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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不用我再费口舌,孩子他爸自动自觉地、老老实实地按时出去挖耗子洞,看着他那已经累弯了腰的背影,我突然间感觉到孩子他爸爸太可怜啦,于是,便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孩子他爸,回来!”孩子他爸转过头来一脸疑惑地问道:“怎么,不挖耗子洞啦?”“嗯,天太冷啦,土都冻实啦,刨起来太费事,别挖啦,你推着自行车出去卖灶糖吧!”大前年的冬天出奇的冷,雪出奇的大,这么些年来也没有那年的雪下得多,一场接着一场,许多地方给厚厚的积雪封死了路,交通不得不中断。
我探听到二十多里地以外的新立屯由于交通极不方便,发往那里的班车都被迫停运,由于里不出外不进,那个小屯子的肉价顿时疯涨起来,我动了心,如果将家里的那头大肥猪拉到新立屯去,一定能买上个好价钱!于是我便吩咐孩子他爸赶快套车往新立屯拉猪。
“哎呀,我说你这个老财迷啊,想钱简直都想疯眼啦,新立屯被大雪封住了,连大客车都进不去,咱们这毛驴车不是更白扯吗!”孩子他爸说什么也不肯去,我骂道:“该大死的玩意,就知道睡懒觉,你就不会想想办法,比如说做个爬梨划过去!”我的话提醒了孩子他爸:“哎,行啊,我咋就没想到呢!”说完,便找家活什咣当咣当地真的就钉了一只木爬梨,我和孩子他爸将大肥猪绑在雪爬梨上一直将他送出到屯子外的公路上,我一边回头往屯子里走心里一边盘算着,这头大肥猪如果在嘎子屯卖,那是贰块柒角一斤,一旦拉到新立屯,那里可是贰块柒角五分啊,啊,不算不知道,仔细这么一算,这头大肥猪能多卖十好几块钱呢!
我美滋滋地回到家里,只等着孩子他爸坐在雪爬犁上划回院子里,一身冷气地钻进屋子里,然后掏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钞票递到我的眼前,想着想着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我一觉睡来,孩子他爸还没有回来,我看看天色渐渐黑沉下来,心里直犯嘀咕:“这个老东西,该大死的玩意,是不是卖完猪跟人家耍上钱啦!”孩子他爸整整一宿没有回来,早晨起来,我万分焦虑,再也不能死等啦,我慌慌张张地穿上棉衣便急匆匆地赶往新立屯。
我在深过膝盖的雪堆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动着,刚刚拔出这只脚,另一脚又陷进积雪里,真是累死人啊,弄得我浑身直冒热汗,约莫能走出三里多地,我抬起头,白皑皑的大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映现出耀眼的光芒,剌得人睁不开眼睛,我抬起左手搭在额头上遮住耀眼的阳光向远方张望着,发觉不远处有几个我们嘎子屯的人赶着一个爬犁向我这边走来,啊,那是不孩子他爸昨天钉的那个木爬犁吗!我兴奋地奔过去:“喂,喂,”听到我的喊声,那几个人停下脚步直等我走到他们的跟前,我定睛一看,啊,孩子他爸直(后面没有了,找不到了)姥姥口述 南京大屠杀64周年祭唉,你看看吧,地根走起路来就像地不平似地东摇西晃,个头又不太高,身板瘦得前腔贴后腔的还得背着个大麻袋,多吃力啊,可真够她呛的啊,人若到了这个份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哎哟,姥姥,怎么,这么大清早就出来散步啦?好哇,早晨的空气清新,多作作深呼吸有身体很有益处。哥们,我的朋友,姥姥可是俺们嘎子屯里的寿星啊,你看她那双小脚,啊,现在你还能见到几个小脚老太太啊。俺们嘎子屯的人谁也没有姥姥的年龄高,谁也活不过她,她儿子辈的、侄子辈的人有不少人都先她而去,而姥姥至今依然健康快乐地生活着,能走能撂,能够自己料理自己的生活,连衣服都不用儿媳妇给洗,一抹自己来。
可是,俺们的寿星姥姥从来不肯把自己的真实年龄告诉我们,无论谁问她:姥姥,您今年多大岁数啦?姥姥一边吸着大旱烟一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九十。
十多年前人家问她,她就说是九十,十多年后的今天你再问她,她还回答是九十,嗨嗨,岁月在无情地流逝,而姥姥的年龄却永远定格在九十岁上。“嗨,傻孩子,不瞒你说,我早就活过一百岁啦,可是,说那么多有啥用性啊!
千年王八万年龟,我怎么好意思告诉人家我已经活过一百岁了,那岂不成了活王八吗!算啦,算啦,自己知道多少岁,心里有个谱就算啦。
你别看我是小脚老太太,走起路来颤颤微微、弱不禁风的,嘿,我年青那咱可不是只知道守着自家一亩三分地的老实农民,我跟随着老爹走南闯北做买卖,到过许多大城市。在奉天,我的老爹结识了一位为张大帅效力的下级军官,他们谈得很投机,老爹一高兴,再加上酒喝得多了点,便在酒桌之上答应把我嫁个那下级军官。
我的军官丈夫人挺不错的,我们着实恩恩爱爱地过了一段令我终生难忘的幸福生活,并且生下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可是我的军官丈夫在一次战斗中不幸被流弹击中后脑登时毙命,张大帅可真是个讲究人,他给我一笔丰厚的抚恤金,我靠着这些钱拉扯着两个孩子在奉天城里过活。
但是,挨千刀的日本鬼子炸死了我们的张大帅,这还不算,还蛮不讲理地派兵将少帅撵出了奉天城,那个兵荒马乱的年月啊,成天枪啊、炮啊的,没有一天安生日子,为了躲避战火,我领着两个孩子逃出了奉天城一路向北,可是无论走到哪里,处到都是一片战火硝烟,老百姓生灵涂炭、流离失所。我觉得偏远的农村应该是世外桃源吧,于是历经辗转命中注定般地流落到了隐藏在黑土地深腹之处的嘎子屯。
我用张大帅发放的抚恤金在嘎子屯靠近公路的地方置办了一块土地然后建起一排土坯房开起了大车店,为过往的车老板们提供住处、饭食、酒菜等等,虽然赚不到什么大钱,但养活两个儿女一点也没有问题,为了孩子活得幸福自在,尽管媒人不断上门说亲,我说死也不肯改嫁,从三十几岁便开始守寡,这一守就守到了一百多岁。
这些个挨千刀的小日本,你跑到哪就他就撵到哪,反正不能让你消消停停地过日子就算啦,我到嘎子屯没一年的光景,日本鬼子也大摇大摆地晃当过来啦。
腰间挎着寒光闪闪大战刀的鬼子军官趾高气扬地站在嘎子屯的场院上叽哩咕噜地乱喊一通,经翻译再这么一解释,好家伙,这个税、那个费的来了一大堆,听得人直迷糊,末了还要乡亲们出什么荷,嗨,挨千刀的小日本,要钱要物你就明说好啦,何必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地搞出这多么个名堂来呢?
可怜的穷苦乡亲缴完这些税啊、费啊,再出完荷,一年的收成基本上差不多都荷出去啦。这应该算完事了吧,干了一年,院子里空空如也,屋子里四壁光光,就剩下点干巴土豆用以果腹充饥度命啦。不行,挨千刀的小日本又想出一条搜刮乡亲们的馊主意,老乡们每年除了缴纳各种名目繁多的税、费,出荷,还要另外再缴一笔为数不菲的费用,我们问这是啥税啊、啥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