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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午软剑生像铸在余天平乾坤剑上样。
余天平一时竟震不开软剑,眼角瞥处,齐子玉那只金轮已经砸到肩后。
余天平心下一横,拼着左手受伤,倏地回身向金轮抓去。
就在这危机—发之际。
忽然听到“飕、飕、飕”三声轻响,三声响过,齐子玉那只金轮被打飞在—旁,身躯木立不动。
乾坤剑上吸力同时一卸,扭头一看,欧阳午那柄软剑掉在地下,人也僵立原处。
变生仓促,—时全场鸦雀无声。?
余天平距离二人最近,凝目一看,齐子玉肩后与欧阳午左肩各钉着一截寸许长短的枯枝,金轮之旁也有一截细枯枝。
显然两截枯枝分打欧阳午与齐子玉的麻穴,一截砸飞齐子玉的金轮。
少林等六个掌门与点苍黄山两派门下一齐赶了过来。
众人看清以后,不约而同向枯枝射来方向看去,但见那边是块高有八九丈的峭壁。
这时,红日虽已西垂,仍能看得真切,峭壁光滑如镜,岩下岩上不仅没有花草树木,连藤萝都没有一根,更没有人的踪影。
峭壁右边是“邙山鬼庄”的护庄河,也没有藏身之处。如有异动,不会没有人知道。
峭壁对面几棵枯树,但已枯死,枝叶全无,只有粗大干枯的树干耸立在夕阳之下,哪里有人?
忽见绿光闪处,以轻功驰誉武林的衡山派掌门人铁观音李吟风业已扑向峭壁。
众人—齐睁大了眼睛望着。
李吟风几个起落已经纵到岩上。
良久,良久,李吟风又疾驰回来。
峨嵋、青城、武当、华山四派掌门一齐迎上前去。
大觉禅师低声问道:“看见什么没有?”
李吟风黛眉紧皱,摇了摇头。
此时,齐子玉与欧阳午已被人解开穴道,?二人凶威尽敛,盛气全消,讪讪地站在后面,觉得很不是意思。
八派掌门皆是武林中人,自然不信怪力乱神之事,明白是有绝世高人在暗中相助余天平,而且这人功力高得出奇。
余天平思潮电转,也想不出这绝世高人是谁?
八派掌门聚在一块低声商议。
有几个人主张今日必须除去余天平,并说,若不如此,遗祸无穷。
但另外多数人却说,这个隐身暗处相助余天平的高人,功力举动不可测,我们连他藏身之处都查不出.如何与他相抗,纵能杀死余天平,八派之人伤亡必定惨重,今日必须停手。
最后商妥由德高望重的少林掌门大觉禅师决定行止。
大觉禅师想了一会,走了过来,对余天平道:“老衲以为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少侠意下如何?”
余天平道:“今日之事本非在下引起,大师说如何便如何!”
大觉禅师忽然道:“令师遗言要少侠洗雪沉冤,少侠着手没有?”
这个有道高僧显然将余天平今日所说的话想过一遍,所以不像别人一样咬定朱宗武是真凶。
余天平道:“在下千里奔波,迄无宁日,就为的此事。”
大觉禅师道:“如果查出令师确系真凶,少侠又待如何?”
余天平慨然道:“在下对九派之人自有交代。”
大觉禅师紧钉一句道:“少侠胸怀磊落,这话老衲自然深信,但此事已拖延十三载”
余天平明白大觉禅师是要他说出一个期限,插口道:“三年为限,三年后此日,邙山再见,如期前有所得,在下亲赴宝刹拜谒。”
大觉禅师道:“少侠快人快语,就以三年为限,三年之内,九派对少侠不存敌意。”
余天平望了朱小秋一眼道:“如果查出另有真凶,先师一门血债,又该如何?”
大觉禅师想了一想:“九派之人对少侠与朱姑娘也有交代。”
声音提高,显然是说给其他门派掌门人听的。
九派门人除崆峒掌门白骨真人已先走了之外,其余八派也相继离去。
余天平同朱小秋返回,邙山鬼庄,见过余夫人,告知方才在庄外同九大门派舌战手搏经过。
钟斗明捻须笑道:“贤侄实有一代武林盟主之慨,惜当今武林所谓名门正派只是沽名钓誉之辈。”
余天平道:“老伯快人快语,日后小侄尚望老伯多予照拂家母。”
“哪里!老朽同令尊昔日情谊手足,今日即使粉身,亦将相报!”
“谢伯父!”
“贤侄背上这支神器,可否借老朽一观?”
余天平将乾坤剑解下,双手捧着递给“墓园逸土”
墓园逸士把剑看了一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唉!这把剑当年出现江湖正如今天是道消魔长,一般所谓名门正派人物,个个也都明哲保身,不敢对抗魔道,幸亏这柄神器主人玄真子—剑抵敌,最后”
“伯父,知道这柄剑的来历?”
“早年我曾听家师说过,今天贤侄有缘得到此剑,应不辜当年此剑主人之志。”
“伯父放心,我当继他玄真子老人家之志,荡平当前魔道,为武林一伸正义!”
余天平豪气十足地说了这句话,然后又把在洞里如何巧遇乾坤剑经过说了一遍。
余夫人点了一下头道:“平儿,谢过伯父,咱们回家。”
于是,余天平同朱小秋谢过“墓园逸土”后,便离开返家。
余夫人由朱小秋护着先行返回。余天平为了要查探方才助他一臂暗中之人,便另行上路。
他走出邙山巧逢萧圣与董小钗,方知,适才暗助他的就是他和她,便当面致谢过,便一道邀他们来余舍。
当余天平同萧圣和小钗三人来到余府门口,听得府内杀声震天,他暗忖:“不好!”便对萧圣说:“恐怕有人前来寻隙。”他说完拔身就走。
果然,五人挡在门口。
余天平认得其中—人就是被其挫败的“崆峒”掌门白骨真人,其余四人尚未见过,他先礼后兵,走上前去,抱拳说道:“五位前来舍下,未知有何见教?”
“哼!少跟我来这套!”白骨真人语声一顿,手中长棒一挥,只见两边屋顶跃下十数人来。
余天平对那十数人打量下,再看看“白骨真人”身后四人,问道:“你们真的要同我—
战?”
