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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若白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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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生来富贵,似乎注定这辈子不用吃苦。

    妈妈是个外表看起来很温柔,实则内心无比坚韧的人。

    她看起来像每个对孩子嘘寒问暖,对丈夫温柔体贴的女人,喜欢将家里打理的漂漂亮亮的,喜欢每天给花瓶换上新鲜的花,喜欢亲手给我和父亲做饭。

    冯妈跟了她那么多年,每次看她做饭,都觉得有所愧疚,说自己这个保姆当的不称职。

    在我的记忆中,妈妈是个很温暖的词汇,哪怕从小家境富裕,她依然跟我们住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耳边听到的,是周围邻居吵吵嚷嚷的声音。

    父亲曾经提起过,要搬去别墅里住,妈妈总是不同意,她说这些声音是生活的气息,她喜欢。

    父亲很爱她,自然什么都听她的。

    可是实际上,他们的感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我知道,哪怕我从来没有提起过,哪怕他们从不在我面前吵架,可是隐隐约约的,我已经明白了大人之间复杂的事情。

    外面的人总是夸我聪明,说我是神童、天才。

    妈妈却告诉我,天才总是不幸的,她只要我慢慢长大,哪怕不够聪明,那也没什么。

    所以当着她的面,我总是那个听话的儿子,她看电视的时候,我会乖巧地依偎在她的膝盖上,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我就陪着她度过每一个晚上。

    我知道,妈妈不快乐,哪怕她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容。

    在嫁给父亲之前,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那个人跟父亲似乎也是朋友。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她与恋人分开,嫁给了我父亲,而后又有了我。

    中间的纠葛我是长大后才知道的。

    她的初恋情人,就是沈叔叔。

    妈妈家庭出身不错,比起父亲差了一大截,和沈叔叔相比,却如同枝头的凤凰。两个人同时追求她,她看上的却是沈叔叔。

    我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却听说在她跟沈叔叔谈婚论嫁的时候,突然出了意外——沈叔叔与别人发生关系,并且那个人怀孕了。

    我不清楚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嫁给了父亲,过起平凡的家庭生活。

    听说她嫁人以后,沈叔叔在外面胆子越来越大,手底下碰的东西越来越厉害,几乎不要命的赚钱,拉拢各方势力,却没有娶那个怀了他孩子的女人。

    在我出生以后,他好像犯了什么事,逃到外地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原本这样平静的生活,也算是一种幸福,然而父亲的一些做法,却让母亲难以苟同。

    她痛恨父亲手底下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也厌恶半夜忽然打到家里来的电话。

    甚至有一次,因为外面的纠纷,凌晨时分,有人拿着斧头找上了家门,直接将我吓哭了。虽然后来人被赶走了,这件事却在我心里留下了极深的烙印。

    她与父亲因为这样的事讨论过,然而谁也不肯让步,家中的气氛有一段时间,几乎算是冷清的。

    却没有争吵,反而死一般的沉寂,让人心头发慌。

    直到她突然自杀。

    用父亲的枪解决了自己,就在客厅里。

    那天我有点感冒,妈妈喂我吃了一点感冒药,然后将我塞进被子里,让我好好睡一觉。临睡前她还亲了亲我的额头,说很快感冒就会飞飞,让我乖乖的,以后要听父亲的话。

    我点了点头,只是闭上眼睛以后,却睡不着。

    几分钟以后,就听到一阵巨大的枪声。

    等我光着脚丫子从房间里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妈妈趴在桌子上,一旁掉落了一只手枪。

    入眼的是恐怖的伤口,鲜血从桌面上蜿蜒而下,地面上到处是血,耳边还有滴滴答答的声音。

    冯妈从厨房里跑出来,惊恐地大叫一声,随即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慌里慌张地给我父亲打电话。

    这个家,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天的。

    妈妈的丧事处理的沉默而又低调,家中到处都是一片惨淡的白色。

    地板被冯妈来来回回清理了无数次,然而每次只要一低头,我就恍惚觉得,那里的血迹还在,它永远也不会消失。

    有时候我会想,她当时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在我额头亲了一口,让我乖乖的。

    面对自己只有七岁的儿子,临死的时候,她心里没有一丁点不舍吗?

