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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允中废了生死二门的消息,像一声春雷震撼江湖。上一届武林十杰之一的无极天君被追缴械,这消息也令人吃惊。
平地一声雷,他的声威身价,突然又高了三倍,向最新一届武林十杰风云榜昂首迈进。
情势已逐渐开始改观,从每个人都在找他,转变为有一部分人在逃避他了。
追逐众多的人,不能一开始就失去主要目标,如果失去,结果可能大鱼没捞到,小鱼也没着落,最后到手的,将只是最不想要的小虾或小虫。
他一开始就失去主要目标公孙英,一阵追逐,追一阵不久又丢一个,认为前面必定可以追到另一个有价值的人,一面追一面放弃。
最后的结果是,在一座小池塘边,追及一个叫追风客金盛的人,一个投入三山别庄混口食不足一月的混混,其失望的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更糟糕的是,他反而被追踪他的人追上了。
他找到一条小径,从一位村农口中,问清了到江边的去向,动身去找绝剑那群家伙的泊舟处。
走了三四里,这才找到他熟悉的地带。
正走间,后面突然传来衣袂飘风声。
他心中一动,倏然止步转身。
廿余步后,三名青袍飘飘,脸色如古铜的中年儒士,腰间佩了长剑,以颇为轻灵快速的脚程,沿小径急掠而来,片刻间便来至切近。
“果然是你。”领先的中年书生用沙哑的嗓音说,徐徐止步。
“你们总算追来了。”他淡淡一笑,虎目炯炯打量这三个有点不正常的儒士。
他说不出真正不正常的理由,反正在感觉上就是不正常,感觉是无法作为具体解释分析的。
“你知道我们追你?”儒士似感意外:“我们从京口来,循线找来的。”
“哦!是你。”他恍然大悟,儒士无意中变了语腔,暴露了身分。
“春熙,你不该来找我。”
三位假儒生:春熙姑娘,和小一辈的丹华、丹薇。她们的化装易容术相当高明,比戴假面具虽然麻烦些,但却是最佳的变形好办法。
“我找得你好苦。”春熙的凤目中有泪光:“允中,你为何半途舍我而去?”
“我一直等到你们克奏全功才撤走的。”他叹口气说。
“为什么呢?你”“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只因为你知道我的底细。”
“是的,我很抱歉。”
“就因为我是女匪,你寸断情绝义?”
“你利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也尽了本分替你完成了,与断情绝义无关。”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人尽可夫的女匪?”春熙爆发似的尖叫:“允中,我对天发誓,我对你的爱与情完全发自真心,我把你看成值得我耗以终身的伴侣,我”
“别说了!”他不胜烦恼地挥手:“一开始你就没安好心,我受不了别人的欺骗。
春熙,好来好去,不好吗?希望你能谅解。”
“一点也不好。”春熙大发娇嗔:“你不是江湖的风流浪子,我也不是荡妇,我要你和我同返桃花坞”
“我什么地方都不去,我有我的道路。”
“你”“我是当真的。”
“我也是当真的。允中,你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抛弃我一定另有原因。”
“你不要胡思乱想”
“是黑煞女魅吗?哼!那贱人”
“她不在我身边。而且,你没有责怪她的任何理由,事实上她在我身边比你早。”
“一定是她,我不甘心。”春熙凶狠地说:“我会好好对付她的,你走着瞧好了,除非你跟着我走,不然”
“我决不会跟你走,我决不会做土匪强盗。”
“你”“你自己走,我也走。”
“允中”
他一跃三丈余,落荒而遁。
三女全力狂追,三追二追便失去他的踪迹。
半个时辰后,他出现在江滨。
江滨的帐幕已经撤除,八艘船只剩下三艘。正是江船主乘载接引人魔一群人的三艘船,距岸五六十步下,用小舟往来。
岸上不见有人,三艘船的舱面,只看到一名警哨,人也许全躲在舱内睡大头觉。
“天杀的!这些怕死鬼都溜了。”他站在江边向船上天叫:“你们告诉秦吉光那小杂种,他跑不掉的,除非他变成虫豕锁土入泥。”
不远处的嫩芦苇中,传出一声信号。
他先向相反方向退,再悄然绕至。
是黑煞女魅,伸手指指三艘船。
“船只有几个小人物。”黑煞女魅低声说:“人都没有回来。”
“人到何处去了?”他问。
“彭婆婆和小梅小菊,正在各处踩探打听。”
“其他的人呢?”
“已经走了两个时辰,向上游走的。”
“哦!难怪,无极天君没能把我的口信传到,那时他们的船已经走了。”
“你要无极天君传什么口信?”
他将经过一一说了,包括废了生死二门的事,但却隐下与春熙姑娘见面的经过。
这件事确也难以启齿,随随便便把床头人抛弃,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不宜在女性面前提起。
黑煞女魅听得万分高兴,对他的信心更为坚定。
昨夜袭击三山别庄,不走庄门,主要就是要避开把守庄门的生死二门,没想到他能轻而易举地把两个凶魔解决了。
“奇怪!”张允中提出疑问:“公孙老狗不在庄中,迄今仍然不见他露面。而绝剑秦国良这群小丑,没弄清结果,便留下一些人匆匆走了,是不是很反常?”
