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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头顶的天空是昏黄的。从远处稀薄的空气里传来原始的召唤的声音,西凉,西凉。她寻声望去,象海藻一样的白色长发如流水一般随着她轻轻的转身,盖在脚上,那么温柔。一阵绿色的荧光朝着自己飞来,伸手想去触摸,却是碎了的。如花瓣一般轻轻的落在眉宇之间。那声音又传来。西凉,西凉。指间的荧光慢慢的消失,于是那清晰的声音也开始一点点的消失。
忘忧湖又开始翻腾着愤怒的江水,直至周边的岸上的肥硕的花朵全部被水淹了,才开始慢慢的退去。
西城似乎陷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浩荡之灾,大有灭亡的前兆。西城的上空是抹不去的紫色的雾霭,还夹杂着一抹一抹的胭脂红,颇有死亡的气息。一地的荒凉。只剩下乌鸦环着整个西城的上空低低的叫着,然后离开。
西凉把逆光的顾灵仗轻轻的放在长袍里,运用古老的召唤术召唤到了火麒麟。倚在它的身上,看着小药围在她的身边,光着小脚,用手掬了一捧水,撒在地上,欢快的叫着,浑然不知整个族人已经开始转移到别的国土生存。
西凉轻叹了一口气,叫着了小药,小药,这几日来,你是否见过奶奶。小药用她稚嫩的语气回答着,见过呢,就在昨天,她在萤火之森,她有叫你,你没听到么,姐姐。西凉这才知道自己已经犯了多么大的错误,她错误的以为奶奶还是可以出现的。手指上的时光指环又闪亮起绿色的荧光,像是萤火虫一样轻轻的绕着自己一圈圈的转着。恍惚中西凉闭上了眼睛,眼前又是那个少年。
那个时候,西凉的耳边又开始产生幻觉。西凉扣动着手指,给自己下了一层结界。可是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换成了轻柔的歌声,飘在整个西城的上空,化成樱花花瓣轻轻的落下,落在地上的时候,那花瓣便全部成为了银币和十字架。西凉看到他身边的族人因为灵力不够强大,于是在瞬间便化开了。那么自然的消失。
这个时候西凉才知道,原来,灾难真的来了。而身边的小药却不知道,竟还踮着脚尖在堆满横尸的黑色土地上跑了起来。西凉朝小药跑去,在俯身的时候,却是另一双手将小药托起的。那手被黑色的长袍遮住,西凉抬头,然后看到了将小药托起的那人,那是一个老妪,穿着黑色的长袍,泛着荧荧的绿光。她对着西凉笑的时候,皱纹拧在一起,像是一朵干枯的花突然就遇见了春天,开的声声不息。平平的铺在了西凉的心上,一阵温暖。
西凉失声叫了她一声奶奶。那声音尽管低低的似在喉咙里没有完整的发出声来,她却也是听到了的。竟应了一声。然后将手放在她的眉心说,吓到了么。西凉点点头,手指上凝聚的灵力也渐渐的散去。如流萤一般。那老妪叹了一口气说道:“孩子,怕是无家可归了吧。”西凉没说什么,倒是小药,在那老妪的怀里说西凉姐姐说奶奶去了很远的地方。那声音虽然稚嫩,却声声将西凉的泪说了下来。老妪安慰的说:“不如和我回去吧。”西凉没有回绝,却也没有答应。老妪拍着她的肩膀说,以后你就叫我奶奶。
奶奶带着西凉只是一个转身,便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西凉回头,却发现身后的西城瞬间坍塌,在眼底化为乌有。连同那场没有完结的战争也结束了。
西凉跟着她轻轻的走,在一个很高的城堡下停了下来。奶奶指着那城堡说,西凉,以后这便是你的家。话音落在地上,刹那间,字字如繁花盛开,生出纠结缠绕的藤蔓通往那向月的窗口。西凉一脸的诧异,小药却拍着手叫了起来。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奇怪却又美好的幻术吧,不象以前在西城的时候的幻术那般残忍。
奶奶一脸安详的站在西凉的面前,将手对着满月,轻轻的旋转,西凉的眉间阵阵的清凉,那个时候西凉感觉自己身体里的灵力像是翻腾的忘忧湖水,无比的强大起来。
西凉,从今天起,我便是你的奶奶。
若风一样离去,所离之地,遍是绿色的荧光,映着黑色的长袍。西凉不知怎的就笑了起来了。她的脑海里满是奶奶的模样,她想起那天是满月,嗜血族的人都开始四处去猎杀生灵,奶奶轻轻的俯在西凉的耳边说,西凉,你等着,奶奶去去就回来。满月将西凉的骨髓照的发凉。奶奶说嗜血族的人全都要依靠吸食血液才能存活下去,而奶奶从未让西凉猎杀过一个生灵。奶奶说那是伤害。
可是奶奶再也没有回来,再也没有。漫天都是凌空而至的银币和十字架,奶奶也没能幸免。恍惚间西凉闭上了眼沉沉的睡了下去,睡梦里是一片金黄的麦子,西凉站在麦地中间,而对面是奶奶微笑的站在那里,西凉光着脚,朝前跑去。却怎么也去不了尽头。
西凉的眼泪顺着眼角温顺的落下,砸在枕头上。这一砸便是整整一宿。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奶奶安静的站在西凉的面前,说:“西凉,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奶奶为什么我是嗜血族的?答非所问。
奶奶看着一脸无辜的西凉,摸着她的脸庞说,孩子,你和我去了这个地方便知道了。
西凉用手拽着奶奶的长袍,奶奶将左手手指上的戒指轻轻的转动,时空转换。西凉的身边满是花瓣,无比的清香。奶奶将一片花瓣拈起,贴在西凉的眉心,那樱花花瓣便像是胎记一样印在了西凉的眉心。
西凉好奇的问道,奶奶为什么要将这花瓣贴在我的眉心。
傻孩子,你可知道你们嗜血族的族人长的模样都是这般,红眼绿眸,一头如瀑的白发,还有精灵一般的尖尖的耳朵,奶奶老了,给你一个印记,做为记号,你就丢不了了啊。
满是疼爱的语气。西凉感觉到自己眉心的花瓣盛开了,向阳的开出一额头的繁花。
西凉抬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石碑,上面写着:和平街。奶奶说,西凉,你看,这里的人们是什么样子的。
西凉顺着奶奶手指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奶奶用手指给她看的人都是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眸子。奶奶解释道,西凉,你看,这便是世界,所有的不同的生灵便组成了这个世界。所以,西凉,你不必问为什么你是嗜血族的,你懂么?西凉这才点了点头。
这时,西凉听到一个孩子婴婴的哭声。西凉寻声望去,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男孩子在吸着鼻子小声的哭着。
西凉走了过去:“你哭什么啊。”
那男孩子头也没抬的说:“我的书被他们弄破了。”
“哦,我看看。”西凉边说边扣起食指,并将食指放在了唇间,再将手轻轻的抚摩过去,那书顷刻间便如崭新的一般,泛着荧荧的绿光。男孩子发出了惊奇的笑声,这才抬起头看着西凉。
许久,那孩子眨着眼说:“嘿,你真好看,像仙女一样,我好喜欢你啊。”
那句话象是春风一样,轻轻的从西凉的额头掠过,西凉听到心底有花朵盛开的声音,轰的一声,生生不息。
西凉用带着绿光的手指指着那个男孩子的眉心轻轻的画了一个圆圈,然后离开。
男生说:“喂,你为什么在我的眉心乱画啊。”
西凉笑着说:“你不是说我是仙女么,可是我是笨仙女啊,我要在你的眉心留下记号,到时候才能找到你啊。”
“怎么,你不是和平街的孩子么?”那声音紧跟着西凉的话问来。
“不是呢。”西凉摇摇头,对着他笑了起来。
“那你住那里呢?”
