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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庭深眸中带着几分浅淡的皮肉笑,但是听到薄景川的话,他还是有些意外。
一向从容沉稳,绅士优雅的薄大执行长,也有这种忍不住骂人的时候。
不过想到是因为沈繁星,倒是也不那么意外了。
他勾唇轻笑了一声,敛着眉目,将眸子里的表情全部掩下。
“倒是没怎么见过嫂子还有那么慌张的时候。”
薄景川没有接他的话,反而道:“明天的手术都安排好了?”
厉庭深眉心微微动了动,抬头看向薄景川,“怎么......调查我了?”
“还没有那种爱好。”薄景川视线朝着沈繁星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道:“今天听奶奶提了一句。”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知道些什么,但是厉庭深也没打算对他掩藏。
“好了。”
本就有些试探的薄景川闻言,脸色肃沉了几分。
“就打算这么一直吊着?”
厉庭深笑了一声,摇头,“最后一次。”
薄景川淡淡扫了他一眼,“最好是。自己的事情,别总麻烦别人。”
厉庭深眸子微动,掀眸静静看了他几秒。
后者却再没说什么,越过他去追沈繁星去了。
厉庭深在原地站了良久,没有动。
肖楚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
他虽然知道厉总跟薄总的关系很好,但是对彼此的事情,他们都没有主动干涉过彼此。
所以关于叶老爷子手术的事情,他不会清楚才是。
刚刚突然提及,甚至一副很了然于心的样子,让他有些惊讶。
两个人的谈话言简意赅。
可是最后那句“自己的事情,别总麻烦别人”,实在让人不解。
“厉总......”
看了看站在原地不动的厉庭深,肖楚有些迷惘。
这是走还是不走?
*
薄景川赶到急诊的时候,沈繁星正在急诊室外,神色还是难掩焦急。
看到他来,她的视线朝着他身后扫了一眼。
“他走了?”
薄景川揽着她的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大概。”
沈繁星神色有些严肃,“庆幸刚刚叶清秋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她刚刚撞上都觉得心头紧的发慌,更别说如果是叶清秋撞上。
更何况如果叶清秋出现在这里,临临根本瞒不住。
“一切顺其自然。她总不可能瞒得住他一辈子。”
薄景川伸手替她拍打着胳膊上被临临的鞋子碰到的地方,口气毫无波澜。
这话沈繁星也反驳不了,深吸了一口气靠在了薄景川的身上。
“厉庭深看着也不是个傻的,怎么这种事情上,倒是跟景行如出一辙?”
薄景川无话可说,只能勉强给出四个字,“性质不同。”
沈繁星仰头扫了他一眼,“还有......你外面的***太多了。”
薄景川:“......我也觉得。”
沈繁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薄景川感觉到她微微放松的身子和笑声,勾了勾唇。
*
医院门外,一辆出租车缓缓停了下来。
叶清秋打开车门付了款,仰头看着面前的医院大门,脚步像是生了根,久久没有迈出一步。
肖楚开着车出来,远远就看到叶清秋站在不远处,望着医院不知道在想什么。
“厉总,是叶小姐。”
闻言,面色沉静的厉庭深,缓缓掀起眸子朝着车外看去,叶清秋还站在那里,高挑纤细的身影像是一座雕像,如果不是她的右手紧紧握着手中的包带,一会儿放开一会儿又突然收紧的话。
窗户被肖楚降下来几公分,打算跟她打招呼,结果却被身后的厉庭深沉声阻止。
“别动。”
肖楚惊了一下,连忙又将窗户升了上去。
“开走。”
厉庭深又沉声吩咐了一声,肖楚不清不楚,还是服从了命令。
叶清秋在原地又站了两分钟,最后才终于像是鼓足勇气朝着医院走去。
而厉庭深的车子,就停在不远处,隔着车窗,黑眸雾霭沉沉地看着叶清秋的背影走进医院。
*
早从出狱一开始,她就打听好了爷爷住在哪家医院,哪间病房,从医院得到的消息说爷爷身体状况很稳定,所以她才会这么纵容自己的不孝,一直拖到现在,都在犹豫要不要看他。
叶老爷子一直住着高级无菌病房,有高级护理在身边照顾。
她站在病房门外,透过探视窗口看到偌大的无菌病房正中央的病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个头发全白的老人。
病床旁是一些医疗器械,根根管管落在老人的身上。
因为距离太远她看不清脸,但是那消瘦的轮廓,还是让她的眼眶止不住的发红。
放在把手上的手紧的发白,漫天的愧疚和负罪感将她笼罩,苦闷的呼吸困难。
见到那张脸,她才更清晰地记起,当年他们有多爱她。
可是当时,因为失去爸爸,因为失去叶泽哥,因为要伤害厉庭深,因为她自己那点情绪,她最后选择抛弃了爷爷。
三年......
