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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汉全席的日子眼看着就要到了,胡不屈已经催问了几次纪茗和杨小宁的采办进展如何,都只得到了一个支支吾吾含含糊糊的答复,不禁着急起来,连骂两人不靠谱。然而纪茗终于还是拉着杨小宁一同逛了一趟别苑。虽然是打着采办的名义,倒不如直说是去玩耍顺便采摘的。
玩闹了半日,只差金陵三草最后一样材料菊花涝怎么也找不到。纪茗一面擦去脑门上的薄汗一面把头发挽起:“好像没有。不如改天去一趟十方吧。”
杨小宁一手揪着头发一手拼命扇风:“不用,我想起来,我家客栈的园子里就有菊花涝。我告诉我爹,让他差人送来好了。”
“不合适吧。”纪茗皱了皱眉。
“没什么不合适的。”杨小宁无所谓地摆摆手,“跑了半天有点饿了,咱们回去吧。”
纪茗转转眼睛,得意一笑:“不用,我带你去吃好东西。”
不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菜糊就摆在了纪杨二人面前。纪茗看得两眼发光,杨小宁却是望而生畏,拿勺子在碗里搅了半天也不敢动一口。
纪茗抬眼看看杨小宁的表情,想起自己头一次吃这菜糊的情景,不由得笑出来:“尝尝就知道了。”
杨小宁半信半疑的看了她一眼,拿起勺子凑到唇边,眯起眼睛抿了一口。紧接着,脸颊便放出光来:“咦,好吃啊。”
纪茗呵呵呵地笑。
江华把锅刷了出来,摆着一张黑脸看着吃得欢的纪茗和杨小宁,好像忽然受够了一般:“纪茗,过分了吧?”
纪茗正开心着,冷不防被这么一问,僵在原地:“怎么了?”
江华竖起眉毛:“我乐意给你做菜糊吃,那是我的事。我可从来没说你能随随便便找个莫名其妙的人来,让我做我就做。你把我这儿当免费饭馆了?”
纪茗一时无措,不由自主站起身来:“我……我是觉得你的菜糊好吃,正好我和小宁都饿了……小宁也不是外人啊。”
江华瞪起眼睛:“不是外人,就轮到我伺候?”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手夺过杨小宁面前的碗,不客气地冲杨小宁道,“我不认识你,你出去吧。”
杨小宁早已把半个身子缩出椅子外,此时正好起身退向屋门:“真对不起……”
“小宁,不是你的错。”纪茗忽然厉色道,“先别走。”
江华怒道:“你的朋友一个个都是大爷,从那个杜鹃到顾子规,再到这位,我一个个伺候不过来。那个谁,你快出去!”
“谁也没要你伺候!”纪茗一跺脚,摔下手里还握着的勺子,凑到江华面前,仰起头来直视进他双眼,硬生生憋回莫名涌上的泪。“本来听说你已经恢复了,今天想着到别苑来办事,顺便来看看你。正好小宁也饿了,我们才到你这儿来讨碗菜糊吃。你要是不乐意,也没人求着你做。你凭什么老这样,好像谁都恨不得来占你的便宜,谁都恨不得要你伺候。”
江华不擅争论,憋了个面红耳赤,把瓷碗往锅台上重重一放:“我好好的也不用你来看,你也走吧!”
纪茗一咬牙,拉着杨小宁就走,一面摔门一面大声道:“这叫什么事!”
一直到满汉全席当天,纪茗还觉得自己没消气。不仅没消气,而且是越想越气。
“纪茗!”杨小宁拉着她袖子大叫一声,把纪茗吓了一跳,“叫你几次了也听不见,胡不屈叫你冲茶呢。”
杨小宁一面说着,一面塞了个紫泥飞天壶和一盒茶叶在纪茗怀里,便匆匆走开了。纪茗皱了皱眉,张了张嘴,还是乖乖去泡茶了。
东苑的厨房本没有这样大,能容下几百个学生在灶台前忙忙碌碌,只是靠了王芷和包世仁的两张符咒,才把原来的厨房足足扩出了九倍大。可即使是这样,这地方对于这么多人来讲还是显得狭小了。
“让路让路!”“劳驾,借过!”“哎呦,我说你倒是看着点儿啊!”