西凉将手扬起,指着昏黄的太阳:“呐,等太阳落了,月亮就升起了,我就在那里面住呢。”昏黄的光线照在西凉的手指上,格外的漂亮,可以看见她手上细细的青色的血管。
那男生抬起了头,睁着大大的眼说,真的么。
那边是奶奶叫她的声音,西凉,我们该离开了。
西凉朝着他挥手,并叫着说,喂,我说的是真的,我住在月亮上,我叫顾西凉,你要记得我啊。
你等等。那男孩子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西凉回头,男孩子将手里的书朝着她递了过来,诺,这本书送给你了。
西凉将书接了过来,放在怀里,有点不舍的说,我走了哦。
转身,时光指环轻转,又是一袭花雨在身边散开。拈了一朵,那花蕊满是少年的轮廓。他皱着鼻子小声的哭的样子,他说你真好看,我好喜欢你呀时嘴角上扬的样子。他在她背后大声的叫着,喂,你也要记得我,我叫苏小念,苏小念的苏,苏小念的小,苏小念的念时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只不过只是一个黑发的少年。只不过是说了他喜欢她,为什么整个心底都像是要开花了一样,攒的全是骨朵,只要他的一个微笑,遍地盛开。
晚上西凉躺在床上,将书拿出,搁置在靠窗的桌子上,烫金的大字:小王子。西凉的眼前忽的掠过少年的脸,是,在她的眼里,他就是王子。
西凉细细的读了起来,字里行间流淌着温柔的水般轻轻的印在西凉的心里。等爱的狐狸始终站在小王子的背后,一直一直等爱。不自觉的被那故事感动的掉起了泪来。不知怎的,西凉竟想起了苏小念。
苏小念。如果,你是那王子,我便是那等爱狐狸。始终在你的背后。
小药从梦里醒来,叫着姐姐,你怎么哭了。那声音含糊不清,却字字深情似海。西凉用手轻轻的磨着小药的头,乖孩子,快点睡吧。一直以来,小药都在自己的身边,西凉总是尽可能的去疼她,不想让小药受太多的苦,这也是奶奶去世以后,西凉唯一的心愿。
西凉一边安顿小药睡下,一边起身走到窗子前,俯身望下。她在想,那少年会不会看到这离月亮这么近的城堡呢,那少年会不会刚好看到我呢。
那时,奶奶正在古堡下面,黑色的长袍凛冽,被风灌的满满的,泛着荧荧的绿光。西凉第一次看见奶奶的脸,那张脸在昏黄的照射下,显得异常的温柔。她的手指修长,指尖上是银白的光,每在空气中挥动一次,便有一道弧线落下,闪着荧荧的光。那一刻,漫天都是温柔。恩,是温柔,西凉再也找不到更适合的词了。
只是西凉却不知道奶奶到底是在做什么。她看着奶奶的手轻轻的旋转,似乎很费力的样子。天是少了一角的,出来了半张脸,却分明是罗刹的模样。一双手里的追命仗在黑暗里划出明亮的光。
“堇年,你答应我好么,西凉这孩子真的是很好的,你为什么要对她穷追不舍。”奶奶对着罗刹说。
“不行。”回答的简单却又决绝,那声音听起来就给人冰冷的感觉。
“堇年,就因为她是嗜血族的族人么。”
“对,如今嗜血族只剩下她一个,还有一个叫小药的余孽,当年,从璎珞背叛我的时候,我就发誓我要将他的族人斩尽杀绝。可是,你一直在护着她,我念你是我姐姐,便没有伤害她,可是,我始终不明白,你为的是什么。”那个被奶奶叫做堇年的说道。
“堇年,她是璎珞的孩子。”
“那我就更要杀她。当年若如不是璎珞,和凉生在一起的便是我堇年。而不是她。”
“可,堇年,感情的事情就是这样,谁也说不清楚。所以,堇年,不要在记恨了。好么,那孩子,好歹也是你妹妹的亲生。你背离了自己的族人,选择投奔罗刹。诛杀了你的族人,已是大错,为的是什么,只是你的所谓的感情,那我问你,这西凉是你的妹妹的女儿,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你真要一错再错么。”
奶奶的声音清晰的入了西凉的耳朵里,瞬间,原本被温暖过的身体也开始冰冷起来,西凉蜷缩着身子,第一次扣起了无名指,放在心口。一屋子的光亮,火红。如晚霞那般美丽。
西凉看着周围蔓延的火焰,喃喃的说,小药,原来,整个族人的灾难是我带来的,奶奶是我害死的,我是凶手。西凉的眼睛里满是荒凉。
放在桌子上的书被风吹到了西凉的身边,西凉用手轻轻的摩挲着,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自语到:喂,那个叫苏小念的笨孩子,你知道么,天堂失火了,你的仙女要死了。眼睛因为疲劳轻轻的合上,一屋子的火红,满满的温暖。在床上睡着的小药却还不知道大难要到了,还发出了梦呓。
睡吧,睡着了,便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了仇,没有了恨,亦没有了爱。
西凉梦到自己的身边被一层绿光萦绕着,耳边又是那温柔的声音,轻轻的叫她,西凉,西凉。
张开眼,有点朦胧。却看见奶奶一脸安详的坐在她的身边,想说什么,却是奶奶的声音先起:“傻孩子,以后不要做这样的傻事了,西凉,奶奶跟你说,有奶奶在,便是你的天下。”
西凉是笑了的,笑到眼睛里开出纯色的花来。手指轻轻的并拢,再舒展开来。一季一季的花开,却是疮痍的蕊。花自自在,落却成空。
“西凉,嘴张开。”奶奶端着一碗不知什么东西走到了西凉的身边,用勺子舀起并送到西凉的嘴边。启唇,合上。满是芳香。
“奶奶,小药呢?”西凉问道。
青瓷的小碗落地,碎成小块的。汤汁也撒了一地,瞬间地上开出了花朵,似蔷薇,却更像蔷薇科的荼蘼。溢了一屋子的香气,那香味却像是小药身上的味道。淡淡的。
“西凉,小药死了。”轻轻的叹息,只给了西凉一个背影。看起来有点荒凉。
“那尸骨呢。总找得到吧。”西凉抑住悲伤问道。
“你刚喝的汤便是用小药的尸骨熬的。”奶奶说。
喉咙间被搁置了想念般,只是想往外吐,却找不到出口了。眼睛里憋满了泪,无处宣泄。
