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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高太监看了一眼祁瑜,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从一旁的小太监那里拿过一本奏折,“祁小姐,陛下退回了蜀王奏请立您为郡主的折子。”
祁瑜一愣,神色呆滞,她不禁呢喃出声,“怎会这样?”
那高太监轻笑道:“陛下让老奴转告蜀王妃和祁小姐,郡主的封号是有定例的,蜀王府已经出了一位丹阳郡主,凡事不可逾矩啊!”
丹阳郡主便是祁瑜的长姐。
大祁有规定,只有嫡子、嫡女可以承袭爵位和封号,而祁瑜作为小女儿,自是无法成为郡主。
原本蜀王依仗着祁宣帝的宠爱,满怀笃定的以为祁宣帝会同意他的请求。
然祁宣帝知晓蜀王府太监当街闹事还有祁瑜那日在宫宴上的表现之后,对她有所不满,前脚刚罚了祁瑜,后脚若是紧接着立她为郡主,那他帝王的威信何在?是以祁宣帝退回了这个折子。
蜀王妃挑了挑眉,面上仍是一派柔和,“瑜儿这次回到开封便不再跟随我们一起去蜀地,王爷疼瑜儿,想着若是瑜儿有个封号,能少让我们操点心,这才向陛下递了折子。”
顿了片刻,她接着道:“陛下说的是,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王爷也是爱女心切,这才坏了规矩,为人父母,总是难免担忧自己的孩子。”
高太监点点头,“王爷爱女之心,陛下自是明白。陛下也是一切按照规矩行事,还望蜀王与蜀王妃理解。至于祁小姐留在开封,有陛下在,定是不会受什么委屈,蜀王与蜀王妃尽可放心。”
蜀王妃笑着应了一声。
高太监转身看了一眼姜娆,对着姜娆与蜀王妃作揖道:“老奴送来了圣旨,还要进宫侍奉陛下,老奴告退。”
姜娆面上带着笑意,“公公慢走。”
祁瑜咬着唇,直直看着姜娆,面上一股火辣辣的难堪,不久之前,她还矜傲的在众人面前默认自己即将成为郡主,而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形势调了过来,姜娆那个村妇之女竟然成了乐安县主,她却当着这么多贵女的面成了笑柄。
感受到祁瑜锋利刀子般的视线,姜娆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接着便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姜娆从来不把祁瑜这种跳梁小丑放在心上。
然而正是姜娆这种满不在意的视线,深深的刺激着祁瑜,她好笑的、费尽心思的想要将姜娆比下去,如今看来就是一场自以为是的笑话。
韩星怜笑着看向姜娆,真心实意的为她开心,“姜妹妹以后便是县主了,我倒是有幸,能与姜妹妹成为好友。”
她这话一出,不少原先围在祁瑜身旁的贵女纷纷出声,向姜娆道贺。
开封世家、权贵贵女颇多,可大多都是白身,真正有县主、郡主封号的并不多见。
姜娆成了乐安县主,在身份上就要比她们这些贵女高一等。
看着围在自己身旁的诸位女郎,真心还是假意,姜娆自是看的分明。
成为县主,她起初有些讶异,当然也有欢喜,除此之外,并无太多其他情感,至于这些恭维,更是听听便罢了。
作为祁瑜的小跟班,谢瑶没有上前,她讨好的看着祁瑜,“瑜姐姐,县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姜娆不过就是沾了光而已,她能提出什么对策!瑜姐姐是陛下的亲侄女,比那姜娆尊贵许多。”
这次祁瑜并没有因她的讨好、谄媚而露出笑颜,反倒是狠狠瞪了她一眼,若不是谢瑶道出父亲奏请立自己为郡主的事情,此刻她也不会如此没面子。
祁瑜看着被众人围着的姜娆,眸色愈发沉沉,凭什么姜娆总是这么幸运,凭什么自己总是当着姜娆的面出糗,若是姜娆不在了,她便不会受这些屈辱。
祁瑜紧紧握紧双拳,指甲掐进掌心嫩肉,殷红的血迹渗透出来,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心里的阴暗疯狂生长,那个念头一起,便如春风吹拂的杂草一般,野蛮生长、疯狂缠绕。
不多时,姜娆与其他女郎离开了蜀王府,蜀王妃看着一言不发、神色阴沉的祁瑜,出声宽慰道:“原本以为陛下会同意你父亲的折子,将你立为郡主。不过也无妨,待哪一日陛下心情好的时候,让你父亲再去提一嘴,保不准陛下就答应了。”
“你即便不是郡主,哪个贵女、郎君也不敢对你有所轻视,你是王爷的女儿,谁都越不过你去。”
祁瑜并没有将这话听进去,她冲着蜀王妃提高了音调,神色激动,“母亲你说的轻巧,姜娆如今是县主,可女儿什么封号都没有,女儿无法容忍姜娆越到女儿的头上去。若我成了郡主,晏安哥哥必定愿意抛弃姜娆、娶我为妻!”
