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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卿住的不是什么高级公寓,而是极为普通的三房组屋。两间卧室和一个颇为敞亮的客厅,这种二加一的格局我一点儿也不陌生,因为我和阿兰合租的就是这种
胸口仿佛又被猛抽一下,我咬著嘴唇把皮包甩进沙发,完成这个习惯性的动酌瘁才又忽地想起这里并非自己的地盘。
“还气什么?我已经带你来了。”赵文卿锁好门,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
我转身看看他,留意到他一身被雨打湿的衣服。再看看自己,除了肩上的夹克,好像并不是很湿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他突然问。
“回去?”我把夹克扔给他,站在没有任何多余摆设的客厅中央。“我暂时没这个打算。”
“你打算住我这儿?”
“租你一个礼拜客房要多少钱?一百够不够?”
“你确定要”
“我了解市价,若按月租五百来算撑死给你一百二十五。”
气氛有点儿僵。
他两臂环胸看进我双眸,我也昂首挺胸迎著他的目光,直到他发出“啧”的一声。
“如果你出一百五我可以让你包伙。”
“成交。”我拿起皮包转身走进客房,隔著门板告诉他“我累了,今晚别来吵我。”
趴在床上,我疲倦至极的闭上眼睛。体内的酒精终于发挥出应有的功效,我很快便沈沈睡去,堕入一个没有梦的世界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仍是趴在床上,连姿势都没变。阳光从窗口射进屋内,把床单和地板染出明亮的金色。
几点了?我抬起手腕,集中了一下精神才读出时间七点四十五。
还好是礼拜六,不用上班我打著呵欠坐起来,伸伸胳膊,转转脖子,捶捶腰板,最后“扑通”一声跳下床,走到门边
“哇你吓人啊!?”我握著把手倒退半步,瞪著门外只穿了休闲裤而上半身打著赤膊的男人还有他举起的拳头。“干吗?大清早就想打人?”
“原来你已经醒了。”赵文卿笑得十分从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我。“早安,我只是想敲门而已。”
“哦那你现在不用敲了。”我几步冲过他身旁,突然有些迟疑。“卫生间在哪儿?”
“厨房隔壁。”
“谢了。”我逃也似的钻进卫生间,靠著毛玻璃门长长吁了口气。
说真的,虽然我很清醒,也明白这里不是自己的公寓,但一大早就有穿著如此清凉的男人出现在眼前冲击还是很大的。
身后又传来“扣扣”两声。
“牙刷就搁在洗手台上,壁橱里有干净的毛巾。”
我伸手拧开水龙头,让“哗哗”的水声代替回答。
镜子里的我,长及肩的头发只有些微散乱,上下两件的粉蓝色套装上也没什么皱痕这都要归功于我良好的睡姿,若是换了阿兰绝不可能如此
哢!为什么又想起那个傻丫头?就算她再不懂得照顾自己也已经不关我的事了。自有人会把她照顾得好好的十年来照顾两个人的习惯一下子变成只需打理自己我看着镜子,看着镜子里一身精明干练仿佛从未尝过失败的都会女郎,自嘲般的笑在唇角蔓开。
算了,光替自己操心的日子也不错。梳洗后吃点儿东西,再上街买些必需品,回来洗个澡,看财经新闻我边刷牙边计划,很快将时间排到晚上十点看新闻,做健身操,洗澡,睡觉。而这些计划内,并没有打电话回公寓报平安。因为我不想,也没这个必要。
走出卫生间,我第一眼看到厨房餐桌上飘著热气的咖啡,第二眼看到流理台前背对我的赵文卿。他听到动静,转身把一盘吐司搁在桌上。
“趁热吃。”扔下这三个字,他又转过身去。
我拉开椅子坐下,拿起一片吐司闻了闻。
“我只吃全麦的。”
“这个就是。”他头也不回的说。
“你在做什么?”我有些好奇,把头探了探却什么也看不到。
“做便当。”
“谁的?”
“我们的。”
“我们?”我愣住。“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搞错,是你同意和我包夥。”他突然回头冲我笑了笑。“我对包夥的定义就是这样。”
“什么这样?”
