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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一月初,按照老人家的说法应当是新年伊始,一切都有好的开始。
可在沈清看来,这句话不实用,太不实用。
医院洁白的走廊,洁白的墙壁,洁白的白大褂此时无一没有一处不是在彰显她这颗满目苍痍的心。
年少时,失去一切尚且可以痛恨苍生对自己无情,可年长后呢?
上帝伤害自己时难不成她还能想着是罪有应得?何罪之有?何罪之有啊?
这么多年,她无人疼爱,孤苦无依,如同漂浮在大海中的浮萍,不知归处。
昨日给她的好消息,仅隔了不到一日就被推翻,何其惨痛?
江城老人家们时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年少吃苦受难,年长后必然大富大贵,享清福。去他娘的享清福。
此时,女人一身英卡其色妮子大衣站在医院洁白过道内,倾城的容貌,清冷的气质,以及僵硬的神色无一不看出她此时内心的煎熬与痛处。
医者,仁也。
他虽同情她,但知晓身为医生的职业道德,良久之后才轻轻道了句,“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在确认一下,现在孕期危害不大,若是再往下拖,对身体有损伤,以后怀孕的机率也会低。”
医生是明白人,知晓陆景行的段位,不敢贸贸然确定,二次检查在所难免。
出奇的是,外人嘴里传闻的沈家长女此时竟然异常配合,商场某些人说她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可他看见的是一个尊重人的女孩子,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大家闺秀的气质,与商场成功人士的淡然。
百闻不如一见,道听途说的事情不可信。
二次结果下来,已算是确定。
此时,沈清坐在办公室座椅上,面色平静,看不清任何思绪。
但显然,熟识她的人都知晓她此时不愿多说何,南茜识相询问医生,话语一出,天雷滚滚,整个人险些站不住,半晌之后稳了心绪不可置信回眸望了眼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太太,心抽抽疼着。
问及医生,“现在该如何?”
医生谦和答到,“万幸的是发现的早,保守手术过后好好调养的话不会有何影响,建议早些手术,越快越好。”
“也可以用药物治疗,但个人建议,采取保守手术治疗。”
南茜震愣了,整个人被吓的面色寡白,不敢有何动作,片刻之后,才拿出手机给自家先生通电话,这通电话又是徐涵接的,南茜闻言,拿着手机走远了些,问及徐涵,“先生呢?”“先生正在总统府开会,有事?”徐涵问。
南茜看了眼沈清,而后出去带上办公室门道,“太太出事了,能否让先生接个电话?”
徐涵闻言,心里一顿,而后将眸光落在一侧程仲然与俞思齐身上,三人视线与他相撞,只听徐涵道,“我问问,稍等。”而后一手捂着听筒,一边问及二人,“能接电话嘛?”“决策会议,除非中途休息,”
俞思齐直接了当告知徐涵,见他微微变了面色,问道,“怎么了?”徐涵并未记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回到,“暂时不能,先生会议开完了我让他给你回过去?”闻言,南茜静默了。
回头,透过玻璃看了眼坐在办公室孤寂,隐忍,佯装坚强的女子,她心疼她,太心疼了。
聚少离多尚且能忍,可此时,倘若自己丈夫不在身边,她该有多心灰意冷?
同为女子,在如此时刻,她竟孤苦无依,找不到任何依靠,抛去沁园管家的身份而言,就单单看这个女孩子,她年幼丧母,少年颠沛流离,成年回国后与父亲相视如仇,如今,连自己的丈夫也成不了她的依靠,她何其可怜?
此时的她,背脊挺直坐在座椅上,整个人散发着孤傲,苍凉,清冷的背影是如此萧条。
她无依无靠啊!这样一个女孩子,怎能叫人不心疼?
