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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晶的伤在爱情的滋润下很快就好了。伤好后过了许久,母亲才知道晶受伤的事。那次母亲扒开晶的肩头,看着晶肩头留下

    的伤痕,号啕着大哭了一场。从那以后,她更担心晶。晶的昼伏夜出,让母亲提心吊胆。母亲经常在夜里醒来,趴在窗前听着

    外面的动静。父亲见了后就冲母亲说:你有毛病呀,晶又没有到干休所来抓坏人。

    父亲虽然这么说,仍没能改变母亲对晶滇心吊胆。那时,母亲就一门心思巴望晶早日结婚,她是过来人,知道女人一成

    家,有了孩子,再野的心也该收了。如果晶收了心,不再昼伏夜出了,那她的一颡心也就安生了。母亲在睡不着觉时就感慨:

    做女人不易,做个好母亲更不容易。

    但晶似乎一点也没有结婚的迹象,昼伏夜出不说,每次回到家里,只要母亲一提结婚的事,晶就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样子

    ,弄得母亲说也不是想也不是。晶每次一离开家,母亲就开始为晶祈祷,她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父亲看见了

    ,曾训斥母亲:你还是老兵呢,给军人丢脸。

    父亲这么说了,母亲还照例这么做。反正在家里,关起门来谁也看不见,也影响不到哪里去。做个母亲不容易,父亲这么

    一想之后,也就随母亲去了。

    母亲不仅要为晶操心,更为海操心。她现在仍隔三差五地去看海,每次去,海都伏在桌子上奋战着。海说在写小说,海已

    经奋战了几个昼夜了,头发乱了,眼睛也红了。那一次母亲看见海正把头扎在水龙头下冲冼着,海光着膀子,一副赤膊上阵的

    样子。母亲发现海瘦了,也就是那一次,母亲在海面前哀求地哭了。老年的母亲愈发地变得多愁善感,动不动就流眼泪,跟个

    小姑娘似的。母亲一边哭一边央求海,希望海能跟她回家。他写小说就写,半夜母亲端个汤送个水也方便。海听了母亲的话,

    把脖子梗了,没好气地说:我当不成作家,就不回家,不能让人家小瞧了。

    海说的“人家”自然指的是父亲,还有林。母亲千劝万劝的也不起一丝一毫的效果,无奈的母亲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母亲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这辈子怎么碰上这么一群不知好歹的人呢?父亲就不用说了,母亲已经领教过了,都一辈子了,吵了一

    辈子争了一辈子,结果父亲还是父亲。林当年当兵,为了和父亲争个曲直,一口气十几年没有回家,现在娶妻生子了,当上了

    师长才回来。经常给家打个电话,问询一下父母的身体,偶尔也打听一下弟、妹的近况。在母亲的心里,林已经正常化了。母

    亲认为晶会让她省心一些,女孩子嘛,没想到的是,晶更不让人省心,扎在一堆男人中间,舞枪弄棒的,弄得母亲的心一抖一

    抖的。三十来岁的大姑娘了,也不结婚,整日没白没黑地在外面疯着,让母亲一点也不省心。海从小到大都是一副姑娘般的性

    格,自尊心比谁都强。按理说,他学习不好,没父亲什么责任,兵没当好更没父亲什么责任。他这没当好那没当好的,在一般

    人的眼里,海这个人就废了。现在又要当什么作家,说什么混不出个人样来就不回家了,看样子,海这种一意孤行要进行到底

    了。

    母亲受不了了,她无论如何要拯救海。在她的印象里,只要海有个姑娘能拴住他的心,这孩子还是可以救药的。那么又有

    哪个姑娘能走进海的心灵呢?母亲吸取了前几次失败的教训,这次,她要为海张罗一个知根知底的。

    那一年,干休所李满屯的姑娘大学毕业了。李满屯给父亲当过后勤部长,现在也住进了干休所。李满屯的姑娘叫李纹,学

    的就是中文。海当年梦想着学中文,结果没考上,后来当兵去了。李纹姑娘毕业后,现在一家中学当老师,也是老大不小了,

    高不成低不就的样子,介绍了无数的男朋友,她愣是没有一个看上眼的,让父母也跟着操碎了心。

    那天在干休所里,母亲和李满屯说起了各自的儿子和女儿,都是一脸的愁容。后来李满屯一拍大腿说:小时候,你们家的

    海和我家的小纹是不错的,还不如让他们那个呢。

    李满屯这么一说,母亲眼前呼啦一下子就亮了,她也一拍大腿,可不是咋的,就这么定了!

