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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小厮汇报时,福隆安正在书房中看奏折,都是往年他阿玛与皇上之间的折子。原本大臣看过皇上批阅的折子后都还要上交存放,但乾隆许了傅恒特例,无需上交。
傅恒是想着儿子虽然年纪尚轻,还是个侍卫,往后总要接触朝政,提前熟悉这些场面话,了解君臣相处之道,摸清皇上的脾气有益无害。
起初福隆安还不爱看,觉得十分枯燥乏味,后来看了一些发现皇上还是很有人情味儿的,此处有他阿玛在十年前去金川打仗时呈报军情的折子,皇上对其关怀备至,时常过问他阿玛的身子状况,还嘱咐他务必保重,由此可见,皇上也不是表面那么冷酷无情嘛!
然而福隆安不晓得的是,皇上也就对傅恒如此,只因乾隆早已将傅恒视做一家人,并不见外,换成其他人可没那个待遇。
看着这些奏折,倒给福隆安增添了不少信心,想着也许皇上深明大义,愿意退婚呢?
正琢磨着法子,外头有人来传话,说是于姑娘约他见面。福隆安像是听到了什么新奇的话一般,缓缓抬首,盯着小厮瞧了一会儿,又回味着方才的话,不像是幻听,但是不应该啊!
“真是于姑娘找我?”此刻的他惊诧大于喜悦,得先确定情况,以免空欢喜一场。
长随苏尔辛点头连连,无比肯定,“确是于姑娘,奴才怎敢骗二爷?如若不是,您只管削奴才的脑袋!”
找了几回她都不理,今日居然主动找他,实在难得啊!欣喜的福隆安挑眉暗喜,当即起身准备赴约,刚准备出府,又感觉哪里不对,打量着自己,不是很满意,
“月白的长袍是不是太素净了些?得换身鲜艳的才是。”于是又转身回房,准备换身行头再出发。
苏尔辛见状不禁暗叹,看来男人也会为悦己者容啊!上回见公主的时候也没见主子换衣裳,今儿个这般注重,果然于姑娘在他心中很不一般!
到得约定之所,西郊湖畔,福隆安不禁想起两人初见时的情形,那时的他感觉她的性格很独特,不似其他的千金那么娇柔,虽是出身书香门第,却英姿焕发,说话也是得理不饶人,令他眼前一亮,此后便对她格外关注。以致于现今心已被她勾走,收不回来。
只可惜她性子太倔,自从晓得他定亲之后便不再像以往那般赴他的约,总认为他对她的感情不够真挚。他也很想退婚,给她独有的承诺,可父母施加的压力太大,他又自小在宫中长大,晓得轻重,不敢轻易去退婚,不愿连累家人,又不忍伤她的心,左右为难,煎熬至今,
好在容璃的话给了他希望,他仿佛看到了绝境中的一丝亮光,只要顺着走下去,相信定能扭转局面,柳暗花明!
不过已然到了约定的时辰,仍不见她人影,福隆安不禁想到那日去见公主时,公主一早便去等候,比他还早,没让他苦候,着实难得,虽说公主善解人意,但在福隆安看来,等待心仪之人,再久也是值得的,只要她肯来就好。
然而不是所有的期待都能如愿,又等了两刻钟,终于看到于家的马车,欣喜的福隆安忙上前去迎,却只见南竹一个人下来,不甘心的他又探头往里看,发现里头再无人影,不禁好奇,
“你家姑娘呢?“
南竹福身回道:“二爷见谅,我家姑娘今日突然来了月事,身子不大舒坦,不能出来相见,说改日再会。”
顿感失望的他也不好抱怨什么,勉笑道:“无妨,身子要紧,嘱咐她千万小心将养,不舒坦就躺着,莫要随意走动。”
想了想他又不放心,“要不我去瞧瞧她吧?”