“不但反常,而且不合情理。”黑煞女魅说:“我早看出其中有不可告人的诡秘,可惜猜不出头绪。允中,我们今后的打算”
“先澈底解决公孙老狗父子的事,再追踪绝剑那些人,务必把秦吉光那些杀断肠箫的人弄到手。”
“还有活的九天魔鹰。”
“对,还有九万九千两银子的债要讨。”
“现在”
“现在去寻找三山别庄的外围下庄,不废了这些混帐东西,委实于心不甘。”
“走啊!我也去。”黑煞女魅雀跃地说。
“你”他想起桃花坞的女匪。
“我一定要去,我跟定你了,我是你的影子。”黑煞女魅抱住了他的手臂媚笑。
他想到春熙姑娘的警告,甚感不安。
“你你不要我了”黑煞女魅脸上的媚笑消失了,凤目有泪光。
“走!”他咬牙说。
阴司恶客长孙宏达的长像本来就难看,死像更难看。他是公孙庄主的朋友,赶来助拳,却不幸在此次送掉性命。
他是从府城返回,要赶到下庄与大少庄主会合,没想到路旁的草丛中潜伏着四个女人,背部先中了几枚针形暗器,拚余力反抗时,终于被刺了几剑丢了命。
暗算的人是彭婆婆、蓝四婶、侍女小梅、小菊。
小菊将尸体吊在路旁,四人立即隐起身形。
尸体是饵,要钓经过此地的大鱼。
大鱼指两方面的人:三山别庄与绝剑秦国良的人。
别看他们是女人,女人有时候心肠比较硬,所用的手段也够狠,所以女人的寿命普遍比男人长。
贪多必失,人不可能永久幸运。
因此,江湖朋友将“见好即收”奉之为金科玉律。聪明的强盗,永不会在同一地点连续作案。
彭婆婆四个女人太贪,犯了违反见好即收的错误。
在同一地点设伏,自食其果。
三山别庄到底有几个下庄?
恐怕真正知道详情的人为数不甚多。
所谓下庄,在一般有钱、有广大农地的大户来说,就是建在正庄之外,而又位于自己农田范围内的小庄。
通常作为安顿佃户、长工的地方,既便于工作,也免得正庄内有太多的人走动。大地主田地广大,拥有三四座下庄的人并不稀奇。
而在公孙庄主这种黑道大豪来说,下庄就是接待普通朋友的招待站、收容黑道小人物避祸躲炎的下处,布置眼线的秘窟,支撑正庄的据点。
下庄有明的和暗的,还有只有庄中主要人物才知道的秘窟,平时可以秘密往来,作为与知交会晤的地方,玩乐的游乐场所。
危急时,就是避祸、逃生的地方,作用与狡兔三窟一样。
这条路,通向已知的一处下庄。
已知,是指已经被人发现不再秘密,也就是公孙英受到小书生张三袭击的地方,八指仙婆惨死的所在。
这处下庄被挑,但并未废弃。
阴司恶客走上这条路,受到四女伏击偷袭,可知这处下庄,目下正用作安顿劫后余生众爪牙的收容所。
在这条路上往来的人,几乎可以肯定是与三山别庄有关的人,不是敌人就是朋友。
不久,脚步声入耳。
四个女人分为四方埋伏,彼此之间的默契相当周全,任何一方向敌,另一方即可从后面倏然袭击。
吊在横枝上的尸体,不时因绳索的晃动而轻轻转动,平空增加三分恐怖的气氛。
脚步声急促,三个人出现在路西。
一个中年佩刀人走在最前面,后两人作庄汉打扮。
三人鱼贯而行,行色匆匆似有急事。
“咦”十余步外的中年人惊呼,脚下一慢,原来已看到吊着的尸体。
“哎呀!是长孙老前辈。”走在中间的庄汉惊叫:“不会是自己上吊吧!”
“胡说八道!”中年人信口说,一纵而上。
一个在江湖甚有声威的武林高手,怎会活腻了自己上吊?
走近一看,便可发现死因。
至少,生前上吊与死后被吊,行家一看便知。
“是被人杀死之后吊上去的。”中年人说:“快!先解下来再说,也许从尸体上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两个庄汉七手八脚上前解吊索,一个抱住尸体,一个解尸体颈上的绳套。
“尸体还是软的,胸腹创口的鲜血色泽尚鲜。”抱着尸体的庄汉说:“死了片刻而已。”
“小心”中年人急叫,身形急闪,佩刀就在这快速的闪动中出鞘,反应十分迅疾。
两个庄汉嗯了一声,突然发僵。
四女同时现身,同时发射致命的暗器。
中年人闪动的身形,并非想找地方隐身,而是作躲避暗器的反应,果然避过从背后射向脊心的一枚银钗,钗贴右臂外侧一掠而过,相当危险。
一声怪啸发自中年人口中,随着啸声向前飞跃,凌空猛扑前面出现的小梅,从尸体旁掠过,也掠过正向下仆倒的两位庄汉顶门。
发声警告、闪避暗器、拔刀前跃、凌空扑击,一连串的行动,在极短暂时间一气呵成,中年人反应之快,无与伦比。
从中年人身后发射银钗的人是蓝四婶,扑上时,中年人已经向前飞跃,失去攻击与再发暗器的机会了。
小梅用暗器击毙了一名庄汉,看到中年人跃来,扑下,一声娇叱,闪开正面扭身一剑挥出,反击的身法已臻上乘。
黑煞女魅在两个侍女身上花了不少心血。
中年人落势加快,刀光斜掠,铮一声暴响,震偏了挥来的一剑,同时右手悄然向侧后方挥出。
脚一沾地,第二刀光临小梅的右腿。
淡淡的电芒一闪即没,贯入从侧后方扑上的小菊右小腹的胯骨前。
“呃”小菊止步闷声叫,身形仍向前冲。
“哎呀”跟踪扑上的蓝四婶惊叫,一把挟住了小菊:“你怎么了?”