“不错,小子进招吧!”白骨真人说完,手中长棒已迎面刺去。
余天平闪过一棒“乾坤剑”迎去,那白骨真人知道此剑利害,不敢硬接,手里棒子虚晃一招,避过一剑。
此时,白骨真人身后四人已同吼一声,联手攻了上来。
余天平横剑当胸,问道:“你们是那路人物?”
“天山四杰!”其中一人持长剑的说。
“哦,方家贤仲同‘崆峒’联成一气?”萧圣问道。
“你是何人?”那持长剑的问道。
余天平冷冷地说:“他就是儒侠萧圣!”
白骨真人在旁吼了声道:“管他萧圣、笛魔,上!”他“上”字刚一完,那方家四兄弟已同他联手攻上了。
余天平见天山四杰并非恶人,只是受了白骨真人欺骗,所以仅仅施出一半功夫来,方家四兄弟二人合战余天平只三招,便使二人武器脱手。
同时,萧圣亦把白骨真人点倒在地。
老三方久明捡起长剑递还方久心,向老四方久恩使了一个眼色,双双走出几步。
方久文一扬判官笔,对余天平道:“方家兄弟再用刀笔合使招数领教绝艺”
方久明大喝一声:“回来!”
方久文、方久恩扭头回望。
方久明道:“你们自问能在余少侠剑下走得几招?大哥的丑丢得还不够吗?”
余天平拱手道:“方兄言重了,在下不过仗着兵刃锐利。”
方久文、方久恩垂头叹气走了回来。
方久明对余天平道:“方久明再笨,也看得出余少侠手下已经留情。”
显然他已看出余天平是有意不削断他们兵刃。
余天平怕方久明难堪,改口道:“在下一时失手,望方昆仲见谅!”
方久明叹了一口气道:“方家兄弟愚昧无知,轻信人言,对不起少侠,容我兄弟告退?”
余天平道:“不打不相识,在下极愿相交方兄弟这样血性朋友,如无要务,多盘桓几日如何?”
方久明长吁了一口道:“盛情心领了,江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上终有重见之日,方久明就此别过。”
四人微一抱拳,回身便走。
余天平请石英代为相送天山四杰出门。
候五人去后,提过白骨真人,解开他的穴道。
片晌,白骨真人缓缓张开双目,四下扫了一眼,大惊失色,跃起身来。
白骨真人不料血脉初畅,双腿麻木尚未复原,又一跤跌坐在地。
自骨真人把昏迷之前的事想了一遍,明白这次寻仇是无望了。
他未等别人开口,先凶腈—瞪道:“余天平!你想把道爷怎样.快说!”
余天平道:“你率众夤夜闯入余某家中,预备怎样?”
白骨真人—探身后哭丧棒还在,狞声道:“血洗你全家!”
朱小秋按捺不住,—跃而出。
董小钗正在她身旁,一把抓住朱小秋手膀。
余天平道:“余某与你并无—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
白骨真人道:“住口!还说无仇无恨,道爷一报师门之仇,二报邛山之恨。”
余天平道:“关于师门仇恨,九大门派已经约好,真相未明之前,三年之内暂不与余某为敌,至于邙山之事,江湖上动手过招何日无之,怎能为一招之失,就杀人全家?”
白骨真人道:“道爷要怎么做便怎么做,大觉老秃驴怎能做崆峒派的主?”
他对于因泄私愤便要杀人全家一节,撇开不谈。
朱小秋道:“这种凶狡无耻之徒,留他作甚?”
白骨真人霍地立起,狞声道:“你待怎样?”
朱小秋娇叱道:“宰你”正要出手,余天平一拦道:“秋妹!不要急!”
朱小秋道:“天平哥!对这种人不能过于仁慈。”
余天平点了点头,又向白骨真人道:“大觉禅师不能作崆峒派的主,谁能作主?”
白骨真人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余天平道:“直接了当地说,你听命于谁?是不是东土王厉恨,天?”
白骨真人神色陡变道:“道爷也是中原武林一派宗主,今日虽落你手,也不能任你信口胡说”
余天平道:“那你为什么要追查鱼肠金镖?”
“你怎么知道?”陡地想起,原来是他埋伏在余夫人上房暗处,打中自己的穴道,改口道:“鱼肠金镖与东土王是两回事”
余天平道:“普天之下只有天龙武国这干邪魔在找鱼肠金镖,你若不是东土王一党,怎么会追查此物?”顿了一顿,嘿嘿冷笑道:“只怕你今晚报私仇事小,追查鱼肠金镖事大,余某说错了没有?”
白骨真人心肠一横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忽然,白骨真人取下背在背上的那根哭丧棒。
余天平那日在邙山见过这根哭丧棒,并不把它放在心上。
只见白骨真人右手拿着哭丧棒,左手在哭丧棒口处一抽,又抽出一根赤红的圆棒,原来这根哭丧棒竟是空心的。
白骨真人将红白两棒,分执两手,白棒对准余天平,红棒对着朱小秋站立之处道:“道爷这根白棒叫哭丧棒,棒身涂有尸毒,棒内藏有毒雾,沾身即死”
余天平那日见他畏惧乾坤剑不敢使用,不知怎的他今晚又取了出来?哂然道:“早就瞻仰过了。”
白骨真人狞笑道:“那日道爷没有在棒内装上毒雾,所以便宜了你。”
余天平淡淡地道:“这根红棒又有什么花样?”
白骨真人得意地道:“红棒叫做灵火棒,棒身也有剧毒,棒内藏有毒火毒粉,其毒更剧,若将气味吸入脏腋,无药可救。”
余天平道:“你有何打算?”
白骨真人道:“凭着这两根宝棒,道爷今晚稳扣胜算,生杀之权现在我手,不过道爷不为已甚,就用你们七条命,换道爷的安全与崆峒派二十一个门人的平安,你换是不换?”
余天平暗中一算,崆峒派门下固然是二十一个,只是漏了天山四杰,哂笑道:“助拳的朋友不要了?”
