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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夏南方大旱, 黄河流域无数百姓一年来颗粒无收, 从而涌现了大批的流民开始迁移。
如今的广陵京口一带,有着大量的从北方逃亡过来的流民, 这些人自北方长途跋涉生存下来, 一路流亡到江淮流域, 饱经风霜。后来这些流民相互聚集, 并推选出首领四处求生,为了活命开始打家劫舍, 有时候甚至会向各方势力下手。
世道混乱,想要活下来唯有抱成一团,杀出一条血路,能自北方存活到现在的这些流民,各个凶悍异常。之前朝廷也对这些崛起的势力格外头疼,曾派人围剿镇压, 效果并不显著。
可此次东海王起兵,却是对这股势力造成了灭顶之灾,尤其是东海王如今命人疯狂抓壮丁。
若只是为了补充兵力也就罢了,东海王将新招募的流民赶到大军的最前方,将他们作为对抗元彻等人的活靶子。
所以这才造成流民百姓不得不往开封逃窜。
开城收纳数量如此庞大的流民们,这将对开封府造成巨大的负担, 开封众将不得不慎重考虑此事是否可行,更何况其中还有大批所谓的暴民。
元彻看在眼中, 却有了想法。
若是将这些流民视作麻烦, 那只会更麻烦, 可若换个角度,比如将流民收为己用。
没有人比元彻更需要一支只属于自己的力量。
无论是面对谢弈派在他身边的监军,还是能逃过一劫回到平城后,面对妄图篡权夺位的兄弟。
所以在开封诸将还在犹豫时,元彻一锤定音,命人接纳了涌向开封的数千流民百姓。
元彻以一场小胜,已是在士兵们眼中建立起了不小的威望,其他几位将军实在说不出反对之言,一个外族人都不忍流民被害,他们同为汉人,如此无情无义岂不是让元彻等人看不起。
可如今收纳了流民,开封的粮草需求便愈发大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东海王在一场小败后,终于决定全力开始攻城。
当初靠着“皇帝的圣旨”一路畅通无阻,若非开封都督疑神疑鬼,他早就过了开封逼近了洛阳。如今打了将近两月,兵力损伤虽然不大,可粮草却不够他这么消耗,东海王也难免开始不耐烦。
如今开封府中不过三四万残兵,他尚有八万精兵,根本不惧。
兵临城下,还是前所未有的大军压境,开封诸将各个面色苍白,一时间杂七杂八的讨论开来。
有极为大胆的汉子直接提议开城迎敌,大不了就是一死;可大多数却是建议守城要紧,然后派人再往洛阳请求支援。
待讨论完后,众人齐齐看向元彻。
元彻面容冷峻,墨蓝色的眼眸深潭深不见底。
当初前来开封时,朝廷就给了他这点兵马,所以元彻清楚,就算此刻再请求洛阳的支援,也无济于事。
与其请求援兵,不如请洛阳多派发些粮草兵器过来。
守城更是不行,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当初一场小胜能让全军的士气高涨,可若一味的龟缩在城中,时间长了只剩对东海王大军的恐惧。
所以他们必须迎战,而且必须赢下这一战。
可是到底要怎么赢?
“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其实费置之死地,使人人自为战。”
淮阴侯韩信背水一战,楚王项羽破釜沉舟,处于绝境之时,为求活命只能决一死战。
众人都默了。
元彻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然后自椅子上站了起来。
“先帝悲悯,允我与世族子弟无异,可读汉书可学汉话,当今陛下更是寄予厚望,如今陈夏江山危矣,我虽为胡人,可祖上先人却与汉朝约为兄弟,忧和喜共同享有,望与众位将军共同守护我陈夏江山,不负陛下期望,也不负百姓所托。”
元彻先将自己与所有人视为一体,表示衷心,以免去众人依旧保留的提防。
“东海王不过宗亲王室之中一支偏远的旁枝,逆天而行本就失了德心,屠戮百姓更是失了民心,此等之人又怎可与我陈夏大军相抗衡!如今闭门不出,不就等于向东海王示弱,我等何必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官渡之战曹操以三万人马破袁绍十万大军,昆阳之战刘秀更是以两万败了王莽四十万大军,纵然如今兵士比不过东海王,可在座诸位皆是能征善战的良将,难不成还比不过东海王手下的乌合之众,只要开封军民上下一心,我军必胜!”
这番话一说完,所有人蓦的生出了几分豪气,想象官渡之战之后曹操的威风,众人顿时觉得心热了起来。
元彻再接再厉,道,
“只要我们守得住开封,逼退东海王大军,待再回到洛阳,那时威望不言而喻。东海王大肆抓捕流民以填充大军,可见东海王大军并非我等想象的强悍不可破,所以如今我们要做的绝非一味守城,而是鼓励安抚兵众,平定混乱。一鼓作气破东海王大军!”
