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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已西斜, 夕照半扫,少女柔软乌发如云若缎, 嫩黄襦裙在身周堆叠成粼粼细浪,融了霞光轻辉,宛若明丽繁花临水,似有暖香氛氲。袖口环绣精致灵芝纹, 露出一截纤秀奶白的细瘦腕子。
谢思言逆光而立,低头看去,越发觉着少女娇小。
少女人如其名, 眼眸乌黑纯澈, 如洌洌清溪, 脑袋上扣着一顶硕大斗笠,似要将她整个人盖住。俯视之下, 根本瞧不见她的小脸。
跟一朵小蘑菇似的。
须臾,小蘑菇动了。
她起身向谢思言行礼。谢思言问她方才可是一时没认出他,她点头称是。
杨顺在一旁揩汗。
陆听溪仰着脑袋估摸谢思言的身量, 越看越惆怅。
谢思言的个头蹿得太快了。她犹记得她小时候并不比谢思言矮多少,当时她还一心盼着有朝一日自己的个头能赶超谢思言, 而后居高临下拍着谢思言的肩朝他扮鬼脸, 气死他。
她觉得那一丁点个头差距完全不成问题, 她多吃几碗饭就能超越, 于是发奋之下, 用饭比进学都认真,结果兢兢业业吃了一个月,个头没怎么长,反而吃出了双下巴,她担心谢思言嘲笑她,那阵子都不敢出门。
后来她眼看着谢思言个头长得飞快,快得她怀疑谢思言戳破房梁指日可待。谢思言的个头如有神助,她的却仿佛被封印了。
陆听溪不明白,为何过了一定年岁,男孩反而比女孩长得快。
男人见少女小脸上神色瞬息万变,最后蹙眉盯着他,仿佛陷入了某种苦恼。
陆听溪方才打量他之际,他实则也在打量她。
近两年不见,陆听溪已从小女孩长成了半大少女,容姿昳丽,水葱一样鲜嫩,身形也抽开了。
尤其是胸前的变化,他记得他上回见她时,还没有这样惊目的高耸险峰。一对丰腴花房下面,是不盈一握的蜂腰,再过些时日,还不晓得是怎样的摄魄勾魂。偏她对自己的诱惑懵然不知。
男人眸色越发深浓。
谢思言语气难辨:“许久不见,变怂了不说,连记性也不好了。你那么讨厌我,怎会认不出我?不是说我化成灰你也认得?”
陆听溪抿唇。
她方才乍然之间没有认出谢思言,一是因为他个头又蹿高了,二则是因为他的容貌气度略有变化。
越发俊美内敛了。虽然他总欺负她,但不得不承认,纵放眼天下,这人的风姿气宇恐也无人可出其右。
她觉得她不用继续刨了——她再度阴差阳错达成了提示。既是已见着了人,她便可归家了。
谢思言却是堵了她的去路:“方才刨什么呢?”
他音色低沉,尾音微扬,似藏烈的醇酒。
陆听溪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谢思言侧头往她刨出的坑里看,又仗着身高臂长,劈手来夺她的小铲子。陆听溪躲闪时无意间后退,一脚踏上土坑边缘,身子瞬时失衡。
谢思言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顺势将人扯到自己怀中:“你挖坑是要埋自己?”