白骨真人怔了一怔,恨声道:“这四个比牛还蠢的东西,谁知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道爷不管他们”语音一顿,改口道:“换不换?快说,道爷不耐烦等。”
余天平笑道:“你有把握置我们七人于死地,还换个什么?”
白骨真人恨声道:“小子!这是你逼道爷下手”话声未完。
“噗”地一声轻响,红棒果然喷出长长的火焰。
火光才冒,鼻端已嗅到—丝淡淡腥臭。立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的萧圣,冷哼一声,手掌扬处,两块石子脱手打去。
石块才出手,红影一闪,董小钗也疾闪而出。
“拍”“拍”两响,白骨真人的哭丧棒与灵火棒一起掉在地上。
董小钗身形疾逾飘风,白骨真人两棒刚刚被打脱手,手腕一紧,又被她扣住脉门。
董小钗左手抓住白骨真人,右手一扬素袖,挥出一阵劲疾罡风,把灵火棒喷出的毒火毒粉卷向无人之处。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右手回拍白骨真人背后命门大穴,左手—抖,白骨真人已跌出丈外。
白骨真人连声惨嘎,接着四肢扭曲,不住抖战。
余天平知道董小钗已废去他一身武功,练武之人若是武功被废,比死还要难过,叹了一口气道:“太狠了!”
董小钗道:“太狠?你看!”手指着毒火毒粉卷去方向。
余天平一看,毒火毒粉所经之处的一大片花木立时枯死,不由吐了一下舌头。
朱小秋道:“早先他既有这个可持仗,还同天平哥讨价还价作什么?”
董小钗道:“这贼道凶睛乱转,早就认出我们,放着我们在,他有必胜把握吗?”
白骨真人抖了—阵,挣扎着站起身来,切齿道:“红娘子!好毒的心肠!你等着好了,道爷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董小钗道:“快滚.惹得我火起,你就不用走了。”
白骨真人顾不得门下的生死,也没有拾起哭丧棒,就步履蹒珊地独自走了。余天平使了一个眼色,孟萍波抢先一步,领他从后门出去。朱小秋道:“这是什么毒?这样霸道?”
董小钗道:“无影之毒。”
余天平道:“无影之毒?”
二十年前。
江湖上出了一个大魔头,心狠手辣,武功虽然平平,却擅长用毒,手法之奇,令人防不胜防,黑白两道丧生在他手底者不知凡几,他本名叫做公孙不害,江湖上却称他无影毒魔。
余天平初涉江湖,一切不懂,听小钗这一说,他点了下头。
朱小秋插口道:“怪不得刚才的毒粉看不见。”
董小钗道:“这还是较轻的一种,据说最厉害的不但无色,而且无味,使人中毒之时毫无所觉,后来不知怎的,无影毒魔公孙不害忽然绝迹江湖,刚才我见白骨真人哭丧棒口露出一圈红色,想起公孙不害当年使用的红白双毒棒”
余天平道:“莫非白骨真人与无影毒魔有关联?”
董小钗道:“无影之毒是无影毒魔独门毒物,他与公孙不害定有关联。”
朱小秋道:“天平哥,还说你狠呢。”
余天平道:“空门中有句话:‘佛门广大,无不可渡化之人。’愚兄因为他是一派宗师,而且一身修为不易,希望他能悔改回头”
董小钗道:“好一个菩萨心肠,对这干邪魔不用霹雳手段,只怕今后麻烦还要多呢。”
余天平对董小钗的话并不同意,可是没有说出来。
朱小秋道:“是啊!余伯母已经受了两次惊吓,非杀这干邪魔不可。”
余天平笑道:“以后不会有这种事了。”
朱小秋一怔道:“为什么?”
余天平道:“我有两位神仙一样的姐姐”
朱小秋恍然道:“对了!那个不开眼的贼人敢再来家中生事?”
董小钗忖道:“我怎能长住你家中呢?”口中却不便说出,只笑了笑。
片晌。朱小秋忽然问余天平道:“你怎么想到白骨真人是东土王的一党?”
余天平道:“我一半是疑心,一半是诈,不料竟让我诈出来了。”
朱小秋道:“天龙武国如今已挑明了,何以白骨真人仍然畏首畏尾不敢直认呢?”
余天平道:“说不定东土王布署的力量有明有暗,而崆峒一门正是暗的。”与回春谷,但小钗姐姐上半年,百草姐姐下半年,要在寒舍陪伴家母”
朱小秋插口道:“萧大哥可以在每个地方住上半年。”
余天平道:“家母更欢迎萧大哥常来寒舍盘桓。”
萧圣笑得口都闭不拢来,连声道:“应当!应当!”
罗浮五剑连声向三人道贺。
余夫人道:“据说贤侄交游甚广,这喜帖必须早日发出”
萧圣道:“小侄十年之前,就已看破世情,如非小钗”
眼睛一瞬董小钗,又道:“静极思动,耐不住隐居的寂寞,要找热闹,小侄也不会谷覆江湖,所以不必再惊动旁人,好在已由伯母主婚,再求罗浮七侠中任何一位作证,有媒有证的婚事,也不算草率了。”
余夫人看了董小钗与百草夫人一眼,见她们没有说话,就依照萧圣的意思。
次日正是黄道吉日,席上就决定在明天成婚。
百草夫人知道普达是余天平查探红楼重要的关键,所以席散之后就替普达施行针炙之法。
一日易过,第二日婚期转眼即到。
萧圣等三人不愿张扬,余府大门外并未张灯结彩。
清晨起来,余天平与朱小秋忙着指挥下人,布置二人洞房及大厅。
忽然,余仁兴冲冲提着一个朱漆的提盒进来。
余天平看那提盒虽是木制朱漆,却极精美,也很大,上下共有五层,第一层盒盖上还漆着一个大红双喜字,分明是送礼地来了,余天平忖道:“他三人喜事,并未惊动外人,也曾严瞩下人不得向外宣扬,谁会知道?”
口中道:“谁送的礼?”