南竹赶忙相拦,“哎---万万不可,二爷莫任性,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您可不能去见我家姑娘,这要是让五阿哥晓得,又得怪罪我家姑娘了!”
“五阿哥?与他何干?”
就等着他询问的南竹顺水推舟的将昨日五阿哥来访一事告知于他,末了又委屈抱怨,“这位五阿哥可真是维护他的妹妹,公主已然与二爷定亲,她才是最大赢家,我家姑娘都打算放弃了,并未纠缠您,她为何还要找人说些难听之言羞辱我家姑娘,害她受尽了委屈,她怎能不伤心?”
果见二爷脸上挂不住,面色顿黑,“永琪居然瞒着我去找蕊茵!”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真是公主指使的吗?她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听到他的喃喃自语,南竹又继续煽风点火,“给我家姑娘定亲这种阴招,大约也只有女人才想得出来吧!二爷若是不信,那就当奴婢没说,真等姑娘被定亲,那就再无回转的余地啊!”
当着南竹的面儿,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便让她带话,“你回去跟蕊茵说,让她放宽心,此事我定会解决,绝不会让人胡乱安排她的婚事!”
得此保证,南竹自然放心,“那奴婢替姑娘多谢二爷。”道罢遂又上了马车,就此告辞。
徒留福隆安愤慨握拳,二话不说便也上了马车,准备到行宫去找永琪问个清楚,然而去了却不见他人影,向小太监打探才知他去陪太后听戏了。
若是贸然去找,打断太后的兴致不大好,于是福隆安便在外头候着,而应召前来的容璃隔老远便瞧见福隆安正在一棵苍松下来回踱步,本想绕道,可通往戏楼的只有眼前这条道,实在躲不过去,
“要不咱们回去吧?”
堂堂公主,一见二爷就犯怂,连雪茶都看不过眼,“公主为何要怕他,您又不欠他的,再者说,太后请您过来,您总不能拂了太后的面子吧?”
这倒也是,躲不过的容璃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前走,本想着前两天已然把话说清,两人已达成共识,他应该不会再对她摆脸子,即便只是象征性的打个招呼就这么平静走过去也是好的,然而她想得太美好,刚到跟前,还没得及假装才看到跟他打招呼呢!他已然板着脸,
“公主到底什么意思?刚跟我说要退婚,这边就指使五阿哥去找于姑娘的麻烦,你究竟想怎样?”
这指责有些莫名其妙,容璃不由月眉倒蹙,“我何时指使皇兄,他去找于姑娘了吗?”
“还装算,她的丫鬟已然跟我报过信儿,永琪亲口跟她们说,公主不可能退婚,不过是赌气的话而已,还让她死心,莫再妄想!”打量着她,福隆安嫌恶冷笑,
“我说你怎么可能这么好心的答应退婚,原来不过是欲擒故纵,想从我口中套话,确认蕊茵的存在,而后再找永琪去警告,还想给她安排婚事企图拆散我们,果然最毒妇人心!”
他的连番猜测令她自愧不如,心想自个儿若是这般聪慧,能想出这种法子来对付旁人,前世也就不会被他欺负那么多年,看来她掏心掏肺的说清楚也没用,在他眼中她就是个阻他姻缘的祸害,可恶的绊脚石!即便今世她一心想成全他们,他依旧不会承她的情,只会认为她在耍诡计!
一番真心实意变成了可笑愚昧,连带着失望蔓延在唇角的,还有那一丝揪心的苦涩,
“二爷的想象力当真丰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没有指使皇兄做任何事,但你若定认为是我,那我也无话可说。”
苍翠的松下骤然起风,容璃只觉浑身抑制不住的发颤,不知是身冷还是被这污蔑给气到极致,无处发泄才会如此!
道罢她已不想再多跟他说一句话,起步欲离,路过他身边时,他竟冷然警示道:“莫在我面前演戏,我最恨两面三刀之人!”
