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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几口茶,青石悄声在容池耳旁说了些什么,容池脸上难得显现出凝重之色。
画菀汀刚刚抬头,余光便瞟到他的这抹神色,正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何事,容池便率先开了口:“有人来接你回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画菀汀先是一愣,瞬间又转为惊喜。
容池觉得有些好笑:“我这十王府上可是亏待你了,听到要回府,竟是这般开心。”
察觉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明显,画菀汀顾忌到面前这个人还是王爷,只道:“王爷哪里话,只是菀汀离家太久,有些想念罢了。”
想念?
是想念画府那个继室丞相夫人,还是想念那个处处与她作对的姐妹们?
容池不禁嗤笑,摆摆手:“青石,带画家二小姐去大厅,本王就不去了。”
“是,王爷。”
青石领命后,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二小姐,这边请。”
画菀汀点了点头,觉得有些礼仪还是得做到的,拜别容池之前,她叮嘱道:“王爷在月圆之夜切莫不可外出,这于……”
这于你的病情是不好的。
这句话,画菀汀没有说出来。
“这于身体总是不好的,月圆之夜天凉,易着凉。”
容池没有做声,只是轻轻颔首。
见他们走后,容池又轻轻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递到嘴边时,顿了片刻,摇了摇头,他面上挤出一抹笑:“茶凉了。”
眼神落在画菀汀的背影上,他眯了眯眼。
你究竟是何人?画菀汀……
你跟药王谷又有何渊源?
迟早有一天,他会查出一切。
背影渐渐消失,容池这才放下茶杯,冷冷道:“出来吧。”
凉亭后的灌木丛里,出现一个身影,迅速跪在容池面前,白里低着头:“爷!”
“我还以为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呢。”容池冷笑。
这么多天,都找不到的人,终于出现了。也不愧是他从小培养的人,躲过了大巍明里暗里这么多眼线,愣是一丝线索都没有找到。
白里不敢:“爷,赎罪。”
容池转着手中的茶杯:“这些天,躲去哪儿了?”
“臣……”犹豫纠结了片刻,白里声音有些恹恹,“在画府。”
画府?
容池微微一怔,转瞬就笑了。
也是,只有画府他没有想到,也难怪,白里自小同他长大,自然能猜得到他在想些什么。
“长进了不少。”
见容池心情还不错,白里余光瞟了眼后,心里更是大胆:“那是,都是爷教导有方……”
话还未说完,容池手中转动的杯子突然被捏碎。
白里吓得脸色惨白。
“哼。”容池冷冷一笑,从石凳上坐起来,背对着白里,“去肖管家那里领罚吧。”
“是,爷。”
白里重重地在地上给容池磕了一个响头,一脸严肃。
容池一向是赏罚分明,看来这次他真的是做错了事。肖管家那边领罚,那可是重罚,要在王府地下水牢里面被关上三日,然后丢到后山禁地去喂狼的。
这些虽然对白里来说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可是这惩罚也差不多够他小半个月下不来床。
刚挪动几步,白里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转身递给容池一个被布包裹着的东西。
“爷,臣在画府发现了这个。”
容池皱眉,打开后,瞳孔慢慢放大,有些不敢置信。
是《古医七色》。
看到容池诧异的目光,白里点头,肯定道:“对,是《古医七色》。”顿了顿,继续道,“臣是在画家二小姐屋子里发现的。”
画菀汀?
容池眼眸里有一种不明的情绪正在酝酿,她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连失传的医书都是在她屋子里发现的。
要知道容池找了这本书十几年,民间是一点下落都没有,反之,皇家可能还有一丝丝的线索,却都被一些阻力给掐断了。
就在他准备放弃,任由自己这副残躯再苟延残喘几年时,这本书又出现了。
还是在画菀汀的屋子里找到的……
“画菀汀,画菀汀,你究竟是何人……”
容池有些失神,他自诩自己不曾被任何人事所扰乱过心神,却唯独被这个女子给乱了心。
或许是从来都猜不透她的想法,或许是自己不该救了她一回又一回,或许那日他就不该去邳州她所在的庄子住上一日……
太多的或许,令容池,有些迟疑了……
“爷。”
白里突然想到画梦萱的计划,赶紧将那件事告诉给容池,容池静静听着,然后脸色越变越冷……
才到大厅,画菀汀就看到画子舟急不可耐地在来回晃荡,一脸着急地扯着府中的丫头一个劲儿地问:“为什么我姐姐还没出来?你们家王爷怎么留我家姐姐做客留了那么久?”
画菀汀在容池府上这件事,鲜有人知,更甚至,容池连大巍皇帝都给瞒过了。
府里的丫头估计是被问烦了,可是又不能得罪主子,眼里有些不耐,语气却十分冷静:“少爷请放心,画小姐马上就到。”
“什么叫马上啊,这都马上了好久。”画子舟有些快急得跳脚了,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突然被通知画菀汀被接去容池府上了,还不能到处宣扬。
这分离这么多年的姐姐,自己都还没跟她多说几句话呢,就被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给劫走了,说什么他都是心里表里不愿意的。
眼看画子舟下一步就是要闯内院了,画菀汀赶紧喊住他:“二弟,切莫胡闹。”
听到熟悉的声音,画子舟眉梢都是笑,也不急不跳了,转身就看到画菀汀活泼地站在面前。
“姐姐,二姐姐!”
