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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都烧了?”
张武足足老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而张陆却是陡然大声嚷嚷道:“那什么飞贼怎会知道那些彩棉种子藏在这里,就这么巧跑到这里来把东西偷了?莫非这海淀秦园有内鬼不成!”
当张武醒悟过来想要拦人的时候,张陆却仿佛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慌忙又对张琛解释道:“琛哥,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没想到飞贼居然会动作这么快这么准……虽说这海淀不比京城,各家都只是别院在此,都没留多少人在这,守备难免疏松,但也不至于……”
“别说了!”张琛阴着脸喝了三个字,随即才一字一句地说,“你们若是觉得遭了损失,要多少钱,我补给你们就是!十万八万我拿不出来,我爹还拿得出来!这事儿没完,竟敢惹到我秦国公府的头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张武连忙开口劝道:“琛哥,阿陆绝对不是这意思,事已至此,追查是谁干的才至关紧要。这几天京城街头全都是什么彩棉祥瑞,要我说,人家说不定是故意造出声势,然后再候着机会来这一出绝户计!与其说存放在这的彩棉和种子被烧掉……”
没等张武把话说完,张琛就打断道:“谁说全都被烧掉了?”
“谁说……不是琛哥你……”说到这儿,张陆突然打住,随即目瞪口呆地问道,“难不成是琛哥你故布疑阵,打草惊蛇,自己放火……”
“放你个大头鬼!”张琛火冒三丈,骂骂咧咧了两声,这才怒道,“我是说东西没有全都被烧掉,没说这把火是假的!你们信得过我把东西放我这儿,我当然要稳妥起见,两头保管。不过,这库房里的东西天知道是被人烧了,而不是被人偷了?”
说到这里,性子和脾气素来暴躁的张琛就狠狠一脚揣起一块小石子,眼见得那石子冲天而起,随即落在了不知道什么地方,他方才压着怒火说:“可惜,存在我家的是彩棉,放在这的是种子,我想着家里目标大,这里总归偏远,说不定没人关注……他娘的!”
张琛再次骂了一句脏话,随即犹如困兽一般在那团团转,骂声连连。面对他这样明显失控的反应,张武和张陆面面相觑之后,张武选择的是上去小声安慰,而张陆则是跟在后头,间或也跟着嗯嗯啊啊附和一声,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就这么在偌大的秦园中兜了一大圈,三人就只见其余地方虽说有昨夜救火时留下的狼藉,甚至不少花花草草都被踩踏了,但建筑却大多完好无损,也就是说,被火烧的仅仅是那一座库房。而张武走着走着,就终于忍不住问道:“琛哥,那库房里头还放着什么?”
“这是秦园,又不是秦国公府,除了囤积粮食,就是一些土特产和南北货,没存什么东西,所以我才觉着放在这里人家不会想到。谁会冒着风险潜入秦园来偷粮食?”
张琛越说越觉得胸闷,到最后甚至干脆就按着胸口,仿佛真的被气坏了,而张武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搀着人的胳膊,连声说道:“琛哥,消消气!钱财本是身外之物,我和阿陆没这么在乎的。再说了,这棕色的彩棉本来颜色就不是最好看……”
冷眼旁观的张陆就只见张武一个劲地在那劝解张琛,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胸闷。这捅了天大篓子的人明明是张琛,怎么如今人却好似变成了受害者,还要他们去安慰他?
然而,就在他忿忿不平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间传来一阵骚动,再扭头看时,就只见一身火红骑装的朱莹正大步而来。
这位大小姐一到他们面前,就恼火地质问道:“怎么回事?我在宫里听说什么海淀秦园起火,什么彩棉种子都被烧了?还说进了飞贼?”
