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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容忽然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冷酷,“除了逞凶斗狠你还会什么?戚烽绪,季也的死,你也是半个帮凶。”
他的话太狠,这个初见时笑起来跟狐狸一样狡黠又开朗的少年僵在原地,维持着头被打偏到一边的姿势,片刻后缓缓闭上了眼,眼泪滚了下来,在染着血的脸上冲出道道泪痕,狼狈得像是已经一无所有。
这一瞬,围观着的很多人都忍不住侧过头,没忍心再看这凄凉的一幕。
“社长……”桉若带着苦行者社团参加实战比赛的社员们赶了过来,他们因为最后和西净社的扑杀所以多多少少受了些伤,但在看到戚烽绪的那一刻,所有人默然一片,好些社员都红了眼眶。
“带他回酒店。”封容淡声道,随即看向了旷宥,他连那头亮黄色的头发都被鲜血染红了发根,看起来也甚是悲惨,祝孟天跟狄冰巧拿了药过来叫他配合一下上药。
不过封容还没开口,旷宥就一脸晦气地瞥戚烽绪一眼,道:“暗部长放心吧,我还不至于和一个刚死了情人的倒霉鬼计较。”他估计真的是被戚烽绪专门逮着他咬这事气着了,连跟封容说话的时候都没收住那股不客气的劲儿,烦躁地挥手让晚一步赶过来的西净社的社员离苦行者社团那边远一点,道是免得又被人家胡乱怀疑了。
丁有蓝他们扶走戚烽绪之后其他人也跟着散了,封容走到旷宥身边,他的半边袖子都被祝孟天剪开了,肩膀上血肉模糊的,当真被戚烽绪用牙直接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祝孟天把狄冰巧特制的药水倒上去的时候,饶是他这么个自恃傲骨的人也忍不住疼哼出声。
等祝孟天开始绑绷带了,封容才把湿纸巾递过去,道:“刚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了?”
旷宥接过来抹了一把汗,把自己的贵族风度捡起来一些,皱着眉头道:“我知道季也死了,被妖兽咬死的……可是妖兽为什么会发狂?学院这边应该不会做事这么马虎,把攻击性很强的妖兽送进来,而且其他人都没事,另外我听说传送阵那边也出了问题?”
“你的情报网不错,”封容并没给他解释那些没有对外公布的细节,只问:“那你知道戚烽绪为什么针对你么?”
“什么情报网也看不出人心,我哪知道那个疯子……”提起他旷宥就来气,但很快又按捺了下来,“我和他不和是瞎子都知道的事情,昨晚季也失踪了,他都让人找了我好几回麻烦,最后不是把人找回来了吗?今天比赛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地又把我堵上了想给季也出口气,摆明了和我过不去,季也死了他把事情怪在我身上也不奇……”他忽然一顿,有些迟疑地道:“季也的死和昨晚的失踪有关?”
封容审视着他,“你和季也失踪的事有关?”
旷宥露出“棘手了”的表情,“这里也没别的人,我就跟暗部长您说句实话吧,我是真的没必要去对付戚烽绪的小情人,只不过昨晚你们从我公寓离开之后罗先生就回来了,我和歌雅当时是想跟您说一声的,不过罗先生说了几句话,我们就浑浑噩噩回房间睡着了,今早儿起来的时候他早就不在了,公寓里只是少了几束花而已,我和歌雅也就自作主张把这事瞒了下来。”昨晚他们还没来得及把那些花处理掉。
封容和祝孟天对视一眼,均是心里有数,封容可有可无地道:“你挺聪明的……”
旷宥看得出灵执法部部长暗儡不是那种擅长斗嘴反讽的人,啧了一声道:“聪明也不顶用,说不定暗部长更喜欢戚烽绪那种人。”很不巧的是,他和戚烽绪的类型是完全相反的。
他这句话让封容有些意外,“你想进灵执法部?”
部长大人问得直白,旷宥有些尴尬,反问道:“走战斗路子的有几个不想进灵执法部?”
“嗯。”封容也没继续追究这个话题,应了一声表示明白了,旷宥见他冷冷淡淡的,不由得有些失望,倒是祝孟天警惕地看了他好几眼——来了一个腹黑系的戚烽绪还不够,这会儿由多一个傲娇系的旷宥么?!部长大人你天天招蜂引蝶林助手知道么!
不过部长大人自己是肯定不知道的,他问旷宥:“你和戚烽绪不和的事情谁都知道,不过为什么?只是因为斗气?”中玉城城主的儿子看起来可没这么蠢。
旷宥露出一丝有口难言的情绪,“斗气是一方面……另外暗部长你也知道吧,他是个半魔。”
“……嗯。”封容一愣——怎么扯到这件事上面了?
“惊豹族鼻子灵敏,一闻就闻得出来了,魔妖不两立那是千八百年前的事情了,我还不至于因为这个歧视他,”旷宥鄙夷道,“不过他自己看不起自己,开学的时候我随口提过一次,他就记恨上我了,还跟我打赌说要替他保密,后来他赢了,我也不至于嚼这个舌头,可他心虚,事事跟我对着干,我有什么办法?”
