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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从莹莹的小姨说起。
婚前见过莹莹的小姨不足十数次,每次见面,眼角总是泪没有完全擦干的样子,来去匆忙,跟了梅姨进屋,十几分钟后从屋里出来,坐不上片刻就走。
曾经问起过,梅姨提起她,只是长叹一声。
“她自找的。”淡淡的几个字。
莹莹也不愿意多谈她的小姨,简单地告诉我小姨嫁的男人不好,吃喝嫖赌,小姨每次来,都是找妈妈借钱,每次都是表妹要交学费之类的理由。
“其实不是,肯定是小姨夫让她来的,听说小姨夫染上了毒瘾。”
她们都不愿多说,我乐得不问,人家的事情与我何关。
举行婚礼时第一次见到小姨全家,小姨夫恬着脸跟我套近乎,咋一看眉目还是挺俊朗的,可是对他的印象已经先入为主,我只是礼节性的应付了一下就找借口躲开了。倒是那个小表妹芸芸,怯生生的让人一眼看见就生出一丝怜爱。
看见莹莹拉了芸芸去一角,偷偷要塞几张钞票给她,芸芸惊慌地退让,从莹莹身边逃了出去。
就在新婚第二天夜里,家里电话铃响,迷迷糊糊拿起来听,电话那头是个女孩哭泣的声音:“我找姐姐。”
几乎忘记了莹莹还有这样一个妹妹,说了一句:“打错了。”随手把电话挂断。
一秒钟电话又响,还是那个声音:“我叫芸芸,我找莹莹姐。”
把电话拿给莹莹,夜已经很静,清晰地听见话筒里的声音:“莹莹姐,爸爸快要把妈妈打死了,你快来救救妈妈。”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凄惶的声音一下子把我的心叫得揪了起来,莫名其妙地生出一股怒气,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畜生。
在去莹莹小姨家的路口,我第二次看到芸芸,正是晚秋,夜风冰冷刺骨,芸芸在路边的电话亭旁瑟瑟发抖,我冲下车跑向她:“快带我去。”
芸芸拉了我的手往家跑,我把她的手攥进掌心的一刹那心剧烈地疼了一下,我从来不曾抓住过这么细的手腕,那么纤弱,似乎稍一用力就会折断。
一口气跑上五楼,门锁着,里面隐隐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叫骂声。
芸芸的手剧烈的颤抖,半天都没把钥匙插进锁孔。我接过钥匙插进去,用力一拧,钥匙断在锁孔里,门被从里面反锁了。芸芸绝望的大哭起来,口里喊道:“妈,开门呀,我叫莹莹姐来救你了。”
眼泪差点从我眼睛里迸出来。
莹莹疯狂地打门:“石秋生你个王八蛋,再不开门我报警了。”
已经是深夜,这么惊天动地的声音,整栋楼道里居然没有一家出来看看,可想而知对发生在芸芸家的事情,大家是怎样一种司空见惯的平静。
更加怒不可遏,大声叫:“莹莹让开。”
一脚踹过去,门应声而开。
莹莹的小姨只穿了一层被撕扯得破烂不堪的薄薄衣衫,侧卧在客厅冰凉的地板上,发际间仍有鲜血泊泊流出,染红了半边脸颊。
一缕乱发被破门的气流荡得飞起来,缓缓又飘入某个脏乱的角落。
一时间我们都被眼前的惨象惊呆了。
莹莹和芸芸扑过去,叫着妈妈小姨你怎么样那个叫石秋生的混蛋满不在乎地说:“别担心,离死还远着呢。”
我冷冷地看着他,看不透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垃圾。
他注意到了我的眼光,挑衅地对望过来:“怎么,不服气啊,我打自己的老婆,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他抬起袖子擦了一把挂在上唇的鼻涕,冲我扬了扬手里的菜刀“小毛崽子警告你少管老子的闲事,惹急了老子,老子人都敢杀。”
我冲他笑了笑,取出一支烟递过去:“抽烟?”
他斜着眼睛看了我两秒钟,犹豫着伸出手来接,我的拳头挥过去,他一头栽倒在地上,手里的菜刀当的一声滑落了很远。
拿把生了锈的菜刀就想吓唬我?妈的,就凭着此刻我心里的这种愤怒,他提着枪我都敢揍他。
他挣扎着往上爬,口里骂我:“我靠,敢跟老子玩阴的,看我今天怎么弄死你。”
我冷冷地等他爬起来,今天就要看看他怎么弄我。
眼角一飘看见芸芸从妈妈身边跳起来,一把捡起滑落在不远处的菜刀向爸爸扑了过去。我吓了一跳,冲上去抱住她,我感觉到她那只细小的手腕里,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量,使了好大劲才把菜刀从她手中抢过来。
怀抱里纤细瘦弱的身体拼命挣扎:“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
要杀的那个人,是她的亲生爸爸。他妈的这世界就是那么不公平,有些人连自己的亲生爸爸都恨不得要亲手杀掉。
我轻轻在芸芸耳边说:“好孩子,听话,杀他用不着拿刀,你还小,看我帮你出气好吗?”
我把芸芸和抢过来的菜刀都递给莹莹,莹莹哭着对我说道:“陈重,狠狠地打。”
我转过身,拳头攥得发出了声音,对那混蛋说:“来,我等着你弄死我。”
他呆在原地,嘴里骂骂咧咧的,却没有冲过来的勇气。
我冲过去,一把攥住他的胸口,一巴掌一巴掌抽过去,每一巴掌都震得我掌心发麻,我没敢用拳头,我怕心里憋着这股气,真的失手把他打死了。
一直打得手掌肿了才停手,把那个混蛋丢在地上,他闭着眼睛装死,嘴里哼出的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我对芸芸说:“跟哥哥一起走,我们送妈妈去医院好吗?”
我抱起小姨下楼,莹莹牵了芸芸跟在后面,莹莹轻声地对芸芸说:“哥哥厉不厉害?”
芸芸说:“嗯。”莹莹说:“以后有谁再敢欺负你和妈妈,就让哥哥帮你出气,好不好,芸芸听话,不要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