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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 过了中旬天气金陵城的天开始降温,去岭西的商船出发前,商行内算起来折损了十笔生意。
对商行来说,这样的影响说大不大, 却也不能忽视, 早几天安芝问及沈帧时,沈家那边的动静比她这儿的要大许多,如她所料,罗家是将大部分的力气都花在沈家那边了。
买卖做的越大,产生损失时也越大, 沈家绣坊中的生意遭了几次破坏,早前罗家与京城官员就有些往来,这回更是卯足了劲, 要阻挠沈家在那边的生意。
这些暗地里发生的事, 敏锐些的都有察觉, 各家有各家的做法,八月一到,最热闹的就是码头上出航的画面。
今年沈家出航的船与往年一样, 面上瞧着, 似乎没有受影响。
陆家那儿忙着筹备婚事, 陆家大少爷要成亲的消息也传开了,安芝想着, 邵家那边如果事情顺利, 十月里她恐怕不在金陵, 于是她及早将这贺礼备下。
八月十九这天,计家两艘船出航,大清早在码头祭了龙王后,送了船,安芝回到商行,李;李管家带人抬了三个箱子过来,说是京城送过来的。
“京城?”安芝看着用料不错的木箱,京城中非要算的话,她也只认识一个傅家。
“谁送来的?”
“几个人抬过来,只说是京城送来的,放下就走了。”
“打开看看。”
李管家差人将箱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一个箱子内列放了许多盒子,另一个箱子内则是些书画,最后一个是一些绫罗布匹。
李管家看的有些懵:“莫不是沈少爷派人送来的?”可也不对啊,沈家的东西何至于说京城的。
“傅家送来的。”安芝拿起一个盒子,盒子内是一对镯子,另一个盒子是一对耳环,她数了数,盒子有二三十个。
那些书画与她的生辰也对不上,数量还要多一些,里面有些难找的手札。
安芝有些猜不透这三箱东西的意思。
“大小姐。”
“抬到后边先放着。”到时候再找机会还给傅大人。
李管家指挥着将箱子抬去了后边院子内放置,安芝走回内屋推开窗户,还能看到箱子被抬进她偶尔休息的屋子,她想起傅亨说过的生意,还有他说的话。
傅家人,她打不得也骂不得,不能想对二堂伯他们那样,而他们对自己的好,来的越多,她就越为难。
她有傅家人的血脉,是傅家嫡出大小姐的女儿,有大学士的祖父,有几个舅舅,还有好几个哥哥。
她就算不承认,也割不断。
安芝想起了娘亲,小的时候她体弱多病,最多的日子就是在她怀里度过的,那时她多娇气啊,计家最最娇气的大小姐,下地多呆会儿都不肯,要父亲抱,要哥哥背,药太苦了就一口糖一口药的吃,睡不着娘亲陪着,出门一趟,全家严阵以待。
娘亲对着他们的时候脸上笑容最多,哄她睡觉时最温柔,现在想来,娘亲为了父亲和他们真的放弃了许多。
耳畔传来那样的回应,一个老迈的声音:“做生意,首先要讲什么?”
稚气口齿不清的声音:“诚心!”
“还有呢?”
“好!”
“什么好?”
“东西好!”
“对。”
是祖孙在一起的愉快画面,那会儿祖父身体已经不大好了,安芝身体也不好,于是俩人靠在床榻上,祖父教她生意经。
安芝喜欢听这些,也总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后来祖父过世,她去了宜山,每每回来是父亲教她。
人一旦走了歪路,再多的银钱都不干净,生意做的好坏,得去想正途,想要挂的住牌子不被人敲,那这背靠的东西就得好。
回过神,安芝看着窗外的天,轻声道:“身为计家人,我很骄傲。”她从前过的很幸福,将来会过得更好,她不会让父亲与母亲担心,她可是计家人。
……
商船出航后,商行内闲下了几日,安芝得空处理那些傅家送过来的东西,又与沈帧去拜访过刘家大小姐,两日后,沈帧那边收到了邵家的来信。
信是转送的,从沈帧留下的地址那儿转过来也用了七八日,邵家在两个月内给了答复,可以带他们去爻亭,也就是利安。
安芝将商行内的生意交托给了权叔,也留下了书信,万一她回不来,请权叔交给义父,月末要出发,临行前,安芝还见了个人,是过去与父亲他们一同下墓的人。
八月二十七,出发前一日傍晚,安芝将商行内的事都安置妥当,正要回傅园,在商行门口看到了沈家大小姐的马车。
沈歆掀开小帘子看着她:“安芝,来。”
安芝上了马车,沈歆看着她温和道:“阿帧说你们要出一趟远门。”
安芝点点头:“顺利的话,十一月应该能回来。”
“我替你们求了平安符。”沈歆拿出一枚平安符放到她手中,“阿帧他很少说自己在做的事,不过我是知道他的,你们这一趟去万事小心,我还等着你做我们家的人。”
