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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中美术馆土地收购案”阵亡的事,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程驿,在生了一晚上的闷气后,便理智地想到,以程家最迅捷的传递情报网路,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送到皇达地产的每一个角落,包括他的二姐程蓝那边。
所以,他打算趁她前来兴师问罪之前,赶紧溜之大吉。
这个case是二姐亲手交给他的,也亲口叮咛了他好几遍: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现在他失败了,还怕没有挨刮的份吗?
程驿的脾气虽然不好,一旦发起怒来,可能任何人的帐他都不买,然而对于程蓝,他却不敢如此放肆。姑且不说他们的妈是同一个,他又刚好排在人家后面当弟弟,其实就本事上来说,他对漂亮又聪颖的二姐可是又敬又畏。
所以,现在搞成这样,虽然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错,但还是能避就避吧!
程驿订了两张机票,直飞高雄。宁远村就在台南与高雄间的交界地带,届时,他打算到那边租辆汽车代步。
他整理好一皮箱的文件,是要带去实地考察的,在准备好了之后,便到千帆的房外去敲门。
“千帆,你弄好了吗?”
门啪一声被打开,千帆走了出来,提着两只行李袋。
她的脸色很差,也许一认错夜没睡,还哭了吧。双眼微微浮肿,挂着两轮明显的黑眼圈,脸上有让人心疼的脆弱。近来几乎看惯她轻松笑脸的程驿,差点一把把她拥入怀里疼。
程驿从欢姨那边听说千帆家出了点事,但不是很清楚发生什么事。因为千帆归心似箭的关系,时间紧促,他想等一会儿再问她也不迟。
“要带回家的行李就这两袋?”程驿很清楚里面装了什么东西,都是些千帆向他要的衣服饰品,是要带回去给她弟弟穿的。“我来帮你提出去。”
“不用了。”千帆声音异常沙哑。“我自己来。”
程驿霸道地阻止她伸出去的手,不让她提。看她这么憔悴,他于心不忍。
“你去大门口等我。我把行李提出去以后,直接开车绕到前门去接你。”
说完,程驿拉着她到玄关,示意她穿上鞋子,照他的话去做。
千帆无言地照做。
自从昨天听到千叶说起家里的情况,她的心就乱了。她一向视家人为第一,就算是父亲“有些”贪杯、母亲“略微”嗜赌,造成家计大事都落在她头上,但她依然相信他们不是故意要沉迷下去的,他们只是因为无奈,他们终有一天将醒来只要她咬着牙,多赚点钱陪大家一起熬过这一关。
所以她爱家的心丝毫不改,昨天一听到这事,她恨不得马上插翅就飞回去。
可惜她不能飞。担惊之余,又不能跟在能让她安下心的程驿身边,她无法镇定,甚至连躺在床上,都不能好好睡上一觉,只能一个人害怕地掉眼泪,慌得紧。
也许泪掉得凶,人也特别累吧?她觉得头脑昏茫,程驿说什么就是什么,连他为什么要出机票钱、跟她一起回老家她也懒得想了。
千帆走出门,上午十一点的阳光正强,照得她一双眼睛又酸又涩、睁不开来,浑然不觉自己已经站在路中央了。
“嘎”猛锐的煞车声霎时响起。
千帆猛然清醒。她瞪大眼睛,看着一辆看起来挺眼熟的豪华跑车。
程蓝没想到归雁别墅门口会出现一条宛如游魂飘荡的人影,她也被吓了一跳。等她睁大眼睛看清楚以后,才发现那是上次来归雁别墅时,让她老弟紧张兮兮的女孩。
程蓝心里早就对她充满好奇。什么样的女孩竟能让程驿会坐立不安、让欢姨欢快相迎?她立即从车上跳下来,暂时把找程驿的目的搁在一边,想先与这个女孩聊一聊。
“嗨!”程蓝发出友善的招呼。已经退到一边,背靠着墙的千帆,眼睛轻轻眨了眨。这位是
她吃力地想起上次欢姨对她的称呼。“二小姐。”
“不用客气,直接叫我程蓝就好了。”程蓝漾起灿烂的笑容,波浪卷的长发与色彩鲜艳的套装,使她展现又俐落又妩媚的风情。“你叫什么名字?”
