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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纵怒火狂烧,宝坊一口气把话说完后,自己都没想到会说得如此难听。可是覆水难收,已经放出去的话,也没办法收回。
也罢,先歇口气,听听子蛟的反应如何好了。
此刻他应该相当焦急才是,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跟她解释“我说教是为了你好啊”;如何向她保证他的心是只属于她的“宝儿,我从以前到现在,眼中只有你”;或者就像过去一样,他会说“咱们注定成为夫妻”的。
快说、快说,快点向我低头,我就会很大方地接受你的道歉,收回一切不该说的话,快一点啊!
宝坊怀着十足的把握,抬起下巴,好整以暇地看向于子蛟。
但子蛟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只是用一双非常悲哀,悲哀到宝坊以为自己会看到他掉泪的惊人之举。当然,最后他还是没有掉下丝毫泪水(她怀疑他体内有泪水这玩意的存在),只是垂下双眸转身欲走。
“喂,你”他什么都不说啊?就这样要走啦?怎么可以,她还在等他跟自己道歉,要是他不道歉她就没有台阶可以下啦!这十几年来哪一次不是他先低头,所以她才会一时仗着怒火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宝坊想都没想过,于子蛟会有不肯低头的一天,因此,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找台阶下啊!
“明天,我就回京城去。”他背对着她,淡淡地说。
“啊?”
“待我回京,会把你的意思向老爷与夫人禀明。长久以来,多谢小姐的忍耐与照顾,容许我于子蛟寄居在苏家,也帮助了我家不少。很遗憾不能再继续照顾宝坊小姐了,盼望你以后多自保重。”
宝坊楞愣地看着他走出门外,静静地阖上那道门。
咦?慢、慢着!
他干么说得一副打从明天起,自己和他就再也毫无关系的样子?他在开什么玩笑?说她照顾他,但她不记得自己曾经有照顾到他,从头到尾都是他在照顾她啊!
再者,她才不要他感谢,她根本从未做过任何对他好的事,陷害他的事倒想得出一箩筐,此时此刻,她宁可要他一句认错道歉,好让她有台阶下。
可是这些狗屁倒灶的事都可以先丢一边!她最在意的是方才干子蛟的表情。为什么不敢转过头来向着她说话?为什么不让她瞧瞧他是用什么表情在说话的?
这种道别的话,他是用哪一张脸说的?他哪生来这么大的胆子,竟敢、竟敢丢下她!
这是背叛!彻底的背叛!她是这么相信他,不管自己嘴巴上如何逞强,她多年下来已经养成了不能失去他的习惯,事到如今,让她离不开他之后,他才说要走,这不是太狡诈了!
早知如此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就别来找她!明明找到了她,说了一堆虚情假意的誓言,说了一堆他们是天生一对的话,结果还不是再也受不了她的脾气,打算拋弃她嘛!
我再也、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好,她承认这句话说得过分,但以前于子蛟也从没被这样一句话赶跑啊!她是在说气话而已,难道于子蛟会不知道?
他是全天底下将她的底细摸得最透彻的人,连爹娘都不及他来得了解她,那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她不是真心那么说的?又何必把她的一时气话当真呢!
“去啊,走啊,滚得越远越好,我苏宝坊还怕找不到人爱吗?”口中喃喃自语,宝坊“扑通”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她咬着指尖,忍住哽咽的声音,向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大吼着。“我恨你,死饺子。我恨你、恨你、恨你!你最好永远、永远都找不到妻子,一辈子给我光棍到死!”
不对,不对,宝坊揉着发红的眼眶,咬着唇、心想:臭饺子,还不快点回来跟我认错,只要你说一声,是你不好,我马上就会原谅你的,听到没有。别拋下我一个人啊!
没有了臭饺子,谁还来跟她吵嘴?谁还会跟她大眼瞪小眼?谁会在她身陷泥沼时,永远第一个赶到她身边伸出援手?谁会在她担忧时提供一个庇护的肩膀?她要拿这么多、这么多的往事与回忆怎么办?他要连她偕同这十多年的日子,一起割舍吗?他真能舍得吗?而她呢
就连当初离家出走,说好听点是要先拋弃他,但心态中儿戏的成分远超过认真的程度,一半还是带着玩笑的意图这么做的。
然而,这次宝坊想着子蛟最后的神情,不由得恐慌地想:也许这次是弄假成真了。
怎么办?要去找他吗?
