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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稚子。”
林沧澜苍老的冷笑打破了房中僵局,“老夫在你们这个年纪,行何事皆无所惧。若非年岁不饶我……”他说着咳了两声,声音震动间,火光跳动,纪云禾眉目微沉,心道不妙。
而便在此时,卿舒未执剑的手一动,一粒石子打上林昊青的长剑。
长剑震颤,嗡鸣不断,林昊青虎口宛受大力重创,长剑脱手而出,林沧澜身下轮椅滑动,霎时离开林昊青的钳制。
卿舒投在竹帘上的身影便在此时如电般闪了过去。
纪云禾当即脑中什么都没有来得及思索,她牙关紧咬,压住心头剧痛,身体便瞬间蹿了进去,手中寒剑出鞘,滑破竹帘,只听铿锵一声,纪云禾的剑与卿舒手中的剑冷兵相接。
剑气震荡,呈一个圆弧砍在屋中四周四周梁柱与墙壁上,本还在修缮的房屋登时受到重击,房梁“咔咔”作响,整个房屋好似已经倾斜,屋顶的瓦片在房屋外面摔碎的声音宛若落下的雨点。
纪云禾挡在林昊青身前,目光冷冽,盯着与她兵刃相接的妖狐卿舒。
“你做的选择,很令人失望。”
及至此时,纪云禾已经挡在了林昊青面前,她身前受着卿舒妖力的压制,身体中尽是毒药撕裂的疼痛,但那心中的方寸之地,她却觉得痛快极了。
“是吗……”纪云禾嘴角微微一勾,道,“我倒觉得不赖。”
卿舒闻言目光一冷,她还未来得及更多动作,忽然之间,身侧传来一声闷哼,是林沧澜的声音。
刹那间,卿舒从未带有感情的双瞳猛地睁大,她看着身侧,一脸的不敢置信。
纪云禾狠狠一挥剑,将她挡开。
卿舒连连退了三步,握着剑,看着一旁,没有再攻上前来。
纪云禾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刚才被纪云禾从卿舒剑下,救了的林昊青,此时站在林沧澜身边,他手中的剑,插在林沧澜的心口上。
坐在轮椅上的林沧澜,着实年老体衰,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林昊青赌对了。
青羽鸾鸟一战之后,林沧澜便是已只剩这一副躯壳,只剩之前的威名,没有卿舒的保护,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甚至连挡住林昊青的剑,也无力做到。
林沧澜那一双阴鸷的眼瞳死死盯着林昊青:“好……好……”他一边说话,嘴中一边涌出鲜血,声音模糊得几乎让人听不清楚,“你有狠心杀了老夫,你……”
似乎都已不想再听林沧澜将最后的话说完,林昊青抬手径直将林沧澜胸中的剑拔出,步伐一转,行至他轮椅之后,抓住林沧澜的头发,长剑一横,径直将林沧澜的喉咙割断。
鲜血喷溅而出,伴随着屋外瓦砾破碎之声,宛似大厦将倾。
纪云禾没有想到……没想到林昊青的果断,也没有想到他手法竟如此利落干脆。
他真的将林沧澜杀了。
他真的,杀了这个老狐狸,他的父亲。
这一刻的震惊,几乎让纪云禾已经忘记了身体中的疼痛。而林昊青也是在温热鲜血喷涌而出的此刻,仿佛才意识到他做了什么一样。
他将剑握在手里,微微张开了嘴,呼吸着,胸腔剧烈的起伏,片刻之后,终于发出了一个声音:“哈……”
他笑了出来:“哈哈!他终于死了。”
像是一道开关,将呆怔在旁的卿舒惊醒。
“谷主!”卿舒咬牙,将林昊青恨得目眦欲裂,“我杀了你!”卿舒执剑而上,纪云禾这次还待想拦,但身体里涌上来的剧痛却让她再无法像刚才那样快速追上。
眼看着卿舒这一剑便要刺上林昊青的胸膛,林昊青握着剑,目光狠厉,那带血的剑一挽剑花,径直将卿舒的剑打开了去。
卿舒与林沧澜有主仆契约,像离殊和雪三月一样。卿舒是发誓永远效忠与林沧澜的妖仆。
在发誓效忠一个主人的时候,妖仆会将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妖力渡让给主人,以示遵从。而在林沧澜死后,那一部分妖力并不会消散,而是会回到妖仆身体之中。