纪茗从厨房里去外面的井口打水不过十几步路,全都充斥着这样的叫喊。
“小心点儿,滚烫的辣椒油!”
纪茗闻言,赶紧后退一步,却看见上官知夏带着愉快的笑容顶着一个大盆走了过去。经过自己时,纪茗可以发誓她看见上官知夏很不以为意地瞟了自己一眼。
打水归来,纪茗一面煎水,一面饶有兴致地看着众人围在锅台前热火朝天的景象。杨小宁显然是想帮忙,却什么也不会做,只好来回转悠,不时碰了这个撞上那个;胡不屈倒不是只有个领导架子,此时撸起袖子来做菜也是有板有眼,而且一面同时照顾着三个菜的火候还一面叫着:“杨小宁,麻烦你到个不碍事的地方去!”文丹青一看就是个中好手,光是切菜的速度就让人眼花缭乱,可惜只来得及给一道菜开了头就被包世仁叫了出去;顾子规还是嘴上功夫多,到了手上就显得有些笨拙,此时正小心翼翼地给烤鸭挂色;上官知夏也是四处转悠,到处打下手;东北那边的灶台显得比较冷清,只有一个女生负责做菜,熊赛裘只是生个火就熏了自己满脸黑;白秋心在这厨房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此时正微皱着眉头,慢吞吞地切菜,不时往山东那边的灶台看去。
纪茗跟着她的视线转过头去看她在看谁,可是东张西望了半天也只看见一个江潮生。纪茗观察了半天,发现江潮生似乎居然很会做饭,一面忙着手上的菜一面还点评着他旁边的女生。但是不用想也知道,白秋心看的是谁也不可能是他。
纪茗正要转回头来,忽然自余光中看见一张熟悉的侧脸。纪茗的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看了过去。果然是很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那天似乎天气不错,阳光很好,还仿佛有什么花树……
纪茗终于想起来,这人是那天白秋心和江潮生打擂之后出现的神秘少年,不由得激动起来,正要看个清楚,便听见胡不屈叫道:“纪茗,别发呆!看着水!”
纪茗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仔细看了看汤候。当她在直起身找那个神秘少年时,却发现对方再一次不见了。
纪茗沏好了茶,贪心地吸进满腔茶香,才挑了六个好茶碗,放在盘里端到灶台上去。
胡不屈挤过来下达命令:“每盘菜旁边摆两个。六杯茶不够,再做两壶水。做好之后去帮杨小宁摆盘。”
“知道了知道了。”纪茗被胡不屈着急忙慌的态度搞得也心急起来,又匆匆出门打水。刚跨出门槛,却又看见了熟人。
“杜鹃?”纪茗一面把木桶放进井里一面笑笑,“你怎么来了?西苑不是有个大拌菜还有点心要做吗?”
杜鹃笑吟吟地点点头:“是啊,不过我负责的部分已经做完了。”杜鹃一面说一面向厨房里张望,得意地笑着,“你们可真忙啊。”
纪茗也陪着呵呵了两声:“可不是么。”接着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做的什么点心啊?”
“Cupcakes.”杜鹃带着点炫耀的语气道,“没有正式的翻译,我就管它们叫糖碗糕。”
纪茗敷衍着点点头:“听着挺好吃的。不过我说,你来的不太是时候,所有人都在忙呢。”
“我不打扰你们。”杜鹃踮着脚尖又向门里张望,“我哥在吗?”
纪茗的心狠跳了一下:“我给你叫去。”
在替顾子规传达过他没工夫搭理杜鹃之后,纪茗手忙脚乱地哄好了杜鹃,又连忙赶回去煎水。她事后才意识到,虽然是忙得四脚朝天,但是那种忙碌所带来的仿佛自己很重要的感觉其实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