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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料峭。
苏暖到唐家的时候是中午十点钟。
管家将铁门打开,从里面迎出来,客客气气道:“苏小姐,唐总今天不在。”
苏暖眉头一蹙,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昨晚时慕在电话里说,他今天在家的,怎么会不在呢,去哪了?”
管家跟在她身侧,目光不经意地朝楼上斜了一眼,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说:
“临时出国了,今早就出去,走得很急。”
到客厅,管家让佣人下去倒茶,苏暖搓了搓冰凉的手,“不用了。时慕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管家一顿,垂首说道:“大概两三天吧。”
两三天……
苏暖的手里捏着红色的请帖,她抿唇沉吟了片刻,将请帖递给管家,“等时慕回来,你交给他。”
管家接过来,点了点头,“一定。原来苏小姐要结婚了,恭喜恭喜啊。”
别墅很安静,管家的声音中气很足,二楼拐角主卧的门开着一条细缝,声音不算清晰却也一字不落地传到那人的耳朵里。
床上,唐时慕靠着床头,脸色苍白地轻轻咳了两声。
管家从外面推门进来,见他要坐起身,连忙赶过去,帮他掖好被子,“您快别动,还发着烧呢。”
之前,唐时慕替苏暖挡了子弹,留下了后遗症,寒风一吹,心口就疼痛难忍,这两天又染了风寒,从昨晚就开始发烧了。
其实唐时慕从小到大很少生病,他虽然没有秦正铭那么好的体格,但因为平时没少锻炼,不比寻常人差。
可一个后遗症,将他的身子拖垮了。
“走了?”唐时慕咳了几声,虚虚地靠着床头,侧头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点了点头,然后将手里的请帖递过去,说:
“放下这个就走了。”
“嗯。”唐时慕面无表情地接过请帖,捏在指间,兀自说道:“她中午还有戏要拍。”
就在他低头目光深邃地盯着请帖封面的时候,管家忍不住多嘴问:
“您在家,为什么要骗苏小姐呢?要不是因为救她……”
“管家!”唐时慕忽然抬眼,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冷沉下来,“以后,别再让我听见这种话,也别传到小暖的耳朵里,我不想让她知道。”
救她,是他自愿。
就算留下后遗症,也不会让她担心,更不会以此来绑架她。
外人都说唐时慕没有什么特别放在心上的事情。
事实上,他有私心。
他的私心,就是希望她过得好。
过得比谁都好。
……
苏暖结婚这天,冬日暖阳高照。
婚纱店的工作人员不小心将苏暖原先挑好的皇冠拿错了,好在时间上还来得及,小桃在化妆室外等,终于将苏暖的皇冠等到了。
却在她拿着东西要返回化妆室的时候,忽然一道高大的人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下意识地抬头,结果看见了唐时慕,眼睛一亮。
“唐总,你怎么在这?”
唐时慕垂眸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盒子,嗓音有些哑,却不失清贵,“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小桃低头一看,连忙说:“店员将苏姐的皇冠拿错了,这个才是对的。”
她其实更想说,唐总你能不能让一让,时间紧迫。
可是她不敢,她胆小。
唐时慕看着她手里的盒子,菱唇轻轻一抿,又开口道:“这个交给我,你去忙你自己的去。”
小桃啊了一声。
刚想说她没有什么忙的事情,唯一忙的就是陪在苏暖身边。
可唐时慕已经伸手将她手里的盒子拿了过去,等她抬眼看过去,正好化妆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化妆师一见到唐时慕,颔首叫了一声唐总,然后又问小桃:“东西呢?苏小姐已经换好衣服化好妆了,就等着皇冠。”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唐时慕已经开门进去了,小桃指了指她背后开了又关上的门,说:“咱们还是别进去了。”
化妆师在娱乐圈的时间也长了,一直都很八卦,压低了声音问小桃:“唐总和苏小姐……”
小桃一瞪,“瞎猜什么呢,唐总对苏姐来说就跟娘家人一样。”
化妆师了然,点了点头。
苏暖正在对着镜子戴耳环,听见开门声,头也不回地问:“皇冠到了吗?如果来不及的话不戴也没关系的。”
苏暖平时说话的声音温温软软的,这会儿听上去有些紧张。
唐时慕微微勾起嘴角,往化妆镜走过去。
苏暖又再拿起一枚耳环,正要戴的时候,一抬眼就从镜子里看见了唐时慕,惊喜地放下东西,转身,头上的白纱飘过,轻抚过她的脸颊。
“你怎么来了?”