蜀王妃拉过祁瑜的手,“开封好儿郎多的是,何必紧紧盯着晏二郎不放,母亲一定会给你挑一个如意郎君的。”
祁瑜听不进去蜀王妃的话,此时的她两目赤红,神色狰狞,“可他们都不是晏安哥哥,母妃不必再劝,我要嫁,也要嫁给晏安。”
祁瑜转身出了沁秋阁,唤来蜀王府的太监总管。
外面日光高照,屋内却是一片暗淡,祁瑜苍白的面庞沉浸在晦暗不明的阴影之中,眼底寒意尽显。
她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内心那个疯狂的念头再也抑制不住,终于下定了决心,阴冷的出声,“你派人盯着姜娆,等她哪一日独自一人出府,就让人将她收拾了,别留下什么痕迹。”
这个太监总管有些迟疑,“小姐,陛下封姜小姐为乐安县主,若是没过多久便出了事情,会不会……”
祁瑜眸色阴翳,“我知道你自有法子办成这件事,只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便没有人能怀疑到我身上。这件事你若是办成了,我在父亲母亲面前为你美言几句。若是你不愿意,自有愿意的人为我办事。你不过就是个太监总管而已,蜀王府可以提拔你,也可以将你扫地出门。”
太监总管默了片刻,一直躬着的身子渐渐直起来,当日晏安和姜娆多管闲事,他不得不向姜娆和那些小贩赔罪,害的他如今在蜀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不少人想要将他从太监总管这一职上拉下去,如今祁瑜给了他机会,他绝不能放过。
“小姐放心,老奴一定将事情办的干干净净,也绝不会让王爷和王妃知道。”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祁瑜发出几声令人颤抖的阴鸷笑声,幽幽的声音在昏沉沉的屋子响起,令人心悸,“等她死了,就无法嫁给晏安哥哥了!”
——
“小的见过乐安县主!”姜娆一进去晏府,晏三郎便一副搞怪的模样迎上来,拱手作揖的打趣道。
姜娆嗤嗤笑出声,抬了抬手,佯装很有威严的做派,“起吧!”
话音落下,她便忍不住笑起来,“三表哥,你又开我的玩笑。”
晏三郎坏笑道:“表妹你是县主,表哥我至今没有功名,冲你拜一拜也是应当的。”
他打开了话匣子,“表妹你可太厉害了,提了几个建议便成了县主,咱们晏府出了二哥这么一个状元郎,又出了你这么一个乐安县主,真是一块风水宝地。”
姜娆笑听着晏三郎的话,等见到了阮氏和宴老国公,他们也很是为姜娆开心。
晏老国公神采奕奕,“娆儿成了县主,虽然没有封地,但每年也有不少赏赐,这也是陛下恩赐的荣誉。”
阮氏笑着接过话,“娆儿哪里都好,成为县主也是名副其实。我如今啊,可是急着盼望娆儿与咱们成为一家人。”
姜娆两靥红了红,盈盈一笑看了眼一旁的晏安,又将眸光移到阮氏身上,“舅母,在娆儿的心中,咱们和一家人也没差,舅母待我这般好,您就是世上最好、最最好的舅母。”
她这话一出,姜娆的二舅妈王氏和三舅母梅氏故意打趣道:“原来娆儿心里只有大嫂,没有我们啊!”
姜娆挽上王氏和梅氏的臂膊摇了摇,“二舅母、三舅母在娆儿心中也是最最好的,娆儿最喜欢三位舅母啦!”
晏安看着姜娆撒娇的模样,不禁唇角噙笑,有姜娆来到府上,府中的欢声笑语也多了不少。
以往阮氏、王氏和梅氏总是抱怨府上没有一个女郎,晏安他们兄弟七个又是个闷性子,从不在她们身旁撒娇,害的她们满腔慈母之情无处释放。
自打有了姜娆,她们就好像多了一个小女儿似的。
除了县主的封号,礼部还派人送来了一些金银赏赐和县主的礼服,与此同时,姜娆赐封县主的缘由也不知被谁传了出去。
朝廷动作很快,将流民登记在册后,有条不紊的安置着流民,让那些流民参与各种桥梁、寺庙等等设施的建造,给他们提供吃食、银子和住宿的地方。
没过一段时间,围聚在一起的流民便安分许多,有那些个精力也用来挣银子去了。
朝廷还针对姜娆提出的弃婴做出不少举措,一方面官府鼓励民间收养弃婴,每家每户收养一个弃婴便由朝廷定期奖赏粮食,朝廷也会定期检查弃婴在收养人家生活的状况:另一方面,朝廷还主动出钱赎回弃婴,让各个地方的官府统一安置,派人抚育这些孩子长大成人。
等这些举措一一实施后,在大祁子民中引发了巨大的轰动,不少人对祁宣帝赞不绝口,甚至也有许多人赞赏姜娆,称她仁善。
一时间不少人纷纷效仿姜娆的举措,各种捐献银子帮助贫寒的百姓、或是绞尽脑汁向陛下提一些建议,不管出发点如何,最终的效果总是实打实帮助了一些人。
姜娆成了乐安县主,对她来说和以前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要说不同,那便是多了一些恭维她的贵女,还有就是多了一些好名声。
姜娆对这些并不过分在意,她偶然的想法可以真正的帮助到那些经受苦难的人,看到流离失所的百姓可以重新过上好日子,姜娆只觉心中充实妥帖。
她作为贵女,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受了许多,那就应当尽其所能的为其他人做些什么。
离开南阳的时候还是酷热的孟夏,一转眼几个月过去,深秋细雨绵绵,沁凉入骨。
望着轩窗外恍如串成串串珠帘似的秋雨,姜娆不禁思念起在南阳的姜侯爷、晏氏还有姜绾。
她单手托腮,另一只手伸出轩窗,晶莹的雨滴落在她白嫩的手心,穿来冰凉的触感,“也不知父亲、母亲和绾绾此刻在做什么?”