爷爷是不是对她很失望,是不是很生气很生气,也是不是很绝望?
爷爷失去的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多年培养信任当成一家人的助手,最后还要被自己宠了那么多年的亲孙女无情抛弃。
叶清秋顿觉胸膛里的那颗心像是被铁爪狠狠捏着,又被无数虫子啃噬一样的难受和自责。
叶清秋......
比起爷爷,你自以为是的痛苦,又算什么?
你到底在想什么,失去了最爱的人,又伤害了最爱的另外一个人。
手覆上眼睛,眼泪从指缝里流出。
错了,又错了。
她一直都在做错误的选择。
叶清秋,你其实最该恨的,其实是你自己。
“请问您是......”
身旁有疑惑的声音传来,叶清秋身子顿了顿,将眼泪抹掉,转头。
是一个年轻的护士。
护士见她眼睛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样子,顿了一下,“您是来看叶老先生的吧?”
叶清秋点点头,听得出来眼前的护士认识爷爷,便问道:“他现在情况还好吗?”
护士点点头,年轻的脸上带着一些稚嫩,“目前状态还好,明天的手术不出意外应该还是会很顺利,毕竟都三年了嘛,医生们也都很有经验了。”
叶清秋愣住,“明天......手术?”
“是啊,每年中秋那一天都是叶老先生做手术的日子。”
“什么手术?”叶清秋一脸迷茫。
“通俗点来讲,就是换血手术,老人年纪大,器官逐渐衰竭,叶老先生属于重型造血功能衰竭,每年中秋的手术是需要排除体内的垃圾血液注入新的新鲜血液进去,是个风险很高的手术......”
风险很高?
叶清秋的眸子晃了晃,脸上的血液像是瞬间被抽干,身子靠在病房门上,怔怔地看着她。
脑子里面有太多的东西交织成一团,一时间捋不清头绪。
好半天,她才缓缓开口:“......那明天手术的血是从哪里来的呢?”
“哦,血源直传。也就是另外一个骨髓血型达到一致的人一起进行手术,直接从体内将血过渡给病人。”
叶清秋的脑袋嗡嗡作响,门把手被她握的几乎要变形。
“那......血源是谁?”
“叶老先生的孙女啊......”
爷爷的孙女......
不是她,那就是凉絮儿了。
*
凉絮儿的病房外,叶清秋被四个保镖拦在外面。
“这里不准人探视。”
叶清秋皱了皱眉头,“里面不是凉絮儿?”
保镖们面不改色,“这里拒绝探视。”
凉絮儿在病房外听到叶清秋的声音,身子顿了顿。
沉默片刻,她突然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凉小姐!”
助理和两个护士连忙上前将她拦住,“您不能出去。”
凉絮儿站在门口,冷冷看着她们,“你们觉得我出得去吗?”
见她们犹豫,她又开口道:“门外有人找我,我只要打开门就可以。外面四个保镖还能控制不住我吗?”
其实两个护士和助理并不知道她太多的事,刚刚跟厉先生的一番谈话,作为女人,她们自然是有些同情凉絮儿的。
思量了一下凉絮儿的话,她们互相对望了一眼,正在犹豫中,凉絮儿已经上前将房门拉开了。
叶清秋正在跟几个保镖对峙,房门猝不及防地被打开,她转头,就看到了阔别已久的凉絮儿。
而那四个保镖,瞬间转身将门口挡的严严实实。
凉絮儿冷笑一声,视线讽刺地看向门外皱着眉头的叶清秋。
“是不是觉得很讽刺?”