面对盛怒而来的朱莹,张琛刚刚那火气顿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尴尬和愧疚。他不安地擦了擦额头,但在朱莹的厉眼面前,他从前就发怵,现在就更发怵,只能小声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形大略解说了一遍。
无非是半夜三更有飞贼潜入秦园,然后因为防戍薄弱而轻易摸到了库房位置,发现什么都没有就放了一把火……
然后,发现起火的秦园上下总动员救火,而四周围其余各家来帮忙的,则是把管事本来准备秘密通知张琛的情况给散布到了京城,于是闹得满城风雨。
朱莹顿时气得柳眉倒竖:“这么说,张武和张陆带回来的东西就只剩下棉花,种子都烧了?大哥在运河上杀的活捉的那些水匪也都白搭了?”
张琛苦笑道:“朱大公子的功劳当然不会抹杀,兵部不是也认了那些是临海大营的叛贼余孽吗?但估摸着外头人说的什么祥瑞,那是彻底泡汤了。要知道,没有种子,那彩棉别人可以一口咬定说是染色而成……反正这一次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一贯高傲的他深深低下了头:“我以为秦园清静就能躲开别人觊觎,这责任我来背……”
“你背得起吗!”
朱莹气得狠狠瞪了一眼张琛,随即恼火地说,“阿寿还在九章堂,估计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我是从宫里直接过来的!事情都出了,要的是如何解决,我又没揪着你来承担责任!再说了,亏得这事情还没正式上奏皇上,否则张武和张陆都要被你坑惨了!”
张琛被朱莹说得面色越发阴霾深重,随即就突然对着张武和张陆一躬到地道:“阿武,阿陆,这次是我对不起你们。我知道你们婚期在即,以后又要分家出去单过,这样,我回头赔你们一人……”
没等张琛把话说完,张武就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张琛扶了起来,继而就满脸诚恳地说:“琛哥,想当初你帮了我们这么多,要不是靠你,我和小陆日子更难过。之前在邢台,也是你出面做戏瞒哄了那么多人,这才让我们转危为安。这次也不是你的过错,怎么能让你赔?”
张陆也仿佛才醒悟过来一般,连忙上前说道:“对对,琛哥要是还拿我们当兄弟,就别说什么赔字……”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全都坚决不要张琛赔,张琛却执意要赔,最终还是朱莹忍不住了,没好气地站出来喝止了他们的推让。四个人稍稍商议了一阵子,见院门口秦园管事张头探脑,却也都觉得没心情在这多留,当即干脆决定离开回京,直接找个专家来调查此间之事。
至于找谁,那自然是朱莹推荐,又可靠又厉害的自家花叔叔。
然而,四个人才刚出了秦园大门,就直接遇上了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的花七。又惊又喜的朱莹连忙迎上前去,还不等他说话,花七就把咬在嘴里的一截草根随口吐了出来,笑呵呵地打招呼道:“大小姐你还真是走得急,我一路都快把坐骑累死了都没追上。”
朱莹知道要真的让花七这样打趣下去,那肯定没完没了,当下二话不说上前就一把揪住了人的袖子往里走。而张琛知道这位赵国公心腹家将的厉害,连忙转身追上。张武本能地追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什么,扭头看见张陆正呆站在原地,他赶忙又匆匆跑了回来。
“你还愣着干什么,花七爷那厉害你也该知道的,说不定能查出端倪呢?”
张陆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点点头就跟上了张武。等重新到了那焦黑的库房,眼见花七前后转了一圈,旋即又轻轻松松跃上了旁边的屋顶,东看看西瞧瞧,他就忍不住低声说道:“一夜救火,什么痕迹应该都不剩下了,就算是人从高处来的,也看不出多少东西。”
话音刚落,他就挨了朱莹老大一个白眼:“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花叔叔眼睛厉害,之前秦国公府这秦园,也请他来看过的,他一定能看出什么东西!”
