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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西风,二人两马,正悠悠地在一片夕阳里前行着。
雷无桀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萧瑟:“萧瑟,为什么江湖大小事情你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我姐姐和赵玉真若是真有什么情感渊源,为什么江湖上的人都不知道?”
萧瑟冷哼道:“江湖上的人连你姐姐是个女人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她和赵玉真的事情?”
雷无桀皱了皱眉头:“那你怎么知道的?”
萧瑟瞪了他一眼:“我师父告诉我的。”
雷无桀恍然大悟:“三师尊?他倒的确应该知道的。”
萧瑟摇头:“不是枪仙告诉我的,是我曾经的师父。他和你姐姐还有赵玉真,以前相熟。”萧瑟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间的无极棍。
雷无桀“哦”了一声,没有继续再问。萧瑟说自己的事情的时候总是支离破碎的,永远只是点到为止,不肯细说,雷无桀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萧瑟忽然问道:“为什么忽然转道去青城山?赵玉真三十多年没有下山一步,你真以为自己劝得动他?”
雷无桀望着前方,眼神坚决:“我只是想,我师父,我姐姐,以及青城山上那个道士,这么多年好像都把自己困住了。其实不过都彼此在等,谁率先跨出那一步。既然我姐姐已经下山了,那么这样的僵局也就该打破了。”
萧瑟摇头:“没有那么简单,赵玉真三十年不下山一步,据说是因为吕素真留下的箴言,说若是赵玉真下山,会引起世局震动,没准会影响天启城里那位的位置。所以青城山三十里处,其实一直驻扎着三千铁骑,就是怕赵玉真真的下山。不过那三千人要拦住赵玉真也是痴人说梦,不过是起个看门报信的作用。”
雷无桀笑了笑:“请不请得动,总是要试一试才知道。”
萧瑟望了雷无桀背后的那两柄剑:“你想怎么试?”
雷无桀仰起头,神色傲然,语气激昂:“自然是一剑问青城。”
一剑问青城。
十多年前,也曾有一个人一剑问青城。
那是一个冬天,赵玉真坐在自己的庭院中,一脸渴望地看着那棵不合时宜的桃花树。他那年刚刚成为了青城山开山以来最年轻的天师,引得整个江湖震动。可他却依然是少年心性,将自己注入了纯阳真气的桃木剑埋入了庭院里的土中,引得整个庭院里的雪都在瞬间化去了,只剩下那颗桃花树,瞬间绚烂绽放。
“快点吧,快点吧,桃花落了,就可以吃桃子了。”赵玉真舔了舔嘴巴,痴痴地等着。
可忽然一阵风吹过,赵玉真转过身,发现庭院的高墙之上,站着一个穿着白衣,灰巾蒙面的人。
赵玉真愣了一下,问道:“姑娘,你是谁?”
当时一直以男装示人,灰巾蒙面,甚至声音也刻意变了的李寒衣顿时就怒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
早已精通望气术,见人先见气再见形的赵玉真一脸无辜,傻傻地挠了挠头:“可你就是个姑娘啊。”
李寒衣不再理会这个话题,只是望着这个有点傻傻的道士,困惑地问:“你就是赵玉真?”
赵玉真点头:“对啊,我就是赵玉真。你要不要下来坐一会儿,一会儿就有桃子吃了。”
“桃子?”李寒衣不解。
赵玉真一脸笑意:“对啊,我刚刚将离火阵心诀注入了我的桃木剑中,埋在了树下面。我算好了时间,再过半个时辰,就该长出桃子来了。”
李寒衣皱紧了眉头:“离火阵心诀?这样道门的至高心法,你就用来养桃子?”
赵玉真有些纳闷,低声道:“不然,练它有什么用呢?”
李寒衣决定不再和赵玉真纠缠,终于说明了来意:“我是雪月城李寒衣,听说你是青城山开山以来最年轻的天师,做到了道法剑术双修,我想问一下你的剑。”
赵玉真拢了拢衣襟:“雪月城,李寒衣。这六个字放在一起,有些冷了。可别耽误我的桃子长大啊。”
李寒衣终于耐心消耗殆尽了,拔出了腰间的听雨剑,一跃而起,冲着赵玉真一剑劈来。
赵玉真急忙后撤一步,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咬,临空在空中画了一个符箓,符篆画成之时,似有狮子咆哮。
“太乙狮子诀?”李寒衣冷哼一声,一剑将那符箓劈的粉碎,“我是来问剑术的,别给我使这些道法!”
赵玉真哭笑不得:“你这人咋这样?我现在不能用剑!”
“为何?”李寒衣问道。
赵玉真一脸愤懑:“我的剑在树底下呢?拔了剑,我这桃子就吃不成了!”
李寒衣的剑势忽然停住了,她大概想了许久才理解了赵玉真的逻辑,随后收起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赵玉真以为李寒衣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也舒了一口气:“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李寒衣抬起头,看着那棵璀璨妖艳的桃花树,轻声说道:“吃桃子?”
赵玉真点点头:“吃桃子!”
李寒衣猛地再度拔出听雨剑,剑势汹涌,那满树的桃花瞬间飘落。李寒衣轻跃而起,剑身边桃花飞扬,白袍在风中飘舞,她悠然举起长剑,剑身上月光乍现。
花香,月影,相得益彰。
那是月夕花晨这一剑所成的片刻。
堪称风华绝代。
赵玉真几乎看痴了,十六年来,修道养性,第一次感觉心潮竟然有种澎湃的感觉。
但是下一句话立刻给他浇了一头冷水。
“吃桃子?我让你,吃个屁!”李寒衣剑身一转,将那些桃花聚成了一个小球,然后狠狠一脚踏了下去,将那些桃花踏得散落了一地庭院。
赵玉真终于忍不住了,怒喝一声:“剑起!”
那柄通红色的桃木剑拔地而起,赵玉真向前一步,握住了那柄剑,一剑劈下。李寒衣没想到这个道士说打就打,刚刚一剑立了威势,却没来得及出第二剑,只能急退,但却退避不及,脸上的灰巾被赵玉真一剑劈成了两半,飘落在了地上。
“我就说你是个姑娘了。”赵玉真笑着说道。
只是下一刻,看清晰了对方容颜的赵玉真似乎愣住了,他想了想说:“我还是说错了。你不应该是姑娘……你,是仙女吧?”
李寒衣急忙转过身,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忿:“三月之后,我再来问剑!”说完纵身一跃,跨墙而去。
只剩下那个十六岁就当上天师的年轻道士望了手中那还未取名的桃木剑许久,然后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桃木剑高高掷起,随后落下,插在了庭院那棵已经枯败的桃花树下。
桃花树瞬间,再度繁华如锦。
“从今天起,你就叫桃花剑了。”赵玉真如果此时有一面镜子,大概也能发现,他自己也如春风拂来,面若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