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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树岛上人不少,各自忙活各自的。
有下套的、有收网的、有爬树找鸟窝摸鸟蛋的,还有拿着猎枪在转悠的。
水花岛的刘一手也在这里。
听名字就知道刘一手是个绰号,也是听名字就知道他这人头脑聪明心眼多,干什么事都会额外留出一手。
在捕鸟这件事上他也留了一手。
其他人只图抓到鸟带回去给家里人解解馋,刘一手却发现了城里人同样缺肉同样喜欢吃野鸟,什么大雁野鸭白鹳黑鹳等等,城里人一样爱吃。
肉少肉柴?不怕,城里人现在同样很缺肉!
他曾经抓耗子剥皮装小兔子往城里卖,但可惜城里人也不是傻子,有人看出问题差点把他扭送去派出所。
而鸟肉就没人会拒绝了。
所以他这两年的春秋两季都会频繁来捕鸟,是个高手。
以前经济风声紧,他抓了鸟杀了砍成碎块去城里偷偷的卖,说是自家养的鸡。
今年经济开放了,于是他壮胆子将野鸟带到了集体市场去出售。
他卖野鸟价格高,这也是他留了一手的缘故:他抓到鸟不是当场宰杀,而是剪掉羽毛留活的,去市场守着城里人现宰。
他发现城里人吃东西讲究个新鲜,现宰的野鸟价格更高!
于是他在收索套的时候就说:“都给我小心着点,别弄死它们,咱要抓活的、卖活的。”
刘歪嘴给他帮忙,说:“活、活的危险,你你你看这个,这个是啥?白野鹅,这这东西凶、凶啊,啄啄他妈人!”
一只白天鹅双腿都陷入套子里,它伸长脖子惊恐的看着围上来的人,有人伸手它就奋力的啄。
成年白天鹅多数成双成对,还有一只白天鹅飞在空中盘旋着,口中连连发出悲鸣。
它意识到自己要失去伴侣了。
岛边这只白天鹅已经被刘一手视为到口的肥肉,肯定能吃下去了,他的目光放到了天上那只白天鹅上,琢磨着怎么能把它搞下来。
刘歪嘴跟他是好友,看见他盯着天上的白天鹅搓下巴就猜到他的心思,说:“别别别想了,那那飞起来的白野鹅抓抓不到,飞的、飞得快,咱咱还是赶紧收窝子吧,天天不早了。”
刘一手不甘心:“怎么就抓不到了?待会你们看我的,大林二林,你俩把枪准备好,等会我他妈用这白野鹅当饵吸引上面那只下来,只要它一落地你俩赶紧开枪,给我崩了它!”
身材粗壮的大林说:“叔,枪打下来的鸟不好吃了,肉里都是铁砂,牙碜不说还有股火烧火燎的味,城里人能吃吗?”
“城里人不吃咱吃啊,火烧火燎?正好咱用火烤着吃。”刘一手嘿嘿笑,“白野鹅滋味儿比不上大雁但也好歹是肉。”
“再说了,这东西一样能卖给城里人,哼哼,到时候把它剁碎了,价钱便宜点,我跟你们说,城里人比咱乡下人还抠门,只要咱把鸟肉便宜点他们抢的比咱还要凶!”
听到他的话大林举起枪,说:“那就快着点,快要黑天了,现在岛上枪不少……”
“放心,枪多又咋样?谁还敢抢我刘一手的东西?”刘一手表现的志得意满。
大林说:“不是,我怕到时候看不清了有人枪走火,这里哪年晚上不得误伤几个人?”
就在他们商讨的时候,忽然一声枪响。
天上那白天鹅注意力都在伴侣身上,它本在缓慢盘旋,这一枪就是打的它!