不,不要。她再等等,他一定回头来跟她赔不是的,等他也冷静下来后,臭饺子一定会后悔,他一定会跑回来的!要她先去追他,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宝坊?你在吗?”
“咚、咚、咚”房外传来的敲门声将宝坊从黑暗中拉醒。她睁开惺忪的眼睛,懒洋洋地从地上抬起身子,呆呆地看着开门进来的人。
“哎呀,宝坊,你怎么了?眼睛肿得像颗核桃一样。”阿金诧异的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一边替她拍去灰尘说。“就算再累,也不该睡在地上,床就在旁边,放着不躺给沙子躺啊?”
“嗯谢谢。”
她隐约记得自己又哭又骂地,到最后可能耗尽力气,再也撑不住地睡着了。毕竟昨夜也折腾一晚,连眼都没合过。宝坊看看左右,子蛟没来过,要是他曾经回来过,他一定会把她抱上床睡觉的。
失望地大叹一口气,宝坊开始苦恼该怎么跟于子蛟拉下脸赔不是。打出生以来她不记得自己跟谁低头过,破天荒第一遭,她首次反省了自己。
“宝坊,你没发烧吧?”阿金摸摸她额头说。
“干么,我道谢是这么奇怪的事吗?”宝坊没好气地挥开他的手说。
“啊哈哈。”笑着,阿金说。“不是因为你的道谢奇怪,只是看到你这么没精神的样子,吓了我一跳。性子又烈又哈的你,最大的好处就是个健康宝宝,比别人都朝气十足的你,居然在叹息,我当然会担心喽。”
“找我有事吗?”朝气?现在她可是一肚子闷气。
“没,见你睡了一日,连天都黑了,也不见你下来吃晚餐,大伙儿都很担心你呢。特别是宝坊,你和于公子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宝坊胸日一刺,她目光游移到角落,嗫嚅地说:“臭饺子,他说了什么吗?”
“与其说他有讲什么,不如说他什么也没讲。”阿金加上一声叹息说。“好不容易咱们剧团多了个人手加入,虽然早知道于公子不可能长久留在这儿,但是他临时说走就走,也真教人意外啊!”“咻”地转过头,宝坊一双黑眸睁得又圆又大。“他、他真的走了?”
不是说明天的吗!
“嗯,下午的时候,大家都还没有休息够,全都窝在房里睡觉时,就我一个人在楼下用餐,于公子拎着随身的包袱,委托我向大家道别,说他有事必须先赶回京城了。”阿金歪着脑袋,推测地说。“我还以为是你和他闹不愉快,所以他才离开。莫非我猜错了?那该不是你的老家发生了什么事吧?啊!我想起来了,的确昨儿夜里他正在看你家信鸽传来的信息呢。”
可是宝坊没等阿金把话说完,她跳起来就住房间外冲,放足狂奔,跑过了一段又一段的阶梯,一路冲到了原该住着于子蛟的房间,但里面已经被打扫得一乾二净,连床单都换过了,看得出来住客已经退房。
“这是骗人的吧!他是认真的”宝坊双膝一软,扶着门框的身子整个下滑,直到她跌坐在地上。
不是说明天才回去?连给她一点犹豫的机会都没有,他就这样离开?
这次他是铁了心肠,当真的。他不会再回来了,等他回到苏家,一定马上就会提出解除婚约的事,爹娘阻止得了他吗?他若说这是她的意思,爹娘也许真会答应,而到时候,难道她就真的和子蛟桥归桥、路归路,永无瓜葛?
“不要!我不要!”
啪笞!啪答!一旦失去控制,泪水决堤后再也不可收拾,宝坊哭得柔肠寸断,吓坏了跟在后面的阿金。
“宝坊!到底怎么了?”
“呜呜呜金我不要我不要他走啊人家只是一时气疯了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攀住身边仅有的浮木,宝坊呜呜咽咽地哭出了这整逃谘积在心中的不安与恐惧。“我真的失去他了怎么办”
“好好、乖,不哭喔,宝坊。”完全不清楚内幕的阿金,唯一能做的就是拚命安抚她,看来一切不等宝坊冷静下来是理不出个所以然的。
“人”是一种矛盾的生物吧?