余仁道:“不知道,送礼的人就在门房。”
余天平打开盒盖—看,只见盒中放着两张红纸帖子。
余天平看到,不禁一怔,
原来第一张帖子正是东土王请百草夫人参加华山大会的请帖。
第二张却是厉恨天的,礼单上面写着:
萧圣先生
小钗夫人?花烛之喜
百草夫人
明珠二百粒
贺仪金花八对
玉如意两柄
珊瑚四对
天龙武国东土王厉恨天敬贺
朱小秋也看到了礼单与请帖,忙将提盒下层逐层打丌一看。
果然第二层放着龙眼大小,晶光夺目的明珠二百粒。
第三层赤金打的金花八对。
第四层是两柄长有尺许的玉如意。
第五层是长有二尺色如火红的南海奇珍,珊瑚四对。
这四色礼物,虽非价值连城之物,也算是极珍贵的了。
厉恨天与萧圣及二女素昧平生,这份礼实在是太重了。
余天平道:“快请送礼人来。”
余仁转身下去,良久,良久,又跑了回来道:“奇怪?走了。”
余天平皱眉道:“为什么不找人款待他?”
余仁道:“老奴上来回话之时,曾嘱余富款待他在门房稍候,不料他说要小解,就此一去不回。”
余天平知道责怪余仁是于事无补,想了一想道:“送礼人是怎样的打扮?”
余仁道:“下人打扮,似乎是大户人家差遣来的。”
余天平挥手余仁退下去。
朱小秋道:“东土王明知我们与他道路不同,送这份礼来作什么?”
余天平道:“愚兄想的不是这个。”
朱小秋道:“你想什么?”
余天平道:“厉恨天怎么知道百草姐姐在我家中?怎么知道萧大哥与小钗、百草二位姐姐今日成婚?”
朱小秋道:“这个?”
余天平道:“百草姐姐隐居回春谷已有十年,早绝江湖.武林中人认识她的恐亦不多,而自回春谷至洛阳途中,我曾细心注意,也未遇到形迹可疑之人,到家中后,百草姐姐又未出门一步,东土王怎会知道她在我家中?”
朱小秋道:“莫非白骨真人”
余天平摇头道:“白骨真人并未与百草姐姐照面,直到现在,恐怕还以为是我打了他的昏穴”顿了一顿,又道:“还有,大哥与两位姐姐成婚的事,昨日中午才作决定,今日这么早,东土王就派人送礼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朱小秋道:“府中下人会不会”
余天平道:“旧有下人,你比我还清楚,不会有差错,新来三人又非武林中人,再者愚兄曾经严诫他们不得宣泄府中之事,我想不会有问题。”
朱小秋道:“这样说来,你是怀疑我们这些人中间有内奸了?”
余天平道:“萧大哥与二位姐姐俱是一代奇人,自不应疑,罗浮七剑皆是热血男儿,陈端翁媳三人劫后余生,抵家中后,足不出户,也不该疑,可是事实明摆着必有内奸”
长叹了—声道:“你叫愚兄怎样说才好?”
朱小秋沉吟了半晌,劝道:“凡事只怕蒙在鼓里不知道,如今你我心里已经有数,以后遇事留心,必能找出这个奸人。”
余天平想了,也只好如此,当下与朱小秋带了东土王的贺礼去找萧圣三人,说明此事。
余天平虽未说出他的想法,但萧圣等三人是何等人物,岂有不疑心之理,只是他们碍于余天平,不便说破。
当下百草夫人淡淡地说道:“他俩有缘份,我怎能例外,这样一来,我是名正言顺地赴会了。”
萧圣道:“厉恨天究竟是什么人?竟妄想用财帛笼络起我们来了。”
余天平道:“这些礼物如何处置?”
萧圣道:“华山会上还他。”
董小钗道:“谁耐烦带来带去.把它变卖成银子,发放灾民也就是了。”
各人皆认为这个方法痛快。
谈不多时,下人又上来请示事宜,把谈话打断。
当日,大排喜筵,由余夫人主婚,罗浮七侠的石二侠石英做个现成媒人,嫔相披红唱礼,三位新人打扮登堂,依照常规行礼,成就了百年姻眷。
婚后生活,甚是美满,董小钗与百草真正彻悟前非,不但情海无波,反而时常推让。
百草婚后次日便忙着替普达针炙,并请孟萍波去回春谷各取些药草,以便配制克制“千日醉”与迷香的药物。
—天,董小钗房中,只有萧圣和董小钗,余天平、朱小秋四人在闲谈。
朱小秋忽然想起一事道:“师姐!鱼肠金镖虽在天平哥之手,但他至今仍不知此物究竟何用?那日在破庙中,曾听师姐谈起此事,好像知道得很多似的。”
董小钗道:“我那天是逗你们的,我也知道得有限.还是听恩师说的,她说世间知道鱼肠金镖的人不多,而知道鱼肠金镖用途的人更少。”
余天平急忙道:“苦师太可知道鱼肠金镖的用途?”
董小钗道:“她说世间有座藏有武林秘芨与宝刀宝叉的宝库,这鱼肠金镖就是开启宝库的钥匙”情不自禁地压低声音道:“当年恩师严嘱不得轻易泄露,以免引起武林风波,不想此物落在天平弟手上。”
事关重大,董小钗并末追问余天平,如今是否收在身上。
其实鱼肠金镖与万言遗书已被汪剑志放在王屋中那座破庙内,那日汪剑志与罗浮弟兄搭救余天平之时,他怕与红楼五夫人等激战之际会失去重宝,所以将那两样东西藏在神案下青石板底。
朱小秋道:“那座宝库在哪里?”
董小钗道:“恩师也不知道。”
朱小秋道:“世间知道鱼肠金镖用途的人是哪些人?”
董小钗道:“恩师并没有说。”
朱小秋道:“田玉芳这般人都在追查,想必知道?”
余天平道:“以我料想,假管夫人、田玉芳、白骨真人、黑衣蒙面侯爷这般人不过是奉命行事,恐怕不但不晓得有哪些人知道鱼肠金镖,就连有什么用途,他们也不知道。”
朱小秋道:“那黑衣蒙面侯爷究竟是谁?师姐对他好像知道得很多。”
董小钗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过这批黑衣蒙面人很早就已出现江湖,只是当初人数不多,而且是专为找寻鱼肠金镖的。”
朱小秋道:“你怎么知道?”