“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他转身坐下,将一个保鲜盒摆在我们中间。
这是吐司全餐?开什么玩笑!?
“别告诉我你想去野餐不,我只是随便说说!ohno”
他居然点头我端起咖啡一饮而尽,把一片吐司塞尽嘴里大嚼特嚼。突然发觉他正审视般的盯著我。
“看什么?我吃相很难看吗?”
他笑着摇了摇头。“你尽管吃,别客气。”
“谁跟你客气?再给我一杯咖啡。”我把空杯子推给他,又拿起一片吐司。
“别急,我们迟点儿出发也没关系。”
“出发?去哪儿?”
“去野餐。”
“去野餐的是你!”
“是我们。”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我气得差点儿拍桌子。“别再自以为是好不好?我知道怎么计划自己的时间,用不著你来替我安排!”
“你计划好了?”他两眼一眯,像是在盘算什么。
虽然那个表情令我有些紧张,口头上却不能退缩。
“是的,我已经计划好了!”
“很详细?”
“当然!”
“没有丝毫疏忽?”
“请相信我的专业能力!”
“我相信,但是”他微微摇头,发出惋惜的轻叹。
“还有什么可‘但是’的!?”
“计划得过分周全的生活,不会少了惊喜么?”
我愣在当场,喉咙像被鱼骨卡住似的,一句话也答不出。
计划得过分周全的生活不会少了惊喜么?
通往山顶的路不只一条,此刻踩在我脚下的正是“最偏僻、最陡峭、最具挑战性”的rockath其实这都是为了游客的安全而夸大其词。
所谓rockpath,真正的峭壁充其量不过十米,其余大部分都是被落叶覆盖的土径,不但不难走,而且晒不到太阳赵大顾问如是说。
“我很高兴你最后改变心意。”
“因为有人帮你背行李?”我瞪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将登山包调整到比较舒服的位置。“真是,爬个山也这么麻烦”
他不在意我的抱怨,反而“呵呵”笑了。
“我的t恤和长裤还好穿吧?”
见他停下,我低头看看卷了两折的裤脚和长过大腿的t恤下摆
“还成就是有点儿太肥了,还好现在流行hiphop”
他忍住笑,又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遍,突然用挺认真的语气说:“我倒觉得,跟那些套装比起来,这身打扮更适合你。”
“你是在讽刺我吗?”我撇撇嘴继续朝前走。转个弯,那堵传说中的峭壁像突然从眼前冒出来似的。我仰起头,沿著前人留下的攀缘痕迹看向最高处。
“怕不怕?”身后飞来一把声音。
真是笑话“不过十米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过了这一段,今后就是一马平川。”
我突然觉得这句话有弦外之音,还没来得及追问,他已经手脚并用攀上最近的一块岩石,动作十分纯熟。
“你很专业嘛!别告诉我你常来”
“我给登山爱好者俱乐部当过顾问,也是荣誉会员。”
“就是说我可以信得过你了?”我伸伸胳膊,跟著他踩过的位置向上攀。
爬到一多半的时候,我开始喘了。直上直下的十米远比在马路上走十米难得多,每攀一寸都需要力气。抬高视线,我发现他已攀上岩顶,正低头看着我。含笑的目光,像是传达了某种讯息。
“喂,你”“要帮忙吗?”他截断我的话头,却没有把手伸出来。
“这种程度还难不倒我”我边爬边回答,断断续续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狼狈,也有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
攀住最后的石缝,我用力撑了几次都不成功,只觉得肩上的背包像装了铅球一样重。
“我拉你上来。”一只大手递到我头顶上方。
我一动不动的盯著那只手。“怎么?突然大发慈悲,肯帮我了?”
“我从没说过不帮你。”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你干什么!?喂”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我已被他猛的拽上岩顶。失去平衡的身体带著惯性扑倒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
不疼,因为他垫在我下面。
“你你简直莫名其妙!”我想爬起来,却没能挣开他箍在我腰间的力量。“怦怦”直跳的胸口就这么不留一丝空隙的贴在他身上
“你吓到我了!”我瞪著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又一次捕捉到隐藏在瞳孔里的笑意。“你是故意的!?”
