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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 那批正常地送来的沉香木, 很有可能被于公公中途扣下,换成有曼舌花水的沉香木, 容景谦并未提及两批沉香木一个是新的一个是十二年前的,直接将于公公给抓了起来, 审问他屋内为何会有沉香木的残余木屑。
于公公开始只说自己喜欢沉香木之香气,偷偷拿了一些回自己房内燃烧, 可于公公大部分时间在掌乾殿为皇帝燃烧沉香木,哪里需要回到自己房内燃烧,这显然是托词罢了。
大约是见事情败露,也想不到合理的理由, 于公公竟直接承认,那沉香木正是自己悄然调换, 而将有毒的沉香木给自己的人,正是容景谦。
容常曦吃惊地道:“什么?!怎么又一个出来指证容景谦的。”
之前那两个吴家婢女也就罢了, 于公公好端端的, 总不至于陷害容景谦吧?
容景兴语调十分沉重, 道:“于善说, 容景谦和大理寺丞华景策密谋造反,并以他的生命相挟, 他不得已才听命于容景谦, 如今容景谦见事情败露, 就想让他一人顶罪……”
造反。
这两个字究竟代表了多严重的含义,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再加上在明光行宫听来的那些事,容常曦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若下毒的人当真是容景谦……若连前世下毒的人也当真是容景谦……
容景思却继续追问:“审问他的人,不是景谦自己吗?”
“不错。”容景兴像是回想起什么,一脸惊叹地道,“容景谦听了于善的话,居然直接把于善送到了父皇面前,让他方才怎么说的,再说一遍……竟是,全然不怕的模样。”
容常曦道:“他,他是觉得那沉香木是十二年前的东西,所以他绝对毫无嫌疑吗?”
于公公显然不知道那沉香木是十二年前的东西,十二年前,容景谦才四岁,他六年前才来紫禁城,上哪里弄来这东西?可换个角度想,也许容景谦另有什么同谋呢?
经过了之前吴丹雪的事情,皇帝对容景谦的态度本就有些微妙,容景谦此时直接让伺候了皇帝十余年的太监在皇帝面前说他要谋反,这简直也太大胆了一些!
“也亏得你们回来的巧。”容景兴道,“父皇今日下午,便要亲自审问于善。哎,吴丹雪的案子才过了一个月,又要这般审问,简直是个多事之冬……”
容景思却道:“这案子,本就是吴丹雪一案的延续。”
不知不觉便回到了紫禁城,马车换成歩辇,一入宫,容景思果然接到皇帝召见,让他立刻去掌乾殿,容常曦和容景兴毫不犹豫表示要跟上,到了掌乾殿,却未被放行,只有容景思一人得以进去,容景兴缠着何公公,何公公满脸为难,最后容景兴只问了一下,殿内有何人。
何公公犹豫片刻,还是回答道,殿内只有七殿下、三殿下,还有华景策华大人。
看来皇帝确实不希望再节外生枝。
容景兴与容常曦悻然离开,正好遇上淑妃和四皇子,说是要去看望容常凝——容常凝这段时间,身子一直不大好。
容常曦想问她怎么好好的染了风寒,再一想定然和福泉有关,便也不打算问了,只说自己先回宫梳洗一番,再去看容常凝,容景兴则索性和淑妃容景睿一道去看望容常凝。
回到昭阳宫,容常曦梳洗了一番,尤笑拿着篦子替她轻轻梳着有些湿漉漉的头发,地龙烧的很旺,之前路上的风霜与寒冷在这暖意融融的昭阳宫中几乎消失无踪,可容常曦的心却半点没有放下。待头发干了后,便立刻动身去了容常凝那儿。
容景兴和容景睿都还在,淑妃则已离开了。
容常凝坐在软塌上,看着神色确实有些憔悴,见了她,虚弱地笑了笑:“常曦自行宫回来了?”
容常曦心下一紧,道:“皇姐,你宫内没染什么香吧?”
容常凝愣了愣,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如今皇帝沉香木被于公公动了手脚的事已是人尽皆知——容常凝道:“我只是染了风寒,既没有点香,更没有喝什么不该喝的东西,你别瞎想。”
容常曦点头,却又觉得容常凝似乎变了一些。
究竟哪里变了,她也说不上来,只是这般脆弱苍白地倚在软塌上,却还面带笑意地讲话,以前的容常凝,似乎是做不到的,她怎么也得垂泪,同容常曦说自己无端染了风寒,又说自己想念某个离开京城的人。
可她现在提也不提此事了。
容常曦在她身侧坐下,容景兴道:“常曦,你来的正好,方才我们还在说于公公的事情呢。”
容常曦瞥一眼面色不大好看的容常凝,道:“常凝还病着,要说咱们也别在这里说,换个地方吧。”
“别。”容常凝却道,“我可也想知道……不对,我知道的,应当比你还多一些。”
容常曦稀奇道:“你知道什么?”