    水云间那边的别墅一早就买好了,因为妈妈不同意,所以一直没去住过。

    这一次,她如此决绝地离开我们,父亲立刻带着我搬了过去。我能感觉到,他害怕这个伤心地,甚至不敢在这里停留太久。

    妈妈劝过无数次,让他不要去碰那些危险的生意,让他双手不要沾上别人的血,他从来没有听过。

    终于,她不再劝了,拿起他的枪,用自己的血给他上了最后一课。

    丧事结束后一周,父亲说,他要带我出一趟远门。

    真的是很远的地方,在一个破旧的小山村,汽车开了很久才到。

    车子在一间房子前停下,父亲牵着我的手下了车,进屋以后,我看到一个健硕的中年男人。

    父亲说:“这是你沈叔叔。”

    那是我第一次见沈叔叔,我一直以为他失踪了,原来是躲在这个地方。

    我叫了一声沈叔叔,他向我点点头,指着旁边一个小女孩说,那是他的女儿,叫沈右宜。

    父亲让我们两个出去玩,说大人要谈事情,我就跟沈右宜出门了。

    农村里根本没有适合玩耍的地方,正好屋子前面有条河,她便带我溜达到了那里。

    我心情不太好,不怎么喜欢跟人说话。她却叽叽喳喳的像只喜鹊一样,好奇的目光不停地在我身上打量,眼睛亮晶晶的,很好看。只是衣服有些脏,还有点破,看起来有点可怜。

    后来当我正式认识右右的时候,我告诉她,小时候我们见过,还一起玩了过家家的游戏,说她长大以后要嫁给我。

    其实我是骗她的。

    我骗过她的次数不少,可惜她有点傻,几乎看不出来。

    第一次跟她见面,结局并不愉快。

    当时妈妈去世没多久,我还很自闭。她看到我身上的衣服很漂亮,就羡慕地说了一句,你的衣服真好看,是你妈妈买的吗?

    我当时受了很大的刺激,一直在父亲面前强忍着的泪水,忽然在眼眶里打转。

    我害怕听到“妈妈”这两个字,只要一听到,脑子里就会想起当初溅满鲜血的木地板,以及墙壁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因为恐惧,或者还有其他什么东西,我一个失手,将她推进了河里。

    我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在干什么,甚至没有回家向父亲求救,眼睁睁看着她在水里挣扎,直到同村的人将她救起来送回家。

    父亲十分严肃地问我,究竟在干什么。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可是望着自己的双手,我觉得害怕。

    我残忍地可以将一个跟我相同年纪的小姑娘推进河里,我仿佛看到若干年后,我也会像我的父亲一样,拿起枪,面对我的对手,或者连对手都称不上的人。

    这或许就是妈妈忍受不了这个家的原因。

    她比谁都看的清楚,这个家里住着两个怪物。

    我的父亲是已经成年的怪物,手里沾了无数人的鲜血,还捏着数不清的肮脏交易。

    而我,总有一天,会成为我父亲那样的人。

    所以她才会如此绝望,用死亡来警告我们,收手吧。

    右右在河里呛了水,一直发烧,当天晚上我们离开的时候,她的烧都没有退下去。

    我心里有点茫然,还有一点愧疚。

    我问父亲,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父亲说不知道,你冯叔叔进监狱了,那边的事情不清楚。

    我就在惶惶惑惑中过了许多年,害怕自己害死一个无辜的人。

    直到许多年后,当我再次遇见她,当我不知不觉间爱上她,再次回想往事时,不禁一阵后怕。

    如果当年一不小心,她就死在那条河里,我这一生该多么寂寞。

    或许是那场大病烧坏了脑子,右右说,她对七岁以前的事毫无印象,甚至于根本不记得曾经见过我的事。

    当从她口中听到这番话时,我只觉得心底钝痛。

    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你百爪挠心寝食难安,想着该如何补偿她,却发现对方早已将你忘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