“没错。”
“你”“我是故意的,但不是为了看你出洋相。”他轻轻拨开我垂到他脸上的发丝。“该帮的时候帮,不该帮的时候不帮我相信你的能力,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轻。估错了力道,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还扯著我不放?!
“你再不放手我可要喊了!”
“你想喊什么?”
“救命,非礼,色狼随你挑一个。”
“那我挑非礼好了。”
唇上突然被啄去一吻。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一时连骂人的话都想不到。可他却没事似的把玩起我的发稍。
“我非礼完了,你不喊么?”他的眼神似笑非笑,接著恍然般的“哦”了一声。“你不高兴我选非礼?没关系,我还可以选别的”
说著,腰上那只手不规矩的动起来
“混蛋!”我闪电般出手,赏他一记漂亮的下勾拳,正中下巴。
妨碍我行动的力量瞬间消失,我慌忙爬起来倒退两步。
天杀的,居然让他偷袭成功了!?如果这就是他所谓的“惊喜”那我宁可按部就班的活下去。
“你还想躺多久?装死也得有个限度!”我远远瞪他一眼,忍下冲过去再赏他两拳的冲动。
“如果装死,我会把眼睛闭上。”他冲我一招手。“过来扶我一把。”
“你白痴啊?叫我过去我就过去!?”
“我脚扭伤了。”
“我才不上当!”
“刚才跌倒的时候。”
“骗人!”
“你可以检查看看。”
“检查就检查!”
我认定他在诓我,几步走过去将他的裤腿扯高
“伤在哪儿啊?大骗子!”我瞪著他完好无损的脚踝。
“你搞错边了,伤的是左脚。”
“你还想装到什么时”我忽地噤声,出现在裤腿下的如果他不是把面包塞进袜子里,那就是真的扭伤了。
“我没骗你吧?”他居然还是一脸不痛不痒,仿佛在讨论别人的事。
这家夥脑子有问题!我用么指压住肿大的部位悄悄用力,马上换来他的呲牙咧嘴。
“这才是伤患该有的表情。”我白他一眼,从背包里找出红花油和绷带,都是他出发前就备好的,我不禁有些佩服他的先见之明。
“你学过急救?”
“没有。”我老实告诉他。“但基本常识还懂,不会让你伤势加重的。”
我帮他脱掉鞋袜,将葯油倒在伤处上再用手掌抹开。耳边一声沈重的鼻音令我的动作有刹那停顿。
虽然我知道自己没用多少力气,但对于肿成这样的脚来说,我想他一定他很疼自作自受,活该。
“该缠绷带了。”我抬头看他一眼,发现他刚才忍痛的表情已不知被藏到何处。真是个死要面子的家夥
几分锺后,我手托下巴看着绑好的绷带那是个十分完美的蝴蝶结,大约两寸长,用来包礼物是再合适不过了,可摆在脚踝的位置实在有些可笑。
“我可以确定你没学过包扎。”
他边说边试著起身,我下意识伸手搀扶,没想到他一半的重量就这么顺势靠了过来。
“你现在倒有伤患的自觉”我认命的充当起拐杖的角色,抬头瞧了瞧前方望不到头的山路。“顾问先生,请问距离最近的下山路还有多远?”
“不就在我们身后么?”他指了指我们刚刚攀上的峭壁。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不想绕圈子,也不打算在这种情形下吵架。
“我们脚下只有一条路。”他伸手揽过我这根拐杖,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走。虽然我很不习惯这种前进方式,但又不能推开一个受伤的人
“走到头就是山顶?”我有些吃力的问。
“没错。”
“真的没有捷径下山?”