小梅封住了中年人的一刀,彭婆婆到了,左手扣指疾弹,一缕指风破空锐啸,射向中年人的右臂。
中年人高明极了,顺手扭身护体,叮一声响,指风被刀挡个正着,刀身突然折断。
这瞬间,他的左手发出了第二枚暗器柳叶小飞刀。
彭婆婆毕竟是老人,发出弹指制穴绝技,还来不及发第二指,柳叶刀已闪电似的没入左胸。
这瞬间,小梅的剑已乘机排空直入,贯入中年人的左胁。
远处回啸声传到,人影飞掠而来。
“快撤,小菊不妙!”蓝四婶急叫。
“彭婆婆”小梅扶住了彭婆婆尖叫。
二换三,四个女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扛她走。”蓝四婶急叫,自己先用肩扛起小菊。
柳叶刀入腹四寸以上,大肠小肠一团糟,如果不及时抢救,死定了。及时抢救也限于就地处理。
扛在肩上奔逃,能支持得了多久?
彭婆婆更糟,飞刀贯胸,更不可颠动,一动就胸膛内大量出血。
但不走不行,群敌将至,岂能留下等死?
死一双总比死四个人好。
结果是,荒野里多了两座无主孤坟,黑煞女魅失去了两个人。想杀死别人的人,同样要冒被别人杀死的危险。
六个人围住了四具尸体,由两个行家检查死因。
为首的人是神拳怪腿阮进,另五个都是三山别庄的黑道高手。
“长孙老前辈与另外两个人,体内都有钗形暗器,都是背部脊心要害被击中的。”
一名大汉将四枚银钗摆放在地,都是从尸体内起出来的:“这种暗器通常以女人使用为多,他们是被女人从身后偷袭击毙的。”
“暗器有信记吗?”神拳怪腿沉声问。
“没有,是手工并不怎么精巧的银钗。”
“再仔细看看。”
六个人的注意力,皆放在四具尸体上,忽略了四周的警戒。
不知何时,北面两丈左右出现了两个人。
是张允中和黑煞女魅。
他俩出现毫无声息发出。
“把银钗给我看看。”黑煞女魅突然说。
不用看,她也知道银钗是什么人的,她知道在何处可以找得到她的同伴,她知道同伴在何处出没。
所有的人皆大吃一惊,六面一分,纷纷急急撤兵刃戒备。
“张允中!”神拳怪腿惊叫。
这位仁兄曾经跟踪过张允中,所以一见便知。
“黑煞姑娘要你们将银钗给她看。”张允中淡淡一笑:“你们最好听她的话。”
“姓张的。”神拳怪腿不理会张允中的要求:“是你伙同桃花坞女匪,毁了本庄吗?”
“你怎么说,那是你的事。”张允中不承认也不否认:“反正我张允中与三山别庄你们这群狗杂种,仇深恨切誓在必报,碰上了,不是你们死,就是我去见阎王。喂!你老兄贵姓大名呀?我给你记上一笔。”
“他是绰号叫神拳怪腿的阮进。”黑煞女魅代为回答:“公孙老狗的得力爪牙,破山拳可伤人于五尺外,内力修为相当了不起。”
“很好,很好。”张允中说,向前举步。
“混蛋!你说很好是什么意思?”神拳怪腿厉声问。
“三山别庄人数甚多,杀多了有伤天和。在下必须找一些够分量的人发刀。你,就是够分量的人,当然很好。”张允中这些话,也够分量。
“毙了你这罪魁祸首!”神拳怪腿厉喝,猛地急进一步,吐气开声一拳捣出,劲道已运足十成。这一记黑虎偷心也够分量,而且分量十足。
张允中逼进的身形不闪不避,继续迈步逼进,左掌一拂,攻来的破山拳劲突然发出怪异的破风震鸣,从他的身左一泻而散。
他的胸口,已接近对方三尺以内,伸手可及,面面相对。
一声怒吼,神拳怪腿再次发拳,左右连环猝发,一连四拳像是在同一瞬间攻出。
张允中不再逼进,站稳马步,双盘手快速地连环外拨,将四记破山拳劲毫不费力地拨出偏门。
腿突然攻到,闪电似的猛挑下阴。
铁掌猛然下沉,啪一声拍在小腿的迎面骨上。
腿快,掌更快!