陆听溪唬了一跳,站稳后,即刻退后。
少女体香盈盈,柔若无骨的娇软温香一触即离,谢思言的尾音还绕在空中,怀里已空了。
正此时,陆修业领着几个仆妇小厮过来,询问陆听溪可寻好景了。
陆听溪于作画上天赋极高,一手画技出神入化,幼年便师从名家研习丹青,这些年更是习练不辍,时常为着描绘一物,观察半日。她方才便是以来桃林找寻可入画的景致不便被人打搅为由,让众人留在了外头。
陆修业瞧见谢思言,颇觉意外,谢少爷今儿才回京,怎会出现在此?及至看到妹妹手里的小铲子,忙将她唤来身边,怕她再在世子面前淘气。
陆听溪发现兄长身后还跟着江廓,眉心微蹙一下。
她从前还觉江廓尚可,但自打做了那个梦后,她便从他平日的言行里看出了些许端倪,日渐厌恶此人。
不过她暂不打算将之放到明面上。她爹娘对江廓观感颇好,她母亲在梦里不知为何信了江廓之言,打算结亲,她担心现实里重演。
江廓约莫还会再来诓骗说自己是陆家恩人,保险起见,她得伺机揭露江廓的嘴脸。这之前,她不想打草惊蛇。
江廓自称是在桃林外遇见了陆修业,便顺道跟着进来。
“我今日又拜访了两家,才从永定侯府的庄上回来,倒是打探到些许消息,回去细说,”江廓笑得温和,“表妹不必过忧,老爷子吉人自有天相,我也会尽绵薄之力。”
陆听溪客气两句,心里却想,他跟永定侯府的子弟似乎都是寻常关系,此番跑这一趟,莫非是已经开始往坑里跳,想查探自己母亲的身世?
谢思言一直远远看着。陆听溪几乎是背对着他的,他瞧不见她的神色。但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微抬头跟江廓说了什么,江廓低头含笑,又回了句什么。
陆听溪正要离去,忽觉身后砸来一道烙铁一样的目光,沉沉施压,灼烫似火,似要将她烧成灰。
她一惊回头,却未见异常。目光四掠,便见谢思言已移步陶然亭。见她看来,他抖了抖自己的衣袍下摆。
陆听溪遥遥看到,他袍子上有一片脏污,心里一咯噔。
这不会是她方才拿铲子蹭上的吧?
杨顺见陆修业等人领着陆听溪出了林子,欲言又止:“世子……”
世子方才出门后,一路寻到了沈安的坟茔,但不见陆姑娘踪影。后至桃林散心,倒正碰见陆姑娘。眼下世子还没跟陆姑娘说上几句话,人却被领走了。
“她会回来的。”
陆听溪方才神思不属时被众人簇拥着出来了,如今越想越忐忑,深觉自己不能就这样走了。
谢思言这人最是记仇,眼下祖父状况不明,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闹出幺蛾子。况且,若真是她弄脏了他衣裳,本就该她去致歉善后。
陆听溪再度寻借口入了桃林。
“自然是你弄上的,”谢思言道,“我来时可是穿得齐齐整整的,你不赔我?”
陆听溪把自己荷包里的银子全部倒出:“实在不好意思,我身上只有这些了,若是不够……”
“我不要银钱。”
陆听溪一愣:“那你要什么?”
谢思言上下端量她,直将她看得往后缩了一步,才道:“答应我两件事——你不是画的一手好画么?第一件事便是帮我画肖像。”
陆听溪心道这不是难事,一口气尚未松完,就听他继续道:“十幅,画得不好翻倍。”
陆听溪目瞪口呆,他这是要拿去糊墙吗?半夜起来看见满屋子都是自己的脸不害怕吗?
“第二件事,与我结盟。”
谢思言道:“你祖父的事,与朝中局势息息相关,与谢家也有牵系,我要细查这件事。我如今怀疑你二婶与你祖父的失踪有关,但我不便插手,你先留意着你二婶。”
“此事完成后,我还会有事要你从旁协助,你不可推辞。有来有往,若你有难,大可找我,我亦不会推辞。”
“陆老太爷这事不是一朝一夕能了结的,你纵为了陆家,也当应下。这是帮我,亦是帮你自己。”
陆听溪暗想,笺纸上前两条提示的指引,难道便是应在此处?
“期限呢?”
谢思言道:“定了亲就作废。”
“谁定亲?”
