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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镇上的积雪都化得差不多了,天儿反倒更冷了,镇内镇外越发难见到一个活人活物。
巳正时分,镇外两里多远处的一片芦苇塘边,却忽然有了人声。
却是施老太爷召齐了施氏族人,要在他们的见证之下,以“淫秽”之罪,将金氏和施远施运一起沉塘。
昨日施二老爷打金氏终于打累了后,仍不能消气分毫,施老太太见他都要疯了,惟恐他气坏了身子,百般劝他,他也是听不进去,只大叫着:“我要将贱人和野种沉塘,我要杀了他们,我还要杀了姓赖的,杀光他全家……”
施老太爷的愤怒一点不比儿子少,他这些年可比任何人都更疼两个孙子,同样是以前有多疼,如今就有多恨,闻言立刻点了头:“好,那就明日召齐了族人们,在他们的见证下将贱人和野种沉塘!”
就算是为了名声,这种事也是没办法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不然他们家就得继续养着贱人和野种,那也太膈应人了。
当然,以后他们可以找机会弄死他们,可指不定会有什么后患,倒不如直接当众把他们沉塘,让桃溪人人都知道,错的都是金氏和金家,施家的门风是绝没有问题的,等过上一阵子,人们都不记得了,他们又再娶一房儿媳,再生两个孙子便是了。
至于赖有富,待把贱人和野种沉塘后,再慢慢的收拾他也不迟!
父子两个三言两语间,就定了金氏和施远施运母子三人的生死。
还是施老太太见一旁的施清如一脸的似笑非笑,想起她的可怕,推了施老太爷一把,又冲他杀鸡抹脖的直使眼色,施老太爷才也想起了施清如的可怕,想起了她现在柔弱纤细的外表下,根本不知道到底是鬼还是怪。
忙小心翼翼的看向她请示,“不知道清如……祝氏……不知道你觉着怎么样?”
虽然恨透了金氏母子三人,但如果施清如发话,不许将他们母子三人沉塘,他们怕还是只有照办的份儿,不然谁知道她后边儿会怎么对付他们?
所幸施清如很快点了头:“那就这么办吧。”
然后起身由袁妈妈扶着回了屋里去,她的目的本来就是让金氏被沉塘,当然不会反对。
施老太爷这才松了一口气,打发下人请族老们去了。
至于金氏,则让他安排人先送到就近的族人家里去看管了起来,毕竟私下被活活打死与在族人的见证下被当众沉塘,是两个概念,前者触犯律法,后者却是宗族内部之事,就算是官府,也不好过问插手。
施延昌在京城做官,施老太爷决不能让人以此为把柄,不定什么时候攻击长子。
只是已经过了一夜,施二老爷的怒气却不但没有减少分毫,反倒更盛了,之前没见到金氏还罢了,这会子终于见了,如何还忍得住心里的滔天怒火?
扑上前便又对她拳打脚踢起来,一边还咬牙切齿的骂着:“贱人,这么多年来我待你还要如何?我们施家待你还要如何?你若不是嫁了我,能过上穿金戴银,使奴唤婢的好日子吗,你却给我戴绿帽子,让我替你的野男人养野种,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金氏的脸肿得老高,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凌乱脏污衣裳下的身体更是无一处不痛。
可在施二老爷的拳打脚踢下,她既没挣扎,也没惨叫求饶,就像挨打的不是她一样,只因她心里已痛苦绝望得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了。
“老二,好了,反正马上就要沉塘了,你就别再打了,没的白累坏了自己。”
“就是,为这样一个**白白气坏累坏了自己,未必忒不值当。”
“老话不是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吗,凭咱们的条件,要再娶个年轻漂亮的黄花大闺女,还不是轻轻松松?”
还是族中的长辈与同辈又劝又拉的,施二老爷方喘着粗气停止了对金氏的殴打,只心里那口气依然半分也没消。
少时,又有一群人来到了芦苇塘边。
却是施老太太带着施清如、施兰如并施远施运到了,同行的还有族中的一些女眷。
众人表情各异,施老太太是满脸的愤怒加惊惶,施清如是一脸的冷然,施兰如与被下人一路拖着、走得跌跌撞撞的施远施运则白着脸红着眼,惊恐茫然溢于言表。
施氏族中的女眷们表情倒十分统一,都是满脸的鄙夷与不屑,便有一两个私心觉得施兰如姐弟三个可怜的,也不会傻到表露出来。
金氏麻木的双眼在看到一行人走近后,终于有了些许的活气。
顾不得浑身的疼痛,便近乎是连滚带爬的扑到了施清如脚下,“大小姐……大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杀要剐,我都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只求你能放过我的孩子们,他们都是无辜的……只要你肯放过他们,我立马死在你面前都心甘情愿,下辈子也一定会做牛做马,来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求求你了……”
施清如居高临下看着她两颊红肿、涕泪横流的狼狈样儿,看着她一夜之间便暴瘦得高高凸出的颧骨和鬓边新增的白发,半点也没有心软与不忍。
只有满脸的森冷,“你的孩子们是无辜的,那我娘就不无辜了?至少你现在还可以看到他们,我却永远都见不到我娘了,你知道很想很想见一个人,却永远也再见不到了的绝望吗?更绝望的是,你再想念她,也会慢慢的记不起她的容颜了……你说我怎么能放过你,啊?要不是我娘好心,你能有这么多年穿金戴银,使奴唤婢的好日子过吗,你却贪得无厌,恩将仇报,活活毒死了她,你叫我怎能放过你!”
金氏就抖得更厉害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都是我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只要你能放过我的孩子们,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不是人,我贪得无厌,我猪狗不如……”
见施清如还是丝毫不为所动,说到后边儿,每说一句,就给自己一耳光,很快便打得她本就红肿一片的两颊越发的红肿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