安芝捏了平安符:“您放心,不会有事的。”就算是不顺利,她也不会让沈帧出事。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我也知道阿帧他对你的心意,你别看他平日里这样,他其实认死理。”沈歆轻轻摸了摸安芝的手,“小的时候他不要的东西,他是宁死不要的,可他要的,想法设法都是要的,还好他长大没变坏,否则的话可是个混账小子了。”
安芝轻笑:“他很好。”
“很早以前他就与母亲提起过,他的婚事要自己做主,他一贯那脾气,你是不是觉得他好相与的很?”沈歆一面说一面笑,“其实家里上下,最难相处的就是他了,你当初进府照顾我,是不是从没在东厢这儿见过二房的人?其实都是怕他。”
“可若是他愿意,他也是个极好相与的,你是好孩子,与他在一起,一定能好好的。”
沈歆看着她,抬身抱住安芝轻声道:“你家的事我前段时间才知道,你是个不容易的,阿帧若是娶了你,合该好好待你。”
也不是想哭,可这会儿听着这样的话,安芝鼻子微酸,有些难受。
“所以你们一定要安全回来。”
安芝点点头。
沈歆笑着:“你们那团子这几日瞧着像是要生了,陆家小姐还问我来讨过,阿帧说这得等你做主。”
安芝又点点头,也不说话。
沈歆笑着抚了下她的头:“好了,早些回去休息,还的收拾东西,注意安全。”
安芝猛点头,沈歆笑着目送她下马车,看着她走回对面上马车后,这才摆手让车夫驾车离开。
翌日清晨,安芝一个人前去约定的地方。
沈帧早早等在了那里,初五陪着,除了季先生外,还有两个人跟随,是刘大姑为他们找的下墓好手。
他们是自行去利安,再入商队的,之前邵家的信送到益阳,所以从他们途径益阳后,也许会有人跟随,在这之前,安芝与沈帧得将皮脸子戴上。
从益阳到利安走的快也得大半月,九月末抵达利安,照着之前来信所说,他们到了利安城中的一间别苑,开门都是有特殊暗号的,进去之后院内空空,只有带路的人将他们带到了别苑内的一间屋子前,他们要在这里先住上一夜,具体何时出发怎么做,会有人来通禀。
进屋后合上门,季先生检查过各处后摇头,安芝取出纸笔写下:这里的屋子错综复杂,底下的地基又高处一些,屋子下面应该是有密室,也许有人窃听。
“少爷,您饿了吧,我给您去看看。”安芝开口,写下:之前进过这样商队的人说,这是邵家一贯做法,这周围住的应该都是所为商客,我去外面看看。
沈帧点点头,示意初五一起去,故意道:“这邵家做事也有趣,之前跟赵家的人出去,也没这样行事的。”
季先生接话道:“少爷,要不我去问问。”
沈帧道:“不必问,我这不是还没给钱,东西都没瞧见,我倒是要看着邵家有哪里不一样的。”
这边安芝与初五出去,在门口就被人拦住了,说是别苑里就有厨房,可以在这里吃。
安芝哼道:“我家少爷想吃的你们这里都没有,怎么,还想饿着我家少爷,你们这是囚人呢。”
门口的人不为所动:“规矩如此。”
安芝扭头就走:“成啊,那我们少爷不呆了。”
走了一半路就有人追上来了,是那日在淮安见过的邵家年轻人:“易公子要出去?”
“你们这里的吃食不行,我家少爷吃不惯,我得去外头给他买一些,你们不让出也行,我们出去住,没见你们这样待客的。”别人都是求着邵家,可他易公子也不用求,有钱谁请不到,看上邵家也是他们的福气,凭啥委屈自己呢。
邵延禄早前见识过这易公子的豪气,真是位有钱不怕事的主,这回的局也的确是为他组的,所以肯定得供着,于是邵延禄道:“我陪你们去。”
安芝瞥了他一眼:“这还差不多。”
三个人从别苑离开,走了一段路才到热闹些的街市,安芝的目标也明确,直奔酒楼,点了数道最贵最好的菜后,又去了一旁的点心铺子,点了好些东西,之后又是杂货铺,卖果脯的,干货的。
看的邵延禄忍不住说话:“我们就在别苑待一日。”
安芝回他:“带着路上吃啊。”
终于是逛到最后一间时,安芝指挥初五:“去把刚刚那家的东西取来,应该好了,叫他们装的好一些,别带回去就凉了,谁吃凉的东西。”
邵延禄陷入了两头难,他只能跟一个。
正当他犯难时,安芝道:“邵公子,不如你去点心铺子给我取了刚刚买的点心,得要才做好的,凉了的不行,我家少爷胃不好,不能吃凉的。”
邵延禄看那边伙计已经拿了食盒出来忙道:“这边好了,我随你一起去。”
安芝接过食盒:“那好罢。”
说话的功夫,初五已经不见了。
从点心铺出来后,将几家铺子里点的都拿起,那已经是两刻钟之后的事了,安芝示意邵延禄跟上,去酒楼与初五汇合。
抵达之后,初五已经等候多时,下午出的门,天色暗了才回到别苑,邵延禄将他们送回屋后就离开了,走的特别快。
这边安芝将东西一样样放下后,初五执笔写着:各屋里住了人,有八个,别苑内外都有人,他们的人在前面,十二个。
“这么多。”那还不算别苑内外暗处守着的那些人,他们这一趟下墓,恐怕是要大动作。
沈帧拿出一封信,是他早前送去旬家的:旬家那边我亲自去拜访过,他说了几时出发?
安芝点点头:“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