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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砚收到了安华锦的来信,打开看完时,一腔怒意在胸腹间盘旋。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玉雪岭之战的背后,竟然是他的好父皇和张宰辅私下合谋,他的舅舅,他的两位表兄,便在自己效忠的国君的阴谋下,死在了战场上。
何其讽刺!
何其可笑!
他强忍着这一腔怒意,才没一股冲动地冲去皇宫,质问皇帝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不用质问,他都清楚明白地知道他的好父皇为何,还不是防备猜忌安家?八年前的安家,父子三人皆出众,南阳军百万兵马,他的父皇又不是个天生心胸宽阔的人,最好的打算,自然是折了安家父子,才能把安家控制在手。
上到一国九五至尊,中到张宰辅这个敌国皇子,下到舅舅的至交好友许靖,串联成一条线,一张网,焉能不成事?
楚砚闭了闭眼,他知道这一桩内情,都抑制不住愤怒,想到安华锦在知道这一桩内情时,该是何等难受?怕是比他多上千百倍。
难为她还能用如此寻常平静的语气言简意赅地与他说了这件事儿。
他又想到,当年的顾家,王家,京中的各大世家暗中知道不知道这件事儿?
他不觉得他的父皇和张宰辅在京城密谋能瞒天过海谁都能瞒过,张宰辅派人去南阳劝服许靖多次,张宰辅的动作,盘踞在京城的顾家王家,丝毫没察觉吗?
可是事情成功了,说明什么?顾家王家根本没出手去拦阻去管。
楚砚捏碎了手里的信笺,他都能想到,表妹也能想到吧?那么她与顾轻衍……
“七弟!”楚贤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楚砚恍若未闻。
“七弟?”楚贤又喊了一遍。
楚砚还是没有回答。
“七弟不在书房吗?”楚贤对守卫书房的侍卫询问。
侍卫肯定地说,“殿下在书房了。”
楚贤疑惑,手下用力地叩了叩房门。
楚砚这才有了反应,将手中的信笺扔进了香炉里,慢慢地回转身,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声,“大哥,我在,进来吧。”
楚贤推门走了进来,见楚砚的脸逆在光影里,十分苍白难看,他一惊,快速地上前两步,“七弟,你怎么了?是哪里身体不适?”
楚砚伸手揉揉眉心,“有些头疼。”
楚贤立即对外喊,“来人,去请……”
楚砚伸手拦住他,“不必请太医,就是一时头晕,过一会儿就好了。”
楚贤瞧着他,还是很担心,“你脸色十分难看,还是让太医来看看吧。”
他说完,态度十分坚决,“去请太医,快!”
有人应是,立即去了。
楚砚见楚贤坚持,只能作罢。
“你的袖子是怎么回事儿?”楚贤伸手拽着楚砚坐下,不赞同地看着他,“你一个人在书房,身边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太不像话了!身体难受,便请太医,怎么能不当回事儿的忍着?”
楚砚这才主意到他不知不觉间将袖子扯破了,他无声地沉默了一会儿,只能说,“大概是近来有些累。”
楚贤闻言叹了口气,陪着他坐下身,“在其位,谋其政,确实劳累,不过你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楚砚点点头。
陈太医来的很快,气喘吁吁地被请进了七皇子府。
见到楚砚和楚贤都没来得及见礼,便被楚贤开口阻止,“快给他看看,身体可是有大碍。”
陈太医应了一声,连忙上前给楚砚把脉。
片刻后,陈太医放下手,对二人拱手,“七殿下似有急怒攻心之症,近来怕是操劳过甚,体内也有虚症,夜里睡眠定然也是极不安稳,这可不是好事儿,若不主意,是极大损伤肝脾的。以后可能会易发心疾之症。”
楚贤的脸色变了,“可有办法治?”