“苏千帆,苏轼的苏,千万的千,帆船的帆。”
程蓝仔细端详着她的脸。“你的气色看起来很差。”
“很差”已经是程蓝能用的最客气的形容词了,她本来想说“难看”的。
“程驿欺负你吗?”程蓝不拐弯地问道。就她所知,女人神色不对劲,大半原因是男人,特别是可恶的男人。
“他对我很好。”千帆连忙说。
程蓝豪爽地拍拍千帆的肩。“如果程驿欺负你,你来告诉我。我那边有个女人国,随时可以替你出口气。”
出口气?“不不不,二小姐,程先生对我真的很好。”千帆辩道。
程蓝觉得她不像是在隐瞒。她想起上次老弟为了这个姑娘紧张的模样,便笑道:“我也相信程驿不会随便欺负人。我这个弟弟真的不错,除了脾气大、嘴巴坏、常冲动以外,他人其实挺好的。如果他真的对你不错的话,你也要对他好一点,相敬如宾,感情才能细水长流。”
“哦,我会的。”千帆不是很懂程蓝说这番话的用意,但还是应道。相敬如宾?细水长流?这都是形容男女感情的词耶,二小姐怎么会用在她跟程驿身上?
虽然听到她把他们说在一起,心里有许小小的雀跃但,他们不是那种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关系呀。
这时,程驿驾着他的捷豹绕到前门来了。
程蓝扬着万千风情,朝他招招手。
程驿一踩煞车。该死,想早早南下,就是为了要痹篇二姐,谁知道她这么快就来堵人了。
要是换作以往,他也许就将方向盘一转、油门一踩,逃到天涯海角去了。可是当他看到千帆站在二姐身旁,一强一弱、一艳一柔,憔悴的千帆完全被二姐的光芒掩盖,看起来既弱势又可怜,程驿的心里马上漾起泛滥成灾的怜惜。
他开门下车,难得恭敬地喊:“二姐。”
“小弟。”程蓝笑得非常亲切。
程驿一看到她的笑容,就知道这一关不好捱了。二姐平时都直呼他的名字,如果她按照排序叫他小弟,又笑得和蔼可亲,大事就不妙了。
因为谁都知道,美女没事是不会乱笑的。看来,他今晨才刚结束对“台中美术馆土地收购案”功败垂成的火气,而程蓝的怒火,却正要点燃而已。
千帆的气色不好,程驿体贴地道:“你精神很差,先上车去小睡片刻。我跟二姐说几句话之后,就出发了。
千帆没有意见地钻进车里。事实上,她真的累了。
程驿转过来对程蓝坦承道:“我把‘台中美术馆土地收购案’给搞砸了。”
程蓝颔首。“我收到消息了。”她状似无心地敲了敲程驿的车顶。“你们要出门?”
“嗯,去台南。”
“不会是因为想躲我,所以才赶着出发吧?”
“不是。”程驿赶紧义正词严地否认。
“那件case是怎么搞砸的?”
“老情形,又有人事前反悔。”程驿愈说愈气。经过一晚,好不容易才消下来的火气又酝酿。“我之前又是忙着帮地主找新居、又答应给他们贷屋折扣,把他们伺候得好好的。结果呢?他们还不是又反了?还有那个可恶的广俪地产,都是他们煽动那块土地上的居民。我真搞不懂,广俪地产为什么老是要跟我作对?”
“广俪地产那边,不关你的事。”程蓝淡淡地说道。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他们已经毁了我很多次机会了。”如果恨一个人,钉木娃娃诅咒他有效的话,他会如法炮制,做一个广俪地产的公司模型,然后进行咒术!程驿恶毒地想着。
看他那么不爽,程蓝只好坦白告之:“广俪地产的梁子,是程律结下的。”
“三哥?”程驿愕住。“怎么会是他?”