她虽身处皇家,可这辈子要承担的重力,原不是外人可以轻易承受的。
宫外孕,尽早手术,而她的男人……。此时却远在千里之外的首都。
连电话都不能接听。
“徐涵,很重要,”南茜严肃道出五个字,企图能够靠一己微薄之力给这个女孩凄惨的女孩子一些些温暖。
可……。终究是徒劳。
“很重要也只能等着先生出来,南茜,”徐涵也是无可奈何,决策会议,俞思齐这样的首长尚且都只能候在外面,自己区区一个副官,当真是无能为力。
“徐涵,”南茜嗓音徒然升高,许是怕办公室内某人听见,而后转身走远了些,继而道;“太太现在需要先生。”
素来温和的南茜此时嗓音徒然拔高,让徐涵心头一颤,尚且还未言语电话便被俞思齐接过去,只听他嗓音低沉到;“你家先生现在身处会议中出不来,但我们会想办法,倘若是你家太太有事情,还请管家多费点心,这边、我们会尽快让你家先生回电话,南管家看如何?”
“我是俞思齐,”临了,俞思齐附上自己大名,增加他的可信度。
此时南茜拿着手机站在洁白的走廊里不知在如何言语,静默片刻之后才道;“劳烦俞长官了。”
男人应允了声,而后二人挂了电话,俞思齐将手机扔给徐涵,程仲然在一旁问道;“怎么了?”
俞思齐双手叉腰在屋内缓缓渡步,思忖着如何解决来自江城的这通电话,并未听见程仲然的询问,直至第二声响起,他才猛的回神,道了句;“想想怎么能联系上里面,让景行出来几分钟。”
“这种时候怎么出来?”程仲然惊问了句。
这种时刻,对、今日对陆景行来说至关重要,出不得任何叉子,可、听南茜的口气,江城那边应该是出大事了。
不然管家也不会平白无故吼人,陆家的管家,那个不是一身本领,哪个不是有学识有涵养?
“联系槿言,让她想办法告知徐泽看看能不能让陆景行给江城那边回上一通电话,”只能如此,只能如此。
这厢,正在办公室低头办公的陆槿言心里时时刻刻挂机着今日的决策大会,整个人可以说是处在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状态,电话贸贸然响起,惊了她一番,而后接起,听闻那侧言语,她颇为为难,只能道一句;“我试试,不敢保证。”
由此可见,此次会议到底如何重大。
连她这个掌控全国经济命脉的人都只能说试试。
会议室里,坐着总统府智囊团成员,以及总统内阁下属,再来是全国各高官,此番会议,坐的可都是整个m国的高层,如此会议,一年仅有一次。
屋内,众人若想进场先搜身,里三层外三层的检测仪器让你连只钢笔都待不进来。
屋外,保镖与作战人员严密防守,势必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物,连只苍蝇也许都会成为他们射杀的对象。
而今日,俞思齐与程仲然身为总统钦点后勤,正隐秘在某一处。徐涵紧随。
一场会议,决定一个国家的未来走向。
让当权者看清楚,此番,多少人要同他树敌,又有多少人随他而上,陆琛深邃的眸子带着浓浓的算计,将在场的每一个人一一扫过,面目慈和,带着政客的儒雅,但他越是这样,便越让人后怕。
这厢,陆槿言联系上了徐泽,徐泽看到短信迈步过去同总统阁下耳语了番,只见某人慈和的面色瞬间阴寒,而后朝陆景行那方望了眼,望的众人一个哆嗦,片刻之后,这位当权者微抬手,道;“休息五分钟。”
休息无分钟干嘛?上厕所,喝水。
能走远吗?不能,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专人跟随,除了总统阁下有自由,其余人均无。
这厢,总统休息间,陆景行才跨进去。
迎接他的便是当头一书劈头盖脸砸下来;“你在前院厮杀拼搏,你的后院却在着火。”
言罢,将徐泽的手机扔给他,若非陆槿言说失态严重,他哪里会依着他休息什么五分钟,决策会议,却被一个远在江城的女人给终端,这就是陆景行亲自挑选的皇家儿媳?
陆景行似是知晓什么意思,拿着手机,抓紧时间给南茜通电话。
此时、挂了电话的南茜转身进了办公室,蹲在沈清面请,伸手渥上她的手背,试图在这寒冷冬天给她一丝丝温暖,可、疗伤效果不大。
这位气质清冷的太太面庞并未有何动容,相反的,更是寒了几分。
沈清垂下眸子望了眼蹲在自己身前的管家,看看,管家都在同情自己,她该是有多可悲啊?
她嫁的男人固然底蕴雄厚,有万仟资产,身处权利顶端,可却连最基础的相伴都不能在自己身边,她要这无限风光到底有何用?