名利,威望,权力,才是最吸引男人的地方,与其畏畏缩缩,不如放手拼一把。
胡戈极会看眼色,待元彻说罢后,趁着众人心潮起伏时大喝一声,“我愿亲率精骑对阵东海王大军前锋,待取了东海王这奸人的性命,就将他的首级挂在城门之上!”
气氛终于被完全调动了起来,胡戈请命罢了,接二连三又涌出大批请命之人。
元彻大喝一声“好”,目光灼灼的对上众人的眼睛,“东海王大军压境,必以为我等会龟缩城中,我们就是要打他一个出其不意,只要全军上下一心,此战,必胜!”
十几个虎背熊腰的汉子,齐齐大喝一声,屋外的士兵们也不由同之振奋。
元彻身披战甲,亲自上阵点兵,开始备战。
东海王命人在城门前叫阵,负责叫阵之人用最不堪的言语,讽刺开封将士怯弱无能。一众已在备战姿态的将士们气的双目瞪圆,恨不得马上杀出城去将那满口胡言的小儿一刀斩了。
元彻示意暂时按兵不动,“再等等。”
城外终于骂不动了,东海王兵马叫阵半日,开封城门却始终紧闭,东海王狂妄大笑一声后,整个大军也像是故意嘲讽一般的放声大笑起来。
可城门依旧紧闭。
如此羞辱,依旧不见动静。
东海王顿时不笑了,他半点不觉得是元彻等人有意为之,只觉得是开封诸将怕了他,根本不敢开城门。
于是心里愈发轻视,懒洋洋的回到车架,击鼓收兵。
数万大军开始撤离,东海王等人更是走的飞快,可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的城门轰然大开!
震天的马蹄声自城中奔腾而出,憋了许久终于得以释放的喊杀声,顿时惊破了正在撤退的东海王大军。
东海王八万军马,数量太大,导致前后脱节,后方士兵已经陷入了厮杀,可前方大军却还不知道发生何事。
大战之中,最怕的就是一个“乱”字。
蜂拥而出是由元彻亲自挑选的精骑,由一众将领亲率奔袭而出,还未回过神的东海王后方大军,一时间已被冲散,死的死伤的伤。
大军后方步兵居多,如何抵不过策马的骑兵,更因为打的措手不及,杀入敌方的精骑杀人,简直像是在切豆腐。
大军后方乱了起来,最前方的东海王终于得到了音讯。
得知开封众将偷袭,东海王气的火冒三丈,当即命大军调转方向。
可谈何容易。
后方大军乱成一团,拼命的往前方跑,可前方大军突然转过来又开始返回,两两相撞,阻碍了行动不说,更是踩死了不少人。
当然,也乱了军心。
隐在开封的其余大军开始倾巢而出,元彻亲自带兵,趁着东海王大军正乱,再次冲了上去!
东海王等人看去,只看得见密密麻麻的人从城门中涌出,一时间竟不知有多少。
心中不由惊骇。
难道是洛阳又派了援军?
元彻等人杀红了眼,越战越勇,可东海王大军却是因为大乱,开始溃逃。
东海王不敢再战,他摸不清到底敌方有多少人,气急败坏之下,却只能命大军速速撤退。
元彻等人紧追不舍,一路上掉队的,被踩死之人数不胜数,直直追出了十里之多,元彻等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众人杀的眼红,还要再追,却被元彻阻止。
“败军之将,不要穷追,免得他垂死挣扎,于己不利。”
今日一战,已是出乎意料的大胜,切不可贪心。
众人一愣,回过神来,心中才难免后怕。
可不论如何,再看年轻俊美的元彻,众人已是再无不服。
东海王率军疯狂后撤,最后停在了三十里开外的杜良,才开始整合大军。
而开封上下,因为一场大胜,还未来得及庆祝,洛阳那边加急送来了信。
朝廷没有派出一兵一马前来支援。
诸将沉默了。
半晌后,有人气极大吼一声。
胡戈等人更是觉得憋屈。
若是败了,也就罢了,可分明大胜一场,朝廷这等行为也太过让人心寒。
“这点兵马,这点补给,够个屁用!他们自己都不想胜,自己都不想保护自己的臣民,我们又为何要拼死卖命!”
元彻亦是蹙眉。
此战之后,朝廷居然还不派人增援,实属意外。
是洛阳那边调不出人手?
还是...有人就是故意,想让他死在战场之上?
恐怕,两者皆有。
元彻眯起了双眼。
没有援军,那他自己招兵。
只不过,由他亲手招的兵,可就容不得有人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