白天鹅慌张的惨叫起来,平稳飞翔的身影一下子踉踉跄跄。
飞翔的大鸟不是那么好打的,枪手没有打中它身躯而是有子弹扫到了它翅膀。
外岛的猎枪打的是铁砂子,这东西打出去就是一蓬狂风铁雨,有几粒铁砂从白天鹅翅膀上扫过后直接扫掉一排羽毛。
这样白天鹅飞不稳当了,一路哀啼一路摇摆摔在岛上一片灌木中。
见此刘一手急忙淌水跑过去:“哎呀我的娘,好运气,这鸟自己落到我怀里……”
“落你妈批里!”有人从岛边树林里钻出来,手里拎着一把猎枪。
猎枪的枪口在冒烟,这是铁砂枪刚开完枪的特点。
显然刚才打了天上白天鹅的就是这个大汉。
刘一手看到他后脸色沉了下来,说道:“李岩松?你干什么?抢我的鸟啊?”
李岩松冷冷的扫了他裤裆一眼说:“你那鸟又小又骚,我抢了干什么?回去喂鸡鸡都不吃。”
林子里还有几个人在转悠,听到这话顿时哄笑。
刘一手气炸了,他给大林二林使了个眼色,两个侄子顿时举起猎枪指向了李岩松。
李岩松浑然不惧:“咋了?要闹事?行行行,来,开枪打我,我把胸膛挺起来,一枪打死我!”
他真的挺起胸膛,一脸彪悍。
而林子里那几个人见大林二林举起枪便也抱着枪走出来。
一时之间火药味十足。
大林二林紧张了。
他们俩犹豫一下,又把枪口垂下了。
刘歪嘴上去说:“别别,都都给我给个面子,我,咱咱都是哥们儿!大大松,你你你说你也是,这这鸟是我们看中的,你你你咋就开枪抢呢?”
“那我还看中你老婆了呢。”李岩松硬邦邦的说。
他身边的人顿时哄堂大笑。
刘歪嘴生气,没想到这些哥们儿不给面子还侮辱他,把他气的嘴更歪了。
刘一手冷冷的看向李岩松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大松,你别乱说话,我跟你说件事,我们队里的刘大彪回来了。”
“你既然喜欢看人老婆,那你看中了歪嘴的老婆是不是更看中了大彪的老婆?大彪的老婆可漂亮呢!”
听到这话后林子边缘的几个人不笑了。
李岩松听到‘刘大彪’这名字也露出忌惮的表情。
见此刘一手心里大定:“大彪刚回来,这白野鹅是我逮了准备做一顿酒席给他接风洗尘,怎么?你要把这白野鹅弄走?那到时候我让大彪去找你要呗?”
李岩松皱眉道:“你少他娘扯虎皮做大旗,噢,这白野鹅飞在天上然后你说你看中了,我们就得给你?那德子刚才还抓了个大雁呢,你怎么不说你也看中那大雁了?”
这时候一阵欢呼忽然响起,又有一群鸟哗啦啦的飞起来,有人喊道:“行啊德子,你这一网厉害了,全是绿鸠!”
“我草德子这网撒的真神了,你说你撒网捕鱼怎么没有这个本事?这一网多少绿鸠?我看刚才那绿鸠群一半让他给收了。”
“二十来个,得二十来个,这下子他好了,赚大发了。”
李岩松一边的一个枪手说:“算了,你们俩别在这里吆喝了,我去找德子要一只绿鸠,刘一手,你要请大彪吃饭总不能光吃白野鹅吧?给你只绿鸠加个菜,这事就平了。”
刘一手不太甘心,可李岩松也不是好惹的,他和弟弟李岩华可都是多宝岛民兵队的悍将。
而且他实际上也不想给刘大彪接风洗尘,他只想搞钱,这事对方未必不明白,只是没跟他撕破脸皮说出来。
这样他便悻悻的说:“行吧,让你们占大便宜了。”
有人穿过岸边红树林往里走,他很快又回来,空着手回来但满脸惊奇:“快快快,丁老三抓了个鹰!”
“什么?”其他人问。
这人说:“丁老三抓了个鹰,大老鹰,大家伙都去看了,咱也赶紧去看看,大老鹰啊,多少年没人抓着了!”
李岩松快走两步猛然逮住了那白天鹅,很麻利的用腰带缠住了天鹅翅膀,这样子白天鹅歇菜了。
它们的攻击手段主要是嘴巴啄人和翅膀拍人,一旦翅膀被缠住那攻击力锐减,对人的威胁就不大了。
被套住双腿的白天鹅本来还在挥舞翅膀哀啼,看见伴侣让人抓了它似乎明白了自己的下场,两个大翅膀胡乱砸了砸海水,突然悲鸣一声放弃了挣扎。
二林趁机上去也抓住了它,刘一手说:“快快快,去追李岩松!”