“西凉,你听奶奶说。小药本是被禁封在西城的精灵,你母亲知道堇年一定会一直追杀你,所以用尽了半生的灵力解开了封印。而失去的灵力的她,在一夜之间白头,其实,被你唤做奶奶的便是你的母亲。而小药本是一棵花籽,吸取了灵气。便化做了人的模样跟在你的身边,她是见不得火的。所以她是必死无疑。”奶奶幽幽的说着。
“那奶奶为什么要让我吃食了小药,为什么?”颤抖的声音问的奶奶心疼。
“西凉,想必昨天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大概。你是嗜血族的族人,罗刹将一直追杀你,而小药的灵气可以去了你身上的邪气,当初小药一直在你的身边,遮去了你身上的邪气,这才是为什么罗刹堇年一直杀不了你的原因。现在让你吃了,也是为你好。”
“说得好听,我不信,我不信,你出去,你给我出去!”西凉叫道。
那背影慢慢的挪出了自己的视线,西凉这才拿起身边的娃娃哭了起来,西凉将手扣在唇边,恍惚间看到了小药晃着小手拍着她叫她姐姐,小药对着夕阳抑扬顿挫的念着奶奶临走时留下的手帕上的字:流年未亡,夏日已尽。本应知经年易老,年年芳华落。小药回头时笑的样子生生成为西凉心底的伤。
就这样,西凉恍惚间睡了过去,她看见满地盛开的芍药铺成了小路,而小药则光着小脚蹒跚的走在花丛中,摇着手里的顾灵仗,那明晃晃的顾灵仗晃的西凉的心底满是荒凉。于是西凉流泪了,泪水砸在地上开出了透明的花朵,却更似是在西凉的心上扯出来的口子,再也补不上了。
在稀薄的空气里,似乎有一种声音在轻轻的召唤着谁。西凉侧耳仔细的听了听,那声音似乎是堇年的声音,她开始不明白,不明白自己的仇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而且没有了追杀,那声音反而带着一种怜爱,只是那盛开的芍药如遇见了霜降一般,都蔫了。
西凉仰着天空,将灵力全部凝聚在自己的食指,那些荧荧的绿光带着一股杀气,却还是满带温柔,一直,西凉是温婉如水的女子。
这时,堇年说话了,她幽幽的说:“西凉,你不要害怕。我没有什么意思,不然,我大可不必来到你的梦地。”西凉听得堇年说出这样的话,便也安了心。于是将手指上的灵力划成一层结界下在了芍药上。在她低头的时候,她听到了堇年的声音:“西凉,我来只是为了跟你说件事情。”西凉有些疑惑,但是她始终看不见堇年,于是便用手绞着自己黑色长袍的裙摆。“西凉,你可知道你的顾灵仗,那里面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而你却一直不知道。西凉,你可知道,只要在月圆之夜将顾灵仗正对着月亮,大地上的芍药便可遍地盛开,那时候,你便可以知道这个秘密。”
西凉只记得是脚下的花刺扎到了自己,西凉有些诧异,她记得芍药是没有刺的。于是梦醒了,一切回归寂寥。西凉看着古铜镜里的自己,而那时,身后的相思树上的藤蔓却抛下了顾灵仗,那顾灵仗上的铃铛“叮叮”的响着,在空气中划出美丽的弧线。
那时,窗外的圆月正对着顾灵仗,而相思树上的藤蔓开出了大朵大朵的芍药,西凉这才看见从顾灵仗里竟分离出一枚时光指环,西凉这才知道,堇年嘴里说的巨大的秘密是什么,不过是一枚能够穿越时空的时光指环而已。
西凉有些吃惊,因为她发现不知何时,自脚下卷来了大朵大朵的花瓣,将她卷在了花海里,西凉知道自己又似上次那般,只是没有了小药,没有了奶奶。或许这只是一次飞行,而她的脑子里亦在想,堇年将这些事情告诉她是什么意思。西凉的头发盖住了自己的眸子,一阵疼痛,西凉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割划一样,再或者,是像那顾灵仗分离出时光指环那般分离出另一个自己。
西凉停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到了和平街,不知怎的,她忽然间想到了苏小念,想到了他给她书时候的样子,那时候,阳光恰到好处的落在他的眉宇间,而他更像是书上的那几个字,俨然是一个小王子。
西凉知道,他们很快就要再见面了,只是她并不知道,这里面有多么大的一个阴谋。
西凉在石碑前等到了苏小念,他看见她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朵芍药,这时的他已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的模样,手里的芍药把他的白衬衣称的格外好看,于是,西凉将自己的食指放在唇边,荧荧的绿光飞向了苏小念,似是亲吻状一般落在了他手里紧握的芍药上,顿时,苏小念诧异的抬起了头,他这才发现了身边站立着的人竟是西凉。
苏小念拈着花瓣,把它放在风里,花瓣轻轻的落地,他笑着和西凉说,你说,你是住在月亮上的仙女,为什么总是跑到这里来找我。西凉羞涩的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便是来找你的。苏小念没有说什么,他拉着西凉的手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是商量的语气,却没有等西凉回答便拉着西凉径自朝一条小巷子走了进去,只剩下月华如水,还有月亮下面的顾灵仗闪着耀眼的光芒。
西凉和苏小念最后在一个湖前停下了,苏小念转过身子,正视着西凉:“西凉,你知道么,自我认识你的时候,我小小的心里便为你种下了一粒种子,我跟自己说,这是一枚相似,若是她能生出思念你的藤蔓,通往你所言说的月亮之上,即使是失去了我的生命,也再所不惜。有人说,这面湖水叫千面湖,他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于是,我便到了这里,找到了这面湖水,每日都对着这千面湖水唱着歌,西凉,你知道么,原来真的是有千面守护神的,只是”
苏小念停止了说话,他握着西凉的手,西凉有些好奇,于是便问他:“只是怎样啊?”