“我们。”
陆听溪点头。虽然他们也算表兄妹,但他们两个但凡任何一方定了亲事,都不可这般私下议事。
一旁装死许久的杨顺暗暗心惊,他怎么觉着陆姑娘想的和世子说的不是一回事?
谢思言慢条斯理拨弄桌上茶盏:“我找你必是有正事要议,故我若唤你出来,你不可推却。”
对面的小姑娘歪头略一思虑,爽快应下。
倒是顺利得很。
小姑娘言出必行,谢思言不怀疑她的诚意:“那祝我们……合作圆满。”
陆听溪没想到谢思言居然随身带着画具。她本打算改日再画,但拗不过谢思言,只好当场画一幅。
陆听溪执起笔,侧头看了谢思言一眼。
她之所以答应谢思言,原因有三。
——她想为祖父、为陆家尽自己的一份心。将来祖父归来,恐也不意味事了,那神秘人会出手一次,却不一定还会再出手,提早筹谋总是好的。
——她要找出那个神秘人。若她参与进来,说不得更易找人。她可以一面襄助解决祖父之事,一面查探。
——她总觉梦中三条提示是一种不可违逆的指引,那她就顺应而为。
只是,谢思言派给她的差事也太简单了。
谢思言见小姑娘画几笔便出神少顷,道:“我不会将你为我作画的事传出去。”
“我不是在想这个……我能否问你个问题?”
他仿似有些不悦:“说。”
“若是此番有人能保下陆家,你觉着会是谁?”京师里,有这等本事的应当是有数的。
“不知。怎么,若有人保下陆家,你打算以身相许?”
陆听溪一怔,这人果然跟从前一样,在她面前说话从来肆无忌惮。
谢思言欲与她说道沈安以死算计她的事,但临了又作罢。
何必搅她。
一个死人罢了,不急。
沈安机关算尽,最终还是走了那一步。
意料之中。
但沈安可是才死不久,而他这一两年都不在京中,相隔千里。
谢思言蓦地攥紧杯盏。
陆听溪将画好时,谢思言有事暂离。他临走前吩咐说画好了搁到亭中桌上便可离去,又交代:“你暗中留意你二婶的动静便是,旁的不必做。若遇难事,给我传信。三日后未时正,我们仍在此见面。”
陆听溪作画毕,将画放好,正要走,又止步。
谢思言方才一张脸越拉越长,害得她画出来的肖像也透着一股子阴沉,跟别人欠了他千八百万银子没还似的。
不知是否仍对她弄脏他衣裳之事耿耿于怀。她虽已致歉,但似乎应当更有诚意些。
主意打定,她唤来不远处的丫鬟,让她将身上的吃食全掏出来——她出门时总会让丫鬟随身带上各种零嘴,点心、果子、各类糖,应有尽有。
陆听溪将东西都摆上,满意一笑。
她嘴巴挑得很,这些都是她爱吃的,谢思言应当也会喜欢。叮嘱谢思言留下的那个小厮看好东西,少女又认认真真把吃食规整一番,飘然而去。
半个时辰后,谢思言折返。
阴风乍起,只以镇纸压了一边的画像被吹得立起。
隔着老远,他就瞧见石桌上摆满了各色糕点、果子、糖品,码放得齐齐整整,两边是他方才搁下的两个茶盏,而后排正中央,赫然立着他那透着一股子阴沉的黑白画像。
活像供桌。
再添个牌位就齐全了。
谢思言与自己的黑白画像沉默对视。
这枚玉璧是沈安的遗物,不知怎的跑到了她这里。
沈安当时濒死,气若游丝,却竭力吊着一口气与她说:“姑娘去我房里找一样物件,是一枚出廓玉璧,就在那张新添的书案后面的暗格里……”