旁听的祝孟天纳闷了,“他心虚什么?我看他挺自信的。”都跑部长大人面前自荐了。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旷宥撇嘴,“我也不给自己脸上贴金,拿这件事刺激他是我不对,可是谁知道他这么经不起激,打来打去,不就打出不共戴天了吗?”他顿了顿,又看向封容,道:“暗部长你不会觉得都是我的错吧?”他觉得自己除了语气贱了点招恨了点也没什么错啊。
“没有,”封容摇头,“这种事哪能说得清对错?”世人看人如揽镜自照,自己看自己是什么样子,别人就觉得你是怎么样的,自己看不起自己,别人看不起你,谁能说是谁不对?
封容“招蜂引蝶”完毕,回头想找邢钧没找着,倒是看到自家助手了,“邢钧呢?”
“蓉子他们带戚烽绪回酒店,他好像跟上去了,”林映空道,走过来把他全身扫了一遍,然后拿出一块手帕给他擦手,咕哝道:“部长你刚才扇了戚烽绪一巴掌?”你不知道不能随便乱碰奇奇怪怪的东西么!
封容还以为他说自己下手重呢,解释道;“戚烽绪的状态不对,我只是想让他清醒一点而已。”那句话也不是针对他说的,只是任由戚烽绪跟旷宥拼下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可是刚解释完毕,林映空没吭声,封容自己倒是先愣了,他做事从来自己有自己的分寸,年纪轻轻爬到现在的位置上来,自然不可能没用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有时候是真的情非得已,有时候是有心为之,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说他心肠冷硬手段毒辣,连百里梦鄢也说过他有朝一日摔下来的话定然会被人投之石木砸得粉身碎骨,他从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也不屑于去解释去博人原谅,可是刚才居然那么自然地对林映空解释……
林映空比部长大人自己还更了解他呢,一听就是眉开眼笑,柔情百转道:“我懂的,部长做的肯定就是对的!”
“……”封容顿时哭笑不得,“别贫了,说说你刚才问得怎么样了?”
林映空清清嗓子,立刻恢复部长大人最认可的认真状态,道:“后山从昨天中午就开始封锁,只有布置场地和防卫巡逻的工作人员能够进出,咱部里有抽调一队人过来,有几个世家门派的人也作为外援在帮忙,虽然保密措施做得很好,不过人员分配还是杂了一点,我刚才去其他封锁的赛区试了一下,冒充工作人员进去帮忙做布置,短时间内他们都看不出来我的伪装。”
毕竟不是什么严谨到秘密的比赛,封容也不意外这一结果,突然问道:“来帮忙的门派世家有问题?”
“嗯,”林映空点头,“传送阵有三桑学院的老师主持,左丘家就没有参与了,反倒是清嵘派的人过来协助完善阵法。”清嵘派在这方面的涉猎比其他门派要深很多,这是大家公认的,这样的安排并无问题,只不过……
“又是霖家的人?”封容对这个到处蹦跶的家族表示无奈,“霖慜昊又做什么了?他不是急着巴结三大派么,怎么反而把他们拉下水了?”
“清嵘派送过来的门人里有一个是霖家的,戊蒿生大可以说是霖家主动请缨的。”林映空想了想,低声道:“要是做成了之后有天大的好处,恐怕不蹚水就没法拿大头了吧……”
两个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他们究竟在背后谋划着什么?
经过实战复赛的死亡事件之后,三桑学院里的气氛暗地里凝重了几分,表面上倒是看不出来,把季也的事善后完毕之后,封容推掉了几个门派世家的掌权人说要见面谈谈的邀约,让林映空逐一跑一趟,告诉他们少安毋躁,而自己则是返回了酒店,和单独给他开间房休息的戚烽绪见了面。
虚汝和桉若、目浮三个人是和戚烽绪、季也一起组队参加实战团体赛的,平时感情就很好,此时已经过来压着他换过衣服洗过澡了,封容和乘小呆敲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戚烽绪跟木偶似的坐在床边,手里握着一样东西在怔怔出神。虚汝几人站的站坐的坐,眼睛都是红的,见到封容的时候倒是礼貌地起身来打招呼,作为陪同的乘小呆无奈地对他做了“他们哭了好久了”的嘴型。
封容点头,对虚汝他们说了声“节哀”,几个少年顿时又是鼻子一酸,摇着头说不出话来。封容也不继续和他们说话,只是走到戚烽绪面前站着,乘小呆眼疾手快地拖了张凳子给他坐,封容侧头看到五短身材的孩童版乘小呆时还有些发愣,他刚才差点儿习惯性地把做这个动作的人当成了林映空。
坐下来之后,封容的目光正好落在戚烽绪的手上,一缕红色的细绳从他的指缝间漏了出来,封容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是一个能装相片的吊坠,里面摆着一张小小的合照,上面的戚烽绪和季也似乎还是十一二岁的样子,头并头肩并肩,戚烽绪的脸有点臭臭的,和现在总是笑的他不太一样,倒是季也弯着唇,笑得很羞涩但也很暖人。