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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再也来不及去管匈奴事,大步出了椒房殿,上了车驾,命人往东宫去。
嬴政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一些震惊,太皇太后虽然已经不掌握兵权,但是这个朝廷里,老太太咳嗽一声分量还是很重。
况且窦家势力那么大,都全是仰仗老太太撑起来,如果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挺不过这关,窦家可就大不如以前了。
而且王太后这么针对自己,也全赖太皇太后还尚,王太后才得以收敛一点儿,若太皇太后一去世,嬴政知道,自己日子恐怕比之前要难过多。
嬴政看着躺床上,还什么也听不懂小皇子,想了一会儿,才对楚服道:“去备车,我要去东宫一趟,小皇子交给乳母带着。”
“诺。”
楚服应了一声赶紧去叫人备车。
刘彻到了东宫时候,殿门外已经跪了好多人,大多数是宫里头女眷,要不然就是窦家人,或者是太皇太后同乡人,就连自己母亲王太后也跪门口。
刘彻因为刚刚听嬴政和自己提起王太后事情,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正视王太后,就有意避着她,干脆当做没看见。
王太后看刘彻也来了,她没想到自己儿子开始怀疑自己了,站起身来拦住他道:“老太太找你来?”
刘彻有些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王太后将刘彻拉到一边,远离了人群,压低了声音道:“御医说了,老太太也就这一两天了你啊,进去多顺着太皇太后一点儿,知道么?别惹她不高兴,就这后一哆嗦了!”
刘彻没有立刻回话,只是看着王太后,随即开口道:“娘,那是朕亲奶奶,什么叫后一哆嗦?就算朕和奶奶政见不合,但终归是一脉相传。”
王太后有些吃惊,等着刘彻道:“娘是为你好,你怎么能用这么口气跟娘说话,娘这么些年来,该忍都忍了,不该忍也忍了,不就是为了皇上你么,现你反倒这样跟我说话了?”
刘彻心里不太好受,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王太后,听对方这样说,心里就不好受,谁都有自己苦衷,刘彻也知道母亲不容易,若不是母亲争取,窦太主也不会把女儿嫁给自己,也没有自己今天地位。
刘彻心里很矛盾,但又觉得这个节骨眼儿上不适合想这些,就道:“儿子自然知道母亲不容易,儿子方才心里有事,娘莫怪才是儿子先进去了。”
他说罢,不再等王太后说话,径自往里走去。
刘彻走进去,老太太躺榻上,旁边有侍女端着药碗,似乎是刚喝过药,已经睡下了。
刘彻看了一眼,侍女也不敢出声行礼,刘彻摇了摇头,示意先让太皇太后休息,自己一会儿再进去,哪知道他还没转头出去,老人家已经睁开了眼睛。
太皇太后看不见东西,睁开了眼睛也无济于事,只是混沌向上看着,颤巍巍开口道:“是皇上来了?”