“不是他,难道会是你吗?”程蓝扫了程驿一眼,有些嘲弄。“他睡了人家的大小姐,所以广俪地产现在发动全面攻击来对付皇达地产。”
这太荒谬了!他的猎艳好手三哥,居然也会玩出问题。不过“那就更奇怪了,人又不是我睡的,干么次次都波及到我?”
“所以说,你要好好珍惜台南的收购计划,这大概是你最后一个机会了。我私下去跟广俪地产协调过,他们保证绝不抢那块地。”
程驿重燃的火气并没有因而消退。“哼,之前还害我平白无故砸了那么多次机会。”
“你不是平白无故砸的!你的脾气是真的很坏,坏到人家就算没有更好的买主,也不想把地卖给你。”程蓝一语戳破程驿的罩门。“老爸对这次的事件很失望。你呀,不要再搞砸了。”
“好啦好啦。”程驿没好气地应道。他帮三哥背黑锅,还让老爸对他失望,当老幺真倒霉。“我现在要去赶飞机,到台南实地去勘察那块地。”
“带着她?”程蓝下巴微微一抬,指向在副驾驶座上睡晕了的千帆,她微微张开的粉色红唇,纯洁诱人。“真像情人度假,好享受。”
程驿走回车边,脱下外套覆在她身上后,才又踱步回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脾气突然转移到程蓝身上,谁教她老是用暧昧眼神看着他与千帆。“千帆家刚好住在台南宁远村,也是我们这次收购的对象之一。”
“那就更不能搞砸了!”程蓝意有所指地道。“当心这一砸,连你的姻缘都没了!”
“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程驿瞪了二姐一眼。
可是,他心中却一凛。对呀,万一他又直截了当地骂人家一句“死八婆”、“臭龟公”之类的话,那他跟千帆不就over了
程驿摇摇头。不想那么多了,都还没开始,何来结束之说?
“不懂没关系,总之你这次嘴巴乖一点,可不要吓坏身边的小妹妹了,嗯?”程蓝在程驿的颊上啵一声,印了个颊吻,轻盈地跳上她的法拉利456gta,扬长而去。
程驿这才想到,二姐这次居然没发怒?
因为程蓝到归雁别墅来堵人,耽搁了一些时间,程驿与千帆最后是以搏命的速度赶到机场、迅速登机。
小睡片刻之后,千帆的脸色还是不好。程驿在她身边,发挥了他总是让她有安全感的功用,但是她总不能一直望着他吧?程驿不觉得不自在,她自己也会觉得拿着一双泡泡眼去盯着他,很没礼貌,而且很难看。
千帆深吸口气。一移开视线,烦人的事就袭上心来,家里的情形怎么样了?父亲跟母亲是不是已经拿着刀子
千帆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
程驿安置好一切之后,总算能坐定。他转过头来,看到千帆焦灼不安的神色,便问道:“怎么了?”
千帆紧紧咬着下唇。这是第一次坐飞机,她又担心家里的情况,所以心情很紧张。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向程驿说明。
“欢姨说你家里出了点事,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他的手很自然地爬上千帆的额头,把她轻垂在侧的发丝拨到后面去,拢了拢。
千帆坐直了身。“我”
机身猛烈的震动,令千帆的话突然打住,瞠大眼睛。
飞机好像遇上乱流了,乘客都被震得东倒西歪,程驿为千帆拨发的巨掌,猝然扣住她脑后,顺势将她的螓首往他怀里带,千帆就这么一头撞进他的胸膛。
好不容易机身稳住了,程驿才发觉他们几乎是紧拥在一起。他一低头,千帆馨香的秀发便迎上他的嘴唇。他不想把头转开,因为那种馨香、那种温柔的触感,让他不住地垂下头去,以唇摩掌。
周围的其他旅客纷纷恢复原来的坐姿后,沉醉在千帆乌丝中的程驿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千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千帆,是不是撞疼了?”糟了,他一向都有上健身房练肌肉的习惯,以一身铜皮铁肌为骄傲。千帆这猛一撞,难保没有问题!