招一出便无法避免接触,想收招根本无此可能,所以招一发便决定了胜负,看谁禁受得起打击。
迎面骨禁受不起重击,肉太少,骨又是前面有锋棱的,沉重的掌力一击,立即骨折,皮开肉裂。
“你的腿一点也不怪。”张允中退了一步说。
神拳怪腿急退三步,几乎挫倒,右腿站不直了,痛得脸色发青。
两名大汉冲上抢救,一刀一剑左右齐上。
黑影一闪即至,从张允中的身右超越,魅影功名不虚传,快得令人目眩,但见剑虹左右分张,依稀的黑影退走,像是突然消失了。
“哎”两大汉怪叫,仍向前冲,颈根左右各中一剑,脉断骨伤,咽喉破裂。
张允中又退了两步,两大汉同时冲倒在他的脚前。
“不必追了,追不上啦!”张允中叫,阻止黑煞女魅追杀逃散了的三个人。
神拳怪腿也转身逃命,单是跳跃居然一跳丈余。
黑煞女魅恨重如山,怎肯完全放弃追杀?
飞跃而上,剑虹横空,指向神拳怪腿的后心。
“要活口!”张允中急叫,一闪即至,恰好一把扣住黑煞女魅握剑的手,左手同时伸出,五指如钩,扣住了神拳怪腿的后脖子。
他的手大指长,扣住神拳怪腿的脖子有如抓鹅。
神拳怪腿的双手后搭,扣住了抓脖的手,十指真力迸发,要抓裂这支手。可惜,发力慢了一刹那。
噗一声响,脊柱挨了一掌。
“我来问口供。”黑煞女魅收剑叫。
神拳怪腿是条好汉,但好汉落在女人手中,尤其是落在黑煞女魅这种女人手中,就不怎么好汉了。
“允中,请到左近搜一搜好不好?”黑煞女魅藉故遣走张允中。她知道有张允中在旁,决不会同意她问口供的手段,她就无法尽情发泄心中的积恨。
“一点也不好。”张允中正色说:“姑娘,我从你的眼神中,已看到仇恨之火已将你的灵智蒙蔽了。除了公孙老狗父子,我不许你残害其他的人。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们毕竟不是没有人性的人。”
“我”
“交给我。”
“我不”黑煞女魅尖叫。
“我坚持。”张允中坚决地说。
“你一定要管我的事吗?”
“不是我要管你的事,姑娘。”张允中苦笑:“这位仁兄知道必死,他会供吗?我在他们的地牢中受尽酷刑,就是知道万无生理,供是死,不供也是死,我何必供出来让他们如意?”
“这好吧,你问。”明白利害,黑煞女魅终于让步。
她不是不明利害的人。
张允中把神拳怪腿拖至一株大树下,离开尸堆。
“三件事,换你一条命。”张允中郑重地说:“你有权决定你自己的生死。”
“我我信任你。”神拳怪腿眼中,涌发希望之光。
“其一,昨晚公孙龙为何不在庄中?”
“公孙庄主早一天离开了,重要的执事人员也不在。至于往何处去了,在下一无所知。”
“咦!强敌压境,他是主人,怎会带了重要的人员悄然秘密离开的?”
“在下确是不知道,恐怕所有的人中,知道原因的人屈指可数。”
“第二件:公孙英躲在何处?”
“他不久前埋葬了生死二门,去找百了谷的人去了。”
“生死二门死了?”
“死了,自杀的。”
武林人对名之一字看得最重。
尤其是那些功成名就的风云人物,失败之后,断送了一世英名,再又成了残废,争回名望的机会断绝,自杀了断该是最好的下场。
“他们活了偌大年纪,仍然输不起。”张允中不胜感慨地说。
“他们已经绝望,不是输不输得起的问题所在。”神拳怪腿黯然说:“他们不愿面对怜悯的目光。”
“你呢?”
“我还有希望,我的腿仍可以医好。”
“好好保持你的希望吧!第三件事:无情剑藏身在何处?”
“他一早带了他姑妈的八名女弟子,一声不吭就悄悄溜走了。”
“树倒猢狲散,这家伙贱得很。”
“我会找到他的。”黑煞女魅切齿叫:“我不信他能上天入地。”
张允中拖起神拳怪腿,在对方的背部拍了三掌。
“你可以走了。”张允中放手说:“今后,离开我还一点,离得愈远愈好,别再让我碰上你。”
“在下记住了。”神拳怪腿努力设法站稳:“在下不是输不起的人。阁下,莽莽江湖,你还有艰苦漫长的道路要走。希望你要像我一样,有勇气接受失败的打击,跌倒了必须从新站起来。两位,后会有期。”
神拳怪腿走了,脚下虽然不便,但脊梁却挺得笔直。
三山别庄毁了,人也散了。
镇江像是一艘快要沉没的船,江湖上与三山别庄有关的人,像是船上的老鼠。船快要沉了,老鼠跑得精光。
张允中与黑煞女魅三个女人,次日先后搜获三个走避不及的人,之后,再也找不到人了。
接引人魔的三艘船,已经向上游驶走。
这天,张允中出现在西门外的运河码头,住进了鸿福客栈。
人怕出名猪怕肥,但志在成名的人例外。
又道是:树大招风。
鸿福客栈不是第一流的客栈,但规模并不小,旅客以往来运河的水客行商为多,当然也招待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
店伙计都是些精灵鬼。
他是近午时分落店的,午膳后不久,刚在房中沏了壶香茗歇息,房门便响起叩击声。
“进来!”他以为是店伙,信口说。
房门开处,外面出现三名穿蓝袍,颇为神气的中年人,表面看,像是地方上的有头有脸人物。
“你们”他放杯而起,颇感意外。
三人举步入室,领先那位留大八字胡,人才一表,颇具威严的人,抢先抱拳含笑施礼。
“在下严重光,匪号是长拳铁掌,冒昧前来拜会,张兄海涵。”那人一开口就流露出江湖味,报出名号亮出江湖人身分:“同来的是敝拜弟江湖客罗光前,小孟尝孟超。”
“请多指教。”江湖客与小孟尝同时客气地行礼,但眼中有重重疑云。
张允中太年轻了,江湖客与小孟尝对他生疑,可说是正常的反应,谁敢相信他这位年轻毛头小伙子,会是毁灭三山别庄的人?
