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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真实的原因她犹豫再三终是说不出口,前世的福隆安虽待她不好,但公爹傅恒尽忠职守,婆婆那拉氏又对她百般相护,是以容璃实不愿说些不该说的话,以免皇上迁怒富察家。
讲不出合理的因由,她又坚持不肯下嫁,这才惹恼了皇帝,罚她跪在殿外,淋了半个时辰的雨,冻得手脚冰凉,气血不畅,末了承受不住,懵然晕厥。
纯贵妃闻讯赶来,踩着花盆鞋的步子疾而慌,吓得宫女紧紧搀扶着,生怕主子崴脚。进来一看女儿受了这样的苦楚,面色苍白得不成样子,纯贵妃心疼的直落泪,
“璃儿你这又是何苦?现如今大小和卓之乱尚未平定,你皇阿玛忧思国事,龙颜不愈,你怎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惹他动怒?”
若有的选择,容璃也不愿折腾自己,“是女儿思虑不周,可又实在不愿嫁给福隆安,只好出此下策。”
“这又是为哪般?”女儿家的心思,当娘的再清楚不过,如今她的反常行为倒是令纯贵妃有些糊涂了,
“自你五六岁开始,只要一见到福隆安,你的目光便会不由自主的在他身上停留,儿时或许只是一种对玩伴的依赖,长大后渐渐变成了好感,我看得一清二楚,也为这赐婚感到高兴,至少你能如愿嫁给心上人,如今为何变卦呢?”
重生一事太过稀奇,若非发生在自己身上,大都无法理解,她不敢轻易说出口,皇阿玛那边她不敢明言,母亲这边倒是不必那么谨慎,于是容璃模棱两可的回了句,
“女儿觉得他并不喜欢我,瞧见我毫无喜悦之色,大约是已有了心上人。”
果真如此吗?纯贵妃倒是没听到过什么流言蜚语,“是吗?我怎么觉着他对你挺好的,以往还时常说笑话逗你开心,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冷漠。”
前世她也以为福隆安对她有意,是以欢喜的嫁了过去,后来才知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那是往常,自赐婚之后,他就变了,看到我总是冷着脸,十分不悦。”
女儿坚持这么认为,纯贵妃劝不动她,便想了个缓兵之计,“你皇阿玛已然动怒,此事暂且搁置,万莫再提,至于你说的,我也会查证,得空便请傅恒的夫人入宫一趟,向她打听福隆安的心思,待有了结论再作打算。”
容璃忙道不妥,“这种事怎么问嘛?人家怎么会跟您说实话。”
“我自有打算,此事你不必再管,安心休养。”拍着女儿的手,又嘱咐了几句,纯贵妃就此离去,徒留容璃心惊胆战,惴惴不安。
若能退婚,皆大欢喜,偏偏皇上不许,容璃又不愿重蹈覆辙,以免福隆安再恨她一世,越想越头疼,干脆躺下,然而忧思辗转难成眠,梦里梦外都在想,究竟该如何退婚?
女儿的婚事,纯贵妃格外上心,听罢女儿之言,次日便找了个理由将傅恒的夫人那拉氏请来。
两家虽是亲家,但毕竟宫里宫外,不便走动,除却必要的宫宴,那拉氏甚少入宫,纯贵妃突然请她,想来不会只是请她听戏那般简单,
“不会是老二又犯了什么错吧?”
正在品茶的傅恒笑她多虑,“若他犯错,那该是皇上宣我入宫问责,怎会轮得到纯贵妃?”
说来也是,纵有疑惑,那拉氏仍得遵从。担心她不乐意前往,傅恒提议陪她同去,那拉氏只道不必,“纯贵妃唤我过去说话,你去算怎么回事,更何况后宫你也不便入内,干等着岂不着急?”
傅恒时常往来行宫,那避暑山庄便似他半个家一般,没什么不自在的,“我可以找皇上下棋去啊!”
既如此说,两夫妻便更衣换装,一同乘坐马车前往行宫。随后两人分道而行,傅恒去了西暖阁,那拉氏则去往约定之处等着纯贵妃。
往年中秋佳节她也曾随傅恒来过此处听戏,是以熟门熟路,很快便到得云山胜地。戏台设在楼下的西稍间,那拉氏进来时,纯贵妃早已到场,招招手示意她不必行礼,那拉氏颔首笑应,坐于她身畔,宫女默默看茶,呈递糕点。
听戏之际,纯贵妃倒也没说什么,无非是闲聊话家常,只不过那拉氏听着这出《铡美案》心中多少有些不安,戏中的驸马欺骗了公主,最终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却不知纯贵妃挑这出戏是碰巧还是有意为之?
心虚的那拉氏坐立不安,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强装镇定,饮了口茶压压惊,勉强自己继续听下去。
听罢后,纯贵妃又邀她到二楼走走,这云山胜地奇就奇在楼内无梯,若想到二楼,当需沿着楼外面的假山磴道盘旋而上,登楼远眺,便可饱览山庄佳景。
随行而上的那拉氏不禁感慨女人的直觉再准不过,纯贵妃果然与她提起了她的二儿子,
“想当初,他们头一回见面才四岁,不知不觉间,这两个孩子已然长大成人,到了婚配的年纪,皇上为他们赐婚再好不过,容璃无甚异议,却不知福隆安那孩子作何感想,是否对婚事有意见。”
这话问得那拉氏心里一咯噔,纵是慌神,亦未乱了分寸,迅速掩下,镇定自若,
“隆儿他遵从圣旨,并无意见,不知贵妃娘娘为何有此疑惑?”
