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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从城里下放了一位老师,这位老师满脸麻子,他一上课就对我们介绍自己:“我姓张,一张脸的张,大家是不是看到我这张脸了,看到什么了?”同学们没人说话,埋头窃笑。
“这可是满天月球坑!哈,告诉你们,你们如果能好好学习,不负光阴,老师脸上的坑就一个个填平!”
同学们大笑起来。此后,这麻子老师的课,我们都喜欢上,他讲课可好玩,不是捉个麻雀给我们讲鸟为什么会,就是捉个知了讲蝉鸣从哪发出的。这天,麻子老师给同学们布置了作业:捉虫子!看谁捉的虫只多!
放学后,吃过饭,我就叫上萍去捉虫子。萍从她妈的医院拿了个瓶子,我们捉的虫子都要装进瓶子里。我们捉了蚂蚁、硬壳虫,还到一黄蜂窝捅蜂窝,捉了只黄蜂,我的脸被蜂蛰了,我疼得哭了,娘将大蒜捣烂,往我脸上擦,萍的妈给我抹了药水。第二天上课,本以为我们捉的虫子多,有特色,谁想,同学们捉得比我们的还多。峰捉了好多猪身上的丝子和狗身上的跳蚤。
麻子老师看了哈哈大笑,说:“还是农村的学生见识广,城里的学生谁见过丝子和跳蚤。”
峰真恶心,看了丝子和跳蚤,人身上都痒。看我的,我要捉更想不到的虫子给你们看。我想起大坟上夜里飞的萤火虫了,捉些萤火虫!我为自己的发现兴奋了。
“你敢不敢去大坟?”我问萍。
萍好奇地问:“为啥要到大坟来捉萤火虫?”
“萤火虫是鬼火,只有坟头上才有!”在我很小时,我娘就这样对我说的。一到夏天,大坟头那萤火虫成群地飞舞,闪晶晶地,像流动的星星。
萍说敢。天一黑,我们拿上手电筒去了大坟。
在我们村的田地有不少大坟,听我爹说,这里面埋的不是皇帝就是娘娘。我只是放羊上过大坟头,还在坟头拣回过老瓦楞子,几十年后,我拣的瓦楞子被人说成文物,有人出大价钱买呢!
快到大坟时,萍有点害怕了:“会不会遇到鬼?”
我一听萍这样说,心里也“咚咚”直跳,眼睛往大坟四周看。大坟四周还在不少小坟,埋是都是附近村里的死人。这些人,想借大坟的风水,让自己家也出个皇上、娘娘的。如果真能粘上皇上家风水的光,我们村也会出现几个皇上了,秋芒他爷、二忠他娘、狗尾巴的爷,还有好多好好我没见过的人,死了以后都将坟紧靠在大坟边,现在这里的坟挤得一个连一个,再有死人都挤不进来了。可是别说我们村,就是全公社、全县,还没出现过一个皇上一个娘娘,连个省长也没出现过。风水,人家老皇上家的风水,你平头百姓凭空就能享受?要是这样,都能争当皇上,天下岂不乱了?
这大坟就像是山一样的,感觉不到里面埋有死人。我突然看见一个新坟,上边插满了白旗花圈,风一刮“哗哗”响。这不是我们村的死人,我们村最近没有死人。看着新坟,想着坟里埋着刚死的新鬼,我怕了。萍也看到了新坟,她吓得往我身边躲藏。我本来很害怕了,但见萍躲在我身后,我却有些不怕了。死人埋在土里,被土压得死死的,他(要是个女鬼得用这个她)出不来!我想,面对新鬼,只有我能护卫萍。
“不怕!”我说。
萍拉着我的衣服角,小声地问我:“真有鬼呀,你见过鬼?”
萍真是的,人越怕,她越问。我说谁见过真鬼呀?我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害怕起来。我就想起娘说的鬼的样子了:一身白衣服,血红血红的眼睛,长长的披着脸的头发,嘴里舌头吐得长长。我越想越怕,就想回去不去坟上捉萤火虫了。还上去上?萍问我,我本想说不去了,可话出口却成了上,有啥不敢的。我知道,我这样是为着不让萍小瞧我,我是个男娃,还怕啥鬼?要是鬼来了,我一定会冲上去,不让鬼靠近萍的。
我们上了坟的半腰处,就看到了飞舞着的萤火虫,亮晶亮晶地,使黑夜泛出了一片银灰的光。小娃,玩心大,一见到萤火虫,我们忘记了大坟新坟的老鬼新鬼男鬼女鬼,一心捉起萤火虫了。我双手撑开用纱布做的网子,扑向飞舞的光虫,我捉不只,萍接过放入瓶子,不知多久,萍手中的玻璃瓶装满了萤火虫,萍兴奋地挥着手中的瓶子,像挥动着一个闪光的灯芯。
“咱们回去吧?”我说,萍点点头,看得出,她还没捉够萤火虫。我说下次再来。
正当我们下大坟时,突然“咚咚”一阵沉闷地声音从大坟里传了出来。寂静的黑夜,这声音让人听得真真切切!我浑身的汗毛都扎起来了!
鬼!我们顺着声音望去,看到大坟里露出一道微弱的光,光中有黑影子在晃动。我与萍吓得大叫着“鬼呀!”“妈呀!”便便往大坟下跑去。萍跌倒了,手里的萤火虫瓶子也摔在地上,瓶子里的萤火虫一下子都飞了出来。在我回头拉萍的瞬间,看到大坟里的黑影也跑了出来,还不只一个。
妈呀!这大坟里真有鬼!我吓得拉起萍继续跑,边跑边叫喊“救命!”
我们跑回了家。第二天我与萍感冒了!都是被鬼吓的!
没过几天,县里公安局的人来到学校,表扬我们,说:因为我们,公安局及时查获了一处盗墓洞,已经将盗墓洞填了。公安说,他们正在抓盗墓的人。
三爷知道后大骂盗墓贼:“这是汉王墓,是咱祖先的坟,刨祖宗的坟,该死?”
麻子老师说:“看看,学习生物知识多重要,还能帮助公安破案呢!”后来,麻子老师带同学集体上大坟捉萤火虫,我与萍没去。实际上,我以后再也没上过大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