总是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逞强逞威风,明知道只要舍弃自尊,在心爱的人面前低头哭泣的话,一切就可迎刃而解,却偏偏要拖到不可救葯、无法挽回的地步,再哭给别人看。
哭的时候,哪管什么地点、美丑、丢不丢脸,光是那份沉重的打击,就已经无法再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没有人扶持的话,也许会一路这样哭下去,哭到泪水干了,一定还是在原地打转,无法从自己挖的地洞里爬上来。
“既然这么爱他,为什么不老实地死缠着他不放,顾虑这个、保留那个,什么都想要的话,到头来就会落得两手空空的下场,就像你现在这样。”珠樱以毫不同情的口吻,劈头就道。“说来说去,都怪过去于公子对你太好,让你失去了反省的能力,这也是他不对。我看,你们两个根本不合适,解除婚约也好。”
宝坊闻言脸色一白,却又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只好不住地摇头。
“不要?不想要解除婚约又能怎么办?是你先将人家赶走的吧?”珠樱无情地再刺一刀说。“你这就叫贪心不足蛇吞象”自作自受。”
“不需要把话说得这么绝嘛!”银雪温柔地制止珠樱说。“每个人总会有一时胡涂的时候,越是这种时候,越是需要别人的帮忙,拉她一把。不是吗?”
靶动地眨眨大眼,宝坊抱住了好友的身子说:“银雪,还是你对我最好。”
“有奶就是娘。”珠樱受不了的翻翻白眼,伸出手戳了一下宝坊的脸颊说:“先说好,要大伙儿帮忙你可以,但是别再来一次什么我不想嫁、我最讨厌他、我再也不想见你的,净说些死要面子的任性话,霸道到让人头痛,最后让夫君赶出家门。还有,也别再来给咱们剧团添麻烦了,我们没空收留你这种我行我素的小霸王。”
“好哇。”翘起嘴,宝坊也不客气地说。“不收留就不收留,谁知道你那个时候还会不会在戏班子里,只要珠樱不在,那我还是有地方可去的。”
“就是这副嚣张的嘴脸,让人火冒三丈!”珠樱改掐她的脸颊。“给人添了这么多麻烦,哭得唏哩哗啦的时候,怎么不嚣张呢?偏偏这样,还是让人无法讨厌你,我看于公子八成也是这样被你吃得死死的!”
“呜呜呜珠樱欺负我。”
“不要假哭,亏你还是个角儿,一点都不像真的,哭给谁看!”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阿金挡在两人之间,一脸拿她们没办法的口吻说。“既然决定要帮忙,再继续蹉跎下去也不是办法。锦锦,去问一下客栈的马房小厮,看他们有没有收到干公子的请托,帮忙安排驿站住宿,这样咱们就可知道于公子是挑哪一条路走,咱们抄快捷方式去追。”
“啊?真的要去追啊?那我们不就又得回到京城去?”锦锦哇哇地大叫。“讨厌京城,那儿的人好势利,看咱们戏班子小,总是给咱们脸色看。”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总不能让宝儿一个姑娘家星月兼程、餐风露宿地赶路,就当是再顺便去京城玩玩,送她一程喽。”阿金果决地下令说道。“况且这一趟也不光是为了宝儿,还有银雪的问题呢!”
“银雪姑娘有啥问题?”锦锦不解地看着她问。
歉然一笑,银雪悠悠地说:“弟弟找到我了,他很坚持要把我带回去,可是我还没有找到我要找的人,不能就这样回去。我们若是继续留在这儿,恐怕我迟早都说不过他,会被他强行带走的。在那之前,我也希望能早日离开这村子。”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珠樱摇着头说。“咱们剧团虽小,麻烦却不少。再这样下去,真能唱戏吗?迟早要喝西北风喔。”
“不要紧!”宝坊此时大声地拍胸脯说。“到了京城就是我苏宝坊的地盘了,大伙儿尽管到我家来住,食宿都由我来照应,想唱戏找地方也交给我,不用跟我客气!”
阿金与银雪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样子离“霸王”复活之日,亦不遥远。要说宝坊有什么过人之处,恐怕就是她那打也打不死的草莽气派,丝毫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能相较的。
受了这么大的挫折,转眼间又爬起来,不也是值得让人钦佩的优点?
