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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万安宫出事了。奴婢本想等娘娘醒来再做禀报,谁曾想娘娘现下就被雷声惊醒了。”
上官箐“哦?”了一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万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香巧昨夜中毒死了,皇上已在万安宫待了一整夜,说是娘娘醒来就请娘娘过去。”
上官箐微蹙眉头,略感诧异。一个宫女死了,在宫中并不少见,即便是冤死,也不致让皇帝一夜不眠待在万安宫,更何况,宫中冤死的事情难道还少了吗。
“伺候本宫起床。”上官箐说着,便麻利地从床上起身,既然皇上点名要自己去,那是分秒不能耽搁的。
梳妆完毕后,上官箐便朝万安宫赶去。由于行动匆忙,鞋底早已被积水打湿,脚底微微发凉。
万安宫的正殿灯火通明,黑压压的影子在烛光里摇曳。
上官箐急忙走进,不顾旁人,先朝皇上行了一礼,余人也朝上官箐行了大礼。
礼毕后,上官箐这才去观察屋里的情况。朱见深坐于正位,脸色铁青,显然愤怒得不行,万贞儿立于一旁,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殿中间被白布包裹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正是已经死去的宫女。上官箐初见时,还被唬了一跳,恰巧外面雷声突起,更是吓得上官箐有些心颤。
不过,更是害怕的却是查贵人。上官箐看到她时,她正跪在一旁,瑟瑟发抖,仿佛害怕极了。身形不住摇晃,显然已跪了多时。
宫女太监都立于两旁,不敢发出半点生息。如此诡异的气氛,上官箐却也猜出了大半。只是暗叹,后宫,永远这般深不可测。
良久,朱见深徐徐道:“皇后,你是后宫主位,查贵人就交给你处置吧。”
上官箐斜了一眼查贵人惨白的脸,又对皇帝恭敬道:“臣妾愚钝,不知查贵人所犯何事,便不知该依那条例律。”
万贞儿在一旁冷冷说道:“查贵人试图下毒谋害臣妾,皇后说该如何处置?”
闻言,上官箐诧异地望向万贞儿,如果没有猜错,定是万贞儿的嫁祸,“皇上,事情可调查清楚了?”
“再清楚不过了。”不等皇上开口,万贞儿便抢先一步道,“昨日皇上命查贵人给臣妾送些杏儿糕来,臣妾当时还感激于她。后来,见香巧任劳任怨伺候臣妾多时,便赏赐给她,谁知香巧…”万贞儿说到末句,语气已有些哽噎,似乎很伤心似的。
上官箐却愈发觉得虚伪,不去看万贞儿惺惺作态,只转身望了望查贵人,问道:“查贵人,可真是如此?”
查贵人一个劲儿喊冤枉,却因体力不支,喊出来的声音便是有气无力。
“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罪行了。”万贞儿冷言冷语道,转而对朱见深道,“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若不是臣妾命大,臣妾险些便再也见不到您了。”
朱见深微微打了一个冷颤,仿佛是想到了若真真再也见不到万贞儿,他是该会如何伤心绝望,痛苦不已。片刻,语气冷到极点地说道:“皇后,后宫礼制,若因为妒忌毒害他人,该如何处置?”
上官箐心知此刻皇帝偏袒万贞儿是偏袒定了,即便自己提出异议,说出这件事的漏洞,恐怕皇帝却置之罔顾,便对查贵人说道:“如此,查贵人,白绫、匕首、雎鸠,你任选一个吧。”
查贵人惊恐绝望地摇头,望向上官箐时,已是肝肠寸断,嘴里不住地喊冤枉。上官箐终究还是心有不忍,毕竟万贞儿之所以要陷害查贵人,便是因为她的得宠。而她之所以得宠,便是自己一手设计的。如此这般,上官箐才成了谋害查贵人的始作俑者,想来,终究是心里愧疚。
“皇上。”上官箐恳切地唤了一声,“此事尚有疑惑,断不能如此贸贸然,若真杀了查贵人,那他日皇上想起了查贵人的好时,伊人已去,皇上不会觉得惋惜吗,届时,人死不能复生,再后悔便是晚了。”
上官箐的话似乎让朱见深有些动容,沉默良久,刚想要开口,万贞儿便抢言道:“后宫规矩不可违逆,否则今后皇后娘娘你还如何肃清,查贵人决不能姑息。”
上官箐冷冷一笑,少了平日对万贞儿的忍让,言道:“若是都依规矩行事,本宫想今日的事也不会发生了。如若本宫这般是姑息查贵人,那宫中姑息放任便是屡见不鲜。”
上官箐字字句句说的都是朱见深一再放任纵容万贞儿。朱见深自觉理亏,便道:“万贵妃不必再做争辩,皇后所言甚有道理。查贵人,心术不正心肠歹毒,降为秀女,迁南宫,没朕传召,不得出南宫半步。”
上官箐唏嘘,总算保住查氏一命,也省去了自己的好些不安与愧疚。只是心中愈发觉得心寒,万贞儿的歹毒越来越甚,为了陷害,为了复宠,不惜毒害宫女陷害他人,想来,后宫的恶战才真真让人胆寒。
万贞儿的复而得宠是在上官箐的预料之中的,只是没有想到会这般迅速。所以,在万贞儿才解了禁足的惩罚时,上官箐便想要尽快脱身安生过着生活,再筹谋如何对付万贞儿。