“去看大大大老鹰?这有啥看看头?”刘歪嘴说。
刘一手气急败坏:“你可闭嘴吧,妈的,李岩松还没有给我绿鸠呢,他想赖账!”
红树岛面积颇大,是一片山地,但不像天涯岛那样有高山耸立,它整体就是一片起伏的山地,一旦涨潮全岛好些地方会没入海水里,所以虽然面积小却无法让人生活于上。
抓到了老鹰的丁老三在岛屿内部,他拖着一根绳子,绳子上绑着一只只野鸟,另外还有一只鸟被人用棍子摁在了地上。
这鸟的头上身上羽毛大多是黑褐色的,在后脑勺、翅膀和腿上也有一些羽毛是白色,胸脯上的羽毛是白杂黑纹,长了一双淡黄色大脚丫,大嘴巴结实而弯曲,也跟大脚丫一样是淡黄色。
正是一只老鹰!
此时这猛禽境遇很糟糕,它一只翅膀歪掉了,另一只翅膀使劲拍打将地上草木扫的乱飞却飞不掉,只是在无能狂怒。
不少人闻讯而来:“我草真是老鹰!”
“这老鹰没长大,要不然个头更大,那翅膀伸开有一米多。”
“大老鹰也没人能抓的到啊,丁老三,你怎么抓到它的?”
丁老三是个结实矮小的汉子,他得意洋洋的说:“运气好,哈哈,全靠运气好,妈的刚才我抓了几只麻雀,结果它从空中飞下来想抢我。”
“这能行吗?我手上正好有一根棒子,我上去给它一棒子,没想到这东西看起来挺凶其实骨头不结实,一棒子把它翅膀给打断了,哈哈!”
众人连连惊叹,啧啧称奇。
赶来的人越发的多,老鹰越发的暴躁,它张开嘴发出叫声,不像其他老鹰一样清脆高亢,而是低沉沙哑:“吼哦、吼哦!”
旁边的人便笑:“这家伙上火了,你听这声音哑成啥样了?”
笑的人更多了。
然后有人从后面急匆匆跑来,丁老三说道:“不用急,我和老鹰都在这里跑不掉,你慢慢……”
“慢慢个屁!”这汉子着急的喊道,“船!咱们的船全让人给扣了!全让人给拉走了!”
“窦宪你说什么玩意儿?”一群人懵了。
丁老三脸上还带着得意表情,也懵了。
窦宪着急的跳脚:“妈个逼你们还在这里愣什么?快去海边看,船都让人扣了,是天涯岛的,是天涯岛民兵队的!”
李岩松霸气的说:“别慌,天涯岛民兵队的王祥臭是我哥们,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快去吧。”窦宪喊,“有几个人守着船不让他们扣船,现在全给踹海里去了——这帮人真凶!”
消息很快传遍全岛,因为不只是窦宪在传,海边好几个人都在四处传消息。
船原来都停在红树岛浅水林子一带,他们去了一看:
船没了,都飘在前面的海上。
李岩松看见了船上的大胆,喊道:“王队长,你们干啥啊?别瞎开玩笑……”
其他人跟着嚷嚷:
“天涯岛的没好人,咱大家伙团结起来收拾他们,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草我船呢?把我船给我还回来!”
“你们偷船干什么?想坐牢了?”
大胆阴沉着脸掐着腰,他怒道:“想让我们坐牢?行啊,去公安局报警抓我们吧,看看是我们坐牢还是你们坐牢!”
“都看看你们在干什么?啊?政府从79年开始说,这红树岛上的树和鸟都要保护,你看看你们干什么?啊?打鸟啊!”
“你们以为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啊?我们就是来抓你们的!有人把你们干的好事举报给县里领导了,领导跟武装部联系,让我们民兵队过来巡视抓你们这些违法犯罪分子!”
但大家伙不好糊弄。
刘一手第一个跳出来喊:“少玩假传圣旨这一套了,政府当时就是说要保护岛屿保护鸟类而已,可这些年被抓的鸟还少?你们有政府的指令?行,拿出指令给我们看看!”
