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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顾府,顾朝远让福伯带着,来到了顾老将军居住的松涛阁。这院子一直没有封,门口有两个婆子守着。
院子的大门上挂着白色的灯笼和白绫,上面大大的奠字,刺痛着顾朝远的眼睛和心。
顾朝远走上台阶,推开院子的大门。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侍卫和福伯,说道:“你们就在外面等着。”
一路走到正堂门口,初春的寒风吹得梁上的白纸灯笼沙沙作响。
顾朝远五岁的时候,和父亲送母亲的灵柩回顾家祖坟,曾在这个院子住过。那三个多月朝夕相处的温馨时光,是他与父亲这一生在一起过的最长时间。
推门的时候,门发出吱呀一声,屋子里有些阴暗,顾朝远站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
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一尘不染,但是顾朝远就是觉得,那些家具看起来有些暗淡,就连上面的漆料都失去了光泽。
犹记得那时,他因为思念母亲而哭泣,父亲会用他温暖的大掌,笨拙的擦去他脸上的泪,然后把他抱在怀里,一下一下的高高举起,逗得他哈哈大笑。
有时父亲还会爬在地上,让他在他的身上骑大马,说他是大周最厉害的将军。那时他还小,不知道父亲身上有旧疾,任由他背着自己,在地上爬了一圈又一圈。
绕过前厅,顾朝远走到了主卧,主卧内铺着柔软的地毯,架子上摆着粉色的花瓶,他甚至看到一只竹蜻蜓,一撮就可以飞起来,还有一套草编的娃娃,一共六个,憨态可掬。这些与这间屋子其它摆设格格不入的,应该是孟清源那孩子送给她的外公的。所以她的外公才会当做宝贝似的和其它御赐的物品摆在一起。
他抬头透过窗扇,看向院子。院子里种着一棵高大的香樟树。
大周的风俗,是家中有女儿的,便在院子里种一棵香樟树,等女孩大了出嫁时,就用这棵香樟树做成箱子,作为她的陪嫁。
那树底下一定会埋着二十坛老酒,也是等女孩出嫁时才拿出来饮用,这酒就叫“女儿红”。
他走到床前,那张大床,依然挂着帐子与铺着被褥,就像主人从未离开。床前面放着一张小榻。他听顾福说父亲临走的一年里被伤痛折磨的形销骨立,最后两个月不得不卧床,再也站不起来了。
孟清源便也搬进了这间卧室,就睡在这小榻上,每天陪着父亲。
父亲让她出去玩玩,她也不去,说觉得哪里都比不得外公这充满苦涩药味儿的房间让人安心,睡觉时仍紧紧的拉着父亲的手,一刻不松。直至父亲离开。
顾朝远用手摸着床头上冰冷的花纹,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顾朝远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这不常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病情就来势汹汹。一时间,顾府的大夫都紧张起来,忙了一晚上,顾朝远依旧病势沉沉,大夫们也感到有些束手无策了。
第二天一早孟清源和顾清林也停了一切活动,在顾朝远床前侍疾。
孟清源看着顾朝远紧皱双眉,昏迷不醒的样子。仿佛和外公临终前的脸慢慢的重合在了一起。她忽然感到了一阵阵的恐惧,害怕舅舅自此也会离开她。
她听府里的大夫说,舅舅是因为肝气郁结,悲伤过度,引发了身上旧疾,才病成了这个样子。
立刻让红锦把上回杜舅舅送给她的药瓶拿出来。顾府的大夫们听说是圣手神医的药,忙仔细的研究了,从里面挑了两个药丸,用水化了,给顾朝远服了下去,一个时辰后,顾朝远的烧终于退了,众人的心才放了下来。
顾朝远这一病,就卧床了十几天,才慢慢好了起来。开始的一段时间孟清源每天都会到顾朝远的房间里守着,也不多说话,就静静的坐在那里。前几日时,林氏还劝劝孟清源,让她不用担心,这么多人能照顾过来的。后来丈夫说不用劝了,她才明白了女孩心中的想法,一时对孟清源又怜又疼。
顾朝远能够看出孟清源眼底的担心和恐惧。和发自内心的对他的关心,全心全意希望他早日康复。杜神医的药千金难求,她就像不要钱似的拿给他用。如果不是病情很快好转了,她都准备自己骑马去药王谷请杜神医过来。
这么小的孩子,从出生起。就遇到了那么多的离别。她的母亲舍弃了她。她的父亲从未出现在她成长的岁月里。当这世上最爱她的那个人永远的离开她时,她该是多么害怕无助!现在该他这个做舅舅的替她的外公来照顾和守护她了。