董小钗道:“师姐在深山,心在江湖,小黑子告诉我的。”
朱小秋望了余天平一眼,对萧圣道:“萧大哥!我中了化骨毒针那天,听你与师姐谈起田玉芳的事,想必知道她的底细?”
萧圣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田玉芳也是正派人物的后人,她父亲就是当年名震三湘七泽的潇湘渔隐沈沧波,母亲名叫柏青青,外号白衣龙女,在滇黔湘鄂一带,提起这位侠女,至今还有人知道!”
朱小秋性急,插口道:“那她怎么会流入邪道?”
萧圣道:“在田玉芳三岁之时,哀牢三君与黔灵三怪到洞庭寻仇,她父母双双战死,群凶将她家大小十余口堵在庄中,然后放了一把大火,将全庄烧成白地,她家中全部葬身火窟!”
朱小秋叹道:“想不到田玉芳的身世与我一样的悲惨。”
余天平问萧圣道:“后来呢?”
萧圣道:“群凶寻仇之际,有个邪道魔头就在一旁冷眼旁观,此人就是金粉帮帮主李痕田,金粉帮主对群凶凶杀残暴视若无睹,独对田玉芳起了爱怜之心,他自群凶手中要过田玉芳,那时金粉帮势力如日中天,群凶也不敢惹他,他将田玉芳带回帮中,亲授武艺!”顿了一顿,长叹一声,又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田玉芳虽然武功传了金粉帮主的衣钵,也学到金粉帮主的毒辣凶残,后来中原武林人士因为金粉帮主不但为非作歹,并且凶淫尤耻,坏了不少妇女名节,大家联合起来消灭了金粉帮,金粉帮主虽然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只好一人逃走,就此不知去向,田玉芳当时年幼,未遭劫数,不料她长大以后,却渐渐不安份,与邪魔勾结,当起什么郡主来了。”
朱小秋道:“萧大哥怎的知道这般详细?”
董小钗道:“你萧大哥未归隐前,也是—个惹事的主儿,江湖上事很少不知道的。”
朱小秋道:“既是萧大哥见多识广,可知道武林中谁藏得有‘奔雷剑式绝世三招’吗?”
“我也不太清楚”萧圣面色一正,接着又道:“这几日我看令贤弟三招奔雷剑法,他禀赋超人,如今已得神髓.以愚兄看,已有七成火候了。”
余天平道:“这全是大哥指点之功。”
原来萧圣抵达余府的那一晚,余天平已开始请萧圣指点他练功。
萧圣不但加以点拨,并还亲自喂招,所以余天平进境极速,目前三招奔雷剑法当真有七成火候了。
百草不愧有女华陀之名,普达的疯病在她的针炙疗治之下,已渐渐的痊愈了。
有天,余天平行到普达房中,只见普达靠在榻中,神态安闲,分明疯病已经痊愈。
普达四肢俱无,无法闲动,一见余天平,便对陈端、玛莎叫道:“快抱我下榻叩谢公子。”
余天平连忙抢前一步,拦住二人道:“些微小事,何足挂齿,我还有事求教老先生呢!”
普达道:“公子厚思,普达一家三口,今生无以为报,如有所询,普达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余天平直截了当地道:“听说红楼内庄外庄的机关消息,大半是老先生设计的。”
普达道:“不错!”
余天平道:“老先生真是天生奇才,巧夺造化之功,将红楼布置得如铜墙铁壁,我日前往探,几乎”
普达长叹了一声道:“惭愧!惭愧!普达助纣为虐,罪不容诛,四肢俱残的报应还算是好的呢。”
余天平劝道:“老先生并非江湖上人,不知道江湖之事,怪不得老先生。”
普达道:“我已将红楼外庄内庄的机关消息,命玛莎绘制了一份草图,只要是我设计的,图上都有,公子可以用做参考。”
他说完,命玛莎在枕头下取了出来,递给余天平。
余天平看了一遍道:“红楼外庄的落魂墙是老先生设计的?”
普达道:“不错!迷踪林则是红楼主人亲自布置的,断魂涧是红楼五夫人督工挖掘的。”
余天平指着图上断魂涧附近的地方道:“怎么断魂涧旁还有一圈篱笆?”
普达道:“绕着断魂涧有一圈丧魂篱,是我设计的。”
余天平道:“丧魂篱?”
普达道:“是的,这丧魂篱的篱却不是竹子做的,而是一根根,长有五丈,粗逾拇指,揉合缅铁编成,顶端锐如枪尖。”
余天平道:“那晚我过了迷踪林,在断魂涧旁停了好一会儿,并没有看见什么丧魂篱呀?”
普达道:“这丧魂篱平时隐在土中,禁制一开,立即矗立起来,将断魂涧团团围住。”
余天平道:“为什么叫丧魂篱呢?”
普达道:“这篱上涂有沾身即死的剧毒,所以称之为丧魂篱,来人若是有武功,能越过钢篱,也无法抵抗剧毒!”
余天平道:“侥幸未沾剧毒,掉下断魂涧也是死数。”
普达不由眉飞色舞地道:“对了。”
这位异国巧匠,虽然身遭惨祸,但提起他精心所制的手艺,也不由引起喜悦之情。
余天平道:“那晚我机缘凑巧,曾偷听到红楼大夫人与二夫人对话,她们只谈到落魂墙、迷踪林、断魂涧,却没有提起丧魂篱,这是什么缘故?”
普达恨声道:“红楼主人与红楼五夫人生性猜疑,他们做的事,谁能知道。”
余天平看着图上道:“内庄呢?”
普达道:“内庄的‘天罗地网’与‘旋乾转坤’及机关总掣全是我设计的。”
余天平道:“何谓‘天罗地网’?”
普达道:“天罗是一张罩在内庄顶上的大网,网绳是用极细极细的缅铁揉合人发生丝织的,刀剑难断,张了起来,真个鸟雀难飞。”
余天平道:“怪不得那日出庄时,只见内庄之上弥漫着一层云雾,尚幸早走一步,否则已经栽在严潇湘那贱人手上了。那地网呢?”
普达道:“地网是铺在内庄地下一尺,厚有八寸的—层石板,此石产自祁连山绝巅,坚逾精钢,寻常刀剑剁它,只见刀剑卷口,石上连痕印都不留一点!”