其他人跟着喊:“就是就是。”“骗人啊?不就是眼红我们抓到鸟了吗?”
大胆只硬气了第一个回合,见自己的把戏被人拆穿顿时慌张了。
人群混乱,有人还拉着枪栓喊:“草你娘少吓唬爷们,把船给我还回来,否则打死你们!”
王忆走上去挥挥手,船往岸上靠。
然后他拍了拍胸膛厉声道:“谁要开枪杀人?来,先杀了我好了!”
“看看你们好大的本事!不光偷捕政府保护的野生动物还要杀人?”
“行啊,你杀了我然后判死刑,然后把你枪毙,你老婆带着你家产改嫁,到时候嫁给别的男人,别的男人花你赚的钱、吃你攒的粮、睡你的媳妇还要打你的娃!”
“谁要杀人?!”
听了他的话,几个情绪最激动的汉子默默的收起了枪。
他们被王忆的话给震动了。
不错,自己一旦坐牢那老婆会改嫁,自己赚的钱就要成人家的了,自己家的娃娃也成人家的野种,到时候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
在气势上压倒对面一伙人,王忆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抖了抖展开说:“谁要看领导的指令就游过来看!”
“看把你们一个个给能的,违反政府的禁令还有理了?你们还骄傲了?就得把你们全抓进公安局去拘留所住几天!”
“你们以为我们来干什么?没事跟你们开玩笑呢?啊?开玩笑啊?看看这是什么?”
他拿出相机拍了拍。
“这是县委给我们民兵队送来的照相机,你们一个也别想跑,现在人赃并获,我们都会拍进照相机里把照片送给领导!”
按照他之前的吩咐,其他人纷纷举起相机。
王忆往后指着一排相机说:“看见了吗?县里为了树典型,这次要狠办,要人赃并获!要给全县社员、人民看看,看看你们这些不法分子的脸、看看你们这些不法分子干的埋汰事!”
“你们不用在这里嚷嚷,放心,政府不会委屈一个好人可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我们民兵队的同志不会乱来,嗯,一切都是有法可依、有法可循!政府给我们这么多相机,就是要我们拍照,把你们干过的事、抓过的鸟都拍下来,明白吧?这就是叫证据,有照片当证据,绝不会冤枉一个人!”
看到民兵们挂在胸口的一台台照相机,岛上有些胆小的人慌张了。
照相机这东西多珍贵,任何村里、生产队里都没有这东西,甚至连公社都没有照相机,只有县城里一些单位才用得上照相机。
这么多照相机一口气出现在天涯岛民兵身上,除了是县里领导安排的还能是哪里来的?
天涯岛自己买的?
这是胡扯,现在都知道天涯岛又穷又落后,连买粮食的钱都不多,岛上人过年都吃不上细粮,这能有钱买照相机?!
但也有不少胆大的和精明的。
刘一手就很精明,他叫道:“大家别信他瞎话,政府要是真要抓咱们,那肯定是安排公安来啊,找他们民兵队干什么?没这个道理!”
“傻子,”王忆冷笑,“因为县里领导知道咱整个外岛就我们支书最铁面无私!我们生产队最守法!不找我们来帮忙那找谁?找你们水花岛的?”
“你还指望公安同志亲自来抓你们?狗屁,现在公安同志忙着抓城里的违法犯罪分子,你们这样的也配让他们抓?”
“再说你们不用急,公安迟早上门,我们这里有领导安排的相机,把你们全拍下来,到时候公安同志挨个上门去抓!”
“而且你聋了吗?没听见我刚才说什么吗?现在保护外岛自然资源的活都是武装部的工作,不属于公安局管!”
孙征南挎着枪走上来,先干脆利索的行军礼。
他在船头转动脚腕冲左右敬礼,说道:“各位同志,这次惩治违法犯罪行为是军民合作。你们应当知道,现在社会治安混乱,公安干警的压力很大,需要人民的力量进行支援。”
“而且王忆同志曾经与翁洲市公安同志合作,齐心合力抓捕了4·29抢劫杀人案的凶犯,他是守法榜样,也是优秀社员,党和政府相信他会秉公执法!”