于是,苏小念才接着把没有说完的话说了下去:“只是西凉,我等你等了这么长时间,你就不怕我老了么?”
不是不会心动的,西凉的脸有些发热,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苏小念手里的芍药,却突然间想到了那天的梦靥里带了刺的芍药,于是,心就跟着蓦的疼了一下,再抬眼,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他的眉弯里走失的是满满的温柔,细长的是他的眼睛,还有他手指里拿着的芍药,西凉感觉自己眉间的花瓣在盛放,不停的散出阳春三月的温暖,而她那颗几乎霉变的心跟着温暖了一大片,那些死去的芍药有开了,一大茬一大茬的填上了那些被忧伤撕裂的口子。
苏小念也有些脸红,他把手里的芍药丢在了千面湖水里:“西凉,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西凉什么也没有说,手也任由苏小念抓着,她只记得那一天,在她和苏小念走过的地方,遍地繁花盛开,还有皎洁如水的月光。
苏小念带着西凉走过了迂回的石子路,最后在一棵树前停下了,他说:“西凉,你知道这是那里么,这里是弃梦林。我把每日都梦见你的梦境全部搁置在这里,在每个月圆的晚上,我便在这树下等着你。西凉,你知道么,我一直记得你在我眉心留下的印记。只是我不知道,在我想你的时候,你会不会刚好也在想我。”
“我跟自己说,如果这藤蔓能缠绕到那月亮上,我再见到你的时候,我便对你说,我爱你,西凉。”西凉看着苏小念,心脏也跟着不停的跳动,她不知道为什么苏小念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话说,似乎是把一生的话都说完了,说的那花也似乎开到了荼蘼之期。
苏小念绞着手里的衣摆,一如当年孩子的模样,他说的话是会叫人脸红的,西凉,我可以吻你么?西凉笑了,笑的像是千面湖上被苏小念手里拈着的芍药。
西凉闭上了眼睛,只等着另一张嘴覆盖上来,西凉用眼角的缝隙看着漫天都是苏小念的脸,原来,一个人的心真的可以轻易的被另一个人占满。就在那时,顾灵仗又开始旋转在上空,天空裂了一个口子,而苏小念的眼里含满了泪水。
千面湖水不停的翻滚着,似乎是想诉说什么,那时却见堇年的脸印在湖水上,她的笑容带着一丝得意。就在哪个时候,西凉发现身边的苏小念已然变成了一株芍药,顿时,她的胸腔里是无法言说的哀伤,她知道苏小念嘴里说的千面守护神是谁了,那分明是要治她于死地的堇年,而她不过是利用了苏小念,取了他的性命,让她又失去了至亲的人。
西凉用玄心术召唤到了顾灵仗,在唇间放上了芍药,那芍药顿时通体呈现出了荧荧的绿光,她的眉间是温婉的芍药盛开,她将顾灵仗插在了自己的心脏的位置,银白的字体出现在了西凉的黑色长袍上:朝顏一出天下傾、暮顏千顧涼薄生。一切因我而起的事情也该由我来结束了。
西凉闭上眼睛的时候,又听见了那古老的召唤声,她寻声望去,象海藻一样的白色长发如流水一般随着她轻轻的转身,盖在脚上,那么温柔。一阵绿色的荧光朝着自己飞来,伸手想去触摸,却是碎了的。如花瓣一般轻轻的落在眉宇之间。
她知道,在等着她的有小药,还有那个叫苏小念的少年。
只是一根2b的铅笔,在苏小念的手里,却流淌出了大片的温柔到极致的花朵,仿佛下一秒就轰的一声开出纯色的花瓣来。紧锁的眉弯里溢出了满满的温柔,然后他轻轻的张开了嘴,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笑的像个孩子一样干净澄澈。阳光恰到好处的落在他的眉宇之间,那个时候,你可以看见,黑色的校服也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色,他的头顶是带着光环的。
西哑站在光束上跟奶奶这样叙述与少年的初见。奶奶的长袍被风灌的满满的,她静静的听着西哑叙述。扣动着食指,幻化出那少年的模样,整个天空满是那少年的俊朗的轮廓。在西哑的背后,奶奶轻轻的叹息。西哑却浑然不知,还在自我陶醉之中,说到深情处,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然后抑扬顿挫的跟奶奶说,奶奶,你能帮帮我么?只要能和那少年在一起。
天空中乌云密布,只有奶奶的长袍发出暗绿的荧光,显得格外的好看。奶奶说,西哑,你果真想见那少年。西哑拉着奶奶的裙摆,默默的点头。在那个时候,奶奶的手指纠缠在一起,象是枯老的藤蔓一样。西哑抬起头看着天空,这才发现原本被乌云遮住的月亮竟慢慢的露了出来,将西哑和奶奶的影子拉的格外的长,西哑扬手看着月光象水一样从她的手指间穿过。西哑,你看看你的影子。是奶奶沙哑的声音。
她的耳朵细长,白色的头发安静的象流萤一样从肩头倾泄如瀑,可是她并未看出有任何的异样。不解的看着奶奶,希望能够得到奶奶的答案。奶奶笑着伸出左手,如明镜般净澈。那掌心分明是自己的脸,白发、黑色长袍,手中紧紧的握着顾灵杖,一张精致的脸,左眼暗绿,右眸火红。继而,奶奶又伸出右手,那上面是少年的脸。黑发、黑色的瞳孔。奶奶看着一脸诧异的西哑,才缓缓的说道,西哑,你要知道,我们嗜血族和人类是不一样的,而且也终究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西哑想辩驳奶奶的话,却也找不到任何的理由。于是任性的扣着无名指,放在唇间只轻轻的一吻,那些被奶奶幻化出来的少年的模样便全部成为点点的星光,瞬间消失。
