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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元丰五年冬,史书:兰州府腊月二十,空中惊雷,原镇远大将军,永宁侯顾将军,卒。消息传出,朝堂震动。周惠帝掩面泣曰:“顾将军为大周两朝忠臣,朕之肱股。痛之。”赐缢号忠武,享亲王规制厚葬。
另有周朝边界北部胡族,东海瀛岛,南部南诏等国,本就对大周朝虎视眈眈,闻之,更是蠢蠢欲动,从此边境大小战事不断,再无宁日。
第一章重生
“小姐!小姐!”谁在自己的耳边哭呢,孟清源努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模模糊糊间,眼前好像出现了自己贴身大丫鬟红锦的脸,她这是死后到了地府,还是在做梦?不管怎样都好,又能见到从小陪她长大,为她而死的红锦。孟清源感到眼眶发酸,她想抬手去摸红锦的脸,身上却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是手指微微动了下。
“啊,小姐你醒了,太好了,春枝,快去告诉福伯,说小姐醒了,叫他请郎中过来。”,耳畔听到红锦惊喜的低呼。
“小姐,是想要喝水吗?”孟清源已经辩不清自己状况了,只觉得喉咙里像着了火似的,隐约听到水字,缓缓的眨了眨眼睛。
没一会,头就被轻轻抬起,嘴就慢慢的喂进来水,温温的,微甜的,不冷不热,是她最喜欢的红枣水。
水划过嗓子,喉咙,孟清源感到自己的身子就像干涸许久的土地得到了雨水的滋润,舒服极了,一连喝了三杯,才彻底解了渴。便又昏昏沉沉呢的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孟清源觉得身体好像轻快了一些,她侧了侧头,就看见她的床边趴着一个睡了过去的女孩,十三四岁的样子,梳着两个羊角包,头上扎着白色孝带,穿着白色孝衣,清秀的面庞似乎有些熟悉,好像是……小时候的红锦。
这怎么可能呢。
孟清源又仔细瞅了瞅这女孩,她的衣领和袖口绣着顾府的字样。
顾府!
孟清源心里一惊,猛地坐起身来,只觉得头晕眼花,险些栽倒到床下。
床边的女孩也惊醒过来,忙扶住她:“小姐,你终于醒了,你都吓死我了。”
刚刚回过神的孟清源喘息着,她头好痛,可是她不是被刀刺死了吗,被谁救了?
不对!
眼前的女孩,孟清源现在完全可以确任,就是她的贴身丫鬟红锦。
她怎么变成十三四岁的模样了。
看着自家小姐真正苏醒过来,红锦紧张的心总算是放下,哽咽道:“小姐,你吓死我了,老将军刚走,你又昏迷了两天,奴婢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老将军刚走?”孟清源呢喃的重复着。看了看红锦身上的孝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原来她的身上也带着孝带,穿着孝服。
孟清源又茫然的环顾四周,只见屋子的器物都用白布覆盖了,屋梁和自己的床头上悬挂着白绫,空气里弥漫着的淡淡的香火味。
她忽然一把抓住红锦的胳膊。问道:“现在的年号是什么?我现今在哪里?”
红锦惊骇的看着孟清源,说道:“小姐,你怎么了?”“快说!”孟清源使劲的摇了摇红锦的胳膊。
红锦连忙道:“现在是元丰五年,小姐在将军府呢,前日,老将军入殓,你晕倒,头撞到香炉上,后脑破了一个大口子,昏迷了两天了。”
孟清源没等红锦把话说完,就掀开被子下床。
却没想到自己的身量也变小了,脚一下子踏空,滚到了地上。
孟清源坐在地上举起手,看了看那只有十二、三岁少女的手掌,愣了愣,便一骨碌爬了起来。
跌跌撞撞,拼命的往前院跑去。
红锦被孟清源刚才的举动,吓得怔住了,这时看小姐披头散发,没有穿鞋,只着罗袜,往前院跑,也忙跟着跑过去。
孟清源一口气冲到灵堂门口,就看到灵堂中央的黄梨木的香案上,供着一个围着白纱的黑色牌位,上面用金粉书写:“忠武大将军顾安国之灵位”
孟清源咬紧牙关,才能抑制住颤抖的身躯,一步步走到香案后面,掀开白色的幔帐。
地中央肃然摆着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椁。
孟清源扑到棺椁面前,用双手使劲的去推棺盖。跟在后面的红锦不禁惊叫道:“小姐……?”