“久仰久仰,三位请坐。”他客套地回礼说。其实,他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三号人物,从何仰起?
这是有内间的中型客房,外间有供旅客接待友朋的起居间,八仙桌加上四张条凳,必要时可设一桌筵席。
客人告坐毕,少不了客套一番。
“诸位枉顾客居,不知有何见教?”他替客人奉茶毕,单刀直入询问来意。
“兄弟在京口镇,有点小基业,规模很小。”
长拳铁掌脸上有足以令人信任的微笑:“多少年来,一直受到三山别庄的排挤,不仅不能发展,连守成也日感力绌。可以说,兄弟的一些人,在三山别庄的淫威下苟延残喘,一直就抬不起头来。张兄这次光临敝地,以雷霆万钧之威,一举毁灭三山别庄”
“且慢,严兄。”他赶忙打断对方的话:“三山别庄的毁灭,与在下没有多少关连,诸位请不要误会。”
“张兄何必谦虚”
“在下说的是事实。”他淡淡一笑:“桃花坞的女匪与接引人魔一群魔道人物,合谋抢劫广东的皇贡。事机不密,被公孙庄主侦悉,乘桃花坞黑吃黑的机会,转手夺了这批红货,因而结下深仇大怨。终于引发了这次三方英雄会于镇江,毁灭三山别庄的大风暴,在下不过适逢其会,无端卷入风暴中心而已。”
“张兄,兄弟此来,不是与张兄论谁是谁非的。”长拳铁掌接着发出一阵豪笑:
“世间是非好坏,老实说,界限模糊得很。俗语说:胳膊往内弯。是非好坏,皆以对自己有利或有害来作权衡的标准。张兄与三山别庄的恩怨是非,局外人不配置喙。三山别庄的毁灭,大快人心是比青天白日更明白的事。”
“在下不明白严兄的意思。”
“在下的意思,一点就明白。二弟!”
“兄弟在。”江湖客应诺。
长拳铁掌颔首示意。
江湖客立即从怀中取出一只缕金饰匣,长八寸宽六寸,放在桌上推至张允中面前,信手打开匣盖。
宝光耀目,金、白、红、绿四色光芒耀目生花。
金雕的展翅鹰,八颗珍珠,红宝石凤钗,祖母绿如意长命锁片。
“这是干什么?”张允中讶然问。
“这是咱们兄弟的一分心意,尚祈笑纳。”长拳铁掌抱拳笑说。
“老天爷!如此重礼,在下岂敢生受?”张允中苦笑:“在下与诸位素昧平生,无功不受禄”
“张兄,不瞒你说,兄弟是有求而来。”
“有求而来?这”“咱们兄弟,代表镇江这三十年来,受尽三山别庄欺压迫害的同道,向张兄致意,请张兄接受所有道上朋友的请求,领导咱们在镇江建立根基,彻底打击公孙老狗卷土重来的阴谋。”
“张兄。”江湖客接口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据咱们所知,三山别庄的重要人物仍在。如果张兄不在此地,公孙龙父子会在最短期间,重建三山别庄,重建他的势力范围。咱们这些人,谁也别想混了。”
“张兄,三山别庄仅设在镇江的江湖行业,无所不包。”小孟尝也抓住机会补充:
“咱有把握接收过来。加以有效的整顿,一年除了开支之外,净赚三五万银子绝无问题,如果轻易放过,别的地方决不会有这种机会了。张兄,值得接收的。”
以一个初出道的年轻人来说,这种机会一百年也碰不上一次,有如平步登天,名利双收春风得意。
只要他点头,三山别庄在大江两岸的基业就是他的了。当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总算走出一大步,走一步总比不走好。
但他不能点头,目下他还没培植自己的亲信人手,对长拳铁掌这些人的底细,他毫无所知,怎能贸然点头?
假使长拳铁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混混,根本经不起风浪,没有号召力,日后岂不前途多艰?