余天平道:“内庄有五六里方围,地下全铺着石板?”
普达道:“红楼主人富可敌国,这工程虽然浩大,在他眼里却不算什么.他为的是防备敌人挖地道脱身。”
余天平道:“防范如此之严,必有不可告人之事,老先生!什么叫‘旋乾转坤’?”
普达道:“红楼内庄虽然屋宏连云,但机关一开所有建筑都会移动位置,使敌人摸不到脱身之路。”
余天平看着草图道:“机关的总掣在红楼最高一层?”
普达道:“是的,红楼虽只有四层,但高达十余丈,屋瓦之上涂着金漆,漆内掺有一种极润极滑的油脂,纵然武功高强,在瓦上行动亦极不易,为的是防范敌人自屋外攻入。”
余天平道:“总掣是全庄机关消息的枢纽?”
普达道:“总掣只是支配内庄,开关一开,内庄的机关消息全动,不说是人,就连蝼蚁都难逃脱。”
余天平道:“好在如今已知道总掣所在。”
普达道:“公子且慢高兴,红楼主人及红楼五夫人都是奸狡万分的角色,他们在我设计的总掣附近,必定另外设有歹毒的东西。”
余天平陡的想起一事道:“那外庄丧魂篱的开关在哪里?”
普达道:“所以我说他们奸狡,丧魂篱是我设计的.但开关在哪里却不让我知道。”
余天平想了一想道:“那么进庄以后,抓一个人带路,想必没有什么用?”
普达道:“没有用,庄内之人各有职司,顶多知道他自己所管的一点点秘密,全般情形只有红楼主人与五夫人晓得。”
余天平沉吟了半晌,又道:“红楼主人如此严防,究竟为了什么?老先生知不知道?”
普达摇头道:“不知道。”
余天平喃喃自语道:“莫非他有仇家,怕人寻仇报复。”
普达道:“有没有仇家,我不知道,但我在庄内多时,从未见有外人来过。”
余天平道:“那么,定是藏得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普达想了一想道:“嗯,有点道理,机关总掣建成之后,除了红楼主人与红楼五夫人外,旁人一概不准进去,那里如非藏有宝物,定藏有不可告人之物。”
谈了一阵,只是料想,难下定论,余天平见普达疯病初愈,谈话太多,已露疲态,连忙将草图收在怀中道:“老先生安心静养,一候痊愈,当派人送老先生回国,今后生活之需,包在我身上。”
普达切齿道:“红楼不灭,普达誓不回国。”
余天平有了草图,遂决心再探红楼,所以不放心的是家中老母,但朱小秋定要与余天平同行,只好拜托萧圣与二位义姐。
萧圣等三人在新婚期中,自然不便说走,而百草药未配成,也走不成,当下慨允下来。
次日余天平拜别了余夫人及萧圣夫妇三人,再找罗浮五剑,一个不在,户中有封汪剑志留书,大意说知道余天平探红楼,他们自忖功力不济,怕帮不上忙,反而连累余天平,所以与罗浮兄弟先期去红楼潜伏,如有差遣,只须发出信号,他们就会赶来。
余天平叹道:“罗浮兄弟都是至情至性的人。”
余天平背起乾坤剑及霹雳天雷与朱小秋三度离家。
他为了实践前言.必须去约少林掌门大觉禅师及武当掌教离尘子。
朱小秋本不愿去这些仇人的地方,但为了余天平已经应允,便也不再说什么。
嵩山少林寺在洛阳东南,只有百余里路程。
武当派的重地武当山又在嵩山之南,相距不到五百里。
余天平同朱小秋议定先上嵩山,再去武当山,二人未骑马,徒步出了南关,朝东南方向行去。
百余里程路在这一对男女英侠脚下,真不算什么,两个时辰不到,已到嵩山脚下。
嵩山脚下的少林僧人,见到余天平与朱小秋,连忙飞奔上山,赶去通报去了。
二人才到半山,便见到丛林之中有一片巍峨广阔,绿瓦黄墙的寺院,知道这便是千百年来执武林牛耳的少林古刹了。
远远望见,少林掌教大觉禅师已经站在庙门前候着。
二人连忙紧行几步,大觉禅师也迎了过来,见礼寒喧过了,大觉禅师陪着进入庙中。
进了禅房,落坐以后,余天平述明来意,并告诉大觉禅师,已有红楼的草图。
大觉禅师连忙交代了庙中事务,与余天平、朱小秋向武当山而去。
一路上,朱小秋很少说话,少林禅师面色也极其沉重。
余天平问道:“大师可有天龙武国的请帖?”
大觉禅师道:“怎么没有,中原门派个个都有,老衲所忧虑的,一来是天龙武国的实力强大,二来”
“来”字以后,没有再说下去。
余天平见他欲言又止,不便追问。
半晌,大觉禅师才吞吞吐吐地道:“老衲德薄能鲜,贻师门之羞。”
余天平道:“此话怎讲?”
大觉禅师又叹了一口气道:“本寺监院大慧师弟,及六个二代弟子背叛少林,投向天龙武国,老衲意欲清理门户,又恐力有未逮,如放任不理,不仪无以服众,且受其他门派耻笑。”
余天平道:“贵派人数众多,难免有一二不肖弟子,大师不必过于焦虑,只要中原武林能齐心合力,清除邪魔,其余的事.自可迎刃而解。”
大觉禅师道:“少侠是终南派一传人.想必也有请帖。”
余天平据实说了,并说萧圣、董小钗、百草也有请帖。
大觉禅师宣了一声佛号道:“有这些隐世奇人插手,合该中原武林有救。”
余天平道:“大师先别高兴,天龙武国主动邀约他们三人,想必也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足见天龙武功定有出类拔萃能以压服中原武林的人,红楼事了,我们要先行商议对策。”
大觉禅师道:“少侠思虑周详,老衲自愧不如。”
余天平道:“大师谬赞了,总之对付这干邪魔,自己先要勿骄勿馁,才能立得住脚。”
余天平与大觉禅师且谈且行,路上到也不觉寂寞。
第二日,三人走到均县,虽然相距武当山不远,但天色已晚,商议了一下,决定次日再上山。
三人就在均县内找到一处清雅的客栈,客栈僻处城南,后院房屋紧接城墙,甚少行人.越发显得幽静。
余天平要了后院—连三间的屋子,余天平在中间一间,少林禅师与朱小秋一左一右。
连日奔波劳累,晚饭后不久,三人齐自回房歇息。
余天平练过剑,运功调息了—阵,便倒在床上睡了。
朦胧之中,鼻端有股异香扑来,余天平极为机警,立刻屏住呼吸,但迟了一步。
连忙运功,想将这股邪香驱出体外,不料一时之间,真力竟难提聚,只觉周身疲软,四肢无力。
不久,腰间一紧,已被人横抱了起来。
余天平知道已经中了人家的暗算,索性紧闭双目,装作昏迷,勉力提聚一点残余真力,逼住邪香,不让它在体内漫延。
那人抱着自己穿窗而出。一跃上了城墙,又复飘身而下。
双目未睁,耳朵却未闲着,从衣袂飘空之声判断,另外还有一人。
那人功力很高,抱着自己纵跃城墙,如履平地。
下得城墙,驰行了有顿饭时分,只听背后有人高声念道:“阿弥陀佛!”
