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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总要有一个人先跨出一步,但云裳早早把她最初冲向前的一大步收了回去,甚至退得更远。
锦绣的事发生之前,江云裳判若两人般的存在,让沈哲每一天都会惦记自己的妻子,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对她动了心,可就在想要确认的那一刻,却发生了让他无颜再面对云裳的事。
他也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无条件地接受了锦绣,直到帝后出面为他把事情弄明白,才发现,是因为自己怕在云裳眼里,变成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不仅仅是想对锦绣负责,沈哲更是不想让云裳看轻他,可是皇帝却告诉他,云裳和珉儿一样,根本容不得其他女人的存在,他完全没必要把锦绣的事算在云裳的头上。
自以为是的负责,说到底还是逃避。
而那之后,他们不再说话,甚至不再见面,心结停在彼此的心里,谁也不去解开。
也许,今晚是个好机会,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害怕和自己的妻子肌肤相亲?
失望的云裳正紧紧闭着眼睛,嘴里还隐约弥散着汤药的苦涩,浑身酸痛脑袋发涨,背脊上一阵阵发凉,闭上眼睛就感觉自己像飘荡在波涛汹涌中的小船,哪怕眼前一片黑洞洞,也是无法遏制的天旋地转。
可是忽然,被子被扯动,有人在她身后躺下,滚烫的胸怀贴上了她发冷的后背,有力的大手抱着自己的身体把她朝后拉,云裳浑身一软,完完全全贴在了沈哲的怀里。
还记得那个雨夜归来,倒在她身上的男人,彼时照顾高烧的人的心情,云裳到现在还记得,抱着他的身体为他取暖,也是带了一半私心,她喜欢沈哲,她为什么要不喜欢这个天底下最优秀的,名正言顺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
可是沈哲不让他爱,他总是一而再地把自己推开,他能和锦绣睡一张床,能对着秦文月露出笑容,却连目光都不能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便是最初他们还算和睦的时候,沈哲对待她的一切,和外人甚至和下人们都没什么两样,江云裳根本找不到自己在他眼里在他心里的位置。
锦绣被带来的那一天,云裳恨得不知道该把自己怎么办,她痛苦就是承认自己输了,她还一直想着,能在沈哲面前高上一截。
可她有自知之明,她对珉儿说怕太用力沈哲就跑了,是真心话。之所以大大嚷嚷地在淑妃面前看不惯她对于出身的敏感,是因为在这个繁华的京城里,面对风度翩翩的沈哲,她太自卑了。
一个乡下姑娘,忽然之间麻雀变凤凰,她在人前所有的骄傲,都是掩饰内心的怯弱。江云裳会对秋珉儿佩服得五体投地,是因为皇后从骨血中透出的贵气,明明她和自己,没什么两样,她也说了不过是碰巧姓秋,和宰相府压根儿没关系,她才是真正把出身和过往视作骄傲的人。
“还冷吗?”沈哲发出干哑的声音,紧张和太久没说话,让咽喉干涩了,他掩饰着轻咳了几声,再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云裳轻轻嗯了一声,但仅仅是这一下回应,也几乎叫她的心跳出胸膛,她生怕沈哲没听清楚,怕她误会自己不予回应,吃力地开口说:“不冷了。”
感觉到身后人的释怀,沈哲拖过被子,把他们俩都盖上了,但是这个姿势下,彼此的身体都别扭着没法儿舒坦,尴尬了片刻,沈哲道:“云裳,你能转过来吗?”