孙征南身穿军装戴军帽,本来他已经没有肩章了,这是退出现役的标志。
可王忆的担子里有红纸,他刚才用刺刀裁剪了两张贴在衣领上,帽子上还贴了红五星,跟现役战士打扮一样。
冒充警察和士兵都是违法犯罪行为,但前提是得有人能看出来。
岛上这些人全是没见识的渔民,看见戴军帽扛大枪的孙征南后立马怂了。
而孙征南是正经军人出身,这敬礼的动作和说话语气非常老道,哪怕心眼多如刘一手也不敢怀疑他身份。
再说了,他们也没冒充解放军——不管王忆还是孙征南都没在话里说自己是解放军,一切都是别人的猜想而已。
一顿组合拳打下来,这些人被打懵了。
他们里面多数人信了王忆的话。
少数人还是心里犯嘀咕,但是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他们都有家有业,不敢冒险去犯事。
代价太大了!
刘一手心眼多可胆子小,他犹豫了一下最先琢磨过来,叫道:
“王忆、王祥臭,你们少冤枉人啊,你们有照相机又咋了?我们、我们没来抓鸟,我领着我队社员上岛就是来转转,来红树岛转转也违法?政府不让抓野鸟了,可没说不让上岛捡柴火啊!”
一听这话心惊胆颤一伙人反应过来:“我们也是来捡柴火的。”
“我是上来歇歇,刚才去县里来着,一路摇橹累死个人,我上来歇歇脚攒攒劲!”
“噢,你上来歇歇脚啊?我看见你在这里就过来跟你说说话……”
还有人赶紧往林子里钻,把绳子上绑着的野鸟全给扔在了里面,再出来他们便光明磊落了。
见此民兵们瞠目结舌,王东峰赶紧喊:“你们少来,你们就是来偷鸟的,王老师赶紧去拍他们照片啊!”
“对对对,赶紧拍照,要人赃并获!”
王忆也很慌张,指着他们喊道:“别以为我们没看见,你、你还有你们几个刚才手里都有鸟!还有跑林子里的,你们身上背着的是什么?”
“快快快,划船过去,拍他们,一个别放过,全拍下来!”
他又冲大林二林李岩松等人喊:“你们手里有枪!这个你们赖不掉,拍他们快拍他们,拍他们的枪!”
大林二林吓得赶紧把枪扔水里去。
李岩松骂了一声‘蠢货’上来说道:“我带着枪咋了?带着枪出来就违法呀?我是民兵,我队这几个社员也都是民兵,我们是带枪来训练的!”
王忆愣住了。
愣了几秒他指着李岩松说:“你胡说八道,你肯定来偷捕鸟了是不是?”
“没有。”李岩松咬死口风,又跟大胆拉关系,“王队长,我是大松啊,咱是战友!”
“你这是干什么?你跟我兄弟那关系谁都知道,那天你还去我们岛上看电影来,你现在要翻脸啊?”
大胆呆呆的看着他,又为难的看向王忆。
王忆舔舔嘴唇。
最终他颓然挥挥手:“把他们队里的船还回去,既然是朋友是战友,那就算了。”
其他人也急忙拉关系。
外岛的人都很熟,毕竟住在海外又常年出海,在海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能遇上而且指不定啥时候谁就有个麻烦需要其他人帮忙。
所以这一拉关系都拉出来了,民兵们举起的照相机全给放下了。
王忆讪笑着给孙征南递了一根烟:“同志,我们都是乡亲,多少还有点亲戚关系,唉,你看这事闹的。”
孙征南板着脸:“你们支书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王支书要是在这里……”
“要不今天先算了,明天,明天开始我们开船在这里巡逻,谁再来抓鸟就抓谁!”大胆搓着手,满脸尴尬。
王忆说:“对对对,我们明天开始埋伏起来,等谁抓鸟了就拍谁,一定能给领导们一个交代。”
他又把整盒烟递给孙征南:“同志你先去抽烟,抽抽烟。”
民兵们把船还回去,众人急匆匆上船,各自摇橹而去。
只剩下刘一手和他们水花岛的十来个人还在,他们跟天涯岛关系很不好,就他们拉不到关系。
还好他们里面有机灵的,对其他岛上的人喊:“三哥、三哥,我今天去你家坐坐,去看看我婶子,你先别走,等等我,我还没上船呢!”