有何用啊?
沈清内心的狂啸声此起彼伏,接连响起,一波又一波。
她沈清这辈子,最不在乎的便是什么荣华富贵,不然,也不会让唐晚母子三人在沈家作威作福,荣华富贵,乃身外之物。
年少时,若非生活艰难,想逃离沈家,谁愿意去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商场与一群男人们厮杀拼搏?
成年后,当自己身家段位有所提升,便更是不在乎这样。
到了她如今的段位,钱财乃身外之物。
他们追求的已经不是钱财这么简单的东西了。
“今日吧!”不等了,陆景行不会回来的,权力政治中心,不是那么好脱身的,昨晚那通电话,已经足够证明一切了。
南茜闻言,呆了片刻,可也知道这话是何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准备起身去告知医生,口袋里电话却响起,接起,听闻是自家先生声音,面上一喜,而后将电话交给沈清。
女人见此,伸手接过手机,那侧轻唤声流淌出来,急切问道;“阿幽、怎么了?”
陆景行担心吗?担心,他的爱人,昨天才传出怀孕的消息,他担心她身体不好。
天晓得,回首都总统府任命的消息都不及沈清怀孕的消息来得让他高兴,他何其高兴?
若是怀孕了,阿幽能与他一道回首都是最好的,是最好的。
“陆景行,”女人这声轻唤尚且还算平稳。
可第二声,开始颤栗;“你回来吧!”
原以为,心如死灰,便不会有所求,可当听闻陆景行的声响,沈清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所有的委屈与害怕均在他那声轻唤当中爆发了出来。
她也是人,倘若说女人是弱势群体,那她也是啊,如此关头,她怎能不害怕?怎能不需要别人陪伴?
“阿幽、”男人歉意嗓音再度响起。
沈清霎时庆幸,原本颤栗的心灵忽然被染上一层怒火,嗓音微微冷冽问道;“医生说、宫外孕,倘若我今日动手术,你回还是不回?”
女人清冷的嗓音在此时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让远在千里之外的男人一时间愣怔在原地,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他却足足愣了一分多钟,他怎能不震惊,昨夜,传来喜讯,今日传来噩耗,左右像隔了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啊,一个孩子,从无到有。
知晓自家爱人怀孕了,他何等喜悦?只差仰天大笑了,可现在呢?
他的爱人亲自告知他,宫外孕,留不得。
来去之间,让他痛彻心扉,痛到不能言语,良久过后,站在窗前的男人伸手扶上眼前窗扉,只为能稳住身子,让他这颗痛彻心扉近乎滴血的心能稍稍好过些。
他都如此了,沈清呢?该有多悲哀?该有多心痛?
此时、他身处首都重要会议,而他的太太身处江城面临宫外孕手术,此情此景,若说不是上天作弄他们,只怕都没人信。
陆景行何其难以抉择?
左手紧握国家与追随他的众人,右手紧握婚姻。
他万分知晓,倘若今日他不能反悔江城,他与沈清之前许会面临婚姻问题,在此问题当中,以往那些小吵小闹都算不得什么,都算不得什么。
他该如何?
该如何?
倏然、背对门道的男人红了眼眶,这个自制力素来极高的男人,这个心理素质极强的男人红了眼眶,倘若不是极力把控,只怕这滴泪就该顺延而下了。
他的婚姻之路,怎就如此艰难?
怎就如此艰难?
男人将撑着玻璃的手缓缓握成拳头放于唇间,尽量控制不让嗓音跟太过颤栗,温软的嗓音自喉间流露出,轻唤了声;“阿幽。”
“我不想听你那些好没营养的吴侬软语,陆景行,身为丈夫,妻子宫外孕手术你是否该陪在身侧?”她坐在座椅上冷声质问,眉眼间尽是狠历。
“是,”那人话语无半分底气。“你回还是不回?”她再问,将心底那一抹期盼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让陆景行能够窥探道。
她以为,如此便行。
可等着她的是无尽沉默。
“原谅我,阿幽、我身后站着数百号人,我可以不顾全自己,但不能不顾全他人,”那些陪着他一路走来的人将身家性命悉数压在他身上,若他倒了,那数百号人该被这权利中心的利刃给剐的尸骨无存,他不能自私,不能。闻言,沈清静默了,原本凌厉的眸子好似突然被什么遮挡住了光芒,空洞无比,此时,用心灰意冷四个字尚且不能形容她此时心情,用什么?心如死灰吧!