他们说话间,花七已经从院子旁边那棵大树上跃去了屋顶,随即就没了踪影。面对这一幕,留在原地的四个人只能面面相觑,就算再心焦,也只能耐心在原地等待。足足许久,他们才听到一声嘿,再扭头一看,却见是花七犹如一缕轻烟一般从之前消失的反方向回来了。
当人纵身从屋顶一跳,轻盈地落到地面,张琛立刻迎上前问道:“花七爷,有线索吗?是不是我们秦园也有密道……哎哟!”
随手给了张琛一记暴栗,花七就干笑道:“咳咳,平常打二公子都打惯了,一时手滑……哪来那么多密道,赵园当初是因为很久没人去,下人疏于防范,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海淀所有园子全都里里外外盘查了一遍,这秦园就是秦国公拜托我来看的,没有那玩意。”
见张琛顿时讪讪然,他就淡淡地说:“但是,贼人确实是没有绕路,直奔这库房来的,若说他事先没得到准确消息,那绝不可能。要知道,贼人一路进来都是走的最短的直线,就好像早就熟知这秦园地形似的。”
“当然,来的人不算特别厉害,虽说直接翻了后院的围墙,借着几棵树做掩护,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摸到了库房,但他踩坏了沿途三处屋顶上的三块瓦片。当然,这是因为你们秦园新修了屋顶,否则还看不出来。”
张琛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怒骂道:“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吃里爬外,我扒了他的皮!”
骂过之后,他却又急不可待地问道:“那花七爷还找到了其他的线索吗?”
“只有一根树枝上挂了一小块夜行衣的碎片,但那是最普通的布料,而且这种犯忌的玩意都是人家买了布回去自己做的,断然不至于找裁缝又或者成衣店,所以这算不上什么线索。至于这树枝上有一点点干涸的血迹,那就更没法查了。”
“每天破皮流血的人数以千万计,而且就算划一道深深的口子,等官府的人大海捞针一般找到这家人然后找上门,说不定也早已愈合了,所以……”
花七干脆利落地一摊手道:“所以,我只知道那把火毁尸灭迹很彻底,甚至连种子是被人烧得干干净净,还是被人带走都没法确定。”
朱莹刚刚还夸下海口说花七来了一定能探知不少端倪,如今花七直接给了这样一个答案,她顿时大为气恼。可还没等她发脾气,花七就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你们在运河上遇到水匪就应该知道,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进了京就应该把东西献上去才是,到了宫里,再出问题那就和你们无关了。好歹你们还没有正式上书提及此事,虽说小小丢脸,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好了,大小姐你这么急匆匆跑出来,也该回去了吧?”
说到这里,花七就笑眯眯地对朱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见大小姐兀自愠怒地屹立不动,他就只能加重了语气说:“这么大的事情,大小姐不觉得相比让别人去给寿公子报信,还是您自己最适合去?你要是肯出面去说,三位张公子一定会感谢你的。”
朱莹登时扭头去看张琛和张武张陆,见三人几乎不约而同点头,她这才垂头丧气地说:“好,我去告诉阿寿就是了……不过张琛,你这秦园得好好查!”
张琛不假思索地应道:“那是,上上下下我一定仔细筛查一个遍!”
见朱莹这才跟着花七离去,张琛再次擦了擦额头,突然一手一个上前揽住张武和张陆的肩膀,干咳一声道:“好了,这位麻烦的大小姐总算是走了。有她去小先生那边说话,我们也不急着回去,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他一边说一边强硬地揽着两人往外走,等出了院子,顺着甬道一路折往西边,不多时就到了一座水上凉亭。然而,和别处大多是荷塘鱼儿相映成趣不同,这里却只有满池清澈的池水,寥寥几尾锦鲤在其中悠然自得游着,清澈见底。人坐凉亭中,四周围一览无余。
直到这时候,张琛才哂然一笑道:“刚刚要让别人去乱传消息,兼且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我没和你们说。小先生前几日就告诉我,那彩棉种子若是拿去种,未必是什么好结果。所以,这次如果是真被人偷了去,呵呵,偷的人说不定偷鸡不成蚀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