“很抱歉。”他委婉地说:“在下初出江湖,什么都不懂,必须多历练一些时日,打算四出闯荡多了解江湖情势,还不想安顿下来。诸位都是江湖前辈,又是本地的人,足以支撑三山别庄毁灭后的局面,用不着借在下出头露脸,你们一定可以建立自己的地盘。”
“除了张兄之外,没有人能撑得起这面大旗。”长拳铁掌说:“人的名,树的影。
张兄已是名震天下的风云人物,也只有张兄才能镇得住公孙老狗那群狗党。张兄,咱们是心悦诚服恭请张兄出面领导的。说现实些,没有张兄出面,咱们混这分口食十分困难,混乱争夺的局面将难以收拾,血腥的情势将愈演愈烈,实非江湖之福。”
长拳铁掌不是一个高明的说客,但态度的诚恳很容易博取对方的信任。
张允中既不是老江湖,个性也不奸不滑,与长拳铁掌这种脸呈忠厚,心机深沉的人打交道,简直亳无还手之力,完全落在对方的掌握中。
没有人能抗拒奉承,没有人能摆脱名枷利锁。
眼看他不得不答应,幸而房门再传出叩击声。
“请进!”他信口说。
店伙推门而入,毕恭毕敬呈上一封拜帖。
“府城吴大爷吴鸿奎,派小管事吴七前来投帖。”店伙欠身说:“人现在店堂听候。
张爷如果有口信,小的这就要他前来听候吩咐。”
长拳铁掌三个人一听吴鸿奎三个字,脸上全都变了颜色。
“宴会订于后日傍晚,不急。”张允中看完拜帖向店伙说:“请转告吴管事,明天在下再派人回话。”
“小的这就转告吴七。”店伙应喏告退。
店伙一走,长拳铁掌三个人互相打眼色。
“张兄,吴大爷也是镇江一霸。”长拳铁掌向张允中笑笑说,脸色仍然有点不正常:
“表面上,他与公孙龙分庭抗礼,不怎么卖三山别庄的帐,与官府有比较密切的交情。
但骨子里却是与公孙龙沆瀣一气的密友。张兄与他打交道,必须千万小心上当。”
“在下会小心的。”张允中微笑:“多谢严兄关照,在下十分感激。”
“张兄,兄弟的建议”
“严兄的盛情,在下心领。”张允中将礼匣推过:“在下仍是一句话:初入江湖还不想安顿下来。不管怎么说,在下深感盛情,日后有暇,当趋府向诸位专程拜候,请多关照。”
长拳铁掌显然对吴大爷颇有顾忌,不再进一步游说,再客套片刻,喝完茶客气地告辞。由于张允中坚拒收礼,只好把价值千金的拜匣带走。
半天工夫,共接了六张拜帖。
最后一张拜帖,竟然是远在苏州号称苏杭仁义大爷,绰号叫金眼狮的韩家骅,派专人送来请求约期会晤的拜帖。
之外,还接见了三批人,都是途经镇江,闻风前来拜会一观丰采的江湖人士,一连串的奉承,称兄道弟好不亲热。
他不胜其烦,耳根难静。
晚膳时分,他总算尝到一个突然出名窜红的江湖新秀滋味,这滋味并不怎么合他的胃口。
客栈的食厅有两间门面,不但供应店中旅客的酒食,也对外开放,门面上的金字招牌就叫鸿福楼。
楼上的雅座,食客大都是颇有身分的人物。
张允中已经是有身分的人,一进食厅,店伙计就巴结地将他引上楼座。
楼上分为四座小厅,店伙请他在近街窗的一付座头落坐,先送来一壶茶。他要了几味下酒菜,来两壶竹叶青。
还没到掌灯时分,楼高窗大,落日余晖照得满楼红光。食客约有三成,必须等天黑掌灯时,才是食客满座的时分。
酒菜刚上妥,店伙撤走了茶具,他就看出气氛不对了。
感觉中,真有风雨满楼的意味。
右侧不远处一付座头,来了两位齿白唇红的佩剑年轻书生,其中一位背向着他,他没看到对方的面容。
看另一位书生的像貌,他不由心中喝彩,玉树临风,正是这位书生的写照,身材修长,煦煦温文真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右首不远处另一某,是三位像貌威猛,身材壮实,骠悍之气外露的中年大汉,一佩剑两佩刀。
佩剑的人,像是地位最高的人。
对面的另一座小厅中,食客五桌,倒有三桌是佩带兵刃的武林人,似乎所有的目光,全向他集中。
这就是名人的滋味,永远是旁人注意的焦点,不习惯受人注意,走到什么地方都不自在,甚至有麻烦。
果然麻烦来了,刚喝了一杯酒,那位佩剑的中年人,放下杯离座,向他的桌前走来。
他就意会到有麻烦,对方的神色也明显的表示出麻烦,嘴角有不怀好意的邪笑,眼睛像狼,凶狠的神情会令胆小的人发抖。
他放下酒杯,抬头注视这位怀有敌意的人。
“你就是张允中?”中年大汉问,眼神怪怪地。
“正是区区在下。”他平静地说:“兄台贵姓大名呀?有何指教?”
“在下姓伏,伏元亮。哦!你老兄真是张允中?”
“如假包换。”
“你很年轻。”
“不小了,足以在江湖闯荡。伏兄,有事吗?”
“听说你毁了三山别庄。”
“伏兄以为如何?”
“在下不相信,可能是传闻有误。在下从南京来,途经此地,一下船就听到张兄毁了三山别庄的消息。”
“伏兄就当作传闻有误好了。”
“在下宁可相信是真的”“为何?”
“这表示阁下极为出色,了不起。这也表示在下找到武功出类拔萃,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伏兄的意思”
“在下向你挑战,看你是不是具有真才实学的英雄人物。”伏元亮总算明白表示出来意了。
“抱歉在下从不接受挑战。”他一口回绝。
“你会接受的。如想不接受,请阁下即席宣布,毁掉三山别庄的事是骗人的。张兄,你会宣布吗?”