怀里的人明显一颤,让沈哲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云裳开始慢慢挪动身体,只是转过身的人,把脸埋得很低,这样子碍着身体的接触,沈哲来为她暖床的意义就没有了。
“你抬起头,我才能好好抱着你。”沈哲把所有的勇气都拿来说这些话了,此刻他的身体发烫,更多是因为紧张,甚至害羞。一个大男人害羞,为了这点肌肤相亲的事害羞,可是男人,总有从男孩子跨步为男人的那一刻。
云裳没有僵持,的确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泪容,直叫沈哲的神情也凝重起来,他呆呆地忘了片刻,到底是伸出手,轻轻抚过云裳的面颊,“你不要哭,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不好。”
然而云裳并不在乎这么一句充满心意的道歉,并不是要看见沈哲低头,她期待的,是未来幸福的生活。
“云裳,我会对你好,从很早开始我就想对你好,可是我伤害了你,我不知道怎么才能重新站在你面前。”沈哲轻轻抱住了云裳的身体,“这几个月来,我一天也没有踏实过。”
“只是因为责任是吗,因为我们是夫妻,你才这么想。”云裳脑中一片空白,但这句话却无意识地跑了出来,她还是在乎的,她宁愿形同陌路,也不愿被当做丈夫的职责来对待。
沈哲坦率地说:“也许是,但不全是,云裳,我们连话都不说,无法理解彼此心事也不能沟通,你想听的话,我能说出口,可那才是真正的违心和敷衍。云裳,我们从今天开始,重新来过可好?倘若真的不适合在一起,依旧要争吵痛苦,到时候再分开,彼此都坦然了。”
这样的话,的确比哄人的言语更打动人心,至少丈夫在认真对待和思考他们的将来,至少云裳还能有所期待。
“那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云裳轻轻抽噎了一下,那个风风火火勇于扒丈夫衣裳要和他翻云覆雨的人,此刻娇弱得叫人心生怜爱。
“你说,我能做的……”
“明天不要去送秦文月好吗,不想你去送她。”
“我知道了,明天我在家陪着你。”
简简单单的几乎话后,屋子里一片寂静,沈哲正担心自己做得不对,又想着云裳是不是睡着了,怀里的人渐渐开始抽动得厉害,从原本低声的哭泣,变成了发生大哭,惊得门前的丫鬟不得不进门张望,可是看到将军和夫人相拥而眠,她们立马就退出去了。
“云裳?”沈哲不懂女人,完全不懂她们的心思,他哪里比得过他那了不起的哥哥,在失去发妻之后,在遇见珉儿之前,身下睡过数不清的女人,若是皇帝,一定知道此刻该怎么办。
但是云裳哭累了就不哭了,她病着,哪里来那么多力气,更是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抓着沈哲的胳膊,紧紧贴在他的身上,是取暖更是害怕他跑开,她的男人,自己不抓紧,还能靠谁?
这样情绪起伏的一夜,沈哲也不记得自己几时入眠,醒来时,云裳还在睡梦中,但彼此已经分开了,都在梦里找到了更舒服的姿势,毕竟互相抱着睡,身体很快就会觉得不自在。
云裳睡得很安稳,白皙的脸颊上托着漂亮的红晕,沈哲恍然想起她正发烧,伸手摸了摸云裳的额头,已经不那么烫手了,顺势往云裳脖子里探,那里也是正常的温热,可要收手时,云裳醒了。沈哲的手,还停在她的脖子上。
“你要做什么?”初初醒来,脑中一片空白的云裳,还没记起来昨晚的事,天知道怎么冒出这句话,“你要掐死我吗?”
沈哲愕然,哭笑不得:“你在做梦吗?”
目光往下移,便看见丈夫赤裸的上半身,满身肌肉泛着诱人的光泽,云裳心里一咯噔,昨夜昏昏沉沉时发生的一切都记了起来,退烧的人再次浑身发烫,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可是她猛地扑上了沈哲的胸膛,肆无忌惮地抓着他的胸脯,沈哲闷了一瞬,立刻捉住云裳的手道:“这是要做什么?”
云裳的眼泪不争气地扑簌簌落下,倔强地说:“我怕你跑了。”
沈哲松了口气,而云裳的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胸膛,那诡异的感觉让男人感到无法自制,他干咳了一声:“云裳,你能松手吗,我不会跑。”
“我不要。”
“你该吃药了,昨晚的药都吐了……”
“我不会放你走的。”
一大早,彼此便这样胶着,不知是病了的人特别难缠,还是江云裳撒娇的本事太厉害,沈哲被她折腾得团团转,可心里并不觉得厌烦,看着她踏踏实实把药喝下去,不自禁地就笑了。
而云裳,也终于看到了和别人所见不同的笑容,她知道自己在沈哲心里,开始不一样了。
其实昨晚的话,朦朦胧胧,云裳甚至觉得有些是她臆想出来的,可她决定不再放手,除非有一天,沈哲挥剑斩断他们的关系,不然哪怕是暂时的推开,她也要勇往直前。
忙碌了一上午,沈哲才想起秦文月的事,但仅仅在脑中掠过一瞬,没有深想,更不曾关心他不去送秦文月会怎么样,今天答应了要陪伴云裳,他心里只能放着妻子。自然秦文月对他来说,早就是最好这辈子都别再见的人。
皇城门外,秦文月坐上马车后就要真正离开京城了,她最后去向太后道别,可除了太后,其他半个人影都没见着。莫说皇帝皇后,连淑妃林昭仪这些曾经巴结她的,也没有出现。
这么走,还真是凄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