照理来说,此时林沧澜身死,卿舒多年前渡让给林沧澜的那份妖力应该会回到卿舒体内。卿舒只会比林沧澜在的时候更难对付。
而林昊青却如此轻而易举的挡开了她。仔细思索来,方才纪云禾那从心而来的一挡,虽是用尽全力,但在她毒发之时,理当没有办法完全招架住卿舒。
卿舒的力量断不该如此虚弱,那林沧澜也是……
他们的灵力和妖力就像是在青羽鸾鸟一战之后,忽然之间,就减弱了许多一样。
纪云禾此时思索不出缘由。她只见忽然没了主人的卿舒宛如疯了一般,疯狂的攻击这林昊青,林昊青一开始尚且还能抵抗,而时间稍微一长,他仍旧不是卿舒的对手。卿舒到底是活了这么多年的大妖怪,在林沧澜身边这么多年,更是不知道替他参了多少战,杀了多少人。
论对战经验,林昊青怕是拿出吃奶的力,也必然不是她的对手。
此时此刻,纪云禾虽然毒发,但也之好拖着这毒发之身,强忍剧痛,与卿舒拼死一战!不管这林昊青今天做了什么,今天之后又将变成什么样的人,她之前做了选择,那便要一条道,走到黑。
心中下了就决定,纪云禾当即重击自己身上死穴,霎时间,她周身血脉尽数倒流,四肢登时麻木毫无知觉。
而便是这样的“以毒攻毒”让她短暂缓解了身体里难以承受的剧痛。
纪云禾心中清楚,她这缓解疼痛的法子,若是在三招之内杀不死卿舒,那不用别人杀她,她将自己经脉逆行,暴毙而亡。
不再耽误,纪云禾五指将长剑握紧,在林昊青避让卿舒的招式时,纵身一跃,自卿舒身后杀去,一招取其项背。
卿舒察觉到身后杀气,凌空一个翻转,躲过纪云禾的杀招,纪云禾当即招式一变,落地之后,脚尖点地,宛如马踏飞燕,踏空而上,再取卿舒下路。
卿舒目光一凛,背过身去,以后背接下了纪云禾冲她腰腹而来的杀招。
纪云禾的剑气将卿舒击飞出去,致使卿舒后背鲜血直涌,但却并没有影响她回身反杀纪云禾的剑招。她妖力带着她的身体在临空一转,她的身体与长刃宛似拉满弓射出来的箭,径直向纪云禾杀来。
纪云禾眼看避无可避,而方才被纪云禾救下的林昊青倏尔脚下将纪云禾膝弯一踢。
纪云禾直接跪倒在地,后背往后一仰,整个人躺在地上,而手中长剑她反手拿着,撑在自己额头之上。
卿舒杀过来的时候,整个人直接从纪云禾的剑刃上滚过。
鲜血洒了纪云禾满脸。
纪云禾甚至无暇去管卿舒死活,在卿舒自她身前飞过后,纪云禾立即抬手,再次重重击打在自己身体死穴之上。
经脉逆行霎时停止,血液恢复运转,剧痛再次席卷全身。
及至此时,纪云禾方才忍痛咬牙,转身一看。
威风了一世的妖仆卿舒一身是血的摔在房间角落。
她衣服与脸上都是剑刃划过的血痕,看起来出离的可怕。她还想撑起身子,但浑身的血都在往外涌,让她已经没有力气在站起来。她面上犯出死灰色。此时却不再看纪云禾,也不再看林昊青,她目光越过两人,直直落在后面的林沧澜的身上。
“你不该这么做。”卿舒说着,“你若是知道你父亲做了什么,你就该知道他今日会走到如此地步,一半是为了大业,一半是为了你。你不该毁你父亲大业。”
大业?
纪云禾捂住心口,望着卿舒。她无力接话,但林昊青还可以。他冷冷的望着卿舒。
“而他的大业,已经毁了我的半生。”
“狭隘……”
卿舒目光没有再从林沧澜身上挪开,她再没有说别的话,直至气息完全停止,她躺在地上,身体登时化作一抔尘土。
妖怪死后,便是如此,越是纯粹,越是化与无形。卿舒如此,让纪云禾看得有些心惊。
她死后这般形态,其妖力,与离殊约莫不相上下。
离殊死前,以一人之力,破了十方阵,这狐妖卿舒……妖力,远不该只是今日之战这般体现……
她所说的林沧澜的大业……又是什么?
没有得到回答,心口的疼痛让纪云禾忍不住闷哼出声,她跪在地上,压住心口,只道林沧澜已死,卿舒也已死,这世上再无人知晓解药下落。
她先前还与长意说以后要去海底看看,却没有想到……今日,竟然是她的最后一日,以后……再没有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