没有扫把,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恐怖,并没有吸人血液,却被人称作是嗜血族。简直是荒谬。西哑在心底暗自说出这样的话来。说完之后,扬起那张素白的脸,将几缕头发挽在耳后,手中的顾灵杖上的铃铛发出深蓝色的光。西哑把顾灵杖放在手心轻轻的摩挲着,然后说,灵儿,你说这世间为何有这么多的不可以,而我也不过是想去见见那少年。那顾灵杖似是有灵性般的从西哑的手中脱落,在空中旋转了数圈,竟从杖中分离出一枚戒指来,落在西哑的手心还留着一丝温热。西哑不解的将戒指紧紧的握在手心里,小心的将那枚戒指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然后窝在床上沉沉的睡去,整个梦里满是那少年的笑脸。
翌日西哑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西哑随便抹了一下脸,然后踏着欢快的步子朝璎珞崖走去。每天的那个时候奶奶都会在那里教她嗜血族的法术,从很简单的幻化术,能将东西幻化成想要的样子,一直到繁复的遁空术,暗地操纵时间的年轮使时间错开到达另一个世界。西哑将那些法术全部都掌控,却不知奶奶似乎是一本没有完结的书,总是有那么多的东西要西哑去学。
奶奶对着月亮,嘴里念叨着她早已烂记于心的咒语,且将手心正对着月亮,只是轻轻的旋转便将那些光束凝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将西哑的长袍扬起,空气中还有慢慢坠地的樱花。奶奶的长袍上聚着无比暗绿的光芒。西哑不知奶奶是在做什么,只是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左手不知所措的放在了右手上,然后轻轻的转动着手上的那枚戒指,那戒指竟发出了刺眼的绿色光束,直接的射进了西哑的眼睛里。西哑轻轻的将眼睛闭上。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西哑才发现那股被奶奶召唤而凝聚起来的强大的气流竟将自己卷了起来,那似乎是一个通往某处的时空隧道,而自己的周边满是零碎的樱花花瓣,无比的清香。西哑竟没有因为这奇怪的事情而发出尖叫来,而是伸出自己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将那花瓣拾起放在眉心。说也奇怪,那花瓣竟紧紧的贴在了西哑的眉心,仿佛是天生的胎记一样,很是好看。
那气流渐渐的稀薄了,西哑将手中的顾灵杖指向了脚下空旷的地面,然后轻轻的落在地上。那裙摆好看的在空气中开出一朵纯蓝色的花朵,西哑站稳,并细细的看着,这才发现这地方竟也是自己来过的。可是,刚刚我还在璎珞崖上啊,难不成我触摸到什么东西遁空了?西哑不解的把手放在左手的戒指上,那戒指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耀眼的光来,格外的好看。
“西凉,西凉。”远处有一个清澈的声音传来。西哑朝四周看看,可是身边似乎空无一人。再转眼看那少年,那少年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跑来。近了、近了,更近了。西哑这才将那白衣少年看清,是他,那个手指间流淌出温柔的美到极致花儿的少年,那个锁着眉但眉弯里却满是温柔的少年,那个被奶奶轻扣食指便幻化出无数如荧光一样挂满天空的少年苏小念。可是,转瞬西哑的脑子里又闪过奶奶的掌心,那上面赫然的显示着自己的模样,,白发,黑色长袍,手中紧紧的握着顾灵杖,一张精致的脸,左眼暗绿、右眸火红,还有细长的耳朵。
西哑这才乱了分寸似的用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心里却在想,要是我这样的模样吓坏了这个少年该怎么办。这时候苏小念一路小跑的跑到了她的身边,这时候她才知道那个被少年唤做西凉的人就是她。他指着她便骂了起来:“死西凉,你跑的这么远,害的我找了这么长的时间。”
西凉。我是什么时候改了名字了。西哑叫了起来,手也从耳朵上滑了下来。而那少年竟咯咯的笑了起来,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瞪大了眼睛,看了她很久才说:“西凉,你的脑子热了啊,怎么连你的名字也忘了啊,你是顾西凉,三年二班的顾西凉。”西哑这时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真的不是那个白发红眼绿眸手持顾灵杖的嗜血族少女西哑了。而是和这少年一样黑发黑眸的人儿,他把她的名字叫做顾西凉。
于是她将错就错的打着哈哈笑了起来,将少年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一脸温柔的看着苏小念。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啊。小念,我们本来是说好去做什么呢?瞧,我都给忘记了。”
“哦?真的忘记了。”
“是呢。”
“啊哈,我们无比聪明美丽善良大方的顾西凉小姐原来也有神经衰弱的时候啊。”
“你说什么呢!死小念,你信不信,我把你掐死,把你掐死,”
说话间两人在小路上跑了起来,阳光格外温暖的撒在了西哑的身上,让人晕眩的感觉。或者这就是幸福吧,西哑的心里这样想到。耳边是轻柔的风声,还有别的声音,是顾灵杖上铃铛轻轻作响。西哑回头就看见顾灵杖在自己的身后的空气中悬浮着,那顾灵杖看见西哑的回头便也停了下来,转了一个圈,然后轻轻的落在西哑的手心里。西哑轻念咒语,顾灵杖便幻化成一朵花瓣印在了自己的掌心,往下一点是错开的掌心的纹路。