她当真是心如死灰,对这个拥有滔天权势,对这个有太多牵挂的男人心如死灰。
权势滔天如何?至高无上如何?
到头来,不终究是个连自己妻子都护不全的人吗?
她该如何?她能如何?
行至人生二十四年,兜兜转转,原以为最终总有一人能救她于苦海之中,到头来却发现,绕来绕去,不过又是回到了起点,终究还是原模原样。
年少时的她,便是如此孤苦无依,何事都需自己抗。
带她成年后,有所成就,对一切事情都看的较为平淡,她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的。
可陆景行的出现,最终还是将她踩入了那个无边地狱。
她从地狱中爬了整整八年才爬出来,期间过了三年平稳日子,到头来,最终还是被自己的丈夫一脚踹入了万丈深渊。
她这一生,何其可悲。
冬日不严寒,寒的是人心。
天凉未必秋,心寒方绝冷。“陆景行,你身处高位纵然要为他们想,你可以顾全他人,但你顾全他人的前提是让你的妻子对你,对这场婚姻感到心寒,你位高权重,要顾大局,识大体,活该我这辈子就该孤苦无依,一人尝尽世间百态,面对人生百苦,”女人近乎咆哮的吼叫声从听筒那侧流传出来,嗓音中带着梗咽。
此时,站在门口背对办公室的南茜闻言,猛然回头,便见原本坐在座椅上的女主人站起了身,拿着手机浑身颤栗,她在咆哮,近乎绝望的咆哮。
一通咆哮过后,只见她伸手捂着腹部微微弯身,而后、再度冷声开口,可话语中带着平静与失望。
南茜永远记得这一日,自家太太在咆哮过后迅速冷静下来,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扶着桌面蹲下身子,似是腹部疼痛难耐,颤栗,隐忍问道;“陆景行,酒冷尚可温,心寒如何暖?”
她似是用尽全身力气问出这句话,而后尚且未得到先生回应,伸手挂了电话,电话一断,她整个人如被人推搡了下似的,倒在了地上,南茜一声惊呼,引来了候在门外的刘飞与医生。
医生说、若是因为宫外孕引起的昏厥,必须要尽快手术,如此情况下,她断然不会在去求证什么,应允了医生的话语。
这厢,陆景行尚且未在她这通话语中回过神来,只见电话被掐断,而后,他抬手抚上面颊,满脸无奈,带着诸多痛心。
他该如何?该如何?
继大统之人,他怎能自私自利?如此一来,怎对得起身旁之人?数秒功夫,陆先生一通电话拨到刘飞这厢来,只听刘飞急忙忙道了句;“太太晕倒了,医生
说要尽早手术才好。”
“听医生的,”这是陆先生最后的几个字,而后收了电话,将手机扔还给徐泽,四分五十九秒,他收敛外露情绪,转身进了会议室。
这日、首都决策会议如火如荼。
江城人民医院政在进行一场令人痛心的手术。
手术是南茜签的字,字体娟秀,且带着些许歪扭,平日里,南茜的字迹算是工整好看,但今日,她拿了好几次笔,才将字体勉强写的好看些。
刘飞说,联系沈家人。
南茜驳回了,此时,若是联系沈家人,看见自家太太如此孤苦,必然会心有愤恨,若那时,沈家要求将太太接回去,该如何?
不行,不行,这对小夫妻的婚姻已经足够艰难了,不能在白白生出任何障碍了。不能的。
总统休息室内,秘书徐泽与总统阁下坐在沙发上听闻他同那侧打电话,左右不过三五句的功夫,却只觉这位太子爷身上寒气逼人,很不得能冲了屋顶。
满身阴桀的气息让徐泽不自觉退后一步,将眸光落在总统阁下身上,只见他轻微挥手,似是懂了,便退了一步拿着手机过去了,再度回来,耳语了一番,素来沉稳的总统阁下面色有一刻震愣。
这日、首都会议进行的异常顺利,晚间六点,陆先生从会议室出来,天已全黑。
而这江城人民医院,陆太太两点整进的手术室,再出来,三点过后的事情,直接被送进vip病房,南茜等人照看着。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面色寡白的厉害,看不出丝毫血色,手背吊着水,整个人显得毫无生气可言。
孕四周,查出宫外孕,知晓跟失去不过是一日的功夫,怎能受得了?