他们跟民兵们拉不上关系但能跟其他生产队的人拉上关系,于是他们先坐上船,又让船上的人跟民兵说软话把自己的船要到手。
曲线跑路。
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
王忆感叹一句:“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他去把孙征南帽子和衣服上的红纸撕下来扔掉了。
孙征南下意识抬了抬手,又沉默收回手臂。
王忆对他说:“班副你演技可以,大胆的演技也不错,那尴尬劲我看着都替你尴尬,太逼真了。”
大胆干笑道:“其实我没演戏,我当时是真尴尬。”
王忆拍拍他肩膀:“那这就是本色出演了,然后大家伙还愣着干嘛?赶紧上岛去捡鸟啊!”
民兵们摇橹到浅水区欢呼着下船,王忆留下孙征南:“你看着船,咱小心被人给偷家!”
孙征南疑惑的歪歪头,这是哪里的方言用语?
岛上被扔掉的野鸟不少。
王忆喊道:“活着的解绑放走,死了咱带回去。”
听到这话王东阳迟疑了:“啊?还要放走?”
王忆说道:“政府都下命令要保护野生动物了,咱也是打着政府领导安排工作的旗子来的,总不能做的太出格吧?”
王东峰问道:“可你看这些鸟,不是翅膀被掰断了就是羽毛被剪掉了,放掉也活不了。”
王忆说道:“那这些一起带回去,但完好的、还能飞的放走吧,要遵循政府指示嘛。”
“王老师快来快来,这里有好大的白野鹅!”岛上响起民兵的惊呼声。
王忆跑过去看,看到一只白天鹅被捆绑的跟粽子一样扔在地上。
水里还有没收起的陷阱,这陷阱专门用来抓大雁、天鹅、白鹭之类的大鸟:
它形如漏斗飘在水里,一旦有大鸟落到水面上休息,所用姿势都是双腿并拢往水下伸再收起腿浮在水面上。
而这陷阱就是铁条拧铁片制作的漏斗,大鸟双腿一旦落进去就完蛋了,它们不能像直升机那样直上直下的飞,必须得靠双腿助力然后起飞,这样双腿被困住它们就飞不走了。
王忆将水里陷阱全给拆了,说道:“娘的这也太狠了。”
大胆说道:“这还狠?这陷阱是为了抓活的才弄的,还不算狠,狠的是给大雁下毒的。”
“毒死的大雁还能吃?”王忆问。
大胆说道:“我说的下毒不是真的毒药,是用火碱浸泡玉米小麦粮食粒。洒在地上一旦让大雁和其他鸟吃了,那它们会感觉干渴、嗓子难受去喝水,而一旦喝水这火碱发挥作用,鸟脖子里面一会儿就烂完了!”
王忆听的无言以对。
但对于这个年代也没什么好指责的,弱肉强食是自然界的规则,人强而鸟弱,如今人都吃不饱肚子,自然会想尽办法去吃鸟。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所图不过是填饱肚子,想想都能理解。
他忍不住感叹几声。
大胆问他叹什么气,王忆把他的想法说出来。
听了他的话王东义迟疑的问:“那咱这样抢他们捕捉的鸟,是不是不太地道?”
王忆说道:“怎么不地道?还是弱肉强食的规则,他们比鸟强,可以抓鸟吃;同样咱们比他们强,可以抓他们吃。”
“再说了,政府确实有保护这红树岛生态环境的指示,咱这是履行政府指示,是优秀社员的做法。”
“所以你看我说了,还能飞的鸟都放走,还活着的鸟带回去救治一下子,死掉的鸟咱才吃掉,不能浪费嘛!”
王东义挠挠头。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另外他明白了另一个道理,千万别跟文化人讲道理,文化人的道理太多了!
这时候又有人喊:“还有一只白野鹅,快过来看,这白野鹅的翅膀被枪子打了。”
王忆正要过去,结果王东峰嚎叫了起来:“我草我草!你们来我这里,这不是老鹰啊?这怎么还有个老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