余天平听得出这正是大觉禅师的声音。
蓦的想起朱小秋,不知怎么样了?
他思忖之际,只听大觉禅师道:“二位施主要三思而行。”
那人停住脚步,扭转身躯,沉声道:“大师,你知道了?”
余天平心中一震,这口音好熟,眼睛眯成一线望去,发觉抱着自己的竟是黄山派掌门人金轮大侠齐子玉,乾坤剑也背在他的背上。
他向左右一瞄,右面是座黑黝黝的池潭,左边站着一人,正是点苍派掌门人美髯公欧阳午。
欧阳午挟着朱小秋,朱小秋一动也不动,想必与自己一样,着了道儿。
只听大觉禅师说道:“贫僧听得隔壁响动,赶出来看,你们正跳下城墙,自背影上已看出是二位施主,一嗅留下的残余气味,竟是鸡鸣五鼓返魂香。”
语声一顿,因为江湖上使用鸡鸣返魂香都是下三滥毛贼干的,如今齐子玉、欧阳午都是堂堂掌门,也用这个,叫大觉禅师怎么说得下去。
欧阳午脸上一红,齐子玉两眼圆睁道:“不错.这是下五门的玩意儿.但为了报仇管不了许多,有道是兵不厌诈。”
“兵不厌诈”四字虽然用得不当,但他却说得很响,可见齐子玉恨透余天平,只顾报仇,已不计较其他了。
大觉禅师长叹道:“二位施主有何等身份,此事若传之江湖,二位施主将何以堪?”
齐子玉双目闪射凶光道:“老和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此地除了你,还会有什么人说出去?齐某因为你是同道,没有动你,那知你反来多事,莫非”
欧阳午质问道:“老和尚,中原九派个个与这一双男女仇深恨大,难道你与他们无仇?”
大觉禅师道:“不错!贫僧与他们也有仇,但寻仇报复也要顾住门派声誉,不能阴谋暗算,同时邙山会上贫僧已代表九派与他有了三年之约,九派更不自毁诺言!”
齐子玉道:“老和尚,你讨好他们为的什么?”
大觉禅师道:“施主错了,贫僧忝为一派掌门,无求于这两个年轻人,何须讨好他们,还有,天龙武国所约的华山之会,显然要逼使中原武林臣服,如今正是中原武林将私怨拦置一旁先御外悔的时候了。”
齐子玉道:“老和尚,你休要唠叨个没完,先解决了九派私仇,再御外敌,有什么两样?”
大觉禅师知道二人仇火正炽,难以理喻,但又不便翻验,忍着气,和声道:“二位施主听贫僧良言相劝,将他们送了回去,贫僧决不将今晚之事泄露出去。”
齐子玉将余天平朝下一放,抽出他的乾坤剑,狞笑道:“老和尚,你用泄露今晚之事,作为要挟,齐某到不能放你走了,来!来!来!齐某领教少林绝学。”
他明知大觉禅师赤手空拳,自己仍竟然取出兵刃。
余天平见事态越来越急,但齐子玉所用的返魂香较一般江湖上人所配的更为霸道,也许是加了什么药物,以致几次运聚真力,竟觉难以凝集,不由又愤又怒。
欧阳午见齐子玉随手把余天平放在地下道:“齐兄!这小子花样很多,不能大意。”
齐子玉狞笑道:“放心!放心!返魂香内我加了金刚散,就算他没有昏迷过去,全身真气被金刚散药力散掉,提不起来,也是枉然。”
余天平恍然大悟,原来,要紧的是金刚散使真力不能提聚。
灵机一动,连忙摒除杂念,抱元守一,暗中用恩师所授大千心法,行功去毒提气。
不久,只觉丹田之中,升起一股真气,知道大千心法业已奏效,立即运起这股真气,在周身行走了—遍,觉出毒尽气盈,才缓缓睁开眼来。
场中情势,不由入目心惊,齐子玉与大觉禅师激战正酣,虽然欧阳午挟着朱小秋站在一旁并未插手,但大觉禅师情势却十分危险。
原来,大觉禅师的武功虽稍胜齐子玉一筹,但苦的是如今赤手空拳,而对方手中拿的又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刃。目下他只靠雄浑的掌力,遏阻对方的攻势,但招招劈出的掌风,耗损真力过多,时辰一长,必败无疑。
大觉禅师面色血红,一面挥拳,一面腾挪跳跃,闪避剑势,情势甚是狼狈。
齐子玉一面舞剑,?一面骄笑道:“老和尚,这是你自己提醒我的,如果你证果归西,今晚的事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欧阳午也在一旁纵声狂笑。
大觉禅师白眉一挑道:“纵然贫僧身归劫数,施主也难逃公道。”
不顾齐子玉频频刺来的剑尖,一声大吼,右手捏拳呼地打出。
原来大觉禅师存了与敌偕亡的决心,拼着中剑,打出少林镇山绝学最耗真力的达摩神拳。
齐子玉身为一派宗师,自是识货,同时已操胜算,更不愿与大觉禅师硬拼,身形疾闪疾退,让过拳风。
只听“嚓嚓”—声,丈余外一株松树碗口精细的树干,断成两截。
齐子玉阴笑道:“达摩神拳果然名不虚传,可惜打不了几拳!”