唐时慕扬了扬手里的盒子,“我帮你戴。”
苏暖当即反应过来盒子里装的东西就是皇冠。
微微一笑,“你会戴吗?”
唐时慕走到她身边,一边将盒子打开取出皇冠,一边说:
“半个月前,静姝嫁人,撒娇让我给她戴皇冠,说哥哥戴寓意好,也没多难。”
说完,人已经站在苏暖身后了。
他望着镜子里美丽的新娘,抓着皇冠的手寸寸收紧,菱唇一抿,在苏暖抬眼看镜子之前,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情绪。
灯光下,皇冠上的碎钻熠熠生辉。
唐时慕将皇冠固定好了之后,抬手看了一下表盘,“时间差不多了,走吧。我跟行之打过招呼,由我带你进会场。”
带你,嫁给另一个男人。
唐时慕拉过她的手挽着自己的臂弯,目光落在她美艳动人的脸上,“小暖,你一定要幸福。”
苏暖的眼眶有些发红,心底的感动一簇簇地往上涌。
重重地点了点头。
唐时慕见状,替她将头纱拨弄好,笑了一下,“笑一笑,今天可是新娘子。”
“好。”
……
会场的另一头,当看见苏暖挽着的人是唐时慕时,秦正铭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甚至低头轻轻一笑。
似乎觉得合情合理。
走近后,两人相视一笑,令在场的来宾都感到惊恐。
什么时候,秦家和唐家还能关系这么融洽?
靳庭风是伴郎,小桃是伴娘,两人也是相视一笑。
有些事情,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唐时慕将苏暖的手交给秦正铭,目光朗润,“你是幸运的。”
秦正铭握着苏暖的手,目光在她的脸上短暂停留,然后望向唐时慕,目光里没有清冷,只有淡淡的笑意敛在眼眸深处。
“多谢。”
明明几个月前,还是水火不容的两个人,此刻却心照不宣,像是多年老友。
唐时慕笑了一下,转身,入了座。
苏暖的手被秦正铭紧紧攥着,他的指腹微凉。
她也一样。
秦正铭将她的头纱掀开,苏暖缓缓抬眼看上去,明眸皓齿,美人含笑。
戴上钻戒后,秦正铭又拿出了一块怀表。
正是当初送给苏暖的,修好了,一直没机会再给她。
两只手拉着怀表的链子,戴在她的脖子上,低头亲吻了她的额头,嗓音低沉有磁性。
“这是我的命,以后好好替我保管。”
苏暖心尖一颤,哽咽了一声,“好。”
她打开怀表,表盖的内壁上还是那张一寸的半身照。
她扎着马尾,青春明媚。
好像一下子就回到那一年。
苏暖握紧怀表,转头朝着宾客席里坐着的老赵看了一眼,老赵从北陵城赶过来的,参加他们的婚礼。
老赵对上苏暖的目光,憨憨一笑。
苏暖眼眶湿润,笑容璀璨。
是啊,什么都没变。
……
仪式很简单,秦正铭怕累着苏暖,所以并没有繁琐的仪式。
唐时慕的目光落在那两个人身上,初冬的暖阳在两人身上镀了一层光圈,美好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不忍破坏。
就好像,这样美好的画面原本就该存在的。
“她嫁人,你就该放心了,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了。”
说话的是邵华。
唐时慕没有看他,只是笑笑,然后拿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淡淡地开口道:
“看缘分吧。”
“合着没遇到有缘人,你就打算终身不娶了?”邵华惊讶道,又着急。
桌下,楚霄踹了他一脚,“会不会说话?时慕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自然就会遇见。”
邵华撇撇嘴不说话。
如果是其他人,喜欢的姑娘嫁人了,转身就能再找。
谁能保证一生只爱一个人?
可唐时慕……
还真难说。
……
唐时慕喝多了,没醉,只是步子有些不稳。
回到唐家,就躺下睡了。
约莫是半夜醒来的,其实并没有很清醒,连床头灯都没打开,侧过身子直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手指在里面探了探,然后拿出了一个红色的丝绒盒子。
窗外落着月光,淡淡的一层照进房间里,洒在床边。
他拿着丝绒盒子的手指很紧,指节泛白。
撑在床边的手一松,仰头躺了回去。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睁着眼睛。
过了一会儿,借着月光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枚钻戒。
他用指腹摩挲着戒指的指环,拇指轻扣内侧,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那里微微凹凸不平的地方。
那里刻着两个英文字母:S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