盼只盼他们回到京城后,宝坊还能牢记失败的教训,别又因为一时的得意忘形,将一出“喜剧”活生生的演成了“悲剧”才好。
苏父坐在豪宅大厅内,捧着那纸钦状,不住地哀声叹气着。
“怎么了,老爷?”奉送上一盅亲手熬的鸡汤,向来不太爱管丈夫闲事,谨守妇道“以夫为天”的苏夫人,实在看不过丈夫那难得的愁容,开口问道。“又是为宝儿的事在苦恼吗?唉,子蛟那孩子不是说他已经找到人,你就不必担心了。子蛟很争气、办事又牢靠,一定会把宝儿平平安安地送回来。”
“孩子的娘,我不是在操心那个。”苏父晃晃手中的钦状,递给她说。“你自己看,看了就会明白的。”
“这是”苏夫人端详过后,喜出望外地呼喊着。“哎呀!老爷!这、这不得了,这是天大的荣耀啊!我们得赶紧为子蛟准备准备,热闹一下!”
“准备什么!”
怒吼一声,拍了一下桌子,苏老爷瞪着自己妻子说:“所以你们这些妇道人家就是这样,丝毫不用点脑子。这根本不是喜事,而是件伤脑筋的事啊!”“为什么?这这是光耀咱们苏家门楣的大喜事,老爷为何不悦反怒?”苏夫人被骂得糊里胡涂,这种事要在别人家里,可是求之不得的天大喜事,怎么她家的老相公却哭丧着张脸?
“这还用问吗?子蛟还不算咱们家的人啊!他到现在为止还是姓于,和咱们家还算是外人啊!”苏父感叹自己失策,想不到子蛟竟高中进士。
“你可曾听过堂堂进士做什么入赘女婿的?要咱们家是王公贵族倒还说得过去。但老夫我为官也不过是从三品而已,万一子蛟在皇上殿试时被点选为状元、榜眼,他不需再靠我们苏家也能飞黄腾达。更糟的是,万一哪位王爷或甚至是皇帝陛下看上他的才华,许配他一个公主,他还会乖乖和咱们家那野丫头成婚才怪!”
“哎呀,老爷您说这什么话。子蛟这孩子不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苏夫人呵呵地笑说。“都相处这么多年了,老爷应该对子蛟这孩子的品德多点信心才是。我想那孩子是不会拋弃咱们宝儿的,安心吧!”
“哈!我就是无法安心才会坐在这儿枯等。”苏父仰头嗤笑道。
“等?老爷又在等什么呢?”
“等着看那小子是真有良心,还是假有良心。”苏父也不是光靠女儿的算命天分爬到今日的地位,他向来对家人宽厚、友人和善,却对敌人毫不假辞色。要是于子蛟敢伤宝坊的心,做出有愧于苏家的决定,他一定会要他好看!
“老爷,您在说什么我是半点都不懂啊?”
“我已经把他中了进士的消息飞鸽传书传给他知道,要他回来参加皇上亲举的殿试。要是他有心履行婚约,应该会带着宝坊回来,一起举行婚礼。要是没有那小子就死定了!”
苏老爹生气地折断了木筷子,看得一旁的苏大娘哎呀呀的叹息着。照这情况,等宝坊他们回来,有得好热闹了,唉。
“老爷!夫人!少当家回来了!”
当晚,嘈杂的前院传来仆人的大喊,苏家两老急急忙忙地从内院赶到前厅,只见于子蛟单身一人在罪多家丁的簇拥下,慢慢走进来,四周还可以听到仆人们争先恐后的贺喜声。
“恭喜少当家,高中进士!”、“真是了不得,少当家!”、“少当家,你以后当了大官,可别忘记咱们啊!”一个接一个的请着,根本没给两老和于子蛟开口的机会。
将这一切看在眼底,苏父最挂记在心的还是“子蛟,宝儿呢?怎么不见宝儿!”