“有的有的。”陈太医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说重了,连忙说,“七殿下这刚刚初发,尚是轻症,老夫开一副药方子,七殿下每日吃着,吃上半个月,再切忌动肝火操劳,便不会有大碍。”
楚贤松了一口气,“那还好,劳烦陈太医开药方子吧!每隔些时日,再劳烦你过府来给他诊一次平安脉。”
“大殿下客气了。老夫跑跑腿的事儿。”陈太医点头。
陈太医开了药方子离开后,厨房不多时便煎来了药,在楚贤的盯视下,楚砚只能无奈地喝下。
楚贤看着他说,“每日你喝药,我都让人盯着你。”
楚砚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大哥不必让人盯着我,我会按时喝药的。”
楚贤见他答应的好,这才满意,“你呀,有什么事情,让下面的人做,皇子府里养了那么多幕僚,都是做什么用的?不能只累你自己。”
楚砚抬起头,“大哥入朝吧!”
楚贤神色顿了顿。
楚砚道,“父皇那里,我去说。”
这回轮到楚贤沉默了,稍后,他摇摇头,“我已脱离朝局太久,恐怕有诸多不适应,我已没有了入朝之心,还是算了。”
楚砚放下药碗,“我仍记得小时候,大哥对我说,我们将来长大,可做的事情太多,如何让大楚变的兴盛富强,让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我们应该做的。如今我们长大了,大楚情形却不容乐观,外祖父从南阳来京城,一路所见,百姓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日子过的贫苦,大哥就算圈禁三年,如今出来,怎么能没了入朝之心呢?你觉得,如今的大楚,还能依靠父皇吗?就算为黎民百姓,大哥也不能推辞。”
楚贤又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七弟,你何时会这般劝人了?你以前可不是这么一开口便大篇言辞,惜字如金,沉默寡言的很,看来这三年来,你的变化,也十分之大啊。”
楚砚笑了笑,“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情。”
楚贤自然知道了这一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着楚砚,“成长也不是坏事儿。”
楚砚笑笑,又道,“大哥入朝吧!”
楚贤无奈,又沉默了片刻,才到,“这样,你答应我,我入朝当日,会上奏父皇,立你为太子,否则,我不会入朝。”
楚砚顿了顿,看着楚贤。
楚贤目光坚定,“七弟,你是母后嫡子,是理所当然的大位继承人,我虽占了个长,但绝不够格,你我兄弟说清楚,也免得如旁的兄弟一般,起隔阂,我本不想入朝,但你若是非要我入,我自是可以入朝,帮你分担些事情,也不至于让你如此年少,便劳累成疾,但大位,我是分好不做想。”
楚砚不语。
楚贤道,“若你不答应,我不入朝的。”
楚砚抿了一下嘴角,“大哥以前,就没想过大位吗?”
“想过。”楚贤肯定地道,“年少时,看京都繁华,看百姓民生,悄悄出京几百里去体察民情,那时看春天百姓无粮可种,夏天看大水冲塌百姓房舍,秋天看百姓为了只收斗米而愁眉不展,冬天看大雪覆盖路有冻死骨,心中便悲天悯人,觉得我若有朝一日站在高位,该如何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后来,我也确实为此努力过,一边觉得我不该争大位,毕竟,母后虽没有亲生我,但对我视如己出,悉心教养,我若争了大位,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自小与我亲近喊我一声大哥,直到私造兵器案发,母后用尽全力保我,我在圈禁之地三年,才恍然,我从小立志,也许是被自己误了,我要的不是大位,而是天下百姓过的好,要的不过是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和睦开创大楚的太平盛世,不是那个曲高和寡的孤家寡人。”
楚砚听罢,轻声说,“大哥,这大位,你来坐吧!我辅佐你。”
楚贤大惊,怒斥,“你胡说什么?”
楚砚抿唇,“我……”
“你闭嘴!”楚贤打断他,瞪着楚砚,一下子怒了,“该你身份做的事儿,你岂能不做?楚砚,我告诉你,我被你救出来,不是与你争大位的。若是你如此,我宁愿自动回圈禁之地待着过此后一生。”
楚贤脾性温和,不轻易动怒,如今脸似乎都要气青了。
楚砚看着他,沉默地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