西哑跟着少年一起到了一个地下室。少年,哦,不对,是苏小念。苏小念红着脸说:“西凉,你闭上眼睛好么。”西哑并不知道苏小念是要做什么,却也很听话的将自己的眼睛闭上了。心里没有任何的想法,只是在等那一个清澈低挽而不失悠扬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轻轻的唤她的名字,西凉。是的,从现在开始,没有西哑,只有西凉。约莫过了5分钟的时间,苏小念用满是颤抖的声音轻轻唤她的名字:“西凉,你睁开眼吧。”西哑睁开眼睛,刚才还是漆黑一片的地下室被蜡烛照的昏黄明亮起来。西哑望着他,苏小念说:“西凉,你记得么,你曾经说过,只要我能在这地下室的天花板上画出满满的蔷薇花来,你便答应我和我在一起。那么,西凉,你看你的头顶,我是做到了的。”西哑这才抬起头看着头顶那么大的天花板,那上面是延伸了一大片的蔷薇花,一朵一朵间满是温柔。就象是第一次,她扣动着手指,整个天空变的格外美丽。那个少年用2b的铅笔在素白的纸上不停的画着,而他的手指间不停的流淌出大片的花朵来。原来只是因为这么美好的一个承诺。西哑不禁笑了起来,然后定定的看着他,用颤抖的声音说:“好,那你听好了,苏小念,我答应你。但是你必须要答应我,不许欺负我,瘦肉你吃,肥肉我吃,并且要每天给我抄笔记。”
似乎不是自己想说的,却是从自己的嘴里说了出来。或者是这个叫西凉的女孩子说的吧,只是她不知道我已经在她的身体里了。西哑一边想一边看着苏小念,竟不自觉的扣起了自己的食指,于是从上空飘落下无数的蔷薇花瓣,象是一阵花雨一般。她将自己的脸靠在苏小念的肩膀上,闻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薄荷般清凉的味道。
西哑和苏小念是一个班级的。苏小念就坐在西哑的前面,于是,西哑总是会在上课的时候失神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生,想着在地下室的时候,他轻轻的将她环在他的怀里的时候,跳的厉害的分明是他的那颗心,或许也真的有她的吧。西哑出神的想着,连老师问自己要作业也没看到。同桌用手推了推她,才晃过神来。老师不住的摇头,而自己却一头雾水,连是怎么了也不知道。
下课后,和同桌一起回宿舍。躺在无比柔软的床上,西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那一瞬间,她看见自己从少女西凉的体内脱离出来了。少女西凉则安静的睡在床上,那个时候夕阳隔着玻璃窗射进来,安静的落在西凉的身上,而西哑就站在她的身边,周围有人从她的身边不断的走过,却象是没有看到一样。西哑这才知道为什么苏小念是看不见她的。
西哑一个人走到了学校的操场上,将手心正对着月亮,轻轻的旋转。于是整个天空开始慢慢变暗下来,西哑的长袍被风灌的满满的,被风扬的时候显得格外的好看。影子在身后,那么安静,两个耳朵直直的竖着。这个时候,顾灵杖的铃声却越来越响,刹时天空暗了下来,月亮也被遮了起来,瞬间天黑了。西哑扣动食指凝聚了全部的灵力,将手指放在自己的眉心,轻轻的抚摩。再抚摩。
抬头的时候,西哑看了看月亮。是满月。但凡是嗜血族的人脱离自己生存的空间,到达异处的时候,便会在每个月圆的时候听到古老的召唤。如果在三十天之内,明知自己已经犯下大错却还执迷不悔的,便会遭到召唤兽的追杀。这是在西哑成年的时候奶奶告诉西哑的。
西哑这才想起来,一直紧记于心底的咒语是:流年未亡,夏日已尽。原来早已经暗示的那么清楚,只是自己从未悟出那其中的玄机。可是转念一想,如此便能长久的追随那少年,即使所谓的长久也仅仅是三十天而已,哪怕真的再三十日之后自己真的将不复存在,自己却也是心甘情愿的。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眉角滑落,落在少女西凉的脸庞上。西哑轻轻的走过去,然后躺下,西凉便醒来。
西哑起来后,便叫了起来:“呀,都几点了,真是的,你们怎么都不叫我呢。”“叫你做什么啊。你睡觉睡的口水吧嗒吧嗒的流,我们都在做抗洪的准备,谁敢靠近你啊。”小药打趣道,并三步两步的走到她的跟前“我说西凉,真是恋爱了人都不一样了,连说梦话叫名字也不叫你那伟大的妈妈了,你知道么,你叫小念的名字的时候,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宿舍的女生全都笑了起来。西哑恨恨的也不客气,一把抓过小药手里的虾条吃了起来。
“西凉。”窗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家这才停下打闹,朝窗外看过去,是苏小念站在那里,然后把头伸进来说“西凉,我渴了。”西哑听到苏小念这样说,先是一愣,然后拿着自己的史努比茶杯递给他说:“喝吧。”苏小念仰着头将那水杯里的水咕咚咕咚喝的直响,然后抹了一下嘴巴把杯子递给西哑,对着西哑轻轻的笑。
那个时候,西哑的心里是猛的抽搐了一下,就开始狠狠的疼了起来的。她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拽着奶奶的长袍飞在天上,然后,又想起她在角落里拣到的那本小王子的画册,那上面等爱的狐狸始终站在小王子的背后,一直一直等爱。那时候西哑那么小,却被那故事感动的哭的淅沥哗啦。而现在,看着这个少年站在自己的眼前,他却不知道现在他喜欢的少女西凉其实是被另一个人占据着的。小念,如果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会害怕吗。
苏小念拉着西哑跑了起来,象是第一次遇见他一样。他紧紧的拉着她穿过那条小路,一路上都是他们咯咯的笑声。整个天空满是星辰,夜的蓝象是一块布,那更象是奶奶的裙摆,而那星光便是奶奶凝聚起灵力的时候绿色的荧光。