这声怒斥,顿时令全场哑然无声。
于子蛟默默地远离罪人,独自走上前来到苏父的面前说:“宝儿,她很好,戏班里有许多人照顾她。”
“我是问你,她人呢!”用力地再一拍桌子,苏父吹胡子瞪眼地道。
“她留在郑县。”早有了心理准备的子蛟,淡然地说。“小侄一个人回来,是有件事要向二老禀报。请允许我与宝坊解除婚约,还宝坊自由之身。”
“你你你你”高高地扬起手,苏父气到颤抖,挥出重重的一巴掌,将子蛟的脸都打偏了,瞬间留下五指印。“竟有脸对我说这种话!你这不知感恩图报的狗东西!”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苏大娘连忙上前劝阻。“别这样,多难看!”
“难看?好他个狗东西,一旦给他枝头攀,他就得意当凤凰了,现在眼中也没有我们苏家了。他是将咱们当垫脚石踩,亏得咱们这十多年来待他有如亲生子,可曾给他白眼看过?但这算什么!我养条狗都不会这样吃里扒外!”
苏父愤怒地从仆人手中抢过于子蛟的行囊,朝他扔去。“很好,婚约废了,带着你所有的东西,今夜马上给我离开苏府,滚得越远越好,我们苏家从此以后再也没你这个人容身之处了!”
“老爷!”苏大娘看着自己的夫君忿忿离席,摇着头,她叹息地回过头扶起了地上的子蛟说:“子蛟,你告诉我,你不是真心想与宝儿解除婚约吧?”
以衣袖抹去唇角的血迹,子蛟漠然的表情教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唉,十多年了,你这孩子到我们家这么多年,我是真把你当亲生子看。我不信老爷子说的,你是会因为前途而忘息负义的人,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老实地告诉夫人,是不是宝儿又给你添难题,她刁难你了?”
子蛟依然不发一语。
“小王,去替少当家整理床铺,好让他今晚休息。”苏夫人果断地摆出当家主母的威严,回头向着子蛟说:“总之,不管老爷怎么说,也不管你和宝儿间的纠纷,今夜你不许走,乖乖地留在家里。等天亮后,大家都心平气和再说。”
见他耸立不动,苏大娘只好在他身后推一把说:“去睡吧、去吧!累的时候,什么都别想,将问题交给时间。”
终于,子蛟有了点动静,他低语:“谢谢你,夫人。”
“傻孩子,跟我客气什么。”苏大娘以温柔和蔼的手,拍拍他说。“明天记得陪我用早膳啊!”漫长的旅途结束,看着令人怀念的苏家境物,子蛟乘着凉凉夜风,嗅着淡淡的桂花香味。从自己的房间窗外,能眺望到院内的花花草草,也许明日就要和这里的一切道别,所以今夜他看得特别用心。
嗯?是那棵树吧!宝儿从上头摔下来之后,不但受惊吓,还恰巧遇上初潮,然后是他们的初次亲亲现在这棵树已经长得粗壮多了,就算宝坊再爬上去,也不会再轻易折断。
还有那池波光邻邻的小湖,是老爷为了应付女儿想玩水的心愿,特地找人凿的,结果宝坊那年夏天都泡在湖里头玩耍,玩得全身红通通,像蛇脱皮似的,整夜哭闹不休,弄得全家不得安宁。
一回忆起当时宝坊趴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模样,子蛟还是不禁想笑呢!
那里、这儿,屋子里无处不洋溢着她和自己的回忆,十一年的岁月果然太长久了吗?等着宝坊长大,等着她懂事,等着她了解爱是什么等着、等着,他却忘记她就像有翅膀的鸟儿一样,不见得愿意留在这屋子里,陪他共度。
“再也不要见到我吗?”向着黑夜,子蛟自嘲地说。“一点余地都不留给我。莫非她以为我是铁打的心,不会痛也不会伤的吗?谁才是铁石心肠,我倒想剖开来比比看呢!”
天上的月儿图又亮,无奈他已没有半分赏月的心境了。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咦?子蛟听到夜色中有人在吟诗,不由得把头探出去了些。“是谁在那儿?”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宝坊?是他眼睛花了吗?为什么会看到宝坊站在他的窗下?不可能,她还留在那间客栈,或是和阿金他们游走天下去了,不该出现在这儿啊?
“臭饺子,你要我背的诗里面,这首是我最喜欢的。”
仰起小脸的宝坊,泼洒着月色的脸蛋有几丝朦胧、几丝梦幻,但她的笑容却真真实实的映入他眼帘,子蛟一时间看得傻了、愣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与她隔着忽远又忽近的距离,遥遥相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