他可记得上次画菀汀叮嘱过他以后得喊她二姐姐。
画子舟叫得洪亮,活脱脱一个小孩子,只是倏然一下,蹦到画菀汀身旁,带着撒娇,也有些委屈的声音:“二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待这么久呀,我好想你。”
见画子舟这兔崽子光明正大揩油,画菀汀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无奈道:“菩萨生日,老夫人让我在这里念经祈福呢。”
这是老夫人一开始就给画菀汀去容池府上想好的理由,容池府上地理位置可是十分卓越的,在大巍的皇城谷城这个繁华的地段,还能做到闹市中的一片净土。
不仅是四面环山,周边更有大小不同的寺庙,特别是最有名的大理寺,之前传出的画菀汀是灾星的“神算子”就在那里,担任现任方丈。
大巍主信佛,讲究轮回,前世因果。
前世的画菀汀是一点都不信这些东西的,直到她真的重生了,她自认为自己的重生是为了报仇的,也特别感激佛祖给了她的这次机会。
画子舟听到画菀汀这般说,之前皱着的眉头这才完全舒展开,露出两颗小虎牙,他嘿嘿一笑:“原来是这样啊,二姐姐,我来接你回家。”
诵经祈福这件事,确实是不宜太多人知晓,画子舟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个理由。
明晃晃的笑,令画菀汀失了失神,纵是她重活了一世,前世却丝毫没有感受过亲情的温暖。前世的她恨画兆应,也厌恶他生的所有的孩子,觉得他们的存在都是画兆应背叛薛氏的证据。
但前世画梦萱虽对她不友善,后面却不知为何对她特别友好,渐渐,她也将这个“姐姐”当做了朋友。
就是这唯一的一次付出真心,让她吃了大亏。
画梦萱夺了她的后位,抢了她的夫君,杀了她的孩子……
若是这些不够血债血偿,画菀汀不知要怎么样才能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越想,她身子越颤抖,不禁气短。
见画菀汀有些反常,画子舟十分担忧,手放在她的肩上:“二姐姐,你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吗?”
画菀汀被这一阵晃动醒了神智,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我没事,可能是最近吃斋饭,有些饿了。”
可不是么,这段时间受伤,为了养伤,她可是天天喝粥。
“噗。”画子舟听了画菀汀的这番话,不禁笑出声,原来二姐姐是饿了才这样反常啊。
“那二姐姐,我们回府吃好吃的吧!”
晃动着画菀汀的手臂,画子舟拉着她离开了画府。快出大门口时,画子舟放开画菀汀的手,脸上本露出的笑也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庄成熟和冷肃。
画菀汀深深地看了画子舟一眼,看来这个孩子是在慢慢长大了。
跟着上了马车,众人渐渐离开了十王爷府。
这边人刚走,容池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他正翻看着《古医七色》,听到手下的禀告,挑着眉,戏谑道:“哦?她真这么说?”
肖管家正站在容池身侧,见青石还是木桩子一样杵在容池身旁一动不动,撇了撇嘴,你好兄弟还在受罚呢,也不知道帮忙求个情。
肖管家年长,青石跟白里都是孤儿,在他们小的时候,都是肖管家给带大的,他对这两兄弟感情极深。
青石此刻哪里晓得他这位干爹的想法,若是知晓,恐怕他要跪着哭冤。
他太了解容池的性格了,说一不二,果断决绝,哪怕白里立下大功,容池都未松口饶过白里的惩罚。
用容池的说法“功是功,过是过。”,这回罚了过,下回再赏功。
刚在大厅里的手下小石头连着点了好几个头,很是肯定道:“是的爷,画小姐就是这样回答的!”
容池放下医书,想着画菀汀说出“可能是最近吃斋饭,有些饿了”这句话时的表情,不禁笑了。
“的确是……素了点儿。”
容池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忍不住的笑使得双肩颤抖。
“爷?”
青石有些诧异。
也不知容池在笑什么。
许是太久没有这样笑过,容池一时太过激动,咳嗽了起来。
肖管家上前,一脸责怪:“看着天色不早,有些凉了还穿得这般单薄。”说罢,给容池套上一件外套。
这府上也只有肖管家敢这么说容池,或者说这整个大巍,也只有他敢用这样的语气对容池说话了。
肖管家是容池父辈的忠仆,昨天夜里才从外面赶回来,之前也不住在皇城府上,跟着容池在外风采露宿。
昨夜夜里赶路太累,以至于睡到下午才醒,也没得有幸见到下人口中的“画家二小姐”,否则他必然要好好考量一下这个姑娘,是怎么样使得容池一次又一次放下自己的准则……
拍了拍肖管家的手,容池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肖伯,我没事。”
肖管家知道容池倔强的性子,所幸现在医书已经找到了,他的病情有希望,也没再多说容池。
“王爷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我怎么对得起老爷!”
提到老爷,肖管家一脸悲戚。
而容池,脸上的笑瞬间凝固,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痛苦。
肖管家嘴里的老爷,便是容池的爹。
在他刚刚出生时便离世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