。
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女孩盯着对面的青年:“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顾长宁道:“醒过来的时候就记起来了。”
那天从威亚上掉下来,奇怪的东西钻进脑中,醒来那些记忆就在脑中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帮了你?”
“拍摄现场像您一样的老奶奶可没多少,您的伪装不到位啊,姑奶奶。”
奇怪的称呼,孟婆一怔,转而笑道:“什么啊,你早猜到我的身份了!”
顾长宁笑而不答。
那天从威亚上掉下来的时候,他是先看到了隐在人群中的老奶奶,还没落地就晕了过去,那是孟婆趁机恢复了他的记忆,至于猜到老奶奶和对面的女孩是同一个人,源于人界的常识。
他从没听说过孟婆还有孙女!
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孟婆道:“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
“你既然恢复了记忆,你应该知道,以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在人界久留。”
他的身体只是言诺强行逆转时空救回来的没有灵魂的肉身,虽然本就属于他自己,但这具肉身存在的时限,只到他上一世身死的年龄。
他是已死之人。
转世之后,重生之前,那段不愿记起来的回忆,现在已经在他脑海里。
顾长宁垂眼,苦笑道:“他还是没有承认。”
孟婆道:“他是不敢。”
“是啊,他不敢,因为他负了我。”
“……”
孟婆看向他带笑的眼睛,黯然道:“你怪我吗?怪我让他喝下了本该给你的孟婆汤?”
顾长宁摇头:“不怪您。”
盯着他看了半晌,孟婆轻声叹息:“这本该是他的劫,却由你来受了。”
“……”顾长宁微微皱眉,疑惑抬头。
她像是要将一切都说清楚,垂眸道:“你知道他的来历吗?”
顾长宁点头。
他大概能猜到。
“他本是镇守外六天的守宫神,因触碰了三界禁忌,被天帝送入人界轮回,在人界苦楚几世,都没有好的结果,大晟朝,是他轮回的最后一世,只要结束了一生,他就能恢复神的身份,可他遇上了你。”
“……”
“承颢死后,他恢复身份,在忘川河边等了沐芹生数十年,他等你一起再入轮回,想偿还欠下的债,可他明知道,你是他天定的劫,就算轮回,也不会有好的结局,所以我给他喝了孟婆汤,而我给你的,只是一碗普通的汤,他替你轮回,你替他渡劫,我害你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你当真不怪我?”
顾长宁沉默,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一碗被替换过的孟婆汤,改变了他所有的人生,他本该忘记一切,开始自己的新生,却被迫带着前世的记忆,承受着本不该由他承受的折磨,他以卑微的身份,爱着和今生同样高度的言诺,可本该给他还债的人,却忘了最初的目的,以陌生人的身份,漠视他的存在。
身份的差距,不仅存在于封建王朝,现今对身份尊贵的人,不同等的身份同样高攀不起。
这份差距,注定了顾长宁最终的悲剧。
沉思良久,他垂眸低声道:“所以您替换那两碗孟婆汤,是为了让言诺避开我这个天定的劫?”
孟婆道:“是。”
“您爱他吗?”
“……”
顾长宁又问:“你爱他吗?”
不带丝毫负面的情绪,他神情极为平静,孟婆一时间愣住,不该给他什么答复。
她眸光闪烁不定,或许是连她自己都没弄明白,顾长宁却得到了答案,他笑道:“你爱他,所以调换孟婆汤,也不只是为了他的劫。”
“……”
他的话里没有了尊称,他们同样爱着一个人,在这个层面上,他们是同等的。
顾长宁道:“你不想让他再记得我。”
他说的肯定,孟婆也没有否认。
孟婆汤对人而言,可以忘却前世所有因果,不管多少次轮回,也永远不会再记起,可对神而言,他们有永久的生命,他们的轮回只是永恒岁月中的沧海一粟,孟婆汤能让他在轮回中获得新生,一生结束之后,过往的记忆还会重归神体。
愣怔良久,孟婆莞尔一笑:“或许是吧。”
从言诺停留在忘川河畔开始,她爱上的是苦苦等待爱人数十载的神,或是为爱舍弃身份甘入轮回经历生老病死的神,她爱上的,是爱着沐芹生的承颢,也是爱着顾长宁的言诺。
“如果我知道他会选择这样的方式,会有现在的结果,我当初一定不会那样做。”这件事是她心底的愧疚,所以在两人重生之后,他尽自己所能去偿还。
顾长宁笑道:“所以我谢谢您。”
“那你的决定呢?”
忘了那个人重新归入轮回,还是以现在的姿态停留世间直到消散。
顾长宁沉吟道:“我为他活了两辈子,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次。”
“……”
孟婆一脸茫然地愣了良久,终究只能苦涩一笑:“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为什么要告诉他?”顾长宁道:“您都能知道的事,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要演,我陪他就是。”
他笑的促狭,孟婆恍然:“我倒是忘了,你曾经也拿过人界的影帝。”
顾长宁淡笑挑眉。
从咖啡厅里出来,街道上随处可见晃眼的霓虹灯,美虽美,却有一种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感触,让人觉得好不真实,顾长宁干脆将连帽衫的帽子扣上,低头走路,不用担心有人认出他,还能悠闲地散散步。
视线里出现两条修长的大长腿,光亮也被一片阴影阻隔,顾长宁疑惑抬头,忽然肩头一紧,被人猛地按进怀里,熟悉的冰冷的气息,那样强大的人,却在微微颤抖,忍不住唇角上扬,他大力回抱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