程驿想拉开她来看看她的情形,却发现千帆两只小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不放。
“千帆?”他困惑地轻唤她。
她闭上双眼,听着程驿温柔的叫唤,埋首在程驿怀中。是的,她想要的就是这种令人心安的感觉,被暖暖的热意包围住
千帆固执地不肯抬起头,恐惧不安的泪水流了出来。“程驿,我好怕”
“怕什么?”他问。
“我爸跟我妈在家里吵架,我怕他们会出事”千帆像个孩子似地轻啜。“听弟弟说,他们吵得很凶,还差一点要”
“打起架?”程驿凭直觉接下去说。
“嗯”千帆闷在他胸前说道:“我好担心,真的好担心,我很爱他们,我可以更努力去赚钱负担家计,只要他们别这样,为了一点小事就吵起来”
也许是因为脾气不好,所以程驿一直以来都没有亲密的女性朋友。他的胸膛,从来不是某个女人伤心落泪的避风港,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程驿慌了,那滚烫的泪水渗进他的衣服内,忠实地传达它的热度与千帆的心情,如此贴近,他该怎么安慰她?
程驿的手在空中犹疑地比了一下之后,才叹了口气,轻轻地搁在千帆的头上,一放上去,手就自然而然地轻梳起来,仿佛它对这个工作多么纯熟似的。
“不要怕,他们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要担心。”程驿低声地安慰她,很自然地在她额角轻吻。“而且,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他低沉的嗓音,有股奇异的魅力,让人忍不住去相信他的话,也让人特别有在他怀里崩溃的想望。
程驿会保护她?千帆莫名地心安。
“对不起,借我哭一下。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我好想哭。”千帆晓得即使程驿对她再好,他们还是有雇佣之别,但是就让她任性这一次吧,她可以任性的机会并不多,她现在只想好好地哭一场在程驿的怀里。
“嗯。”程驿无言地拥紧她,在她耳边温柔地轻喃,如情人絮语。“不要担心,好好的哭一场,哭完之后,让我成为你的依靠,嗯?”
千帆往他怀中更深处钻去。
看她哭得那么伤心,程驿心疼不已。
坐在飞往台湾南部的小飞机上,怀中蜷着个泪流满面的小女生,程驿除了怜惜不舍之外,只想知道千帆的家人究竟是怎么样的好,让她如此地珍爱他们、努力赚钱、一听到出了事就着急成这样,恨不得马上回去调解。
在程家,老爸有两个老婆,以前争宠时,也曾闹过要跳楼上吊的把戏,兄弟姐妹四人虽然向心力很强,也都很支持自己的母亲,但对于这种家务事,都一律装作不知道、懒得管。
所以,一通电话,就能让千帆一夜不成眠、频频掉泪,这应该是个温暖而和乐的家庭吧?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这个家庭一点问题都没有,怎么可能双亲突然间吵架吵得很凶,还让一个大三的女孩子在外头努力赚钱、寄回家去当家用?
程驿还想起了千帆说过:父母耽溺在不好的娱乐当中这又是怎么回事?