刘彻立刻停住了脚步,隔着珠帘看着太皇太后一脸沧桑样子,禁不住心下一酸,就像他刚才说一样,虽然刘彻和太皇太后政见不合,但是不管是刘彻还是太皇太后,都没有想要置对方于死地,他们中间终究有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血缘。
“来”
太皇太后抬了抬手,刘彻应声步走了进去,坐榻边上,老太太伸着手,刘彻就也伸手过去,双手握住太皇太后手。
太皇太后笑了一下,忽然没头没脑说道:“彻儿啊奶奶从没见过你模样,打你没出生那会儿,奶奶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这一辈子都没法见到你样子,奶奶很遗憾”
她说着,眼睛直直转向刘彻,道:“奶奶猜你眼睛一定非常亮,有这样一双眼睛人,心志坚定,不为小事而左右心神,你嘴唇不薄也不厚,说出来话一定一言九鼎彻儿,你长大了,你该是放开手脚去做时候了。”
“奶奶”
刘彻喉头滚动了一下,似乎心情有些不能平复,看着太皇太后说话都不断倒气儿样子,道:“奶奶您躺下来,刚喝了药,先睡一会儿,孙儿不走,就坐这里等您醒来再说。”
太皇太后微微摇了摇手,道:“我这心里头有话要和你说,说了才好踏实睡,不然奶奶做噩梦啊。”
刘彻点点头,又怕太皇太后看不见,道:“您说罢,孙儿听着呢。”
太皇太后拍了拍刘彻手,道:“皇上也是知道,这朝廷里,有一百来号姓窦人别人都说这汉家天下,根本不姓刘,而是姓窦可你知道么,奶奶从没想过要让这个天下姓窦,奶奶把持着朝政,是因为不放心你,皇上你还年轻,你一帆风顺从太子登上宝座,什么苦头也没吃过,你心地太善了,又被左右大臣们高高上捧着,根本不知道人心叵测”
太皇太后顿了顿,似乎是喘气,道:“皇上,你要记住,这个天下,不是姓窦,也不是行王,不是姓田,或者不是姓刘而是你刘彻天下。”
刘彻静静听着太皇太后说话,心里一阵翻滚,嗓子眼忽然被哽住了,眼角有些酸,变得干涩,刘彻吸了口气,才道:“孙儿记住了,奶奶放心,放心”
太皇太后点头,道:“奶奶还有一件事一直琢磨着是不是要和你说,说出来恐怕皇上会觉得老身不安好心,不说出来,又恐怕往后是个皇上埋下了一个祸根。”
刘彻心里一紧,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嬴政对自己说话,又想到了门口碰见王太后情景,果然就听老太太继续道:“你母亲,她不是一个简单人,你面前,她永远贤良淑德,恐怕这天底下再没有一个母亲,比她要温柔,只是皇上你要知道,这宫里头,能从一个歌女变成太后人,并不简单,不简单呐”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奶奶只怕,我这一走,朝政可就要被你母亲和你那舅舅把持了虽然这话奶奶说出来不好听,但你要答应奶奶,握住兵权,一定不要交给你母亲。”
刘彻半响没有说话,扬了扬头,又用手去揉了揉额角,这才慢慢道:“孙儿记住了,孙儿答应奶奶。”
太皇太后笑了一声,她叫刘彻过来,本意就是想告诉刘彻,魏其侯窦婴手里,有一份先皇密诏,必要时候,可以帮助他。
只是太皇太后考虑再三,还是没能说出这句话来,这句话,到底是要多伤皇上心才是,再者说来,这句话一出,先皇密诏就必定不是一个秘密,现王太后并没有太大过错,不可能让刘彻背负弑母罪名。
太皇太后说罢了,终于慢慢躺下去,道:“行了,奶奶话啊,都说完了,皇上忙去罢。”
刘彻道:“奶奶您睡罢,孙儿这里陪您一会儿。”
太皇太后笑道:“我是老人家,不是孩子,皇上去忙罢,你旁边,我也怪心烦。”
刘彻听太皇太后这样说,才不得不站起来,道:“那您保重身体,有什么事就让人去叫朕过来。”
他站起身来,太皇太后却像想起了什么,道:“等等”
“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太皇太后手指虚点着,张了张嘴,半响才道:“阿娇”
刘彻以为她心疼阿娇,放心不下,道:“您放心罢,孙儿一定好好待阿娇姐姐。”
太皇太后摇头,笑道:“老身是让你小心你阿娇姐姐。”
“这”刘彻有些震惊,他能想象到太皇太后和自己说小心王太后,但从来没想过,她竟然让自己小心皇后,毕竟太皇太后疼爱皇后,这是谁都知道。
“去罢,去罢。”
刘彻想再问,但是老太太已经合了眼睛,似乎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只能转身出来,他刚走到门口,就见从里面出来一个内侍,道:“太皇太后请魏其侯窦婴。”
窦婴跪地上,听见有人点了自己名字,连忙站起来,被内侍引着往里走。
窦婴掀开珠帘走进去,跪下来,道:“窦婴叩见太皇太后。”
“坐。”
太皇太后没有睁开眼睛,仍然躺着,道:“我招你进来,知道为什么吗?”