孟清源也不答话,仍就咬着牙关使劲的推,双颊因为用力而憋得通红,棺盖头终于被她推开一掌的缝隙。
灵堂内的烛火,穿过那缝隙,照在棺椁内。
孟清源终于看到了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熟悉脸庞,昏黄的烛火,给他的脸上,染上一道黄色的光晕,他闭着眼睛,静静的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一样。
“外公!”孟清源轻叫。努力的踮起脚尖,一手攀着棺材,一手颤抖着摸向外公的脸。
轻抖的指尖,终于碰触到外公的脸颊,只觉得指尖上的皮肤冰凉,再也感受不到外公独有的温暖。
她感觉那冰冷就通过指尖,迅速的游走到四肢,全身的血液都冷掉了,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般。
孟清源张着嘴,不断的抽搐,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甚至连眼泪都留不下来。
红锦红着眼睛走过来,抱住她,用手轻轻的抚摸她的后背。
孟清源的身子终于慢慢的软了下来,没有了力气,斜靠着棺材,滑坐在地上。
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滴落到胸口,润湿了白色的孝服。
孟清源哀嚎出声,就像失去了亲人的乳燕,一声比一声绝望,声声泣血。
灵堂内霎时哭声一片。
按照大周亲王葬礼的仪制,顾老将军停灵二十四日。
每日前来吊唁的人如水流般,有当地官府的官员,顾老将军曾经的部下,还有当地的乡绅代表,其他府县老将军的敬慕者。
因老将军的独子顾朝远,时任北疆奉承府节度使,千里之外,无法赶过来。
顾老将军的女儿顾朝云在上京畿辅定州的马尔山代发修行,为国祈福,已经不问红尘之事。
所以,只有孟清源这个自小养大的亲外孙女和族里的几个分宗作为家属答礼。
但孟清源却是不管这些的,这一整天只是呆呆的跪坐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嘴里呢喃
着,双手紧握,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大家怜惜这原本娇憨明媚得如同三月间晨露的小姑娘,骤然失去亲人的心情,没有人忍心责怪她缺失礼数。
只有在吃饭时,红锦才注意到她一直紧握着拳头,怎么说也不松开,只能一根根抠开,才发现她的冰凉掌心已经被她的手指抠破,一片血肉模糊。
心疼得红锦当时就掉了眼泪,孟清源却像没有丝毫感觉一样,整个人依旧呆愣愣的。
一直到停灵第二十天,孟清源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你说谁来了?”孟清源轻声问道。
管家福伯又重复了一遍:“是代当今圣上吊唁的四皇子和当朝户部尚书孟诚言,小姐您的父亲。”
孟清源缓缓的眨了眨眼睛,这么快,就要见到故人了?
孟诚言其实从孟清源两岁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女儿。
来的路上,他有过那么一瞬间想过她的模样,觉得怎么也应该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毕竟他和她的母亲都是容貌出众之人,就不知道像他多一点,还是像她母亲多一点。
当他走进灵堂,一眼就看见那个跪坐在香案右边披麻戴孝的女孩,正侧着头望着他。
他就觉得这个女儿,有些纤痩了,小小的一团,有种弱不胜衣的感觉。
白衣白裙衬得她的肌肤如同玉色琉璃,只是少了琉璃那种鲜灿的光泽,仿佛被任何外力碰触后随时都会蔓延出无数裂痕,已经脆弱的难再经一丝头发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