心疼地搂着千帆,程驿觉得这个家,一定有些不对劲。
台南宁远村,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村子。
这里地处偏僻,少有商业开发,所以整个村落的景致非常朴实,触目所及都是农田、小钡、平房。村中有一条较繁荣的街道,卖些吃的、用的,还有每隔四十五分钟便发一班车的公车,整体看起来还不错,只是平凡普通了些。
程驿开了好一阵子的车,才来到这里,沿途车速虽快,但他从第一印象中,已经大致了解宁远村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程驿按照千帆的指点,把租来的汽车停靠在一条马路边,然后他们一起下车步行至千帆家。
这时,还不到傍晚时分。也许是村子很小、大家都彼此认识吧,有不少人向千帆打招呼,也有人用探究好奇的眼光观察程驿。
穿过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小径,提着两大袋行李,还要苦苦追着千帆脚步的程驿,有些累了。
“千帆,你家在哪里?还要走多久?”照她那种不要命地碎步跑法,他脚步一慢就跟丢了,为了跟上她,就得拼命跟着跑,好累!如果还有段距离,也许他们可以停下来歇个脚,让他把那两个行李袋先放下来喘口气,再继续往前走。
“在前面,就快到了。”千帆头也不回地说道,彻底打灭程驿的希望。
程驿只好再赶路。
离家门愈近,千帆的脚步就愈走愈快。终于,家已在望,她抛下程驿,一鼓作气跑到家门口,停下来用力吸口气、定定神,才战战兢兢地推开家门。
她一看到屋里的情景,人突然愕住了。
“千帆,你回来了?”苏母抬起头来高声吆喝着,又忙着低下头去了。
这就是所谓父母持刀相向的火爆场面吗?
客厅里开了两台麻将桌,八个长辈级的男女正在厮杀。抽烟的抽烟、嚼槟榔的嚼槟榔,满室烟雾袅袅,麻将声不绝,沙发上躺着个发出酒臭的老男人。
“苏太太,你好命喽,孝顺女儿送钱回来给你花了。”旁人起哄着。
“千帆,你怎么忽然回来,你不用读书吗?”苏母一边看着牌,一边问道:“身上有没有钱?快掏出来给阿母翻本!”千帆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是该为父母亲平安没事而感到欣慰,还是该为眼前靡烂的景象而伤心?
这时,提着两大袋行李的程驿也来到苏家了。之前没听到千帆的惨叫声,他知道苏家不会有事,不过他看到自己预期中的和乐家庭竟然是这副模样,也愕住了。
接着,一簇火苗在他胸臆间燃起。
程驿把行李重重地放在地上,老实不客气地问千帆:“你所爱的家人,平时就是这样过日子?你努力赚的钱,就是为了供这些人在牌桌上花费?”
“他们不像你所见的这样。”千帆虚弱地反驳。
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
“那他们应该是什么样子?”程驿不悦地反问道。他相信眼见为凭。
千帆咬了咬下唇。她不想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原来这个家跟她离去之前一样,一点都没变,爸妈还是没想过要振作。
“请问令堂大人是哪一位?”程驿语气不善地问。
“在那边,穿着碎花洋装的那一位。”千帆为他介绍。
程驿脸更沉一分。苏母长得肥肥胖胖,在牌桌上搓牌搓得脸都油答答了,可是看看他身边的千帆,瘦不啦叽。这个妈怎么当的?等女儿拿钱回来供养她,结果肥了自己,瘦了千帆。
“令尊呢?”
“在沙发上睡觉的那位就是。”千帆突然觉得好羞愧,程驿来到她家,看到的居然是她最耻于被人看穿的一面,也许他现在对她的印象,又退回一开始最恶劣的程度。
程驿不屑苟同地看看那个烂醉如泥的老男人。这种家庭,居然能让千帆劳心又劳力,他实在为千帆不值,想起她在他怀中落下的伤心泪,他更是心里一把火。
要不是看在千帆的面子上,他会马上跳起来踢馆。
“穷人真讨厌!”程驿轻蔑地把以前的经验与眼前的景况作出连结,下个结论。“贪钱又不知上进,实在有够讨厌的!”