让人怎能受的了?
南茜从卫生间拧了块湿毛巾出来擦拭她面颊,那侧,手机响起,陆太太包里手机肆意响着。
一声高过一声,如此,都未能将人吵醒,南茜迈步过去接起,只听秘书章宜嗓音从那侧流淌出来,南茜思忖片刻,终究还是将此事告知她,企图这位好友过来能安抚安抚她受伤的心灵。
下午四点,章宜来时,沈清才幽幽转醒,整个人意识处在晕乎状态,章宜一来,推来病房门见她毫无生气面色寡白躺在床上,整个人震愣在了门口,早间见到还好好的人此时是怎么了?怎么了?
猛然惊醒,她扔下手中包包狂奔过去,半跪在她病床前,双手搂着她的脖颈将脸埋在她手腕旁,撕心累肺问道;“你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怎这辈子尽是吃苦受难?难以稳妥?”
章宜撕心累肺的哭喊声在洁白的病房内响起,实则她只道了这么一句话,而后便是搂着沈清哭的肝肠寸断。
躺在病床上的人初醒时,除了疼痛并未觉得有何,可听闻章宜撕心累肺的哭喊声过后,她心底隐藏起来的那股子情绪被激发出来,清明的眸子有泪水缓缓而下,唯一不同的是,她的泪水来的悄无声息,不似章宜那般惊心动地。
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她此时,应当是如此状态。
病房内,两个女孩子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一人静默无声,一人撕心累肺。
此时此地,旁观者最为戳泪点。
南茜见此,抬手从面颊上轻轻而过,侧头掩藏情。目睹此情此景,她感概万分。
刘飞?他这个站在门外的人尚且都觉得心里突突的难受着。
章秘书的那番话,到底是让他这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失了心。
看似荣华富贵,实则满目苍夷。
人生,终究是难以圆满。
皇家儿媳,不好当。
二人一时间,情绪难以收敛,章宜伸手抽出纸巾擦了把脸,转而伸手去抹她脸上泪水,只见南茜在身后轻唤了声,递来一块湿毛巾,她伸手接过,替沈清擦拭面庞。
坐在床沿缓缓道;“等回头你好了,你给我放个把月的假,我带着你去散心,去领略各地风土人情,去体会生活百味。”
不去管什么皇家儿郎,不去想着令人不愉快的过往,不去在乎,名利、身份、地位。
统统都不要在乎。
后面这些话,她没敢说。
章宜懂沈清吗?懂。
他们之间、相处五年,从最开始的磨合到最后的默契,无一不在体现他们友情的深厚与坚固。
沈清闻言,苍白的眉眼稍稍温柔了些,但未言语。
许是太累,她又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到晚间六点半,此时,南茜正站在病房外面拿着手机听电话,病房内,章宜见她醒了,将病床摇起来打开佣人带过来的保温瓶,倒了半碗清粥开始在喂着她吃东西。
六点过五分,南茜接了通电话,一直站在门口低低说着什么,半小时后推门进来,便见自家太太在秘书的喂食下吃东西,晚间七点,医生过来查看,细细说了几句宽慰人心的话语,让其不要太过紧张。
这日晚,陆先生六点从会议室出来,倘若你以为他就此回江城,那么你大错特错了,总统府内阁成员与智囊团成员此时正在总统府书房候着他,能走吗?不能?
但众人明显看出,陆少今日脸色格外差,晚间整个会议下来,面色从未放松过,眉头始终紧蹙,俞思齐与程仲然坐在一侧频频望向他,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直知晓,陆景行如此,应当是何江城那位有关。
但具体如何,谁敢细问?
风雨欲来山满楼,暴风雨来临前,总会让你看见阴沉的天气以及狂风呼啸。
这年首都冬日,还未到真正严寒时刻,只因年年都要下雪的首都,今年竟未下雪。
休息用餐时间,陆景行拿着手机通了通长达半小时的电话。
继而再度投身头脑风暴当中。
2011年1月5日清晨,首都总统府早餐时间,陆家人坐在一处用餐,间隙,陆槿言似是想起什么,望向陆景行问道;“昨日江城出什么事了?”