“为什么要下山?”他笑起来。“都已经到了这里,不去山顶会有遗憾的。”
“可是你的脚”
“谢谢你的关心。”
“这这没什么”
我突然没来由的拘谨起来。
山路还是原来的山路,落叶踩在脚下的“沙沙”声也没变。和之前不同的,除了肩上的重量,就是那始终不曾恢复正常的心跳。不晓得他会不会发现
回想起来,我居然答应他一同来山上野餐为什么?就因为那句“生活里的惊喜”?因为我无法理直气壮的反驳他?因为我笃信多年的原则在这个谜样的男人面前变得不堪一击?因为这场无形的较量中输的是我?
我输了么?还没有吧?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东西让我真正“惊喜”的(“惊吓”不算)。
“到了。”
“嗯?”我忽地回神。
“别看我,看前面。”
顺著他指的方向,视野豁然开朗,一大片草坪出现在山路尽头,直铺到碧蓝的天际。
很美真的很美
来到草坪尽头,不必低头也可以俯瞰脚下的都市。那是种君临天下的感觉仿佛只要伸出双臂,就能将整个世界纳入怀抱
“有没有试过在这里大叫?”
“没有,但我现在想试试看。”我深深吸入一口有著阳光味道的空气“喂我要赚到一百万总有一天我会赚到一百万的我一定会的一百万你等著我”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喊‘一百万’的。”他笑着拍拍我的肩。“祝你梦想成真。”
“谢谢。”我扭头看他,撞上他的视线。“这次是我输了”
山风吹起我的刘海,也盖过了我的声音。
“你说什么?”
“没什么。”同样的话,没有说两次的必要。
“坐下吧?”他耸耸肩将报纸铺在草地上,拉著我一并坐下。“饿不饿?”
我一面点头,一面把手伸到他眼前
“吐司,要全麦的。”
“石头、剪刀、布我赢了!”
“你非要用这种方法决定谁先洗澡么?”赵文卿两腿伸直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的瞧着我。
我拎起新买的浴袍,哼著歌走进浴室,趁拉门合拢前抛出一句
“你不是说,生活应该多些惊喜吗?”
舒舒服服的躺在浴白里,我悄悄想象他哑口无言的模样忍不住的笑声飘进空气,和水面的白雾融为一体,渐渐充斥了浴室每一个角落。
沐浴露是我喜欢的薄荷香味,洗发精也是。我吹开掬在掌心的泡沫,看着它们飞起落下折射出不一样的光彩
泡澡是种享受,也是门艺术阿基米德不就是在泡澡时发现浮力定律的吗?当然,我没那么伟大,充其量不过回顾一下昨天今天,然后天马行空的想想明天会有什么事发生这便是我的习惯防患于未然。
这是个好习惯我十几年来都如此坚信著因为它让我处变不惊,应对从容,更帮我得到众人的认可和老板的器重
计划过分周全的生活,不会少了惊喜么?
记忆缓缓倒流,回溯到我十二岁那年。生日前两天,我把一张纸条塞进父亲大衣口袋,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毛毛熊。也许,属于惊喜的快乐就是从那时开始远离我的
“曹子鹃的人生规划”我一步一脚印的走了十年升学,毕业,工作,升职,加薪我学会了玩股票,学会了周旋于客户之间,学会了一个社会人必备的洞察和精明存折上的数字故然离一百万还远,可增长速度尚且令人满意。
可是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我想,那份缺失的感受,就是惊喜吧?点醒我的人,是他。如果不曾遇见他
门上突然响起“扣扣”声。
不等他催促,我抢先喊道:“马上就好!再给我五分锺。”
见毛玻璃上映出个模糊的人形,我忍不住又喊:“赵文卿,你既然脚上有伤,就老实待著,别乱动!”
伸伸胳膊,我一撑浴白从水中站起。
咦?这是怎么了?白茫茫的浴室突然在我眼前倾斜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大脑亦是一片空白我摇晃著跨出浴白,浑身虚软的靠著墙壁滑坐在地板上。
瓷砖是冰凉的我听到“刷”的一声,浴室门开了,新鲜空气涌进肺里,渐渐将我从昏迷边缘拉回现实。
我的身体离开地面,被温而有力的气息紧紧包围隐约还有些汗味儿。可是,这感觉只停留了一会儿,取而代之的是床垫的柔软和被单的干爽。
静
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为什么不走?难道要守在床边等我醒来?那怎么行!?