“卑臣不知。”
太皇太后依然闭着眼睛,笑了一声,道:“魏其侯何等聪明,你能不知?老身是向你交代遗言。”
“太皇太后!”窦婴一惊,赶忙磕头道:“太皇太后吉人自有天相,必定能逢凶化吉。”
太皇太后笑道:“我再活下去,岂不成了老妖精么?再说了,朝廷上有多少人希望老身赶紧进棺材,老身被他们天天儿咒骂,能挺到现,已经不容易了”
窦婴没说话,只是低着头跪地上。
太皇太后道:“窦婴,你心思细,又谨慎,窦家里,没有一个人比你还有才能,比你还有建树。咱们窦家虽并不想要霸占这个天下,但是窦家不能因为没了老身就没落下去,你是窦家人,你要为窦家争气,知道么?”
窦婴只是苦笑了一声,道:“太皇太后,只是卑臣已经是一介闲人,可能要辜负您期望,撑不起这个窦家来。”
太皇太后终于坐起身来,道:“窦婴,你还记得先皇驾崩之前,是如何跟你说么?你还记得先皇是如何恩赐你么?你对得起先皇器重么?窦婴,我要你答应我,老身不时候,你要出山,重出山,皇上身边需要你这样人来辅佐,你要对得起先皇!”
窦婴以头碰地,声音已经没有往日里平静。道:“先皇对卑臣提拔和器重,卑臣一死也不能报答,只要皇上有用得着卑臣一天,卑臣绝对不会推辞只是太皇太后,难道您不清楚,太后忌惮窦家已久,只有窦家从此没落下去,从此不复以前,太后才会放心,卑臣出山无异于给皇上添麻烦。”
太皇太后冷笑了一声,道:“你才华,不该放和女人斗这上面,你才华该当辅佐皇上,国之大器!窦婴,老身不管你如何左右为难,不管你以后如何举步维艰,你都要站皇上身边,这才是你命,这才是窦家命,等你百年之后,才好到底下去面对先皇!”
窦婴抬头看着太皇太后,隔了良久,才磕头道:“诺”
太皇太后听他应声,慢慢躺下去,道:“要变天儿了。”
窦婴知道老太太指是朝廷内阁,只要太皇太后一驾崩,内阁立刻就会天翻地覆,要罢免,要斩首,上任,窦家,王家,田家
侍女走到珠帘旁边,轻声道:“太皇太后,皇后娘娘求见,还有还有太后已经门口跪了很长时间。”
太皇太后只是道:“把皇后叫进来,老身要一个一个说至于太后,老身时间不多了,恐怕见不了她了。”
嬴政到了门口,没多长时间就有内侍引着他往里走,王太后听说太皇太后回光返照第一时间就到了东宫门口,想表现积极一点。
结果没想到,皇上进去了,窦婴进去了,就连后到嬴政也进去了,反而自己被晾外面,这是王太后忍不了,她离东宫宝座越近,就越觉得难熬。
嬴政走进去,过了珠帘,太皇太后笑道:“阿娇来了。”
“外婆。”
嬴政唤了一声,坐太皇太后旁边,老人家笑道:“你知道么,刚才呢,老身嘱咐给皇上一些事情,托付给窦婴一些事情,你呢,你知道老身要跟你说些什么吗?”
嬴政并不能揣测准太皇太后心思,他从没见过一个女人能像太皇太后这样,历经了这么多朝,把政权牢牢握自己手里,无论是景帝还是刘彻,都需要看她脸色,听她语气。
太皇太后是个不简单女人,嬴政并不能很准确知道她想什么。
太皇太后对侍女挥了挥手,侍女立马走了出去,很提着一个金架子走了进来。
架子上有好多挂钩,每个挂钩上都挂着小巧金笼子,里面吱吱呀呀,全是太皇太后平日里养虫儿,她看不见,再不听点响动,就觉得活着怪无聊。
太皇太后将一个金笼子颤巍巍托手上,拉过嬴政手,让他握着笼子,道:“阿娇啊男人们勾心斗角摆弄朝政,外婆我啊,也傻呵呵跟着他们摆弄朝政,结果呢结果哪面也没讨好,虽然表面上老身高高上,实际也不知被人骂成什么样子。所以老身特意把这些虫儿啊,托付给你,替老身好好养着,你明白么?”