千帆的心蓦然一凉。她也是穷人,所以她也惹人讨厌
“大姐,你回来了。”从二楼走下来一个抱着“数学速解一百”的书呆子,如释重负地奔向千帆。“你终于回来了。”“是啊,我回来了。”千帆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随即紧张地抓着千叶的肩膀。“你在电话中告诉我,妈跟爸差点拿刀杀起来了”
“你不要听千叶乱讲!”苏母耳尖,马上辟谣。“我哪会拿刀要跟你阿爸打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千帆紧张得都快窒息了,程驿不着痕迹地搂着她的腰,给她支持的力量。
“哎唷,我们一开始是有为钱吵架啦,我想说你寄回来的钱怎么一下子就空了?不过后来陈太太送来一盘炸好的香肠,我说要切斜片,你阿爸说要剖半片,一人拿一把菜刀抢着切,啊讲话大声一点听起来就像吵架嘛!谤本没事,都是千叶看不清楚就跑出去跟村长伯说,硬把我拉回娘家,还打电话去跟你乱讲!”
切香肠?
拿刀互砍跟拿刀切香肠?
两者之间,相差何其远?
千帆觉得两腿一软,从程驿的手臂中往地上滑坐下去。
“千帆”程驿赶紧蹲下来扶住她。
“姐,对不起”千叶推推如酒瓶底般厚的眼镜说道。
“真的只是因为切香肠,没有别的?”千帆已被折磨得有气无力。
“他们是这样说的。”
千帆爬不起身。天哪,她哭了一个晚上,居然是为了这么乌龙的事!
程驿额边青筋已经微微在颤动。事情如此简单可笑,那么之前千帆掉的泪又算什么、又值什么?
千叶解释道:“不过后来村长伯真的曾过来调解他们。”
切香肠有什么好调解的?干脆不用切就直接抓过来吃不是比较快?程驿撇撇嘴想。
“怎么调解法?”他之前看过宁远村的相关资料,程驿记得档案照片中,村长伯是个看起来不怎么有智慧的老先生,他怀疑他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调解家庭纠纷。
千叶对着千帆作交代。“村长伯拿了三千元,给爸买酒喝、让妈上麻将桌,他说他们有事情做,自然就不会找对方的麻烦了。我想想也对,所以可是妈刚刚好像又输了九千元”
三千加九千,等于一万二!千帆脑中突然被这往上追加的债务吓得一片空白。
程驿从一进苏家大门,不满就不停地在累积,现在澄清的这个乌龙事件更让他心中火气大增。他想,他就要破口大骂了。
可是,能骂吗?
他微倾头看着娇小的千帆,她似乎不生气,脸上只有认命与包容,看着家人的眼神中有着爱意与微笑,还有深深的信任。
吧么?她嫌被这个乌龙事件整不够啊?
“这是什么啊?”千叶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两袋行李上。“要不要我帮你提上楼?”
嗯,目前为止,看来苏家除了千帆以外,只有她弟弟还可以,程驿想着。
“呃,这是要给你的。”千帆回过神来。“这些是我这位雇主程先生的旧衣服,质料跟样式都很不错,也满新的,所以我向他要回来给你穿”
“哦,旧的。”千叶不忧亦不喜地重复,慢条斯理地收下。
千帆知道千叶不是故意嫌弃,但还是习惯性地安抚道:“将就一下吧,等我们家的情况好一点再买新的。”
程驿听到千帆的嗫嚅,对苏家连最后一丝好感也消失了,他决定再也不要按捺他的火气!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一家人?
老子醉酒、老娘爱赌钱,还有一个只会捧着本书、眼睛却像被什么糊住的大男生,父母持刀,剁的是砧板上的炸香肠,还是活生生的人肉都分不清楚,一通电话就搞得千帆鸡飞狗跳,这算什么?
程驿无视千帆为事情真相大白、没发生憾事而柔和下来的脸部线条,只是一心一意决定他看不顺眼,所以他要发飙了!
程驿站起来将行李袋从千叶手中抢下,往外一丢,然后冲上前去,一脚踹翻了两张麻将桌,顺手拿起在一边的冰水泼醒酒醉的男人。
客厅里顿时乱成一团!