演戏?她还真不屑,“心有所属的男人,我不稀罕,我说过,心中已无你,不愿下嫁,放眼京城,不止你一个贵族子弟,愿意娶本公主的大有人在,你莫不是以为自己多宝贵,我非你不嫁?”
强迫自己冷眼瞥向他,再轻蔑嗤笑,而后容璃缓缓收眸,端的一派华贵难及之态,向戏楼走去,努力完成这冰冷傲然之态,于她而言太过艰难,一旁的雪茶却是看得格外舒心,走远后才惊声赞叹,
“公主方才好气派,奴婢从未见过这样的您,简直太解气!您是没瞧见,奴婢还特意回头观察二爷的神色,发现他脸都绿了呢!大约被您伤了自尊心吧!”
她晓得男子都好面子,是以自小到大从不会跟福隆安摆架子,就是怕他自尊心受挫,而今他一再猜忌,将她想成恶毒女子,又联想到前世被他冷漠对待,容璃心火顿盛,再不愿像前世那般默默承受委屈,这才一股脑爆发,不留情面的怒怼于他!
而福隆安的确没见过这样的公主,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耳畔不断回旋着那句“心有所属的男人,我不稀罕!”
看她刚才那神情,似乎真不稀罕,又想起上回她的表现,好像真的不在乎他,那就很有可能如他所料,她钟意之人真的是景越!
若是景越的话,那她也就没理由再去主使永琪欺负蕊茵啊!越想越不对劲儿,此刻的福隆安一片混乱,不禁在想,到底是谁在撒谎?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能等永琪出来再对质。正踱步间,戏楼里头的唱腔戛然而止,突然没了动静,好奇的福隆安刚近前两步,就见里边儿的几个太监匆匆出来,拦住一个一问才知是太后出了意外,他们忙着去请太医和皇上过来。
太后对他也算关怀,福隆安怎能不着急,当即跑进去一探究竟,进屋便见容璃正跪在太后身旁,吓得直哭,而太后则仰坐在软塌上,呼吸不畅,甚至开始翻起了白眼!
永琪忙去相扶,太后却摆手不许他动,他们都惊慌失措,没在意细节,只有远处的福隆安观察到,太后的手一直在胡乱抓扯,慌乱间将那装有红枣的盘子打翻在地,
想到一种可能,福隆安立即跑过去,让众人暂且退一旁,说有法子救太后。
他既这般笃定,永琪便信他,遂招呼众人不要围在太后身边,而后福隆安弓背微俯身,又让永琪将太后慢慢扶起来,背对着放在他背上,而他顺势勾住太后的胳膊,将她向上轻抛再放下,惊得一旁的太监和嬷嬷都吓掉了魂儿,
“太后凤体金贵,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快快放下!”
这是最快捷的法子,已然尝试就无法停下,此事可大可小,一旦耽误,怕是等不到太医前来,而他也会遭殃,是以福隆安坚持己见,不肯停下,容璃看他急得满头大汗,但面色刚毅,想来这法子应该有用,也没跟着旁人催他,命他们都安静下来,
“莫吵嚷,惊着太后你们谁担当得起?”
“可太后年事已高,他这般折腾,出了事谁又吃罪得起?”同来听戏的妃嫔也不同意福隆安这般冒险,急忙上前要去拦,却被容璃挡住去路,傲视众人,坚定揽责,
“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这话不仅惊了在场之人,也着实惊了福隆安,那会儿在外头,他才指责过她,她应该很恨他才对,然而旁人都不信任他之际,唯有容璃信他,愿意为他担保,倒不枉自小相识的情分。在他原先的印象中,容璃一直是温婉纯善的,这样的姑娘,真是南竹口中的恶毒女子吗?
也许是南竹在误导呢?他怎么可以因为一个普通丫鬟的话而去怀疑相识多年的容璃?
思及此,福隆安悔意顿生,不过现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太后的安危才最重要,容璃好意为他担保,他必须拼力去救,若然救不回,便会连她也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