“那玉璧是我自小不离身的物件,从前将成饿殍都没典了它,今日怕磕碰了,没带出来。我不知我的父母是谁,只觉这玉璧许是他们留与我的信物。我此番性命不保,只求姑娘留了那玉璧,如若有朝一日,他们来寻我,姑娘代我将玉璧归还与他们。那玉璧我从未露于人前,旁人不知是我的物件,若无人寻我,姑娘便自留了。玉璧可辟邪,愿姑娘永生安好。”
“姑娘莫让那玉璧显于人前,我身世不明,恐节外生枝。”
“沈安此生飘零,若无姑娘,早已殒命市井,如今为姑娘而死,是沈安之幸,姑娘切莫愧怍……”
……
沈安死前回光返照,断断续续说了许多,但话多重复,实则只是反复提起那枚玉璧,又再三嘱她不要生愧。
她当时本无暇想旁的,后头反被他说得越发愧怍。
沈安死得太过惨烈,那满目的鲜红,刺鼻的血腥,她至今想起,仍觉触目惊心。
沈安死后,她曾让父兄帮忙查过沈安的身世,但线索过少,一无所获。
想是因着当时父兄不在近前,沈安便将东西托付给了她。她后头将之交给母亲保管,前儿母亲给她送了些头面,她近来事忙,也没细看,许是丫鬟婆子们一时疏忽,将这玉璧也夹带来了。适才她发现时,暂将之存入柜中,只是半道被陆听芊瞧见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得送回母亲那里,嘱咐母亲莫让闲杂人等瞧见这玉璧。
从叶氏处回来,陆听溪转去给谢思言写信。
收到陆听溪的信时,谢思言正在看书。
他自小自律,十岁上头出了那件事后,更是近乎苛刻地要求自己。每晚看书到亥时正,用两刻钟盥洗沐浴,坐在榻上看书两刻钟,待头发晾干,再去就寝。
说是信,实则不过是一张字条。搁在平日,这寥寥几字,他一眼就扫完了,但陆听溪的这张字条,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半日。
小姑娘字写得当真光烫。
总算记住了他的交代,知道来找他。
孔纶所为自然不寻常,因为他并非当真要为陆家牵线保媒,更不是要救刘氏。无论是陆听怡的婚事还是刘氏的死活,孔纶都不关心。
他这样干,也不怕把自己绕进去。
谢思言冷笑,不枉他一早就给孔纶挖好了坑。
给陆听溪回了信,已近亥时正。平日里,无论看信还是写信,都是须臾之间的事,但对方换成陆听溪,他做事便慢了许多。
她的事,总是例外。
沈惟钦送来的见面礼极是丰厚,孟氏都怀疑这位小爷是不是嫌占地方,把提前为左家备好的聘礼都堆来陆家当了见面礼。
饶是如此,她仍是满心不豫。
她本以为沈惟钦是来给三房做脸的,万没料到竟是来攀附大房的——她才不信沈惟钦是依着长幼之序派礼的,大房的见面礼显然更为丰厚。
孟氏越想越气,吩咐常妈妈去将自己两个女儿唤来。
“下回沈惟钦再来,你们记得机警些,”孟氏恨铁不成钢,“你们两个但凡有一个能入得他的眼,那都是长脸的事。人家终归是王爷的孙儿,还有爵位在身,听闻而今学问也有了,还预备考科举,搁在哪儿都是乘龙快婿。”
“你们嫁得好,娘这脸上也有光!娘今日去请安,老太太说你们祖父找着了,想来这事也有个盼头,不会碍着你们的婚事。”
官场女眷鲜有不攀比的,未嫁比家世,既嫁比夫家,有子比儿女。如此比来较去,还不是为了在姐妹、妯娌面前争口气,自家立住了,还能帮衬着娘家。
陆听芝不以为意:“我管他快婿慢婿,我可不费那个劲。有那工夫,我还不如去找淘淘耍子。”
孟氏一眼瞪去:“如今不操心,等将来嫁不出去,我看你找谁耍去!”