“啊,我差一把就糊了!”苏母尖叫。
“我这辈子难得摸到一把那么好的牌耶!”一位老公公颤巍巍地吼。“发、发生什么事了?谁用水泼我?为什么突然凉了一下?”苏父弹跳起身。
“程驿!”千帆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站了起来。“你干什么?”
她连忙跑进浴室里,先抽条毛巾让父亲擦擦脸,然后去帮忙把牌桌重新架好。
“千帆,过来!不准你去帮他们的忙。”程驿换个对象,怒气冲天地骂着一屋子瞪着他看的老老少少。“告诉你们,我受够了,你们叫千帆回来,说什么一家子吵翻天,害她哭了一整晚还赶了回来,目的就是要让她看你们怎么败她赚回来的钱是不是?”
千叶站得离程驿最近、事情又是因为他这双不中用的近视眼引起的,他不禁害怕地看着程驿,缩了缩。
“你、你是哪里来的土匪啊?敢来我家大吼大”苏父的回嘴,在程驿变得阴沉的视线下萎缩成气音。
看到程驿大喷怒焰,千帆昏昏的脑子才清楚忆起,程驿昨晚还为了“台中美术馆土地收购案”搞砸的事而不悦,他今天是打算把气带到这里来发吗?
千帆恳求:“程驿,不要对他们大发脾气,你会吓到我的家人!”
程驿想不到他为千帆出气,千帆却为她的家人讲话。“你呢?他们用这种方式欢迎你,你就不生气吗?”
“他们是我的家人,而且我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在她的心里面,这句话可以解释一切。
“家人、家人,就是因为是“家人”才不可以这样糟蹋你。”
苏母拍着刚架起、还摇摇欲坠的牌桌。“你是谁?你说我们哪里糟蹋她了?”
“要她拼命去赚钱回来给你们打牌、喝酒,这还不算糟蹋?”程驿瞪大眼睛。
“千帆也没说过她赚得很累、很辛苦!”她又没听女儿这样抱怨过,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外人,干么把她说得像奴役女儿的坏妈妈?“我也不过是有空的时候,手痒玩几把而已!”
“苏太太,那你未免太有空、手也太痒了吧!”程驿恶劣地嘲讽,牌桌像附和他的话似地应声而塌。
“小伙子,你干么这样骂我老婆?”苏父酒醒后,甩开毛巾,也加入战局。
“苏先生,你喝得醉茫茫,难不成一赌一酒,就是千帆曾跟我提过‘父母耽溺在不好的娱乐’当中的“娱乐活动”?”程驿没见到千帆即将哭出来的脸色,也没意识到她一直在拉他的袖子,仍继续大骂她的家人。
“你!”苏父指着他的鼻子,这小伙子干么把他们夫妇说得那么糟?什么叫做耽溺?“我是有空才喝两杯耶!”
“老话一句,你们夫妇俩都太闲了!”程驿把千帆抓到他胸前。“才让她这么辛苦、这么瘦?”
“千帆!”苏氏夫妇一起惊叫出声。
“你很累吗?”
“你很忙吗?”
“赚钱真的很辛苦吗?”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跟我们说?”
苏父与苏母都争相询问千帆。他们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因为千帆寄钱、寄家书回来,总是报喜不报忧,从不说自己身边的钱够不够用、只问家用还够不够花。
“我没事、我很好、我不忙、不辛苦、不累”千帆忙着安抚父母。
程驿听不下去了。她明明是又累又忙又苦,干么瞒着家里人?真弄不懂她的心态究竟为何。
“走!”程驿拉着千帆的手往外走去。
“走去哪里?”她甩不开他的手。
“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鸟地方!”
“我不走,这里是我的家”千帆已经很气程驿跑到她家来胡言乱语,现在更气他强行要将她拉走。
程驿才不管她的拒绝,二话不说,直接扛起千帆,在满屋子错愕得不知该如何启口的众人面前,像个蛮子一样,抓走了千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