我知道自己是热水泡太久又突然站起来,所以才大脑缺氧而晕倒。徘徊在清醒和昏迷之间的时候,我也清楚是谁抱起我。可我不能太快清醒,因为晕倒后被看光是一回事,醒著却是另一回事。
至少,如果现在睁眼看到他,不论他是什么表情,我都不晓得该如何打招呼。平常心?若无其事的sayhello?抱歉,我还没悟到那种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躺著不动的关系,我居然有了睡意,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了。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不是很长的梦。
我梦见自己沿著一条笔直的路向前走,四周很黑,却不是夜晚的黑,因为我看不到星星。黑暗中响起一个空洞的声音路的尽头有一座宫殿,谁能走到那儿,谁就是宫殿的主人。身边突然多了很多人,有男有女,朝著同一个方向前进。我看到很多熟面孔公司同事,生意夥伴,街坊邻居,以前的同学还有阿兰。正犹豫著要不要追上去,走在阿兰旁边的人突然拉起她的手。我马上认出那张脸,是柱哥。他领著阿兰走出人潮,离开大路,走进一幢不知何时出现的小木屋。灯火点亮的时候,我看到阿兰幸福的笑。人们一双双离去,住进属于他们的木屋,路上的人越来越少。我拼命的跑,越跑越快,大家都被我甩在身后,不见了。路依然很直,四周依然很黑,我突然觉得寒冷路的尽头有一座宫殿,谁能走到那儿,谁就是宫殿的主人
“对,我是子鹃的朋友”
谁在说话?
“她很好,过几天就会回去”
声音很熟,也很近,和梦中那把空洞的声音不同赵文卿?我顿时清醒大半,悄悄竖起耳朵。
“放心,她只是一时无法调适好,我会转告她再见。”
脚步移向门口,门似乎被轻轻带上。又等了一会儿,我悄悄睁开眼睛,确定没人后才裹着被单从床上坐起,四下打量这个陌生的房间。
为什么他不送我回客房,而是把我搬进他自己房间?我睡了多久?他知不知道我已经醒了?刚才又是给谁打电话?
视线最后落在离床不远的电脑桌上,电脑旁有一部电话。最后那个问题想知道答案应该不难。我伸手抓过听筒,轻轻按下“重拨”
只响了两下就接通了,我听到一把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喂?”
握著听筒的手有些僵硬,我的嘴张了张,终于还是选择沈默。
“喂是不是子鹃啊?子鹃是你吗?你说话好不好”我几乎是用扔的把听筒送回原位。
错不了,是阿兰。
为什么是阿兰?赵文卿他背著我联络阿兰,为什么?他都对阿兰说了些什么?让她来接我?还是探听我出走的原因?冷静,冷静下来与其在这里瞎猜,倒不如直接问他。
朝门口走了两步,我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于是转身走向衣柜。没想到会第二次借他的衣服穿
打开柜门,我轻轻撇嘴毕竟是男人的衣柜,讲究实用,不像女人的衣柜那般五颜六色。除了上下两排衬衫长裤和外套,领带和皮带分门别类挂得整整齐齐,几双不同款式的皮鞋摆在底层,右边有三格抽屉。
拉开第一格抽屉,我微微一愣,有些不自然的将抽屉推回原位。
拉开中间的抽屉,翻了翻,也没我要找的衣服。
拉开最后一个抽屉找到了。我马上蹲下身,把叠成一摞的t恤一件件抖开。紧身的不行,颜色浅的不行,长度不够的也不行我提起抽屉底层仅剩的一件黑色t恤比了比,然后套在身上下摆长到膝盖,够大,就这件了。
正想把乱七八糟的抽屉收拾好,我的目光突然扫到一样东西,平躺在刚才那叠t恤的位置。
衣柜里怎么会有牛皮纸信封?