叶清秋还没有说话,凉絮儿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她的视线往凉絮儿身后的三个人身上扫了一眼,眼前的场景,她的确不解。
可是她觉得,凉絮儿会给她答案。
收回视线的时候,看到凉絮儿手腕上包扎的一圈儿白纱布,她眉头又皱了起来,眸子里闪过一抹冷意。
“我来见你是想问问你爷爷的情况,也顺便谢谢你,关于我们之前所有的事情......”
“呵......”凉絮儿突然冷笑出声,“难道不是厉庭深最清楚吗?来问我?你其实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叶清秋抿紧了唇,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她不说话,似乎在等着面前这个情绪明显不对劲的人自己开口。
“三年,我整整被厉庭深骗了三年......”
提及厉庭深,凉絮儿心中的悲凉无法掩藏,她紧紧握着双手,描绘精致的指甲嵌入掌心,刺入皮肤却不觉疼痛。
“你是不是很得意?你用那么残忍的方式伤害他,他却还是没有放弃你......三年!”
凉絮儿的声音突然拔高,“他为了让你少恨他一点!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卑鄙无耻的大骗子!”
叶清秋捏着肩包的手微微颤了颤,视线落在凉絮儿割伤的手腕上。
“所以你救爷爷不是自愿的。”
爷爷的手术就在明天,她身上的血有多重要可想而知,如果真心要救爷爷,她怎么可能让自己多浪费一滴血?
凉絮儿冷笑连连,视线在周围的几个护士,助理,保镖身上一一扫过,“你觉得是吗?”
叶清秋心里大概明白了什么。
“凉絮儿,他也是你亲爷爷。”
凉絮儿笑着伸手抚上额头,“烦死了,烦死了......真是烦死了!”
叶清秋脸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刚刚对她的感激,甚至想要因此把过去的恩怨跟她一笔勾销的事情,也完全消失殆尽。
“你们是商量好的吗?同样的话他来说一遍,你也要来说一遍!我是自私,我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换成是你你会心甘情愿的输血救爷爷,换成是我,我就得让他选择当个骗子骗着我我才会同意救人。”
“你们是真爱,你们的爱情多轰轰烈烈,多有故事性?明明早就该死的人,居然为了不让你难过,让我生生当了三年的血库。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我的爱情,可是却不知道,我居然是你们两个人爱情的牺牲品!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成全你们的爱情,多可笑,太可笑了......”
凉絮儿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本想她终于可以挥掉三年前被她打压的屈辱将她才踩在脚下了。
她得到了她当初深爱的男人,终于可以狠狠打她的脸,看她的笑话了。
结果可笑的人还是她。
比三年前更加可笑。
心中的不甘陡然激增,在看到叶清秋那张即使什么表情都没有,都还漂亮明艳的脸,她更不甘。
脸有她的影子,就连穿着打扮,言行举止她都有在暗自揣摩。
厉庭深喜欢她,那她就变成他爱的样子。
还是不行。
统统不行。
她从头到脚都面目全非了,都还不是他爱的样子。
偏偏只有她,只有眼前这个让她嫉恨透了的女人。
即使她现在的确很可笑。
可她一点都不想让她得意。
凉絮儿绞尽脑汁想要刺伤叶清秋,只有叶清秋痛了,她才觉得平衡。
“别太得意,叶清秋,现在不是三年前,你再得意又如何?该失去的不该失去的你都失去了......”
叶清秋的脸色猛然变得苍白,一种已经深入骨髓的痛不受控制地弥漫到了脸上。
尽管表情起伏不大,但还是被凉絮儿捕捉到了。
她开心了。
“你知道秦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去偷厉氏的程序吗?”
叶清秋神情一顿,猛然抬起了头。
“你什么意思?”
先是去了叶老爷子的病房没有看到叶清秋转而跟到这里的厉庭深和俞松,在刚刚跨出电梯后,突然听到凉絮儿几近疯狂的声音,猛然收住了脚步。
“因为我当初到工商局注册个人工作室的时候,听说了他打算要把厉氏的法人变更为你的事情。”
叶清秋身子一僵。
“而那个时候厉庭深正在各个银行贷款,孤注一掷把整个公司都放到了一个程序上?他在等什么?像他那样自负的人,怎么可能允许失败?很简单就可以想的明白,他要把厉氏给你,以最好的状态。”
叶清秋愣了半天,然后摇了摇头,与其说她不相信,不如说她是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秦那么恨他,厉庭深这么大张旗鼓,急于求成,短板不是明摆着的吗?我只要在他面前装装样子,掉两滴眼泪,他报复厉庭深的计划马上就提上了日程......”
