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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且慢,好身法。”
一语悠悠的赞美,透过时空,穿越八方。
李布依只觉得身后凉飕飕的,猛地转身,瞧见淽上还立着一人。
那是九重天上战神转世,大楚的北漠王,楚绍元。
他逆光而立,一头乌发飘然垂肩,站在李布依身后,像在等她。
楚绍元穿着水清天蓝的衣裳,站在水中央的浮地上,有着自远山走来的风儒气息。他的周遭并无船浆,仿佛是踏着空气来的,所以才与湿漉漉的李布依不一样。
他干净清爽得仿佛神仙。
他们一个在淽上如得道之高仙,一个在水中如堕世之鲛人。
“喂,你是人是鬼?”李布依脱口而出,心上一泠,手指不安地绞着湿漉漉的发。
若是人,她打昏就跑,若是鬼,这报应也来得太快了些……
不过这似人似鬼似仙的家伙生得十分好看,嗯国色天香,能不能摸一把?
突然的,李布依瞧见他笑了。
芦苇荡的风刮起楚绍元的乌发,他道:“姑娘说我是人,我就是人,若姑娘非说我是鬼,我也不会害姑娘。”
“你这人真奇怪。”李布依别过头去开溜,她已经确信自己在水中待得太久产生了错觉,或者这美得不像话的人就是鬼了。
“但是姑娘为什么非要抢别人的腰牌呢?如果姑娘想要……”
楚绍元的话似乎还没结束,李布依已腾空跃起,激起水珠四溅。
生存之道告诉她,克敌制胜,要出其不意。
李布依离楚绍元不远,这些水珠本是为了模糊他的视线,而她可以借机施展凌空舞步逃开,再不济也能跟他拉开距离。
可是,李布依却看见那些水珠在接近他时都变成冰雾破碎开了。
紧接着,楚绍元就动了。
在李布依的认知里还没有人比她瞬移的速度更快。
楚绍元问:“姑娘这身手,打哪学来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横腿就是一劈。
楚绍元伸手挡了她一脚,一手揽住她的腰,用力地把她往回一带。
那来往回身的一扯,失去了平衡,李布依只得顺了他的意思,悬空一转把纤尘都散尽了,便是这样她才有空仔细看了看他。
这家伙的眉目里怕是住了浩野江海,所以才这样宁静而辽阔。
楚绍元挨她很近,近到能感知彼此的鼻息。
发丝落在脖子上,丝丝缕缕。
他的唇凑到她耳边,声色温雅:“如果姑娘想要,我可以给姑娘。”
这一丝吐息落在李布依耳根,逼得她脸都红了。
哇靠,流氓啊!李布依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真气在这悬空一转聚到掌上,一个猛推居然震开了他的手。
靠着这股冲力,李布依脚底抹油溜了。
“大美人,后会无期!”
“跑什么,我又不会伤害你。”留楚绍元独自立在淽上,他微凉的掌心里躺了一枚和田玉,此时正从灼得发烫渐渐失去温度。
芦苇荡弯弯绕绕,李布依轻车熟路飞奔到郝仁备好的乌篷船上,直道:“快走!后面有个妖怪老大我搞不定啊!”
“得令!”郝仁不愧是当仁不让的头号狗腿子,李大侠亲自培养的优秀人才。
船竿子一撑,乌篷船就像如鱼得水,七拐八弯逃离了芦苇荡。
……
夏夜傍晚蝉鸣声经久不息,玄明宗墙边上的药房里,一声怒吼要把薄薄的房顶掀飞。
“李、布、依!”
“在!有!”
“你另一只鞋哪去了!又出去闯什么祸了?还要带隔壁枫香村的郝仁,郝爹都找上门来!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你要为师跟你说多少遍?上次罚你抄的十遍《戒子规》你抄到哪里了?”
左鹤师父拿着戒尺追着李布依满屋子跑,是追得满头大汗,瞅着这顽劣的爱徒上蹿下跳反手从抽屉里掏出几张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
李布依转身恭恭敬敬地递给他道:“都抄好了。”
“再抄十遍!”一头银发的左鹤师父怒目圆睁,恨铁不成钢。
李布依抬起倔强的小脸,一脸认真:“横竖不就是说要静思安定才能沉思学习嘛!但是人家也说了如果不能抓紧利用时间,时间就会如白驹过隙,徒留悲伤。弟子觉得自己偶尔静心思考,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啊。”
左鹤大叹口气:“是啊!你静思的多半是怎么出去调皮捣蛋吧?李布依,我问你,枫香村姚家同你一般大的女儿怎么样?”
“很好啊,下月初八就出嫁了,闺阁十八般技艺样样精通。”
“嗯,那你呢?”
“也很好啊,早晚江湖上十八般武艺我都能学会。”
左鹤被这小祖宗气得七窍生烟:“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要真有本事!给我练出金丹来,上玄明内宗求学去!”
这话十分打击人,毕竟李布依在筑基已经卡了十几年,连个聚丹的影子都没见着。
李布依却俏皮一笑:“得令!弟子改明儿就上玄明求学,师父可别想我呀?”
左鹤气得胡子发直:“不孝……去了还不得缺胳膊少腿!你、你给我出去罚站!”
“得令!”
“罚你没有饭吃!”
李布依踉跄了一下,叫苦不迭。
吃饭是人生一大乐事,没有饭吃,等于没有乐事。
入夜,月上柳梢头。
李布依躲在自家药房和宗墙的夹缝里,靠在墙边上坐下,等人给她送饭。
半晌,宗墙边上的干草堆动了,郝仁从狗洞里钻了进来,手上拿了一坛子酒小声道:
“老大,又被罚了啊?我给你带了点喝的,桃花酿。”
李布依眉开眼笑:“还是你小子有良心。”
两人靠着宗墙坐下,伴着白日里抢到的肉包子,配着酒,和着月光,别有一番滋味。
李布依想着怒气冲冠的左鹤师父,便问了郝仁一句:“郝仁,你会想娶我吗?”
郝仁吃着馒头呛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头:“老大,看我的眼睛。”
“怎么?”
“忠诚,绝无此心。”郝仁说得无比虔诚。
“那就好。”
李布依闻言放心,却看见郝仁那一呛非同小可,他一口肉包子卡在喉咙里进不去也出不来,话说得脸都憋红了。
“你怎么了?”李布依问道。
“老……老大,我好像……吃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