“淘淘肯定成婚晚,怎么着也还能再跟我耍两三年。”
孟氏冷笑:“跟你五妹妹比?也不看看你那样貌!你五妹妹打小就生得月宫仙娥似的,你再瞅瞅你!再论官位,你看看你大伯几品官,你父亲几品官?”
“不过你那五妹也是命大,当时若非那个伴读沈安舍命护着,还不晓得是什么样,”孟氏轻嗤,“我先前说什么来着,那伴读就是个下贱胚子,还想科考入仕一步登天?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落后还不是给人挡刀一命呜呼。不过一个下人而已,死了便死了,大房还给他择墓立碑,也不知做给谁看。”
那伴读不过一个下人,风头竟盖过她儿子,先生们夸他天资颖悟,待他比待府上的少爷还尽心,竟说什么沈安秋闱必定中举。这么一衬,竟显得她儿子废人一样。
幸而死了,若真成了举人老爷,大房还不认沈安当干儿子?
陆听芊小声提醒:“娘还是小声些为好,仔细被人听了去。”
孟氏给自己顺了顺气,又道:“再几日便是董家老太爷的寿辰,届时三个房头都要去。你们好生妆扮一番,若被哪家公侯太太瞧上,娘也算放下一桩心事。”
沈惟钦毕竟是王孙,怕是不好攀的,还是应当广撒网。
陆听芊低头绞帕子。她想问问沈惟钦去否,但她娘显然不会知晓答案。
“那娘能否与我们些银子,”陆听芊小心试探,“我们添几件首饰,届时也能更光鲜些。”
孟氏斜眼看她:“你这丫头从前总缩头缩脑的,如今倒开了窍。”叫来常妈妈吩咐几句,转头看向陆听芝,“明儿我让常妈妈带你们去铺子里挑拣几样首饰,你好生领着你妹妹。”
陆听溪收到谢思言的回信后,来回看了好几遍。
他消息灵通,似是已然知晓了些许内情,亦说这门亲做不得。信尾这样写道:“下策,径去质问孔纶居心何在;中策,直言于太夫人,寻由头推掉亲事;上策。”
信至此戛然中止。
陆听溪懵了。
写着写着没墨了?
她将信纸颠过来倒过去端详许久,无果,仍不死心,又放在蜡烛上炙烤,看后头的字是否被什么秘法匿去了。然而折腾半日,却是终于确定后头当真没字了。
陆听溪瘫在圈椅里,嘴角下压。
说话说一半,喝水胖三斤!
她正琢磨着董家办寿宴时她如何去向谢思言询问上策,陆听怡来了。
陆听怡素性娴静,陆听溪平日和她处得不多,但对这个大堂姐是心存敬重的。陆听怡极少来她这里串门,如今突然而至,陆听溪难免诧异。
陆听怡与她闲话几句,声音转低;“淘淘能否暂且屏退左右,我有话与淘淘说。”
陆听溪点头,挥退下人。
踟蹰少刻,陆听怡道:“想来淘淘也听说了表兄答应要为我牵线之事,实不相瞒,我并不愿和顺昌伯家做亲。”
陆听溪微怔。
“我镇日闷在心里,也憋得慌,今儿就爽性都与淘淘说了也好。我不知母亲犯下何错,但既祖母雷霆震怒,想来是不可轻饶的。如今总算祖宗保佑,寻见了祖父的踪迹,否则娘的过错是再难弥补的。”
“但凡事一码归一码。孔家毕竟是外人,此番若当真说成了,便是欠了一桩大人情,我不想让祖母父兄他们为着我的事背负人情债。”
“那另一条缘由呢?”
陆听怡一愣。
“大姐让我屏退左右,总不会就是要说这些吧?”
陆听怡扑哧一笑:“果然是个人精。”
手指蜷紧,陆听怡终是道:“另一条缘由便是,我已有了心悦之人,只是不敢告与爹娘知道。”
“那人是……是北城宝钞胡同崔家的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