肖楚在旁边听得心头大骇。
原来当年的事故,居然是凉小姐在背后操控着。
他抬头去看站在他面前背对着他的男人。
修长挺拔的身形似乎没有任何晃动,稳如松柏,这样平静的样子,他想那张脸上的表情,应该是淡若远山没有半分动容的样子。
可这样一个可怕的事实,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然而他真的没有看到厉庭深有半分举动。
叶清秋整个人浑身发颤,“......你明明知道他是在孤注一掷,你明明知道他自负,不会接受自己的失败,你就是这么喜欢他的?”
“谁让他是为了你!”
纵然是面无表情的几个保镖,都被凉絮儿口中的话惊的心头发寒。
三年前厉氏发生什么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却没有想到,会跟以前这个女人有莫大的关系。
“这就是生气成这样了吗?还有呢,还有......”
看着叶清秋隐忍愤怒的样子,凉絮儿哭着笑着。
“连姨有精神疾病,我以前有所察觉但是不敢确定,知道那天在厉氏你爸心脏病犯,她那副反复无常的样子才让我肯定......那天在我的病房,你说......如果我不提及你爸时日不多,连姨会不会做出那样极端的反应?我当初只是想让她弄死你!可是她却极端地刺向了自己,知道连姨最后叫我名字喊我时的眼神吗?她让我告你,让我指控你是杀人犯,杀了厉庭深亲生母亲的杀人犯......”
凉絮儿紧紧盯着叶清秋那种漂亮明艳的脸蛋渐渐变得狰狞扭曲,笑得大声,说的残忍。
“她说就算她死也要厉庭深恨你一辈子......后来她真的死了,却也把你父亲带走了......”
“呵呵......虽然结果有所偏差,但是......不是他恨你,就是你恨他,你说你们两个,还怎么可能走到一起啊?”
叶清秋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被凉絮儿激怒成一副恨不得要杀人的地步。
凉絮儿看着她愤怒又煞白的脸,笑的像个疯子。
“可他居然还不肯放弃你。你说......他是疯了吗?为了你一次次忤逆他的母亲,甚至听说你亲手杀死了他母亲,他都不要放弃你......他是不是心里變態啊?”
叶清秋脑子里的那根线在这一刻突然崩裂,突然上前,将处在震惊中的保镖推到一边,上前一把抓住了凉絮儿的长发,把她整个人撞到了墙上。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搞鬼,如果不是你,厉氏不会没有,爸爸不会死,叶泽哥不会死,连理理不会死,爷爷也不至于成为现在这幅样子!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凉絮儿的头被狠狠撞到墙上,一时间有些头晕眼花。
不过看着叶清秋那狰狞抓狂痛苦疯狂的样子,她勾了勾唇,“还有你坐了三年牢呢......”
“啪——”
叶清秋的巴掌狠狠落在凉絮儿的脸上,手扯着她的头发,发狠的样子几乎要将凉絮儿的头皮都要扒下来。
“你还是不是人?你简直就是个畜生!凉絮儿!!叶家不欠你,就算你觉得真的欠你,想想你死掉的爸妈!你做这些事,有什么脸面对他们?!你爸姓叶,我爸是他亲哥哥,爷爷是他的亲生父亲!你自己没脸见他们就算了,你把你父亲置于何地?你的良心呢?你的人性呢?!”
凉絮儿身子僵了僵。
叶清秋气红了眼,狠狠摇晃着凉絮儿的头,用力撞向身后的墙壁上。
凉絮儿被撞得头晕眼花。
直到一只手突然将叶清秋的手扣住。
转头,厉庭深毫无波澜地将她的手拿到一边。
“放开!”
“够了。”
厉庭深淡淡道,扣着叶清秋手腕的力道微微重了几分。
叶清秋眼眶发红,仰头看着他。
“够了?”
她要哭了。
厉庭深薄唇紧抿,喉间滚动一下,却还是执意将她拉开。
叶清秋倔强不肯,厉庭深敛眸。
“肖楚,带她离开。”
【三合一,昨晚睡过去了。晚上还有,我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