此话一处,陆景行握着汤勺的手顿住了,而后淡淡道了句;“没什么事。”
显然是不愿意多说。
陆槿言闻言,箴了言,反倒是苏幕将眸光落在陆琛身上,早餐过后,陆琛上二楼书房苏幕紧随其后上来,反手带上门问道;“江城出什么事了?”
男人此时正站在书桌前将桌面上几分法案收集起来,动作干脆利落话语随意;“景行不是说了没什么事?”
显然,他并非不知晓,而是不愿多说。
“陆琛,你最好别为了什么前程将儿女的婚姻拿去做赌注,”苏幕太理解沈清了,换言之,她太理解天家的行事作风,他说没事,并不代表没事。
苏幕一番话语让陆琛收拾东西的手一顿,而后回眸望向她道;“苏幕,你总以为我是坏人,其实不然,到了景行这个年纪,他早已知晓何为正确之选,没有人会强迫他,道理责任自然会让他有清醒的抉择,”天家的子女,年少时便知晓自己责任所在。
昨日的请款,无人逼迫陆景行,全然是他自己做的抉择。
是他自己在权衡利弊得失之后做出的抉择。
2011年1月5日上午九点,总统府发言人就此次首都交通事故做出结论,表示对群众的慰问,以及对英雄人物的表彰。
2011年1月6日,总统府发言人就此次事件对英雄人物的表彰得以落实,并宣告全国,将江城军区少将提携至首都军区,任同等职位。
病房内,南茜等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院,沈清身穿深蓝色羽绒服站在电视机前看着这则新闻,面容淡淡,无任何言语,嘴角泛起的笑容愈发盛大。
她的丈夫,得偿所愿,应当是为他感到高兴的。
这个男人,终究是要站上权利顶端,成为人上人。
2011年1月6日,陆先生任命为首都军区少将,而陆太太却将将从医院回家,在这个他身旁所有人都在为他高兴的日子,她的妻子却在忍受着术后身体各种不适。
2011年1月6日,江城下起了蒙蒙细雨,飘飘洒洒落下来,车子行驶在主干道时,沈清侧眸望向窗外,章宜坐在一侧望向她,见她神色恹恹,开口问道;“回清水湾如何?”
“好。”她欣然应允。
回清水湾吧!无论如何,哪里是她的家不是吗?
沁园?
沁园虽大,但终究不是她的归属,那个园子很漂亮,但也很空旷,处处都在透露着豪门中的特色。
不好。
1月4日,沈清尚未去公司,沈南风电话过来询问,章宜言语了句出差便收了电话。
1月6日,沈风临出差归来,见沈清不在,问及秘书冯俊,却被告知4日起便未来了,于是乎,一同通电话过来了。
此时沈清尚且还在车里,电话响起时看了眼,并未急着接,反倒是将手机交给章宜,让她解决。
这方,只听章宜同他道;“沈董、我们老大现在在洛杉矶。”
“在洛杉矶何事?”沈风临闻言,话语中带着些许严厉询问,许是不大相信她的话语。
“老大未说。”
与沈风临的周旋告一段落之后章宜将手机递还给她,后者结果手机放在膝盖上,神色淡淡无悲无喜。
片刻之后,车子正在分叉路口等红绿灯,只听沈清对刘飞道;“去清水湾。”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沁园那个园子里,终究成不了她的疗伤之地。
刘飞闻言,为难望向自家太太。
2011年1月3日晚,陆先生与陆太太婚后一年,被告知二人即将为人父母,彼时,知晓这一消息的陆先生在首都病房笑弯了腰。
2011年1月4日上午时分,上苍跟他们夫妻二人开了一通严肃且残忍的玩笑,收走了他们为人父母的资格,让其悲喜交加。
2011年1月4日,陆太太失去人生当中第一个孩子。
而陆先生,失去的不止是孩子,还有妻子。
权利与婚姻之间的抉择,将他伤的体无完肤肝肠寸断,明知后果如何,却只能迎难而上,别无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