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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伊抿唇,又垂眸看着茶杯中漂浮的茶叶,说道:“戴德生?”
“就是他!”憋了半天的焦夏俞再度开口,“这孩子的父亲戴鹏正本身就是被贬罪官,后来还在岭南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如今陛下恩赐他前往国子监学习,这个田舍子非但不领情,还怀恨在心,劝说左家郎君不说,竟然还用这种方式诬陷其他几位小郎君,真是弄得国子监乌烟瘴气!”
“是这个意思。”一直看着倪敬脸色的田响也跟着附和。
“也就是说,几位笃定是戴德生迫害的贺博士?”唐玄伊问道。
“只是给唐大理一个合适的方向,我等与大理都是同僚,还请大理还我等犬子一个公道,莫要被奸人带走了方向。”倪敬起身,对唐玄伊长揖,其余几人也跟上。
唐玄伊也起身回礼,心下也多了几分了然。
此趟几位前来,明着是帮着大理寺分析案情,实际是给大理寺引一条几人都较为合适的调查方向,以来个大家皆好的结局。这与真相无关,只与利益相关。
唐玄伊不正面应答,只差卫士又倒了几杯茶。
之后,几位又经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对谈。这期间,他们又再度与他讨论了有关事件的其他可能,但唯独却对小郎君的事避而不谈,正所谓,话说三分,不多不少。
再后来,无话可说,该提点的都提点到了,几人已没多留的必要,终于拂袖离开大理寺。
唐玄伊亲自礼送几人。
眼看着一辆辆马车从眼前驱离,唐玄伊终于轻松口气。
可是就在倪敬的马车路过唐玄伊的时候,里面的人却让车夫暂时止住,而后掀开席帘,对着唐玄伊说道:“大理,今日我等的话,真诚希望大理好好三思,不要做出什么伤了和气的决定。”
“大理寺只问真相,不问情理。但,小郎君若没有犯事,大理寺自会换小郎君一个公道。”
倪敬皮笑肉不笑地扯动下唇角,看不出对唐玄伊的回答满意与否。
半晌,只道了一句:“代倪某,向唐将军问好。”
唐玄伊眉心微蹙,只当是客套话,便颔首道:“唐某会将话带到。”
这回,倪敬轻轻笑了,不紧不慢地将席帘放下。
最后一辆马车驶离,唐玄伊目送许久,脸上笑意渐渐转为平淡。
其实这种情况,他早已料到,既然是国子监的命案,自要与大公进行周旋。
然而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席上心间。
仿佛有一直警钟,在脑海里不停晃响。
唐玄伊忽然感觉到有一抹视线,猛地回身看去,一个人影出现在唐玄伊的身后。
“你……”唐玄伊略微诧异。
“唐大理。”一袭常服的夏元治提着两壶酒与一块羊肉来到唐玄伊面前,笑道,“刚巧路过,又到了午膳之时,介不介意一同吃酒?”
唐玄伊见到夏元治,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更不知道他是否是替左朗来进行另外一番游说的。
但看到夏元治豪爽的笑容与他手上的酒,还有手臂快要夹不住的几个长盒子,还是忍不住笑了下。
反正今日,他最大的工作,就是应付上门当说客的大员,多一个夏元治,少一个夏元治,无妨。
“刚好左大夫走了,一起用膳吧。”
“呀,左大夫来过了?”夏元治露出刻意的惊讶。
但是无论是唐玄伊还是夏元治都知道,这是个随便就可以识破的玩笑。
于是两人纷纷笑开。
唐玄伊伸手,做了一个“请”字。
……
沈念七背对着唐玄伊,盘着腿,故作从容地卷着发丝坐在案前。偶尔眼睛会瞟一眼案上放着的酒,酒香四溢,可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竟忍住了不喝。
唐玄伊径自坐在另一个案前,视线偶尔会落在沈念七身上,但也没有像平时一样去管教她。
夏元治看在眼里,笑开了花:“两位今日这是怎么了?小夫妻吵架了?”
话说至此,不仅唐玄伊脸色微变,沈念七更是瞪着一双眼睛回头看向夏元治。
“哪里来的夫妻?我和谁是夫妻?!”沈念七视线瞟了眼唐玄伊,回头,故意扬声说道,“我啊,只是在大理寺当差的,待师父回来,我便要去嫁人的!夏郎君莫要说些胡话,万一我嫁不出去了岂不很糟!”
“哦,沈博士要嫁人啊……”夏元治看了眼唐玄伊。
他依旧岿然不动,倒了一杯酒,敬夏元治,然后又倒一杯酒,给沈念七。
“祝沈博士,早生贵子。”他轻声说道。
沈念七当即脸就青了,愤愤接过酒杯,豪迈地一饮而尽,再往案上一扣:“多谢唐大理了!”
唐玄伊看起来心情很好,颔首,不忘道一句:“不客气。”
沈念七气得离开坐席,走去一边儿泄愤去了。
夏元治憋着笑,饮下了杯中的酒,随后看向正在看着发小脾气的沈念七的唐玄伊,说道:“唐大理真是好兴致,这种时候还有心情逗弄沈博士。”
“人生若不能苦中作乐,便无乐趣可言了。”
“男人啊,果然都是一样。越是在乎,越是欺负。”夏元治摇着头,给唐玄伊又添了些酒。
“你能看出我在乎沈博士?”唐玄伊问道。
“瞎子才看不出来!”夏元治失笑。
“哦。”唐玄伊说着,拿起酒杯在手中晃晃,他深望沈念七,接了一句,“沈博士就看不出来。”
夏元治“噗嗤”一声笑了,实在是受不了这公开秀恩爱的节奏,遂扬起酒杯说道:“上回错过了,这回补上。来,大理,我们一同饮一杯。”
唐玄伊回首,举起酒杯与夏元治共饮。
而后唐玄伊主动说道:“几杯酒已经够了,待会儿大理寺还要办案。夏郎君尽可说说关于国子监案子的事。”
然意料之外的事,夏元治浅笑着夹了一口羊肉,囫囵塞入口中,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夏某还真不是为了小郎君来的,关于小郎君的事,左大夫比夏某的分量重。夏某是有另外一件事。”夏元治将筷子放下,将盒子下放的一张纸摊在案几上,“是为了这个。”
这是出乎唐玄伊意料的,他放下酒杯将纸翻转过来。
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这是什么?”唐玄伊拢眉问道。
夏元治咀嚼着,说道:“一颗人头。”
唐玄伊神情微动,重新看向画上女子,眸底浮现了一缕轻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