嬴政心里一震,太皇太后已经把话说这么明白了,他能不明白么。老太太意思就是,朝政是男人才去干事情,让自己不要去插手朝政,平日里养养虫儿消磨消磨时间。
嬴政没想到太皇太后其实已经注意到自己了,而且注意这么深,只能接过金笼子,道:“外婆放心,阿娇一定替外婆好好养着这些虫儿。”
“你懂便好。”
老太太叹口气,道:“老身也知道自己偏心,老身一向偏爱小,当年宠着梁王,结果惹得先帝和梁王反目,斗了一辈子,梁王没了,走老身前面,老身心都要伤透了,只是先皇也没能支撑多久,总是叫老身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好呢,还有你母亲,你母亲虽然别人面前嚣张跋扈,这我都知道,只是她孝顺我,孝顺极了,哪怕我一点儿不高兴,她也不会高兴,因此我也极为宠爱你母亲,还有就是你你聪明,以前时候像极了你母亲,犯脾气时候谁劝也不行,只是做了皇后,也渐渐收敛了不少,老身这是高兴啊这一次,终于不会走你们任何人后头了,老身再也送不起别人,你们都来送送老身罢。”
嬴政从没宫里体会过一丁点亲情,他从来不认为宫里会有亲情这种东西,但是不得不承认,太皇太后是让他折服存,她虽然专权,霸道,但他对自己亲人,却极为用心。
嬴政心里多少有些被感动了,他竟然顶着别人壳子,体会了一把血缘亲情
嬴政站起身来时候,还听见太皇太后问旁边侍女,窦太主到了没有,侍女说正路上,马上就到了。
嬴政回头再看了一眼卧榻上老太太,终于掀开珠帘走了出去。
刘彻殿外并没有走,来来回回踱着步,似乎非常不安,许昌庄青翟窦彭祖这样老臣也都来了,跪外面瓮声瓮气哭,也不知是真哭太皇太后,还是哭他们窦家,亦或者哭自己往后命运。
王太后看了一眼走出来嬴政,自己都不觉得自己下巴比往日抬高了。
田蚡急匆匆赶过来,虽然他想着太皇太后一定不会召见自己说话,但是做个样子还是要过来一趟。
王太后见他来了,道:“你怎么才来?”
田蚡道:“哎呦喂姐姐,我这还是紧赶慢赶,我现没官没职家呆着,朝廷上还不都是市侩人,见我这样也没人告诉我宫里头事情,是不是?弟弟我是今时不如往日了。”
王太后听了,嘴角挑了一下,道:“你怕什么,不就是做官么,你离丞相位置还远么?”
田蚡自然知道王太后说是,太皇太后驾崩以后,皇上还不得听王太后,田蚡是皇上舅舅,丞相位置必定要田蚡来做。
田蚡赶忙低声道:“那兄弟还要多谢姐姐了。”
刘彻见嬴政出来,走到他旁边,道:“太皇太后怎么样了?”
嬴政还没说话,窦太主已经到了,急匆匆也不让人通报,就闯了进去,嬴政看着窦太主冲进东宫背影,道:“老太太现只提着一口气要见大长公主”
刘彻听了心里一紧,难受厉害,他也知道,太皇太后这个岁数已经可以算寿终正寝,只是谁不希望自己亲人能永远和自己走下去,刘彻是门口踱起步来。
才一会儿时间,忽听殿里乱作一团,有内侍冲出来急匆匆出了东宫,外面跪着人,先是一愣,随即都嚎啕大哭起来,也不<><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utex.asp?bid=109&id=42931"></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