余天平霍地站起,欧阳午相距甚近,失声叫道:“咦!”
“咦”了一声,便无下文。余天平急于为大觉禅师解围,没有理会。
齐子玉与大觉禅师也听到欧阳午这声惊呼侧脸一看。
余天平竟走了过来。
大觉禅师大喜道:“余少侠!”
齐子玉脱口叫道:“有鬼?”
余天平走到了齐子玉身前五尺之处,对大觉禅师道:“大师小歇,待在下来收拾这匹夫!”
余天平幼承庭训,知书识礼,甚少骂人,目下气极,才出口不逊。
齐子玉凶睛乱转,见欧阳午怔立当地,一语不发道:“你是我老搭档了,快来!”
意思是说在邙山他俩也是双战余天平。
只听有人答道:“来了!”声音娇嫩,并不像欧阳午说话。
“了”字甫落,欧阳午臂间挟着的朱小秋双足落地,右于拿着鳞龙软剑,来到当场娇叱道:“来杀你这无耻的狗头。”
欧阳午仍然木立不动,也不吭气。
场中三人无分敌我,一齐被眼前的事,惊得呆了。
眼睁睁地看着朱小秋。
隔了一会,余天平才道:“你用什么法子逼出那股邪香?”
朱小秋笑道:“我发觉得早,屏住呼吸,根本就没有吸进他那鬼香,等到现在才出手,为的是看看这两个狗头,还有什么花样?”
余天平道:“欧阳午怎么啦?”
朱小秋道:“他暗算我,我也暗算他,点了他的昏穴,不能动。”
余天平忖道:“他这一着棋,下得真险,若是我无法转醒,或是大觉禅师未追来,她双拳难敌四手,后果岂堪设想。”遂忖道:“大觉禅师危急.你何以不早些出手解救?是了,你对九派中人,无论是谁,都在痛恨,不愿相救。”
“天平哥!同这狗头不要讲什么江湖名节,我们也来搭档一下。”朱小秋话声一顿,将欧阳午的软剑抛了过来。
齐子玉被她左一声狗头,右一声狗头,骂得怒火高腾。
这两个少年男女,实在高深莫测,精心特制的迷香,竟制不住他们,同时二人一左一右的将他夹在中间,所以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朱小秋抛给余天平的软剑刚从头顶飞过,余天平眼睛向上望着。
齐子玉他认为机不可失,左手乾坤剑其速如风地对余天平前胸刺去。
余太平右手抬起,不待接剑。
齐子玉长剑已经刺到,疾地左掌向下劈出一股厉掌风,同时双足一顿“呼”地一声,身形斜斜拔起,右手仍向软剑抓去。
齐子玉一剑刺空,立即变招,长剑盘空一匝,来削余天平双腿。
朱小秋为恐齐子玉伤了余天平,心下一横,当真以二打一,娇叱道:“狗头,看剑。”
鳞龙软剑电光石火一般直点齐子玉背后大穴。
齐子玉虽有利剑在手,无奈只剩独臂,见状顾不得再伤余天平,回剑便削朱小秋的兵刃。
朱小秋知道乾坤剑的利害,怎肯让它削到,迅即向后掠退五尺。
余天平在齐子玉回剑之时,已软剑陡然坚挺,刘齐子玉搂头劈去。
齐子玉见朱小秋娇躯闪退,而虎口剑风已由后传来,只好回身横剑疾挡。
余天平暗想,今日之战与邙山之战完全一样,都是畏惧对方兵刃。
想到此次,灵机—动,内家真力贯注软剑剑尖,立即上半截剑身弯曲成弧形,向乾坤剑脊贴去。两剑一接宛如磁石一般,黏了起来。
齐子玉只觉剑身—重,有股极为绵密的“黏”劲一带,几乎连剑身也让其带偏。
他心中一震,向后退了—步,猛力夺剑,口中喝道:“撒手!”
朱小秋看得真切,银牙一咬,鳞龙软剑对齐子玉肩头疾劈下去。
齐子玉正在夺剑,猛觉左臂齐臂处一阵创痛。
余天平觉出齐子玉的力劲陡然卸去,立刻也将内力收回。
忽见红光崩现,乾坤剑已落在地下,剑旁竟横着一条手臂,才知齐子玉的左臂,已被朱小秋斩了下来。
刚刚心中叹息了一声,但见齐子玉双睛瞪得滚圆,不顾断臂处鲜血狂喷,厉吼道:“贱婢好狠!”
脚尖一挑,乾坤剑及断臂一齐向不远处那座池潭飞去。
朱小秋听他辱骂,切齿叫道:“你们杀我一家大小就算不狠?”
抡剑劈向齐子玉头顶。
余天平顾不得去抓乾坤剑及断臂,身形一闪,拦住朱小秋道:“秋妹!饶他一命算了。”
齐子玉踢出乾坤剑及断臂,向后便倒。
大觉禅师一声长叹,飞奔过来,接住了齐子玉摇摇欲倒的身躯,忙探手怀中,取出少林治伤玉膏丹丸。
先用止血膏涂在断臂处,再将三粒回生丹放在齐子玉口中,又把僧袍撕下一幅将断处包扎好了。
少林疔伤药物,毕竟不凡,齐子玉醒了过来,见自己躺在大觉禅师怀中。
挣扎着站起,一看断臂,又看大觉禅师一眼,冷冷道:“齐子玉并不承情。”
大觉禅帅默默无语。
齐子玉钢牙紧咬道:“余天平,你杀了我吧!”
余天平道:“依你今晚所作所为,杀之也不为过,但余某宁愿放了你,谁是谁非?你痛定思痛,不妨仔细想想。”
齐子玉恨声道:“今生除了想杀你二人之外,没有什么可想,放了我,你悔之无及。”
余天平毅然道:“丈夫一言如白染皂,你去吧!”
朱小秋叱道:“我可没有答应饶你,若再强充好汉,我就先报灭门血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