“没有这个必要。”
“那么,阁下是接受了。明日午正,在下于北固前峰,甘露寺东面的悬巖恭候大驾,过时不候。”
“在下忙得很,不会去的。”
“什么?你不是怕死吧?”伏元亮沉声叫,嗓门够大,全楼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泥菩萨也有土性,他心中大不高兴,淡淡一笑,吸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悦。
“老兄,你怎么说,悉从尊便。”他举壶斟酒,脸色平和:“真的,在下的确忙得很,而且没有接受挑战约会的习惯。在下与伏兄素昧平生,没有必要,对不对?坐下来吧!喝两杯大家交个朋友”
“胜得了我伏元亮,你才够资格与伏某交朋友。”伏元亮的嗓门更大了:“姓张的,你要招子放亮些。不错,你我素昧平生,但公孙庄主是咱们黑道朋友的仁义大爷,在下忝为黑道人,对公孙庄主怀有七八分敬意。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你能说在下与你素昧平生,没有挑战的必要吗?”
“伏兄”
“你答应了吧?”
“抱歉,在下无此雅兴。”
伏元亮冷哼一声,突然出手一挥,桌上两碟菜被扫飞,乒乓乓撞碎在厅柱上,菜馐飞溅。所有的食客,皆屏息以待。
“你还能不接受吗?”伏元亮的嗓门像打雷,气势汹汹咄咄逼人。
他淡淡一笑,向四周瞥了一眼,全楼食客的目光皆向他集中,店伙躲得远远地发抖。
伏元亮的两位同伴,是所有食客中站起来的人,虎视眈眈,似乎准备过来了。
“小二,再给我两道菜。”他向在远处发抖的店伙平静地叫:“账一并算好了。”
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按理,伏元亮应该心满意足,见机下台,日后大可向江湖朋友大吹法螺。
可是,伏元亮不是得了些少便宜就满足的人,内心中认为张允中不但是怕死鬼,也小看他姓伏的,所以拒绝挑战,因此怒火更旺。
可一不可再!伏元亮犯了禁忌,再次出手,大手一伸,要抓一只菜碟,泼向微笑着的张允中。
“你太过分了。”张允中说。
数十名食客,谁也没看清他是怎样出手的,但见眼一花,伏元亮的手还没沾上菜碟,掌背已被他的手扣住了,人并没站起来,他的手真够长的。
伏元亮吃了一惊,左手本能地一掌劈向他的脉门。
仍然慢了一刹那,张允中倏然站起,砰一声响,铁掌来一记霸王敬酒,正中伏元亮的下颚,同时左手一松。
伏元亮踉跄急退,狂乱地伸手拔剑。
人影冲到,快得令人目眩。
“噗”一声响,铁掌落在右肩上,力道惊人。
伏元亮身形下沉,拔剑的手抬不起来了。
双方无仇无恨,通常不会下重手伤人,张允中这一掌用的不是内家掌力,虽然沉重,但伤不了筋骨。
伏元亮总算禁受得起,惊恐之下顿忘利害,不等身形恢复挺立,猛地起脚急挑张允中的下阴,相当歹毒,速度十分惊人。
张允中不再客气,疾退一步,巨手一伸,便扣住挑来的胫骨,大喝一声,扭身便摔。
伏元亮倒飞而起,手舞足蹈向抢来相助的两名同伴飞砸,势如雷霆。
两同伴大惊,左右一分同时出手,将人接住了。
“伏兄”两人将伏元亮扶正惊问。
“用兵刃拼他”伏元亮惊怒交加厉叫。
张允中已坐回原位,泰然举壶斟酒,似乎刚才并没发生任何事故,神色十分从容镇静。
刀鸣剑啸在耳畔轰鸣,一剑两刀出鞘,三面一分,已完全控制住安坐不动的张允中。
张允中佩了单刀,但这时已没有拔刀的机会。
“姓张的。”伏元亮厉声说:“不要以为你毁了三山别庄,便认为江南无人。”
“不要说废话。”张允中放下酒壶,但手仍未放开:“只要说出你的打算。”
“你不死,江湖大乱不止。”
“非杀我不可了?”
“是的,你应该比我还要明白。”
“你们三个人一剑双刀,要一举杀掉我?”
“是的。”
“好,你发令动手吧!”