他们在和平小区的游乐场停下了。他拉着她趴在栅栏上,然后他指着摩天轮的格子一脸认真的说:“西凉,那里面,是我和你满满的幸福。”是,是你和顾西凉满满的幸福,而不是我,西哑。西哑想到这些的时候,眼里竟涌起了泪水。想用手去擦拭,却还是被细心的苏小念看到了。苏小念小声的问道:“西凉,我说错什么了么。”西哑抹去泪水,挤出了笑脸说:“才没呢,只是有风扬起了沙子,刮到我眼里了。”苏小念把嘴靠过来,把手放在西哑的眼皮上,轻轻的往上推了推,然后又很小心的吹了一口,问道:“好些了么?”西哑看着眼前这个温良的男生,本来平静的心又开始翻腾起来,泪水不停的往下掉。而身边的苏小念被吓的不知所措,以为刚才把手放在西凉的眼皮上的力度太大而弄疼了她,紧张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丝的汗。西哑在这个时候便顺势偎在苏小念的怀里“你为什么要对人家这么好?”他是在颤抖的。轻微的,如释重负般的。
那个时候,西哑抬头,又是满月。地上出现了西哑长长的影子,远处传来召唤兽凄凉的召唤声,一声一声落在西哑的心上,砸的西哑一颗完整的心模糊不堪。西哑感觉到自己脱离了西凉的身体,眉心的花瓣也隐隐作疼起来。而那个时候,西哑感觉到自己凛冽的长袍象是要被撕裂了似的,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发出暗淡的光来。掌心的纹路一下变的错综复杂,分明是分开了的,那么明显的偏离了。
砸在地上的分明也是澄澈的泪水,却在冰凉的地上开出洁白的花来。那花无根,迅速的攀延着栅栏,瞬间,那里已经是满地的繁花。西哑像是哑了一样,泪水涟涟的,看着那花延伸到自己的脚下,彼端是奶奶站在那里。风吹着她黑色的长袍,顾灵杖从西哑的手中脱落。西哑满是失望,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对面是温良的小念,轻轻的握着她的手,跟她说,我带你回家。可是,现如今那男子就在她眼前,他怀里是另一个女子。似乎是万千的宠爱都凝聚成一个光环就在她的头顶,而你穿越千山万水,也只是为了看见这样一个残忍的结局而已。
奶奶的声音沙哑而悠扬:“西哑,你在外面玩了这么久,该回去了。”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满是心疼。场景对了,话也对了,只是那人不对了。西哑的心像是满月一样只是一晃便碎了,碎了一地的是她的朝思暮想,晃着的是她的不可一世的爱恋,那爱恋在她的心底生根发芽,晃的她心疼。
像小时候一样,西哑将手放在奶奶的手心,头却始终低着,看着西凉安静的趴在苏小念的肩膀上。西凉那张脸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分外妩媚。再高一点,身边满是樱花的花瓣,盖住了西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耳边却是苏小念低婉而不失悠扬的声音:西凉,你闭上眼睛。西凉,你看,那里面是我们满满的幸福。
西凉,西凉。西哑的耳边全是这个声音。若不是顾灵杖的铃声,怕是西哑已经忘记自己是被奶奶带回了璎珞崖的。西哑睁开眼,又是那个重复过无数次的画面,奶奶对着月亮轻轻的旋转着手心,嘴里呢喃着:“流年未亡,夏日已尽。我万能的神,樱花在盛夏末如此虔诚的盛开。满是西凉。”奶奶的话里竟和西凉是有关的。西哑听了后大为震惊,却不知奶奶的嘴里的话究竟在暗示着什么。只是在那个时候,西哑的心里有了一些想法,那就是再次用那枚时光指环穿越到苏小念的身边,用暗杀术将西凉杀了,那么她就能永远的呆在小念的身边了。在想这些的时候,满月照着西哑的身体,然后她的长袍发出荧光来,血一样的红色。耳边是奶奶的话:“流年未亡,夏日已尽。我万能的神,樱花在盛夏末如此虔诚的盛开。满是西凉。”西凉,西凉。手上的戒指狠狠的勒着西哑的手指,散着阴森的光。
那天晚上西哑看着奶奶睡着以后,偷偷的拿着顾灵杖独自跑到了璎珞崖上,用手心正对着月亮,然后将左手扣在唇间轻轻的吻上去。时空转换。西凉,西凉,你等着我。西哑的心底一遍一遍的说着。嘴角是一丝微笑,不易察觉,却满带温柔。
和平校园中学部上空。西哑凛冽的长袍遮住了满月,她轻轻的走到窗前,隔着玻璃看着熟睡的少女西凉,一张素白无辜的脸,让人看了就心生疼爱。或者这就是为什么苏小念喜欢她的原因吧。西哑将食指扣在胸口,欲用暗杀术将睡梦中的西凉杀死。却不知怎的,心开始疼起来。瞬间凝聚起来的灵力便消失了。西哑知道自己下不了手了,那个时候她恍惚的听到召唤兽在远处召唤她,地上是她细长的影子。
西哑蜷缩着身子,将顾灵杖化做一个秋千,只是一跃便坐在了那秋千上。绿眼红眸、白发、黑袍、尖尖的耳朵。西哑用幻术化出少年的模样,愣愣的看着他,喃喃自语地说:“我这是怎么了,竟然心会变的这么歹毒。”泪水一滴一滴的砸在脚下,慢慢的汇成了一条溪流。溪流里流淌着的满是悲伤。西哑别过脸,那溪流便消失了。
西哑隐身在樱花花瓣上,看着西凉和苏小念在树下。他们的手指紧紧的扣在一起,拇指对在一起,再朝下,便是一个完整的心的模样。西哑就在那里想,若我是西凉那我的心底该是阵阵温暖的热流淌过的吧。闭上眼睛,想象着。似乎那个和苏小念绕指柔的人真的便是自己了。嘴角上扬,保持微笑的姿态,眼角却分明是温热的液体安静的淌落,就像那股悲伤,安静的、强大的、疼痛的,却又是满满的温暖。