只是,一切却都不是想象中那般顺利,尤其是在进宴时,佑清的身子不适引起了上官箐尤为的注意。急忙吩咐荑若秘密找来沂浚,为佑清把脉。
“怎么样?”,上官箐问道。
沂浚眉头轻锁,似乎又把了一次脉确定了下来,才说道:“娘娘猜测不错,邵贵人小主确实已怀有身孕。”
上官箐听得这话,却不觉得高兴,反而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佑清听说自己怀了身孕,喜不胜收,兴奋道:“沂浚大人,我真的怀了帝裔了?太好了,我要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皇上。”
佑清说罢正要下床,上官箐急忙拦住,道:“佑清,你是高兴昏了头了吧。”
邵佑清一脸迷惑看着上官箐,讶异道:“怎么会呢,臣妾怀有身孕是个好消息啊。”
上官箐沉沉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容易乐极生悲啊佑清,说是好消息,却不知,会不会是个祸。”
“娘娘的意思臣妾没有明白。”
“万贞儿复而得宠,若此时让她知道你怀孕的消息,她必然会想方设法加害于你,柳妃和丁妃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听了上官箐的话,佑清不由得打了一个冷噤,上官箐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万贞儿当真会是那般狠毒。
“娘娘,您的意思如何?”佑清小心翼翼地问道,心下却无比紧张担心,害怕上官箐说出那个让她无比痛心难过的答案,终于,沉默良久后,上官箐徐徐开口的话,还是让佑清陷入了绝望,以及前所未有的痛苦。
“佑清,本宫觉得,这个孩子暂时还是不要了为好,让沂浚大人为你准备滑胎药吧。”上官箐咬牙说着,别过脸不敢去看佑清的脸色。
许久,佑清都没有说话,只是睁着眼睛,满眼尽是绝望与无助,泪珠在打闪,摇摇欲坠,看得上官箐好生自责心疼。
“不。”终于,佑清大喊了一声,凄厉的声音叫得人撕心裂肺,宛如被拉扯的心脏被人肆无忌惮地践踏和蹂躏。
上官箐明白这种苦楚,曾经自己的孩子被害死,自己亦是陷入了生不如死的挣扎,更遑论此刻是要佑清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这是叫人如何都不忍的。只是万贞儿复宠,这个孩子却是保不住的,即便上官箐尊为后宫之主,甚至,连佑清都保之不住。
“佑清,本宫明白你的心情,可是这个孩子是万万不能留的,万贞儿定会以各种方法来迫害你的。”上官箐苦心劝到,泪痕已刮花了脸颊。
邵佑清何尝不知个中原委厉害,只是,叫人怎能狠心。“臣妾会拼了命保护自己和肚里的孩子的。”佑清哀求道,语气已近乎绝望。
上官箐哪里狠得下心,只别过脸去任由泪水肆无忌惮地掠过。若是留下这孩子,被万贞儿知晓后,保不准哪日便被她所害,前面的例子活生生摆在眼前,上官箐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前车之鉴,不过自己终究是幸运的,最起码还保住了性命和皇后的位置。
终于,上官箐还是说服不了自己,道:“如此,你好生歇着吧,本宫闲了再来看你。”
还未等上官箐走出门去,佑清就叫住了她。上官箐驻足停了下来,却没回身去看佑清,因为她知道此刻佑清正经历了人生最艰难的时刻,在做着人生最痛苦的决定,于谁,都是不忍心的,只是,却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
上官箐拼住呼吸,静静地候着,眼泪有不知觉地流了出来。沉默了下来,空气凝固得可怕,让人好生胆颤,良久,才听佑清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地说道:“娘娘,臣妾听你了,这个孩子不能要。”
上官箐没有宽下心,反而是猛的揪了一下,许久,才挤出几个字,却是字字铿锵,“佑清,你今日所受的委屈本宫会替你讨回来的。”
说罢便头也不转地走了,因为上官箐害怕看到佑清的脸后又心软改变了主意。为了自己,更为了佑清,是必须要这样做的。
所以,再上官箐听说佑清已经喝下了滑胎的汤药后,终于止不住地流泪,嘴里却还喃喃,“本宫欠她的,今后一定还。”如此感同身受,似乎痛在自己心上的感觉,竟是这般明显,或许也只有这样,此刻才能分担佑清的痛苦。
荑若伺候在旁,没去宽慰,良久才说道:“娘娘,小心身子啊。”
上官箐平复了下来,淡淡道:“去告诉敬事房,邵才人身子不适,这几日不便侍宠。”
荑若听了吩咐便去了。万贞儿权利重获,以她善妒的脾性,谁若是得了皇上的宠爱,她定是恨之入骨,欲先杀之而后快的。查贵人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所以要保护佑清,此刻便不能让她侍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