“我会的。”
“你一定不允许我有拔刀的机会。”
“你可以猜。”
“不用猜,像你这种一文不值的混混,为了你自己的利益,你甚至会用小刀子从你老爹背后插一刀。你根本就没有种,你没有凭真本事在江湖正大光明争雄的勇气,你只是一个卑鄙的机诈小人,只知用阴谋诡计仗势害人的混蛋。”
“狗娘养的哎”伏元亮破口大骂,嘴吧自然张得够大,等发觉怪影入目,已经来不及了,小酒杯带着满杯酒,从张允中的左手飞出,一闪即至,奇准地射入口中,杯与齿接触,发出清脆的暴响,酒直灌入喉,仰身急退,吃足了苦头。
同一瞬间,两个刀势将发的人,站在原处发僵,脸色惊怖,像是失了魂。
两位英俊的书生,分别站在两人身后,左手扣住后颈,右手的描金摺扇抵在右耳后藏血穴。
张允中淡淡一笑,依然安坐不动。
两书生之一是张三,难怪一直背对着他。
同时,他看出张三已换了一张英俊的面具,制工也精巧多多,但内行人仍然可以看出是面具,逃不过行家的法眼。
他之所以对小张三有兴趣,就是因为这不伦不类的面具而引起的。
“世间居然有你们这种不知死活的,莫名其妙的混球。”那位没戴面具的英俊少年书生冷冷的说:“就凭你们三块朽料,秤起来不足半两的贱骨头,居然胆大包天,公然在大庭广众间,向挑了三山别庄的英雄挑战。你们的武功,一定比三山别庄数百高手都强了,好,本秀士倒要看你们是如何高强。”
“哎唷饶饶命”被扣住后颈的人丢刀狂叫,痛得混身在发抖。
伏元亮骇然变色,挣开了张允中,突然冲上,一剑挥向秀士的后腿,围魏救赵,逼秀士释放同伴。
秀士哼了一声,身形略转,狂叫饶命的大汉身不由己,凶猛地向伏元亮的剑撞去。
伏元亮大骇,百忙中扭身抽剑。
秀士却从侧方一闪而至,描金摺扇闪电似的连抽两记,伏元亮与被摔出的大汉各挨了一击,全抽在耳门上,力道恰到好处。
两人叫了一声,昏天倒地摇摇晃晃,先后失足跌倒,挣扎难起。
被小张三控制着的另一名大汉,惊得手脚发软。
“放放我一一马”大汉丢掉刀哀求:“我我们是是奉命前来试试探的。伏兄不不该逞能,他他不信张张允中真有那么大的本事”
“你们奉谁之命前来试探?”小张三问,扣颈的手劲道略减。
“飞虹剑客田铮。”
“哦!扬州第一霸,他这条长龙过江来了。”
“田爷想想接管镇江的码头。”
“哼!他的胃口不小。”
秀士在张允中的右首落坐,向小张三打手示意。
“叫他们滚吧!”秀士说:“飞虹剑客想来硬的,狗改不了吃屎。镇江的江湖朋友还没死光呢,那轮到他过江来充老大?”
人打扮像儒生秀土,说的话却充满江湖味,吸引了全楼食客的注意。这些话是说给镇江的江湖朋友听的,果然收到预计的效果。
“把他们的耳鼻割了再放走。”立即有人高叫:“让姓田的知道镇江还有人在,他必须守本分,不要把爪子伸过江南来。”
“咱们如果推举一位大爷司令,也应该推举张爷当家。”
另一角落也有人附和:“张爷请下令,在下动手割下他们的耳鼻示警。”
“算了算了,你们就别起哄啦!”小张三放了大汉说:“张大哥不曾在贵地当家,你们与飞虹剑客结怨,尔后麻烦大啦!江南江北那有宁日?”
伏元亮三个人,像丧家犬般狼狈窜走了。
小张三走近坐在左首盯着张允中微笑。
“很神气是不是?”小张三笑问:“一鸣惊人,成名人物的滋味如何?”
“麻烦透顶。”张允中苦笑:“整个下午,被那些各方好汉吵得晕头转向。老三,谢谢你啦!你这位”
“江湖秀士欧阳大哥。”小张三替他引见,说出绰号和姓,但不道名:“你一眼就看出是我?”
“你的面具好像故意让我看的,故意引起我的注意,不错吧?”张允中笑笑,向江湖秀士抱拳施礼:“欧阳兄,也谢谢你。你那一手引力术,委实高明,轻轻一带一扭,铁塔似的汉子成了稻草人,任你掀摔晕头转向。”
江湖秀士一双深湛的虎目,不转瞬地凝视着他,眼中涌发闪亮的神彩,并不时察看小张三的眼神反应。
“不要捧我啦!当然我知道你高明。”江湖秀士一笑:“我手上这点功夫,见笑方家。张兄,你还留在镇江,有理由吗?”
“我在找公孙老狗父子。”张允中说:“我宁可找到他们彻底了断,不愿等他们暗中缠住我。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唯一避免明枪暗箭的妙方,是找到他们斩草除根,永绝祸患。”
“他们已经不在镇江了。”小张三接口:“我想,你应该已经得到消息。”
“咦!我为何已经得到他们离境的消息?”张允中惑然问。
“你有桃花坞的女匪在暗中奔走,她们神出鬼没,人手众多,消息比地头蛇还要灵通。”小张三的口气显然有不满:“还有黑煞女魅隐身在暗处,那鬼女人绰号称魅,名号响亮的老江湖。老大,你可真是艳福不浅,一大堆女人在暗中做你的羽翼,你”“你别胡说好不好?”张允中苦笑,举手召来店伙:“重整杯盘,换几味菜,来两壶醇而淡的女儿红,在下要请两位好朋友聚一聚。”
“不要。”江湖秀士向店伙摇手:“张兄,你再这样公然亮像,将不断有人来打扰你。”
“这”“我们走。”江湖秀士离座而起。
“走?我还没进食”
“走吓走嘛!”小张三拉住他的手膀:“我们另找地方,找不会引起蛇神牛鬼的地方谈谈。欧阳大哥消息灵通,他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走啦!”
“除非你想做镇江的大爷,不然,最好今后的行动保持隐秘。”江湖秀士接口说:
“像伏元亮这种公然挑衅的事件,将会不断的发生,你不烦?吃顿饭你也休想平安。”
“好,我们走。”张允中推凳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