    母亲为了慎重,她和父亲要把李纹小姐叫到家里过目一番。李纹小时候他们是有印象的,扎着两个小辫子,跟在海这些男

    孩子后面疯玩儿。自从住进干休所后,尤其是李纹上大学一直到工作,他们已经很难再见到李纹了。毕竟是年轻人和老人活动

    的空间不一样了。

    很快李纹小姐在李满屯的安排下来家了一趟,由李满屯陪着。谁都没把话说破,三个老人大着嗓门说一些山高水长的话,

    李纹像小猫似的这看看那瞧瞧,乖得很。后来,她在一本影集里看见了海的一张照片,她的眼睛就亮了。李纹上过四年大学,

    现在又是人民教师,她的情商是不低的,父亲带她到这里来,她心里是什么都明白的。也就是说,这么多年她心里一直记挂着

    海,以前谈过那么多男朋友都没有成功,多多少少和海有一定的关系。

    李满屯带着李纹小姐走了之后,父亲和母亲有了如下对话。

    母亲说:老石呀,你看这姑娘咋样?

    父亲说:我看差不离,海那小子都要成了废人了,能找这样姑娘当老婆就算老石家祖坟烧高香了。

    母亲也说:这姑娘乖得跟猫似的,我打心眼儿里喜欢。

    父亲说:那就这么定吧。

    母亲为了安排海和李纹见面也是费了一番苦心的。星期日的时候,她把父亲打发走了,然后给海打电话,她在电话里有气

    无力地说:海呀,妈病了,快不行了,你要是回来晚一步,就不一定见到妈了。

    海对母亲的电话将信将疑的,以前母亲也骗过海。这回海就说:妈,你别骗我,你知道“狼来了”的故事吗?

    母亲说:妈现在快不行了,啥都记不得了,你快回来吧。

    母亲最后又说了句:你爸不在家,你不回来就没人管我了。

    母亲这句话起到了作用,就是母亲骗他,只要父亲不在家,他回来一趟也是可以的。于是他暂时和他心爱的小说告别,匆

    匆地回来了。

    海一走进家门,就发现又一次上当了。母亲正和李纹小姐在客厅里谈笑风生呢,海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站在那里。母亲就

    扑过去,她怕海半途而废缩回去,以前曾经有过这样的教训。她一把把海拽进屋内。母亲说:海,你看谁来了。李纹小姐也站

    起来了,她又乖得跟猫似的了。海自然认识李纹,虽说几年没见了,但海对她一点都不陌生。

    海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来干什么?

    两人就怔在那里。

    还是李纹小姐有涵养,不仅没有恼反而笑着说:我来看你呀。

    海别无选择,只能坐在沙发上了。母亲见势也就上楼了,但她的每根神经都没闲着,不停地引颈谛听着楼下的动静。她希

    望海和李纹说得时间越长越好,最好是谈着谈着就不走了。

    楼下的海和李纹并没有说什么,大部分时间是李纹在说,说自己的大学生活,说当人民教师靛验。海冷着脸听,态度自

    然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李纹说了一气才反应过来,冲着海说:你怎么不说话?

    海站起来说:你有话找我妈说吧,我还忙着呢。

    然后冲楼上大声地喊:妈,没事我走了。

    海真的走了。等母亲从楼上走下来,海已经没影了,只剩下形只影单的李纹站在那里。最后李纹留下一句话:你儿子怎么

    这样?说完也走了,母亲的心又凉了。

    父亲很快就回来了,其实他并没有走多远,他一直在附近观察着动静。见海和李纹相继走出来,他就感到没戏了。一进门

    便冲着发呆的母亲说:我说过海这小子是扶不上墙的东西,以后他的事咱们少管。

    母亲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后来这事让晶知道了,晶大咧咧地说:你们别管了。我知道海喜欢什么样的,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晶果然说到做到,没多久,晶便领着一个叫杨花花的女公安出现在海的面前。杨花花刚从警校毕业,正在晶的手下实习,

    现在晶已经是中队长了。杨花花二十有四,她长得和名字一点也不相符,身体很健壮,有点黑,经常放声笑,还能喝酒,也大

    块吃肉。这都是后来海了解到的。

    当晶带着杨花花出现在海的面前时,海的一双眼就直了,他痴痴呆呆地望着杨花花。杨花花就笑着冲海说:你小子看啥呢?海被爱情击中了。从那以后,人们经常可以看到,海像个小学生似的手捧着鲜花站在公安局门口,等着杨花花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