“小姐这是想夫人和侯爷了!”游玉笑了一声,为她端来一碗冒着氤氲热气的清汤,“再过一两个月,等陛下万寿节时,小姐便可以见到侯爷、夫人还有绾小姐了。”
姜娆素手拿着汤匙搅拌了几下,袅袅的热气很快消散在刺骨的秋意中,眉眼弯成了月牙儿,愉悦的说道:“是,很快就可以看到父亲、母亲还有绾绾了!”
再一个多月就是祁宣帝的万寿节,今年祁宣帝下令应允姜侯爷和晏氏回到开封待一些时日,这也是他们二人十五年后,第一次得以回到开封。
姜娆与晏安的婚期初步订在明年,届时等姜侯爷与晏氏二人从南阳来到开封,与阮氏和晏安的父亲晏仲仔细商量好一切事宜,便可着手准备姜娆与晏安的亲事了。
按理说如今姜娆是晏安的未婚妻,她不方便再继续待在晏府,只是深秋时节雨水连连不断,并不适宜赶路回南阳,只得在开封等到姜侯爷与晏氏赶来。
“公子,这是南阳那边送来的书信,一封是给您的,一封是给娆小姐的。”
晏安放下手中的书,从侍女秋霁手中接过书信,这是晏氏给他与姜娆写的信,因着沾了雨水,信封湿哒哒的一片。
晏安将书信一一拿出来风晾,他并没有看晏氏给姜娆的那封信,拆开晏氏给自己的信看了起来。
信中无非是一些家常话,晏安看的很快。
忽一阵风透过窗棂吹进来,湿漉漉的信纸洋洋洒洒飘落地上,晏安俯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捡起这封信。
这是晏氏给姜娆写的信,晏安余光无意的瞟了一眼,他好看的眉头倏地皱起来。
信中晏氏所言,姜娆在还未离开南阳时便曾言她心仪晏安许久,如今他们二人走在一起,姜娆也算是得偿所愿,连带着她这个做母亲的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晏安漆色的眸子盯着这段话看了片刻,面上闲适的神情一扫而光。
他与姜娆之间的感情,他自己最是清楚,在南阳的那一段时日,他与姜娆不过见过寥寥几次,临行时姜娆还看好戏似的,看着姜婳送给他荷包。
他可以笃定,那时的姜娆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
然,晏氏信中这番话又是何意?
他心里有些不解,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既然如今他与姜娆已在一起,便无需追究这些事情。
晏安撑伞出了屋门,去遇乐院给姜娆送信。
豆大的雨滴在地面上砸起一朵朵水花,天地间哗哗作响,晏安颀长的身姿淹没在透明的雨帘之中。
遇乐院里,侍候的侍女都在屋内,外面空无一人,门窗关的严实,阻挡冰凉的冷风钻进去。
他刚欲推开屋门进去,游玉的声音便透过雕花木门传入晏安的耳中。
“小姐,您能与二公子在一起,夫人和侯爷终于可以不用担忧您的亲事了。二公子是状元郎,日后定是前途无量,他又对您很好,小姐与二公子很是相配。”
姜娆清甜的声音响起,“父亲、母亲膝下无子,我以前曾想过找一个如意郎君与我一道支撑晏府。如今看来,二表哥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姜娆唇角扬着甜甜的笑,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即便不从这一角度考虑,她也喜欢晏安这个人,喜欢和他在一起。
可这番话听在晏安耳中,便变了样,他脑海中又浮现起晏氏的那段话,晏安漆色的眸子好似染上了一层墨汁,又好似凉凉秋日里的寒潭,突然多了几分冷冽。
难不成表妹和自己在一起,是早有预谋?
他是最合适的人选,难不成表妹还考虑过其他的郎君?若是有比他更合适的郎君,姜娆是不是从一开始便不会和他在一起了!
他晏二郎虽不矜傲,可毕竟是权贵之家长大的郎君,自有自己的原则和风骨,难以接受心仪的女郎如挑选东西般挑挑拣拣,最后选定了他。
这般想着,晏安眉眼愈发冷漠,好似受到了欺瞒,他面无表情,推开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