纯贵妃借口道:“上回偶遇,见他行礼时闷闷不乐,本宫就怕他有心上人,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呢!”
这话看似无意,实则有心,那拉氏来不及多想,立即澄清,“娘娘多虑了,隆儿年纪尚轻,对男女之情一知半解,并没有什么心上人,他与公主是打小的情分,纵然现下感情不深,相信成亲之后定能慢慢培养,终成佳偶。”
那拉氏如此肯定,且并无退婚之意,纯贵妃便认为是女儿患得患失,大约是她太在乎才会胡思乱想,那拉氏的话便算是一颗定心丸,纯贵妃欣慰点头,说笑间又不忘警示,
“如此甚好,但愿他二人能喜结连理,万莫出什么岔子,本宫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他可得好好珍惜,万莫辜负。”
暗自咬唇,那拉氏赔笑道:“那是自然,他若敢欺负公主,我这个做母亲的头一个不饶他!”
好不容易应付了纯贵妃,那拉氏告辞离开之后便去西暖阁那边等着傅恒,傅恒也在把控着时辰,估摸着她该出来,下完这局便起身请辞,乾隆打了个哈欠,也没留他,
“你且回吧!晌午朕还要去太后那边请安,就不留你在此用膳。”
恭敬告退,傅恒出了西暖阁,回府的路上,那拉氏一再叹气,“都是你生的好儿子,净给我添麻烦,皇上已然为他赐婚,他仍不老实,不知怎的被纯贵妃抓到把柄,明里暗里的提醒我,我还得赔笑解释,真真气煞我也!”
傅恒越琢磨越觉得这话不对味,“儿子是你生的好吧?”
明明在气头上,他竟还跟她扯这些无关紧要之事,那拉氏越发恼火,嗔他一眼,“没你的份儿?我一个人生的?那我,往后甭让他唤你阿玛!”
眼瞧着夫人动了怒,傅恒忙拉住她的手笑哄道:“这不是看你不悦想逗你开心嘛!”
“若想让我高兴就管教好老二,让他多跟老大福灵安学学,好歹让我省点儿心!”
他倒是愿意管教,只是也得有个由头啊!“隆儿也没做什么过分之事,我这做父亲的总不能去找茬儿。”
“那你觉得纯贵妃为何突然跟我提起这个?八成是他的心思被人知晓,告到纯贵妃那儿,纯贵妃才会敲山震虎!”
“年轻人谁还能没个小心思,成亲后自然也就断了,你无需忧虑。”
说得轻巧,她就怕儿子太过固执,不肯轻易放弃啊!到时候惹出事端,只怕乾隆连傅恒的面子也不会给!
同样忧心此事的还有景越,为着公主要退婚一事,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向福隆安打探一番,怎奈家中琐事繁忙,时隔两日才得空,便又到行宫去找人。
听小太监说他们在练习箭法,景越便直奔校场,但见场中一身着云纹绛衣,腰束白玉带的少年正张弓拉弦,微歪首,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如鹰般锐利的目光直视远处立着的靶子,瞄准,射击,正中靶心!
立在一旁观看的少年拍手称赞,“珊林好箭法,看来今晚这顿得我请了!”
收弓递与一旁的小太监,福隆安朗笑着摆手,“五阿哥谬赞,咱们兄弟不分彼此,谁请都一样!”
恍然听到下人的请安声,福隆安回头一看,但见景越正朝这边走来,福隆安笑着招呼道:“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方才五阿哥还跟我说,晚上要吃鹿肉,预备派人去请你,你倒是不请自来!”
永琪身后的小允子躬身笑道:“景五爷定是心疼奴才,舍不得奴才跑腿儿才提前到来。”
景越笑应道:“怪不得下午一直打喷嚏,原是你们在念叨。”
到一旁净了净手,永琪不忘恭贺,“听闻伯父又打了胜仗,果真是骁勇善战,解了皇阿玛的后顾之忧。”
这赞许让人感到骄傲,但景越可不敢替父亲独揽,“这功劳也不是我阿玛一个人的,参赞大臣富德,还有珊林的堂兄明瑞皆是有功之臣,功高劳苦,不容忽视。且霍集占尚未捉到,仍需努力。”
提及此,福隆安十分羡慕,“希望有朝一日咱们也能有机会上战场,为国效力!”
说笑间众人来到流霞阁中,远眺夕阳,品茶阔论,今夜无风,晚宴便摆在院中,找来御厨亲自烧制鹿肉。
席间景越终是忍不住,放下筷子问福隆安,“最近你可有找过四公主?”
抿了口酒,福隆安又立即夹了口菜以缓解辛辣之感,“没啊!好像个把月都没瞧见她了,怎么?有什么问题?”
既想问话,必得先言明,景越便把前两日的事说与他听,福隆安闻言眸光顿亮,“她当真要退婚?”
如果永琪没看错的话,他这神情并不是紧张担忧,好似是……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