容常凝喝了口热茶,道:“我知道,于公公是华大人亡妻的兄长。”
容常曦瞪大了眼睛:“什么?!于善是于雅秋……”
说出这两个名字,容常曦便卡住了。
容景兴道:“我也是刚刚才听常凝说的!这也太离奇了些!”
容常凝缓缓道:“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的……之前,我因为一些事,查过于雅秋,可惜并未查出太多东西,只知道她似乎认识一个在宫内当值的太监,那太监会常往宫外送东西接济她。她在亲戚的染坊做事,意外遇见了华大人,两人彼此倾心,华家也并不在意所谓门当户对,允许华大人娶了她,可惜才一年多,于雅秋便病逝了。”
容景兴困惑不已地道:“既是如此,于善怎么好端端的要污蔑容景谦与华大人呢?”
许是容景谦的态度太过自然,大家都已认定了是于善污蔑两人。
容常凝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容景睿此时才开口:“难怪景谦此前在调查此事……那于雅秋的死,似乎并不单纯。”
可更多的,容景睿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容常曦几乎一个头两个大,一个沉香木投毒案,怎么还能牵扯到一个死了好几年的女人?就像是一个蛛网,伸手戳破其中一点,才发现后头密布的,是陈年累月,隐藏在灰尘下的秘密。
他们三人讨论了一会儿,毫无头绪,最后容景睿有些乏,便提前离开了,容常曦见容常凝也有些困顿,打算带着容景兴也离开,不料外头容景兴留在掌乾殿附近的一个内监急匆匆地进来,附耳说了什么,容景兴大惊,挥挥手将人赶走,又转头对着容常曦和容常凝道:“这……出大事了。”
容常曦一拍他脑门:“别卖关子,快说!”
“我,我这不是得缓一缓么!”容景兴委屈地捂着脑门,神色还有些恍惚,“何公公带了两道圣旨出了掌乾殿,好像是去明泰殿和敬嫔那里的……”
***
那是个看起来异常平静的夜晚,无风无雪,直到何公公带去的两份圣旨打破了这虚假的平静,在宫内掀起巨大波澜。
安顺二十六岁末,敬嫔被废,打入冷宫,二皇子容景祺被关入静思园。
废敬嫔的圣旨上,说她“行妖言、逞凶谋,蛇蝎之意,包藏祸心。”而将容景祺关入静思园的圣旨上,则说他“近狎秽乱、目无纲伦,桀虐跋扈、豺狼成性。”
毫无疑问,这暗示了不但皇帝已认定吴丹雪是容景祺所杀,更认定敬嫔与容景祺一同密谋,在皇帝的沉香木中动了手脚。
这一夜尚未过去,天才蒙蒙亮,贺州青州传来消息,于前些日子启程从青州迁徙到晋州的大皇子在即将出青州时,突遇胡达人伪装成的流民 ,意外遭刺,命在旦夕。而那支胡达队伍是如何绕过蓝山口与贺州的严防死守,一路来到青州的,无人知晓。
皇帝大怒,将贺州驻军指挥使洪安贬为游击将军,马副将为蓝山口主将,限他们在半月之内将所有还活着的胡达刺客抓捕,并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此前大理寺案已让孟家遭到重创,洪家也颇受牵连,只是因为洪安和敬嫔,除了几个明着和洪则鸣案有关系的人,其他人大多只是安分守己,夹着尾巴过了一段日子,实质上并不受影响。
但这回不同,洪家在朝之人接连受贬,短短三日之内,光是被从京城贬去外地的洪家人和其党羽的马车占据了京城各门,每天城门大开时,便可听见送别的哭声。
而被于善说是和容景谦一道密谋谋反的华景策不但安然无恙,还略得升迁,因洪家被贬者众,皇帝竟因华景策曾在翰林院待过的原因,让华景策多荐一些翰林院被埋没的人才。华景策的父亲华大学士则在中极殿大学士之外兼任都御史,纠核百官,明肃风纪。而华景策的弟弟华君远也被皇帝迁入翰林,年纪轻轻便同院老一起,辅助修编前朝史。
一时间洪家衰败,华家则看起来要成为皇帝选中的新的极贵之家,大家都很确定,若非华家如今已无待嫁少女,只怕皇帝还要选华家之女入宫为妃。
容常曦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唯一知道发生何事的容景思和容景谦也分外忙碌,容常曦去找了两人分别两次,都没有见到人影,才晓得容景谦似乎直接离京,去了晋州,而容景思也不在京城。
倒是容景兴跑的很勤,可惜他谁知道的也不多,最多能跟容常曦说一些朝堂上的事情,两人越讨论越是茫然。
这几日堪称兵荒马乱,皇帝大怒,人人自危,于善已被处死,宫内更也是安静的可怕,容常曦除了第二日去给皇帝请了一次安——没说上两句话,皇帝就让她回去了——几乎没有再见到过父皇。
就在这样的混乱中,安顺二十七年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