好奇心驱使下,我拿起信封捏了捏厚度,再翻到正面这不是韩氏侦探社的信封么?错不了,地址和联系电话都印在上面,和我上回拿到的一样。
他请韩侦探查什么呢?又藏得这么隐秘我小心翼翼的打开信封,资料抽出一半又塞了回去。
我不能看,因为我不能失去和他对等的立场。与其自己心虚,倒不如不看。
将信封摆回原位,我把刚才抖开的t恤一件件折好,照记忆中的顺序叠放在信封上。刚把抽屉推上,房间门突然开了。赵文卿走进来,看到衣柜前的我微微一愣,跟著露出他一贯的微笑。
“你醒了。”
“我醒了。”我点点头,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好像是我的浴袍。一想到自己是如何从浴室来到床上的,我不自觉飘开视线,伸手拉高已经滑到肩头的大圆领。他马上注意到我的动作。
“你穿的是”
“你的t恤,我随便拿了一件。”看着他走到跟前,脚步没什么异状,我微微皱眉。“你的脚没事了?”
“换了绷带,已经好很多了,不用担心。”他的视线始终没从我身上移开。
他在介意这件t恤吗?还是别的我退后半步,靠著柜门仰起头,等他发问。
“你在哪儿找到的,这件t恤?”
果然看着他眼神里的变化,我不动声色的说:“在抽屉里。”
“你翻过抽屉?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当然有。比如我发现”我故意顿了顿。“你喜欢穿三角内裤,黑灰两色偏多,你用的剃须水是英国进口,备用刀片快完了,最好尽快买新的,你的衬衫里几乎没有名牌,唯一一件西装外套是黑色的,婚丧皆宜,还有”
“可以了。”他哭笑不得的打断我。“我又不是问你这些”
“不然还有什么?看到这些只因为我眼神好,我并没有挖人隐私的嗜好。”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别总是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真是莫名其妙。”火气来得突然,我把头扭向一旁,眼不见为净。
“生气了?”他左手撑住瘪门,将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一尺以内。“这可不像对救命恩人该有的态度”
听到“救命恩人”四个字,我不禁挑高眉毛,两手往怀里一插。
“好啊,谢谢你把我从浴室里搬出来,救命恩人。哦,对了还要谢谢你替我打电话回家报平安,有你这么热心的房东我真荣幸。满意了吗?”
我没错过他眼底闪过的惊讶,也在那双眼眸中捕捉到自己的倒影。那丝若有若无的寞落,是他的还是我的?
“原来你早就醒了”
我没作声,仍是看着他。
“你这种眼神好像在审犯人。”他轻轻摇头。“你告诉我,这通电话触犯哪条法律了?如果你真的听到我说什么”
“听没听到不是关键!”我再也抑制不住话中的尖锐,大声打断他。“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这么鸡婆?你以为你在帮我吗?我不回去,自有我不回去的理由,还轮不到你来淌这滩混水!”
“你在逃避。”
“我没有。”
“你有。”
“你懂什么!?我讨厌你这种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你不过是个外人,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我是外人?”他唇边勾起一抹奇怪的笑。
盯著那个逐渐放大的笑容,我突然意识到他的企图,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两片灼热的唇压在我微张的口形上,不留一丝空隙。
我从没承受过这种侵略,更不曾和任何男人有过如此相濡以沫的接触。我拼命推他,捶打他,想赶走那种可怕的压迫。唇上的力量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放缓的,引导般的节奏。
我不知道自己何时停止了挣扎。当他的唇轻轻滑开,将一串碎吻印在我腮边和颈项的时候,我才勉强从脑海的空白中捉回几分清醒。
“你干什么?为什么突然吻我?”我不敢看他,莫名的慌乱还在胸口颤动。
“因为你说我是外人。我只是在提醒你”他扳过我的头,一眨不眨的盯著我。“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想想你是怎么住进这间公寓的。”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无所谓,我只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也许你有离家出走的理由,可你会不知道,你最好的朋友在为你担心?你认为你有理由这么做?”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非知道不可?”我咬著发肿的嘴唇,说出违心的话。
“别咬。”他的么指轻轻擦过我的唇。“聪明人不会弄伤自己。”
“我是傻瓜还不行吗!?”我用尽全身力量推开他,逃出这个令我窒息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