一场春雨过后,天气暖和了许多。顾朝远坐在床上,林氏拿着他的一件中衣,坐在床脚正在缝补。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嬉笑声。顾朝远和林氏透过开着的半扇窗户看去,孟清源和顾朝远表兄妹俩,站在院子的台阶上聊天。
阳光从台阶上走过,沐浴在光线里两个孩子无忧无虑的笑着,青春年少。清风吹过院子里的梨树,清脆的笑声传来,使得这幅画面看起来唯美之极,让人会心一笑。
林氏看着丈夫嘴角微微的笑意,她多少是明白顾朝远的想法。她多年来就是顾清林这么一个皮儿子,一直想要个女儿。见了孟清源以后,就非常喜欢这个小姑娘。
就笑着对顾朝远说:“你看清林这个傻小子,这么多年在边关见到女孩子就躲,说嫌麻烦。可对清源我看就心细多了。前几日看清源担心你的病情,愁眉不展的,特意不知从哪弄来只小雪狐给清源玩,还从下面的庄子捉了只羊,让清源天天早上喝羊奶养胃,对我这当娘的也没有这么好过。”
顾朝远也笑着说道:“他们兄妹俩,感情好,是好事。你这当娘的,应该高兴才好,那么大年纪了还吃孩子们的醋干什么。”
林氏笑着说:“好了,看你说的,我这么大年纪了,是不是应该抱孙子了,你看咱们是不是把两个孩子的事给定下来呀。”
顾朝远喟叹道:“把清源留在我们家,当然是最好的,我们也能好好照顾她。”
林氏笑道:“那是当然,我肯定比你这做舅舅的对她还好。”
顾朝远正色道:“也不要太肯定,也得听听两个孩子的意思,别乱点了鸳鸯谱,就太对不住清源了,害了两个小儿女。”
林氏知道顾朝远的担心,如果顾清林一旦娶了孟清源,除非子嗣上的事情,顾清林一辈子都不可能纳妾,只能守着孟清源一人。顾朝远是绝对不允许他妹妹的事情在孟清源身上重演,所以才这样小心谨慎。
便笑道:“我心里有数,你那傻儿子,应该是没什么事的,主要是听听清源的想法,我这两天就分头找他们谈谈。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说。”
林氏对自己的儿子是直接的很,上来就问他感觉孟清源怎么样。
顾清林得意的说道:“我顾清林的兄弟当然是好的,谁要是敢说清儿不好,我就揍谁。”
林氏一把掌呼到顾清林脑袋上:“那是你妹妹,什么兄弟,一天到晚,和你妹妹没个兄长的样子,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嘛。”
顾清林揉着脑袋说道:“什么妹妹,娘,你是不知道清儿的力气比我还大几分,前几日她一脚便把院子里太湖石踢了个粉碎,说是放在那里挡道。连我都打不过她,我真替她以后的夫君头疼,这要是谁娶了她,要惹了她生气,她一拳就能把人打趴下。”
说着还作势抱着肩膀抖了抖。又凑到林氏的面前,小声嘀咕道:“娘,咱们以后给清儿挑女婿时,一定得先把清儿打扮的端庄些,清儿不说话坐着时,还是唬人的,我们把先把妹夫骗到手再说。”
林氏觉得自己再让儿子说下去,牙都该疼了:“如果清儿变得端庄淑女,你会喜欢?”
顾清林惊叫道:“娘,你可不能在家里拿什么女戒要求清儿,那样我可就少了好兄弟。”又讨好的对林氏笑道:“娘,我说的是对外人,您放心,我不闹清儿了,我一定好好照顾清儿,不对,是清儿好好照顾我。娘,这么说吧,我和清儿就是战场上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那种兄弟,你可千万不要把她拘成后宅那些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涂脂抹粉的妇人。”
林氏骂道:“就像你见过挺多后宅的小姐似的,不就是见过几个看你不错,想给我们家结亲的夫人嘛,让你说的。”一脚就踢了这讨人嫌的臭小子的屁股上。
顾清林捂着屁股,嘿嘿笑着,一溜烟的跑了。
儿子这是明显没有开窍呢,林氏有些头疼,孟清源的亲事肯定还得是孟家做主,但是只要是孟清源自己能够同意,那孟家也不会说些什么,不过那孩子还没有及笄,只能先试探一下她的态度。
当孟清源从林氏旁敲侧击、吞吞吐吐的话里,总算弄明白了林氏的真实想法,心里不禁哭笑不得:“舅妈着急抱孙子,说清林表哥不开窍,我倒是觉得不对,清林表哥是还没有遇到他命中注定的人呢。清林表哥对我就像亲哥哥一样,我也希望他快些成亲,我也好多个嫂子疼我。舅妈,你要是还担心,不如到我们这月老庙去求个签,听说可准了。”
林氏看着孟清源脸上狡黠的笑容,知道她是明白自己的意思的,这事是没戏了。想到自己为这两个孩子白忙活了一场,不由拿手点了点孟清源的头,故意生气的说道:“你一个小女孩家家,还知道什么命中注定,月老庙什么的,也不知道害羞。”
孟清源偎过来抱着林氏手臂摇了摇,讨好的笑说:“我也没和别人说呀,我这不是担舅妈之忧为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