苏小念轻轻的把唇放在西凉的唇上,那个时候,西哑看见的西凉却不是那个一脸温柔的女子了。在苏小念把嘴盖上去的那一瞬间,那西凉分明是另一个西哑。红眼绿眸,白发,尖锐的像是小兽一般的牙齿,只见她将那牙齿轻轻的印在苏小念的脖子上,西哑看的目瞪口呆,却见那西凉的脸在瞬间又成为一脸无辜的样子,一脸的妩媚。手中的顾灵杖在西哑的头顶晃动着,哑然无声。只有月光如瀑布般倾泻下来。而树下的西凉却不知道在她化身的时候早已被人看到了,而那人和她一样红眼绿眸,白发,有尖尖的耳朵。
西哑轻轻的走在西凉和小念的后面,她在想究竟该怎样去接近这个女子西凉。而那西凉究竟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西哑的心里满是疑惑,却见西凉走到了宿舍的时候停了下来。西凉将食指扣在胸口的地方,西哑看到在西凉的身体内竟幻化出一个蝴蝶,然后轻轻的落在西凉的肩膀上,西凉轻轻的对着蝴蝶说起话来:“小南,你看樱花就要败了,而我该怎么办呢?”西凉坐在床上的时候,手指轻轻的扣在一起,空气里便有无数的花瓣落下,西凉起身将蝴蝶握在手心,张开嘴,轻轻的闭上。那蝴蝶便又印在了西凉的脸颊上。令西哑更为震惊的是,西凉的黑色裙摆下开出了大片的白色蔷薇,泛着绿色的荧光。西凉将那蔷薇花拈了起来,放在嘴里。再扣动食指,手背正对着月亮。
荼蘼。蔷薇科,白色,有毒。所以会有开到荼蘼花事了的说法。可是西凉为什么要吃食这食物呢。西哑倒抽了一口气,她恍惚的想起了在她小的时候跟奶奶在外面的时候,每每在月圆时奶奶总会给她吃食一种花的花蕊,而那花蕊的气味与血的气味相同,又酷似荼蘼,所以那些不知情的人总是传说嗜血族的人是吸人血的。于是嗜血族的族人始终只在晚上出现,且终生不与人相见。
召唤兽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又凄厉的从远处传来,响在整个城市的上空。而这月色竟没有了昼夜的黑,反生出白昼时的黄晕,继而又成了火红。整个月亮像是被吞噬了的。彼端,火麒麟从最北边走来。西哑看着召唤兽朝着校园缓缓行来,不禁尖叫了起来,那声音凄凉的穿透了整个夜晚。
她看见苏小念穿着人字拖鞋朝西凉宿舍走来,西哑一边扣动着食指将一层结界罩在自己的身上,一边拿起顾灵杖朝苏小念那里挥去。她试图给他下一层结界,试图用自己的能力保护他。
那个时候,西哑刚好从屋子里出来了,先出来的是她一双小脚,接着是修长的腿,那脸上洋溢着无人能比的要开出花来的幸福,浑然不知上空的麒麟召唤兽正朝着自己走来。当她发现小念头顶的那束光的时候,抬头先是看见了西哑,接着便是召唤兽。西哑捂着自己的耳朵叫了起来:“苏小念,你快走。你给我走。”苏小念却不知道西凉为什么刚才还是笑颜如花,现在却尖叫着让自己离开。于是加快了步子朝西凉跑去。
那时候,西凉是换了模样的。她的耳朵在召唤兽的声声召唤中一下子变得细长,整个身体似乎是被撕裂了的一样,被黑色的长袍裹了起来。她的头发被风扬起,红眼绿眸。她在半空中轻轻的叫着,小念,小念。而下面的苏小念先是满脸的诧异,接着便响起哀怨的叫声,整个上空都是苏小念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
西凉一脸的平静,缓缓的朝西哑走去。对面的西哑提着手里的顾灵杖也朝着西凉走了过去。西凉轻轻的叫她的名字,西哑,你不记得我了么。
你在说些什么?西哑反问道。西凉拉着西哑的手说,西哑,你忘记了么。西凉将手心放在西哑的眼前,让她看到了更令人震惊的事情。
西凉的手心里象是在放电影一般。原来,我本是西凉的布娃娃,当年西凉跟着奶奶在人世间见到了苏小念,那时的他还是个只会哭泣的小男孩。西凉用幻术变出了玩具哄着了他,却再也忘不了那个孩子说的话。他说,你是仙女么,我好喜欢你。于是,西凉在回去以后,偷偷的翻着古老的书籍,用所有的灵力将我化成了她的模样,而我只是一个没有心的布偶,代替了西凉留在奶奶身边。而西凉将那顾灵杖留在我的身边为的只是叫我也慢慢的有了灵性,跟着西凉喜欢上了苏小念。
西凉说,西哑,你看,你我本是双生的花儿。我大声的叫了起来,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伸手去拿顾灵杖,那顾灵杖却再也不回到我的身边。
西哑,快闪开。是西凉凄厉却又带着哀怨的叫声,我回头,可是却晚了,召唤兽只是轻轻一抓,我的整个胸膛便裸露了出来。我是没有心的,原来西凉并没有骗我,我真的只是一个布偶而已。
接着,我看见西凉朝我奔来,她扣动食指放在唇间,企图用幻术救治我。可一切依然无济于事。我看见西凉的长袍凛冽在上空中,她的脸上满是哀伤。顾灵杖哑然无声,我才知道为什么顾灵仗愿意长久的守在我的身边,那只是因为我的身上有着西凉三分的神韵。我叹了一口气,说:“西凉,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定会守在那里,生生世世都不离开。”而西凉摇了摇头,那个时候她的脸也开始跟着变的模糊起来。西凉说::“西哑,你知道吗,我脸上的蝴蝶便是你啊,你若死去,我也就跟着去了,你是和我双生的花儿啊。”
我把最后的灵力凝聚在食指,放在唇间。满天都是苏小念的脸,泛着绿色的荧光。而西凉的泪落在我的身上,开出了无尽的花朵。一直一直蔓延到那个我们曾经朝思暮想的少年的脚下,如我当初遇见他那般,他轻轻的叫我西凉西凉,而我的心底满是冰凉。
原来不是你的便真的不是你的,即使你再真实的拥有过。而记得的人始终是你。而你声声的说着我爱你,西凉。即使你是那么近的面对着我,却也不是我。因为你从未知道我的名字是西哑,而你早在我遇见的时候,便以别样的方式印在我的心底,那生生成为我眉间抹不去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